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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春风吹 >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平时没有发觉,将这些东西整理到一起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一个大鳄。

玻璃的配方虽然卖出去了,但是她这里却始终保持着最先进的工艺;钟表业始终处于垄断阶段;煤炉虽然被人山寨了,但练煤的法子却在她这里。

此外还有首饰上的,海贸上的,所有的加在一起,她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托拉斯。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四个消息,只单从消息上来看,也都是喜事。

第一件,是她的三弟高晨成亲的日子终于定下了。

在一般大户人家,亲事一般都是早早定下的,不过高晨是高太尉最小的孩子,又是嫡出,高太尉和高老夫君都对他宝贝的不得了,高太尉更是一早就说过,要帮他选一个合心合意的妻主,因此任凭媒人一波波的涌上来,也一直没有说死。

这次定下的,也是高平认识的,就是曾一起吃过饭的汤桥,其实高平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薄了,只是一看这个名字,直接就反应出了两个字:架空。

对于这个人,高平的印象已经很淡薄了,只记得此人比较爽朗,是个有话直说的。

然后,就是好像并非出身于大家,只是一个普通的翰林,高平还记得此人曾念叨着让自己再请吃一顿鲍鱼。

“高晨嫁过去,起码不会受欺负。”

虽然对这个便宜弟弟说不上什么深厚感情,却也总是想他好的。

第二件,是鹤翔那边终于传来了愿意合作的消息。

其实高平当初在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就有八成的把握,连手下的谋士都需要四处筹措军饷,鹤翔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是危险了。

“当兵吃粮,嫁汉吃饭。”

这话虽然粗俗,但绝对是真理,鹤翔再有口碑,再有个人魅力,若是筹措不出粮食军饷,愿意和她同心协力的人也不会太多——当然,死忠的是绝对有的,可是,几十万大军中,能有几个是死忠的?

几百个?几千个?哪怕是几万个也无济于事。到时候再被人煽风点火,很可能弄出哗变,届时,鹤翔就算能保住命,也再无争夺天下的可能了。

而她是否有心争夺天下,高平根本就不用去想,也许以前无心,但是当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不容她退让了,就算她自己只想当一个守卫边关的将军,她下面的人也会将她推上去的。

就算下面的一个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她也同样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若说鹤翔真是愿意舍生取义……那高平也只能认了,这种百万、千万里都出不来一个的被自己遇上了,也是她的运气。

当然,虽然很有把握,消息没有传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忐忑,现在总算是放下了心。

鹤翔这里,可以算是她重要的一步,虽说她现在发展良好,简直成了当代的巨无霸,但真的说起来,她还只能算是有钱有粮,虽然她老娘手中也有兵,但那却是不能随便动用的。

而鹤翔那里的,就不一样了。

第三个消息,却是初芽牧场的李初,为自己的嫡女起了正名。

初芽牧场的二小姐,侍夫众多,不过二十岁就有了三男四女,只可惜都是侍夫所生,正夫君虽然当年生下过一个男孩,也没能站住,不到百日,就去世了。

时隔几年,这次终于生下一个女孩。

和中国古代一样,这个世界的嫡出和庶出也是有很大差别的,特别是女孩,在继承家业上,嫡女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若不是太过废柴,一般都是不会被废的。同时,有没有嫡出的女儿,对其母亲也很有影响。

高平早些日子就从木兰那里知道,李初有了个嫡出的女儿,而现在,那个女儿终于到了百日。

开始 (上)

第九章 开始 (上)

和中国古代一样,这里刚出生的孩子,极易死亡,因此百日算是一个槛。当然,这并不是说过了百日就可以平安长大了,而是,过了百日,起码,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了。

李初的嫡女百日,在普通人家这只是一件单纯的喜事,而放在她那里,更有了一种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她正式有了继承人,就算她出了什么意外,她的追随者也还有效忠的对象。

从这一点上来说,木兰的形式更不利了,不过高平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虽说这个继承人加了一点变数,但对她的计划基本上是没有影响的。

倒是第四个消息,令她出了半天的神:安乐帝有一女出世!

安乐帝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这个年龄不是说不能再有孩子,但是在这之前,她只有两个皇子,而且都是二十年前出世的。

这二十年来,后宫众多侍夫,均无一人再有孕,这一次,也是一个六品侍夫怀了凤种。

说起来也有几分狗血,不过是皇帝醉酒,然后巧遇这位侍夫,再然后一夜颠倒,过了一段日子,那位侍夫就有了反应。

安乐帝知晓此事,倒也有几分高兴,派了专人照顾,三个月后,那侍夫产下胚胎,又过了五个月,茧壳裂开,竟然是一位皇女!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安乐帝自己也有些呆愣,她四十五岁了,一生无女,早就不奢求了,却不想临到此时,又有了一个女儿。

安乐帝有些呆愣,高平更呆愣,她对安乐帝是没有什么感觉的,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有没有女儿对她来说,本也是无所谓的,但这个女儿在这个时候降生,对于他们高家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高太尉在给她的信中是这样说的:“陛下身体困倦,然­精­神焕发,已封为母为太傅。”

虽只是这么一句话,但高平已可以想象具体的情景了。

那位安乐帝一向是得过且过的,身体又不怎么样,虽然是一年一年的熬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情况是一年比一年不行了。

也因此,宁王等人才上蹿下跳,急着抓权。而这时候突然出来一个皇女,其他人也就罢了,宁王、鹤翔,这些本来有能力问鼎凤座的就很受打击了。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或者十年前,这个皇女的诞生,想来会避免很多事,而在这个时候,却只会令原本就错综复杂的朝局更乱。

当然,如果安乐帝能咬着牙再坚持十八年,那自然是一切事都不用说了,可是这种事,很明显,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虽然她看起来是想再努力个十八年的。

若是她出了问题,那这新出炉的皇女还能依靠谁?

安乐帝已经给出了答案——高太尉!

要将皇女封为太女是需要时间的,先要满了百日有了正名,再要满了周岁上了名册普,再然后还要挑日子,祭太庙,按照正规的程序来,要差不多两年,才能正式册封。

而在现在,她母亲就被封为太傅。

太保、太傅,一文一武,是专门负责教导东宫的,现在东宫还悬空,她母亲就被封为了太傅,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宁王等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不能令高家效忠,而安乐帝,只需要一张圣旨。

当然,圣旨也是做不得准的,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是不能来个阳奉­阴­违,但高太尉向来都是旗帜鲜明的保皇派。

她这样的身份地位,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退缩的。

高平拿着信思忖了片刻,最后决定先将此事放在一边,她此时远在代州,京中的变化她也无能为力,只有先做好自己的事。

至于鹤翔那里,她老娘既然没有说,那么,就还是按照原计划走吧。

两个月后,代州的第一批钟表,运抵大震关,随后在鹤翔的安排下进入了眺国。

这批表全部都是镶金嵌玉,华丽非常,而且还有几个做了特殊的造型,比如有取福寿安康的,有取四季如意的,还有取马上封侯的。

福寿安康是一个蝙蝠叼着一个桃子,当然,蝙蝠和桃子都是楠木雕刻的,蝙蝠就是完全的修饰,桃子里面是表。

而四季如意,则是取了四个代表植物,比如春天的杏花,夏天的莲花,秋天的掬花,冬天的腊梅,每一种都雕刻的欣欣向荣。

比较有难度的是马上封侯,造型是一个猴子骑在马上,这个造型并不难,但要把表镶嵌在中间,也是有些考验水平了。

当然不是雕刻不出来,而是要和表浑然一体,有些难办,毕竟现在弄出来的表,还都是巨大的,要过两天,就拧转几下的,而且下面还有钟摆。

高平本想让人把表嵌在猴子的身体上的,却发现那样一来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到最后,也只有让马踏在表上。

这一组表到了眺国,每个售价都在八千两以上,马上封侯更是标了一万二千两,一两都不少。

鹤翔等人也知道这个标价,本来还很有些忐忑不安,哪知不到半个月,十二座表全部卖了出去,竟然一个都没有压到手里。

“平光,这是一千二百两黄金,按照我家小姐和你家将军的协议,这就是那十分之一的抽成了,还望平光点一下。”

刘欣开口笑道,毕竟是第一次进入眺国,还有一些要和鹤翔合作的事情,因此这一次的眺国之行,由她亲自压阵。

一千二百两黄金,听起来很多,但真数起来,也不过是一百二十个十两重的金锭子的事。

大雁境内倒是有些钱庄发行了银票,但是在眺国却是行不通的,因此两国的贸易,还是以实物银钱作准。

刘欣这次去大雁,去的时候,带了十二个表和玻璃,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两车的金子。

“此次生意能成功,还是多谢将军和平光多助了!”

刘欣又说,金平光也是满脸带笑说着好说,心中却是发苦。她们虽然同意和高平合作了,但对于高平所提议的“奢侈品”生意却没抱太大的希望,特别是看了她这次的货和价格后,更是觉得成功的希望不大。

若在以前,她们也许还能试试,但现在她们银钱紧缺,实在拿不出几千两的合作费。

刘欣倒也不勉强她们,只是又拿出了第二个方案。

就是,由她们护送高平的商队到眺国境内,事后若成功,那就抽十分之一的销售给她们;若失败,同样是十分之一,不过这十分之一就只是成本费了。

按刘欣的说法,这次的表做工­精­细,加上从代州运过来,因此成本价每座的成本价都差不多要五百两,若鹤翔有心和他们合作的话,那就要出三千两,之后销售的成本两家按四六分成。

因为大震关到眺国的路上,都需要鹤翔的人护航,因此鹤翔拿六成,高平只需要取四成。

这个方法的利润虽大,鹤翔等人也没有选,在她们想来,若是刘欣成功了——其实在他们看来,是很难成功的,眺国又不是代州,那地方又穷又冷,吃个蔬菜都是问题,更何况花上万两银子买表了。

也就是这方法是高平提议的,他们不好拒绝,否则是断然不会理会的。而第二个方案就稳妥很多了,怎么说,他们也能有六百两的保护费,虽说不是很多,却完全值得了。

而现在,他们收到的更多,这一千二百两黄金,就是一万二千两白银,几乎是金平光到代州募捐的三分之一了,若是先前,她看到这么多金子,一定会喜出望外,而现在难受的心都快碎了。

明明、他们明明是有机会拥有七万两白银的啊!

一边内心痛苦着,一边和刘欣客套着,最后又道:“刘先喻此次回去,不知何时再来?”

刘欣从眺国回来后,并没有在大震关久留,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第一次在眺国做生意,因此要尽快回去向高平报告。

因此金平光想拉着她多说几句也不能,刘欣心中暗笑,嘴中却道:“此事,我却是不能肯定的,我家小姐经常说,要做奢侈品的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供少于求,让买家觉得自己的东西是珍贵的,才愿意出大价钱,因此下一次,就又要停一段日子了。”

这话要是在以前,金平光可能就要觉得高平是钻到钱眼中了,这次听来,却觉得是金玉良言。

此次她也和刘欣一起到了眺国。

她还记得刘欣一到,就找到了当地最大的首饰店,径自拿了块一尺见方的镜子做定金。

现在镜子虽然多了,但一尺见方的还是少有的,特别是在眺国,价钱更是大雁的两三倍。

一块那么大的镜子在眺国已经差不多价值二三百两,而刘欣的要求只是将一座表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当有人问的时候回答一下即可,而且事后还会有一个镜子作为回报。

这样丰厚的利润,那家店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处理好这件事,刘欣就天天和她在眺国的京城晃荡,每日所作的,就是看看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在马市上买了两匹上等战马。

一连三天,竟然是再没有理会过生意上的事。

她本来还以为这次是不行了,哪知道第四天有了买家来问,第六天就卖出了一座,其后几天,生意竟越来越好,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有人追着来问。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O(∩_∩)O~

恩,有很多童鞋对甘草有意见,老实说,没有甘草也会有别人的,否则,高平连京城都出不了- -

开始 (下)

第十章 开始 (下)

真的说起来,刘欣的生意是不火热的,总共也就十二座表嘛,前三天连问都没有人问,第四天有人问了,也没有人买。

但人家的利润大啊,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差不多是他们一年贩卖茶叶的一半了。

听起来他们也不错,但是这两者所耗费的时间、功夫可有天壤之别。她现在还记得,第一个买家上门,看中了那个四季如意,要出六千两,她当时差点要替刘欣同意——五百两的成本,卖六千两,也可以了,好不容易来个冤大头,还不马上抓住?

但人家就是死咬着不松口,还摆出一副,愿意要就要,不愿意就拉倒的架势。最终,那买家还是乖乖的掏了八千两,而且一下买走了两个!

至此,她知道在做生意上面,整个大震关的,恐怕都是无法和高小庄的相比了。

又客套了两句,刘欣道:“本该等鹤翔将军回来再走,然刘某要赶回代州,途中还要将这两匹马送到京城,实不好再耽搁了,还望金先喻代在下向鹤翔将军分说一二,他日有机会,在下必亲自请罪。”

金平光自然连称好说,又送刘欣到了码头,这才回将军府。

鹤翔将军喜欢巡视边关是都知道的,但此时鹤翔却仍在自己的将军府,金平光回到府中,就直接来到了书房,房中除了鹤翔外,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形微胖,肤­色­发黑。

金平光一见到她,就面上一喜:“巧曼,你回来了?”

此人正是和她一起料理整个将军府财政的郑巧曼。

“也是刚到不久。”

“那……”金平光看了看鹤翔,又看了看她,“情况如何?”

“那十二个表买主的身份已经都查明了,除了第一个,都和眺国的大家有关,那第一个却是一个行商,专门游走眺国各大官员、家族中推销珠宝首饰的,据说眺国第一面镜子,就是由她拿出来的。”

“这么说,那十二座表是真的都卖出去了?不是那高家小姐找人在咱们面前演戏?”

“除了第一个有可能,其他的,应该都是真卖出去了。”

鹤翔点点头开口道,郑巧曼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她已经看过她拿回来的记录了。

十二座表,分属八个买家,除了第一个,其余的有三个都是眺国官员的管家,两个是大家子弟,还有三个,也都是京城豪绅。高平是绝无可能将这些人都收买的。

一阵沉默,鹤翔开口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一会儿就亲自给高平写信。”

金平光立刻道:“将军,还是由我来吧。”

鹤翔摇了摇头:“先前由你来还可以,这次就要由我来了,那高平能在三年内闯出这番局面,就算只是商贾之事,也并非庸人,我们的这点伎俩,她不见得看不出来,还是由我亲自去信,比较妥当。”

几乎所有的官员、大家都做生意,但一般都是由管家、谋士出面,比如先前和高平那边来往信件的,就是金平光,而高平那边,虽然都知道煤炉、钟表是她的产业,但一般出面的也是刘欣、蓝春海等人。

鹤翔这次要亲自去信商谈商贾之事,真的说起来,是有些不妥当的。

郑巧曼道:“我看那高家小姐是个明理的,必然知道将军这样做的用意。”

鹤翔苦笑:“无论怎么说,总是我出尔反尔。”

她曾许诺了要和高平合作,但是人家真把表运了过来,她又以手中无银推脱,她的确是手头不便,但要说几千两银子都拿不出,那真是笑话了。

之所以会是这样,还是因为京中的变化。

安乐帝有皇女出世,高太尉被封为太傅,在和高小庄的联合上,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将军,只是一次,也不能说那高家……”

郑巧曼还要再说,鹤翔以举手示意她不用再劝:“女子生于天地间,当无愧于天地!我鹤翔守边关十多年,不敢说对那凤座全无贪念,但对于我大雁,绝无一丝一毫亏负!”

这一句说的金平光和郑巧曼都是热血沸腾,鹤翔又道:“那高太尉虽然无军功,无政绩,无策论,却也无劣迹。在位二十年,两位可曾听说过她是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金平光和郑巧曼都是一愣。

真的来说,高太尉的名声不太好,在清流中提起,都要先蔑视几分的,两人也都是学子出身,虽说不会看不起高太尉,但要说好感,却不多,但现在听鹤翔谈起,两人一时也找不到高太尉的劣迹。

贪污?还真没听说过她贪了多少,虽说她在京城的铺子都是因为她的关系,生意才会那么兴隆,但这本就是应有之事。

不学无术?好像也真是,既不是文进士,又不是武状元,却坐到了天下武官之首的位置,但人家却也没闹出过外行领导内行,明明是败了,却非说是胜了的事。

人家在京城就不出来,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的太尉,虽说不上尽职尽责,但也绝对没有坏过事。

这一点,比一些清流,都更为可敬。

想到这里,两人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鹤翔又道:“我想那高太尉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不起我大雁的,起码,她不会对不起高家!她应该知道,有我在此一日,眺国就不得前进一步,只此一点,她都会给我留一个退路!”

她说着,又是一笑:“既如此,我还怕甚?既然那高平真有一双生财手,我若是错过了,岂不是要后悔终身?”

金平光道:“在下附议!”

郑巧曼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过了片刻,两人退出来,郑巧曼道:“平光,你平时也是个稳重的,怎么这次却……难道真是被金子耀花了眼?”

“哈哈,你别说,还真是。”金平光哈哈一笑,“我看到那么多金子,心都痛了,当时只后悔,自己没拿出私房去合伙。”

“你、你!”

她这么大大咧咧的承认,倒令郑巧曼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有指着她连连跺脚。

“巧曼,”金平光笑了几声,转而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个稳妥的,但现在的形式你还看不出来吗?皇女出世,将军的处境,以后只会更难。那高平就算有问题,于我们,也不过就是凌迟和腰斩的差别。”

郑巧曼瞪眼。

金平光微笑相对,过了片刻,郑巧曼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

而此时,刘欣和有寿正在举杯相贺,刘欣道:“此次总算是没有耽误小姐的事,也亏得小姐早托人将三座表送进了眺国,否则这次恐怕就要有辱使命了。”

金平光只看到了刘欣的高手风范,其实早在一个月前,高平就安排人,将三座表分别送给了眺国的几个当权人手中,然后再派人卡死渠道,令眺国一­干­眼馋的人轻易不能得手。

然后这边又算好日期,这才能一举成功,否则一个新鲜事物,哪能那么容易就引人瞩目,还卖出天价?

不过这一点,却是不用对鹤翔等人明言了。

有寿道:“只希望那鹤翔是个懂事的,否则就浪费了小姐的苦心了。”

刘欣冷笑:“你放心,她必然知道如何选择,否则不过是自取灭亡,你以为就靠他们贩卖茶叶马匹,就能维持住几十万大军的需要?以后朝廷拨下的东西必然一年少过一年的,她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在大雁再无立足之地!”

有寿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就不知小姐如此,会不会令陛下……”

刘欣思忖了一会儿,开口:“我想不会,陛下虽不想鹤翔得好,但必然也是不想她不好的,我想此事,陛下会装作不知。”

刘欣猜对了,安乐帝的确是没将这件事拿出来说,虽然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和高太尉一起把玩万花筒。

这东西自然是高平弄出来的,现在不比过去,一些碎玻璃都可以卖出高价,现在的碎玻璃,不能说一文不值吧,但也差不多是白菜价了,但是因为工艺的原因,每次出炉都要有碎玻璃。

高平就让人研究着做了,和过去的东西一样,第一件就送到了高太尉这边。

高太尉知道安乐帝的脾气,虽然年近五十,却还是个爱好稀奇玩物的,因此自己把玩了两天,就带给了这位陛下。

安乐帝果然喜欢,一边爱不释手的玩弄,一边开口:“远航啊,你这个女儿可了不起,总能弄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高太尉心中高兴,嘴中却谦虚道:“不过是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难得的是能讨陛下一笑。”

安乐帝大笑:“你家女儿弄出的玩意能博我一笑,远航你这张嘴,却能令我笑三十年。”

“那是臣的荣幸,臣只愿陛下能笑五十年、一百年!”

“一百年,嘿,一百年。”安乐帝想着,摇摇了,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过了片刻才道:“那件事,不知你家女儿准备什么时候着手,这也快三年了吧。”

高太尉微笑回答:“若是陛下愿意,今年,应该能见结果了。”

安乐帝一抬眼:“是吗?只是今年的话,我应该是还能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更新,O(∩_∩)O~

周围 (上)

第十一章 周围 (上)

凤巢二十六年。

这一年对于大雁来说,算的上风平浪静,虽然也有某个地区早了水灾,某个地区出现了旱情这样的事情,但都不太严重,也没有爆发出大规模的起义。

反而因为皇女的出世,安乐帝大赦天下,又减免了一些徭役赋税,一时倒是全天下都增添了一份喜气。

普通的百姓是不会想太多的,他们只知道安乐帝有了继承人,这个继承人一出世就为他们带来了好处,因此大多都觉得这是好兆头。

这一年的眺国开始出现煤炉、钟表以及更多的玻璃饰品。

对于这种现象,眺国的当权者没有太放在心上,虽然他们知道这些东西来自大雁,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这些东西换走的不是马匹就好了。

当然也有一些明眼人有些忧心,因为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走私而来,这也就是说,眺国是很难收到关税的,可是,他们的忧心并没能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在众人的心中,商业的税收并不多——何况他们本来就和大雁没什么正常的贸易,再说,这些东西到了眺国境内一样是要交税的。

而且对于眺国的上层来说,钟表和玻璃都是好东西,不仅能哄家中的男子,而且还都有用处,至于煤炉,那就更是大好的东西了。

烧火取暖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是能发财。

是的,发财,在第一时间,眺国的上层就发现了煤炉对于眺国的作用,更发现了煤炭对于煤炉的作用。

眺国并非初芽牧场,占地辽阔的眺国境内也是有煤矿的,过去人们对这种黑乎乎的东西没有在意,而现在,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种宝贝了!

争夺、协商,几处被发现的煤矿很快就落入了几个大家族的手中,再之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开采。

在眺国发生的事,在大雁早就发生过了,在煤炉出现的时候,宁王等人终于知道当初高平为什么对叶县那么在意了。

“高远航那个老东西,生的女儿也是不安分的。”

“殿下又收到了什么消息?”王梓山慢慢的在棋盘上放下一子,开口。

宁王有些心烦意乱,随便的将一个棋子放下,就道:“这一次弄出来的黑东西,还是比不上高小庄的。”

在发现了煤炭的用处后,宁王就圈了一大批的煤矿在手中,她弄到的煤,有一些着实比叶县的好,但她的全部都是野生的,普通人家用也就罢了,想用到烧制玻璃上,和高平那种专门烧炼出来的还是有区别。

“一斤煤就要五两,她怎么不去抢!”

她愤愤的又放下一枚棋子,而这个时候,王梓山终于开口了:“殿下,你输了。”

宁王低头,果然,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输了这一局。她有些悻悻的将棋子扔进碗中:“罢了,今日本王不想再来了。”

“殿下近日的心越发不定了。”

王梓山淡淡的开口,宁王一愣。

“大势已定,殿下还有何不安?”

宁王连忙看了下左右,见四周空无一人,这才放下心,但开口还有点磕巴:“梓山,此事、此事莫要乱说,否则你我皆要……”

她说着,一脸惊恐,王梓山心下鄙夷,在那件事之前,这人怎样的飞扬跋扈,而现在却如此恐慌,这样的人,就算登上了皇位……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殿下莫慌,印曦在阳州已做下一番局面,宫中也都一切安好,殿下只要如常,就再无可虑。对于那高平嘛,殿下却是不用忧心,将来自然……”

她说到这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宁王自然领会。要放在以前,她一定是志得意满的。

对高平,她本来是没有感觉的,当然,有一点恶感,这人的老娘不识趣,这人也不识抬举。

不过说真正的厌恶高平,还是在那件事之后。

那件事,令她无限的接近凤座——就算是将来她本人坐不到,她的后代,她的子孙也能坐到。

但是从那件事之后,她却变得越来越惶恐,越来越疑神疑鬼,同时也越来越厌恶高平。

真的说起来高平是很冤枉的,她远在代州,几年都没和宁王打过交道了,但谁让她弄出了玻璃镜子煤炉钟表,这些东西充斥在宁王的周围,提醒着宁王她的存在,也不怪宁王将她当成出气口了。

王梓山虽然不知道她这些心理,但也乐得她将心神转到其他方面,因此就道:“说起来,高远航的小儿子今年是要出阁了,高家那位大小姐今年恐怕是要回来的了。”

宁王一愣,王梓山又道:“据我所知,高家的那棵多女枝还没成才,殿下若有心,倒不妨在这上面一试。”

所谓多女枝成才,就是长成了树,这里说还没有成材,就是说高平还没有孩子。

作为一个世家的嫡女,这个时候还没有孩子,不说没面子吧,但也要广纳侍夫了通房了。

如果说侍夫还有些讲究,那通房则是随意了,家中的使年小厮自不用说了,外面人送来的,一般也都是这样的角­色­。

宁王想了想:“这倒巧了,前两日江州那边才送来一个,我还没动过,那守晶还是鲜红的呢。”

王梓山和她相视一笑,士大夫之间互相玩弄侍夫通房也是一件雅事,两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猥琐的。

高平自然不知道,除了自家老妈老爸,还有别人这么关心她的房中事,不过现在她也的确在为孩子的事发愁。

说起来,她也努力了几个月了,但无论是林若鸿还是甘草那里都没有动静。本来,她虽然有些不解,但也说不上急躁,可是,这马上就要回京了,她若是再没有孩子……

高晨出阁,她这个做长姐不能不回去,而且离家两年了,现在下任家主虽还没有确定,但都知道,她是没这方面的心思了,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找他的麻烦。

代州这边发展顺利,已不用她­操­心,而且她还有些事情要和高太尉商量。

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是要回去的。

但是,她没有孩子……

高平不怕麻烦,虽然她知道回去后高老夫君是一定要念叨她的,但不是有那句话说的好吗?母亲的念叨也是一种幸福,恩,换到这里,完全可以代入父亲。她也不怕和高老夫君打太极。

但是她怕林若鸿和甘草回去受委屈!

她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单独回去,但是那样一来虽然能暂时避开,但在高老夫君那里,两人必定是要落下不好的印象的。

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她现在出来单飞也就是暂时的,将来必定是还要和父母一起居住的。

高老夫君那就相当于《红楼梦》中的贾老太君,林若鸿甘草若令他厌恶了,以后就算有了孩子,恐怕也要不得好。

她在这边思来想去,很是纠结,林若鸿和甘草却仿佛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两人一边商量着要带什么东西,一边聊天,倒显得高平不稳重了。

高平见他们俩一副很是和谐的样子,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走了两圈,就又自己溜达出去了。

此时府中也和平时不同,因为要回去,收拾自用的东西不算,要带的东西,更是要用船拉。

珠宝金银这些上等物品自有林若鸿甘草等人准备,但是腌制的海鲜,代州当地的特产,就要由府中管事的带着家人准备了,而且那些要跟着回京城的也有自己的东西要带,暂时不回去留守的,也有京中的亲朋好友,这次自然是要托人为自己捎带东西的了。

因此府中内外忙碌,倒显得高平是唯一的闲人了。

高平溜达着,竟不知不觉的出了小门,因府中人忙碌,竟也没有察觉,等高平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竟无一人。

身边没有人的情况,她也不是没遇到过,但一般不是在自己的府里,就是在其它人的家中,或在船坞衙门,像这种走在大街上身边没有人的情况,竟然是第一次。

高平一愣,在觉得有些不妥的情况下,又有一些雀跃,她平时是绝对没有白龙鱼服的念头的,但此时一个人出来也不免有些新奇感。

她想了想,决定走到街口,然后,就再走回来。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她享受了高小姐的优渥便利,自然,就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而她的责任就是,不要给家中惹事,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为了一时的新奇而甩开保镖,那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她走的是侧门,这里是夹道,两遍是灰扑扑的墙壁和红­色­的瓦片,脚下是大块的青石地板。

才下过雨,路面还有些湿,这样走着,很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岁安!”

高平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人,身穿黄衣,腰间系了条祖母绿宝石的黑金腰带。那人身材欣长,大眼宽嘴,正是木兰。

高平一愣,那边木兰已道:“正要去找岁安,却不想在这里就巧遇了。”

“这真是凑巧,我正准备去找孙先喻。”孙先喻的店铺就在前面的临街,高平不好说自己是无意中出走的,就随口找了借口,“木兰是一个人出行的?”

“这倒不是,只是家人被我打发到旁边喝茶了。”

高平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又道:“木兰找我,不知有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期间,正常更新,-_-!

这个时候俺应该是不在家的,唔……这里面士大夫互相玩弄侍夫可能有的人觉得过火,那啥,这不是俺胡编的,中国古代的男人就是这样­干­的,他们以互相玩弄赠送小妾为雅事- -

周围 (中)

第十二章 周围 (中)

高平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木兰向回走。

木兰出现在这里不奇怪,毕竟从这个巷子到木兰的府邸更近些。但奇怪的是她一个人在这里。木兰身手了得,恐怕就算有两个蟊贼,他也不会放在眼中。

但是千金之子,难道还真能像后世演义似的,一个人闯天下?当然她也不认为木兰会对她不利——真是那样,更不该一个人,但她还是觉得回到自己府里安全一些。

木兰没有回答,反而道:“岁安可是要回京了?”

高平更觉得怪异,她要回去的消息可以说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木兰等人,但她还是道:“下月初动身,路上如果顺利的话,大概月底,就能到京城了吧。”

两人说着,已回到了高府,那原本负责守偏门的看到高平立刻浮现出惊骇的神情,高平也没空理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引着木兰继续向里走。

没走几步,就感到手上一凉,原来是又下雨了。高平左右看看,这里因位于偏门地带,都是家人居住活动的区域,虽没有什么,但显然是不能待客的,看到前面有一个凉亭,就笑道:“木兰随我到那边去避一下雨可好?”

“自当遵命。”

两人到凉亭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这也算是代州的特­色­,雨水多,但一般不会持久。

这个凉亭是高平特意修的,为的是夏天避暑好用,分内外两层,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引水上来,向下冲刷的时候,却很是凉爽。

此时虽然没有人工引水,但两人眼前也是一片片水帘,木兰开口:“这样的东西,也就岁安能想出来了,我过去不说在牧场,在其它地方也是没见过的。”

高平一怔,开口:“木兰放心,那件事我想今年是就能有分晓的,必不让你失望就是。”

这两年她故弄玄虚,从没有详细解说过自己的计划,这第一是因为她没有安什么好心,怕先说了,木兰等人一个忠君爱国的思想,宁肯漂流海外,也不再配合。

另外一个则是,她的那些计划,这里的人也不见得会信,若是真信了,照着实施,恐怕危害的反而是大雁了。

而木兰等人也真沉得住气,竟不曾开口询问过,当然,这恐怕也是因为,过了第一年,他们虽然看不出她究竟要做什么,但起码也能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的关系。

但是到了现在也快三年了,她又马上就要离开代州了,是要给木兰一些保证了。

木兰恩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道:“不知我这次是否能随岁安一起回京?”

高平这次是真怔住了:“你要和我一起回京?”

“我想大雁的安乐帝倒不至于这么鼠目寸光吧。”

他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但高平并非这里的人,也没有觉得如何,她只是在想木兰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回京。

从安全的角度来说,木兰在京城不见得不安全,安乐帝想扣下他的话,在代州也一样可以动手,但是在代州他更有转圜的余地,而到了京城,恐怕他就是Сhā翅难飞了。

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但为什么还想要去?

这两年,高平倒是也有留意木兰的行动,但是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完全的掌控,木兰若是和京城的其他人有往来,她很可能是不知道的。

只是,那他现在又为什么要说出来?

“木兰要去,自是大好。”

略一思忖,高平已笑道。两方只是合作的关系,又不是上下的关系,她是管不住木兰的,若是他真要去,她也拦不住,倒不如同去,有什么事情,也能在第一时间处理。

“那就又要麻烦岁安了。”

两人正说着,那边已有家人带着雨具过来了,几个仆­妇­为两人撑着伞,向大厅走,刚进大厅,雨就又停了,木兰立刻告辞,高平本要留他一起吃饭,他却说怕一会儿又遇上阵雨,倒不如早些回去。

高平想着也是,就安排了几个家人送他回去,他走后,有寿道:“小姐,这个木兰,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恩,怎么说?”

“他今天……真像个男人。”

高平正在喝茶,听到这句,到底没有忍下,一口水喷了出来,指着有寿半天说不出话。

有寿说完,也知道自己说岔了。木兰的­性­别她是知道的,当初冯学跟着高平一起上的木兰的船,自然也听到了童咏的话,回来后,高平将木兰的事和几个心腹说了,当然,林若鸿甘草是都瞒着的,毕竟和他们说了也没用,说不定还要引他们乱想。

有寿有些委屈:“这木兰真的是太像女人了,小的虽然知道,但总忘,也就是今天,才觉得他有些像男子。”

“是吗?”

高平一愣,心中有点怪异,但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为什么,因此就放在了一边。

她又喝了两口茶,就起身向内院走去,此时已是到要吃午饭的时候了,她算算日子,就去了甘草的院子,甘草已经从林若鸿那里回来了,此时正带着玉树暖风包饺子。

高平爱吃,因此府里不仅厨房讲究,林若鸿甘草的院子里也都开的有小厨房,两人都是挖空了心思给她弄吃的,也亏的她知道养身,一般都只吃七成饱,而且这个身体还带着骨子里的虚软,否则早就不知道被喂成了什么样子。

“好好的,怎么又要包饺子,怪麻烦的,要做,让大厨房那里做了也就罢了。”

“也不是太麻烦。”甘草洗了手,亲自给她泡了壶茶,“主要是今天新送来了鱿鱼,虾也是好的,配着前几日送来的山葵,却是正好。大厨房那里如今也正忙着呢,一些海鲜都要腌制的,否则哪能带上京?”

高平皱了下眉,甘草笑道:“小姐可不要误会,给他们三个胆子,那边也不敢不做饭的,只是那边事忙,不定就有不妥当的了,还不如我在这里做了,吃着也便宜。”

“你就惯着他们吧。”

高平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一会儿饺子包好了,先盛了两盘子端上来,又拿碟子倒了醋,又从罐子里挖了些山葵出来。

这山葵就是芥末了,本来高平爱的是辣椒配醋,但是她体虚,要吃海鲜的话,就必定要配芥末。

玉树暖风都是有眼­色­的,也知道她的习惯,将东西摆好之后就退了出去,甘草洗了手,也陪着她坐下来吃,不过更多的,还是帮她夹菜倒酒。

高平吃了两个饺子,觉得有的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就道:“这次回京,恐怕你和小白都要受委屈。”

甘草一愣,然后摇头:“小姐还是不懂呢,要说委屈,最委屈的也就是少夫君,我却是无碍的。”

高平一愣,这才想到,她没有孩子,外人恐怕都以为是林若鸿拦着不让她纳侍夫的关系,甘草这里,别人最多说他没本事生不出孩子。

“小姐也不用多想,刚才少夫君还和我说,小姐如此想着他,他已是知足,老夫君那里就算有什么怪罪的,他也是不怕的。”

他这样一说,高平更不知道说什么,闷闷的吃了饺子,坐了一会儿也就走了,她走后,玉树和暖风进来,玉树道:“主子真是个实诚的,那些话再怎样,也不该从主子这里说出来。”

暖风也道:“这却是实在的,小姐没孩子,连主子也要跟着受累,小姐一直护着东院的那个,却不见得能想到主子呢,要我说呢……”

啪!

他的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一时两人都愣在了那里。

“要你说什么?要你说就让小姐再娶十个八个进来?”甘草冷笑,“还是说把你们两个也都收了?”

暖风一时被打蒙了,玉树却是有点心气的,又仗着甘草向来温和,就道:“主子何苦这样糟践人?主子是由通房抬举的,如今没孩子,回去必要受人嘲笑的,我们两个虽是没本事的,但这两年也都一心向着主子。虽说主子只是个侍夫,但既然主子不得好,那也不能让东院的得了好去!”

他说的义愤填膺,甘草却只是摇头:“你们两个傻子,我已是傻的了,你们两个比我还傻。”

两人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愣了一会儿,又道:“这几年,你们待我虽不能说是真心的,但的确也尽心了,这次回京,我就不带你们了,你们两个若有中意的,就对我说,这点主我还做的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知道甘草是要赶他们了,本想哀求,但一看他的脸­色­,也知道是不行的,两人又气又恼还有些委屈,过了一会儿,玉树道:“我们两个的家人都在京城,却是想回去呢。”

甘草笑了:“小姐说的没错,你们就是被我惯得太狠了,我就算是个侍,但也是小姐的侍!对你们,还是主子!”

他说着,站起来,亲自叫了两个小厮进来收拾,然后挥挥手,看也不看玉树暖风二人就进了里间。

他这屋子虽然布置的不豪华,但该有的一样不缺,梳妆台上还有个两尺见方的半圆大镜子,只是这一点,已可以将多少大户人家的正房压到下面了。

他坐在镜前,从盒子里取了根金钗:“以前我说你傻,劝你想开,现在却知道,我也是个傻的。但是她对我这么好、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O(∩_∩)O~

周围 (下)

第十三章 周围 (下)

高平对甘草好吗?

如果让高平自己来打分的话,可能只会给自己打个四十多分。

从时间上来算,甘草是更早跟着高平的,但是这个更早是对以前的高平来说。对于穿越过来的高平,她最先知道的是林若鸿。

虽然那时她还没有和林若鸿成亲,但是她已经知道,自己要有一个这样的夫君了。

后来她虽娶了甘草,但更多的也是因为责任,而且在最初,她还逃避着和甘草圆房。

她自己想起这些事,都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妻主,放到现代,那就是忘恩负义的陈世美那个类别的。

但是对于甘草来说,他却觉得,高平对他,已是很好很好了。他虽自幼长在高家,也没见过多少外面的世界。

但是所能接触到的女人,如高太尉,除了侍夫外,还有通房,而且除了对高老夫君外,对于其他男子都是玩物的态度,高兴了开心了生了孩子了,孩子在外面给她长脸了,就赏点东西,给点好处。反之,就不怎么理会。

还有那些仆­妇­管家,就算家中有着厉害夫君,还要在外面养小房找小倌,若是家中的夫君软弱一些,那就敢公然再收一个,这些东西,他不知道听说过多少。

可是高平却不是这样。

让他管家,林若鸿那边有什么,他这边也必定是要有的。这两年他管着家,也存着私房,他本以为自己做的­精­巧,后来才知道高平却是早知道的,但她不仅没说什么,反而还送了个庄子与他。

“这房契证件写的都是你的名,也找人给你打理着,不出意外的话,每年也有五六百的进项,虽是不多,总是便宜些。男人家身边有几个钱还是好的,却是我以前疏忽了。另外你原本的月银,只是你份例的,你现在管着家,理该再多拿一份。”

高平说这些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若是你愿意的话,还可以将这钱投到高小庄里,只是若赔了可不许哭鼻子。”

但他还是哭了,当时他不知道自己哭什么,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我当初只说你想不开,现在才知道,你为何想不开。”

他看着手中的金钗道。这金钗是甘露给他的,第一次他没有要,后来要跟着高平来代州的时候,到底被甘露塞到了手里。

那时候他只觉得甘露死脑筋,好歹保着清白的身子,又有高平自由婚配的许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而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

“却是我又贪心了,现在这样,已是大好。”

高平并不知道他在这边反复纠结,更不知道自己一些补偿­性­的行为,其实却是令甘草陷了进来。

她每天除了努力为孩子奋斗外,就和过去一样,还是散漫的过自己的日子。

几艘船都已经彻底完工,培养出来的船员水手也曾在朱家的船上演练过了,而现在又被她打发出去捕捉鲸鱼了。

她依稀记得一些穿越小说中说,后来西方的海军厉害,就和他们曾协同在一起捕杀鲸鱼有关。

而且这种事也很补贴费用,鲸鱼是真正的全身都是宝,从皮到骨头都有用,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灭绝频危一说,做这种事她丝毫也没有负担。

只是出去捕捉了两次,原本将信将疑的刘欣就改为了大力支持,他们在海军上的投入最大,原本她还以为这和朝廷的水军一样是个无底洞,要靠其他方面的产业支持。

而鲸鱼一拉过来,她就知道,如果处理得当,恐怕不仅不赔,恐怕还能有所进益。

这条财路自然也被其他人发现了,但普通人家却是无法跟风的,毕竟要捕捉猎杀鲸鱼,必须要有大船,除此之外,还要有相应的器械。

像朱家这样的长途海商自然是能做的,但对他们来说,鲸鱼的吸引力却没有那么大,因此到最后,却是代州的水军真的成功了。

知道此事后,刘欣有些愤愤不平,高平却很是欣喜,若是大雁的海军能借此培养出来,却是无心Сhā柳了。

这世界上,真正能成为长久的、持续的、过了几百几千年也依然不容易改变的,还是利益。

若水军在捕捉鲸鱼上尝到了好处,将来让他们放弃恐怕也是不­干­的,更何况朝廷不用大笔拨银子,也不见得不愿意保留水军。

就这么到了下月初六,正是高平要回京的日子。这一日的码头人头云集,早早的就有知府衙门的卫兵并一些水军把持住了要道,无关人等都被隔离了出去,但越是如此,民众越是好奇,因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

“说是高家的小姐要走呢。”

“高家,可是高小庄的那位高家?”

“可不是呢,除了他们还能有哪位?”

“好好的为何要走呢,还是我们代州留不住人吗?”

“说到底这还不是好地方啊,只不知那些庄子、铺子是否也要撤离。”

“应该不会吧……”

人群中议论纷纷,这两年高平并没有太多的在外面露面,更没有闹出什么令民众津津乐道的趣谈,但她却渐渐的被代州的人们所认识。

他们家的鲸鱼­肉­,他们家那豪华的表,他们家那令人羡慕的招聘船员的条件,而除了这些之外,就是以高小庄为中心,附近的路都被修整了,过去只要出了城,那必定要沾两腿泥的,而现在却有一条青石铺就的路,虽说这条路是高家为了自己方便修的,可是也为人们带来了很多便宜。

同时一些城外的人也习惯沿着这条路贩卖蔬菜瓜果。

这些事物,平时也没太多的感觉,今日高平要走,倒令一些人想起她的好处了。

他们倒不是舍不得高平,更多的还是担心她这一走,那条路还有没有人修整,还能不能吃到便宜的鲸鱼­肉­。

他们虽临着海,但能吃到鲸鱼的次数可不多,虽说现在水军也有卖,但要价却比高小庄的贵,而且大多都被饭店收去了。

想到饭店他们又想到,这两年内陆来的商人多了,却也是和高平有关的,这么一想,倒对高平真生出了点不舍之心了。

高平此时正和代州的一­干­官员寒暄,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些一路顺风,代问高太尉好这类的话,但是这样的客套话你还不能不回,不仅要回,还要回的看起来很真诚、很感谢。

好在高平现在对这也习惯了,应付起来除了身体疲倦,­精­神也只是有些麻木感而已。

好容易应付的差不多了,那边也有人识趣,立刻说了不能耽误行程之类的话,于是一群人纷纷告辞,高平送她们到了船头,一边微笑的和他们挥手,一边吩咐开船。

岸上的人一直等到高平的船不见了,才散开。

“高小姐这一离开,可真是我们的损失啊。”

有人这么感叹,立刻就有人附和了上来,一群人纷纷表示了对高平的留恋后,就或结伴或独自的离开了。

姚金是自己走的,她回到府中,换了衣服,那边就有机灵管家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这次可是要心愿得偿了!”

姚金虚踢了她一脚:“少耍滑头,老老实实的­干­活去。”

那管家笑嘻嘻的走了,姚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自高平来到这里,她就想抱着高家的粗腿离开这鬼地方,后来也试探着说了自己的要求,哪知道高平却和她说起代州山好水好这样的话。

她本来还以为无望了,高平又找她一起对分子做生意,她当时心灰意冷,只以为高平是变着花样要钱,因为想着指望不上了,只是凑面子的拿了二百两出来,哪知道高平却是真的要做生意,而且月月分给她的红利,让她后悔的只想打自己的耳光。

就这么过了一年,高平暗示她,因她自己现在还在代州,却是使不上力的,哪日回去,才是方便。

她本来以为自己要在代州终老的,哪知道却能峰回路转,因此日日只盼着高平能早日回去。

而现在高平终于回去了,而且前两日,她还从高平那里得到了准信,快则一年,慢则两年,必将她调离出去!

“两年,最多两年,这两年我可要帮那高家小姐看好她的东西,万不能有失!”

高平的船离了代州,一路在海上行驶,其实现在并不是出海的好时机,但是因为要赶高晨的婚期,也只有如此了。

好在这一次他们船上准备了两个老船工,船员不是当年从京城带出来的,就是这两年在代州训练的,忠心技术都没有问题,再加上小心谨慎,一路也有惊无险。

不一日到了通州,然后顺河之上。

在海上的时候还不怎么样,一进入珠河,就见船只如梭,来往不绝,偌大的珠河,有时候甚至有拥挤的迹象。

高平看着新鲜,笑道:“果然是时节不同,我记得咱们出来的时候可是没这么多船的。”

她这话一出,别人纷纷赞同,刘欣却笑了起来:“固然是因为时节,却也有别的原因,小姐可猜一猜,这些都是什么船。”

高平本没放在心上,听她这么一说就留了心,再仔细观察,发现大多的船都是黑黝黝的,也没有什么舱室,明显是压货的,她心中一动:“这些是运煤船?!”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存稿箱里的最后一章了,O(∩_∩)O~

变化 (上)

第十四章 变化 (上)

高平心情激动的看着河上往来的船只。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知道煤很有作用,她也知道煤很赚钱,这两年,特别是近半年,炉子、焦煤几乎是以成倍的数量在增长着。但是这些都只是知道,最多的,也就是感受一下银两的增长,但在今天,站在这里,她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高平并不是一个多么有野心的人,来到这里,身份一下变得高高在上,她所想的,也只是怎么保全自己,就算后来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熟悉,她越来越得心应手,她基本上还是过去的那个思想。

就算她想过要保全大雁,想过要延续大雁的国寿,想过要保全正统的中原文化,但说到底,她的这些思想还是建立在自己安全的立场上。

但在这个时候,在看着一船船的运煤车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激动而怪异的。

这里面有一些冲动,有一些自豪,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真要形容的话,那种感觉是类似于满足感的,只是这种满足中还有一些胆怯。

每一个时代的来临都是伴随着一种技术革新的,比如电脑于网络时代,电与电力时代。同样,工业时代和煤也是息息相关的。

并不是说有了煤就一定能产生工业革命,世界就一定会有大的变动,但是从某方面来说,它减少了能源的问题。

而工业革命会不会带来,它的到来会发生什么,这是高平无法预料的,此时她也没有想那么多。

改变世界,发展枪炮弹药,对于她来说,都是架空小说中所写的故事,而在此时,她只是感到自己对这个世界更有了一种责任。

大雁、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再不只是高太尉、高老夫君以及林若鸿甘草这些人所在的一个世界,而是有了更广阔的一种东西。

珠河上的船虽多,但看到他们的船都会远远避开,虽说她的船上并没有挂旗帜,但这么大的船,人们也能猜出,其主人并非常人。

在路过叶县的时候,高平曾有过犹豫,最后算了一下日期,决定这次还是先不去看了。

虽说还有一些时间,但这样一来一回却会非常急迫。

不一日到了京城,在离花园口还有两天的路程的时候,就有高家的管家来迎了,再过一天,出现在前方迎接的,竟是孔青山。

孔青山来迎,高平是不惊讶的,此人在高府特殊,说是先喻,又有亲属关系,而且此人能力出众,如果不是身体残缺,早已是一方诸侯了。

因此在高家,真排地位的话,此人可以说是第四,连高晨、高念这样的嫡子说不定都要稍稍靠后一些。

高平出京的时候,是她送的,所以她来迎,也在情理之中,但这样迎出一天的路程,就有些令高平吃惊了。

“姑妈来迎,真是令侄女惶恐。”

将孔青山迎上来后,高平一边请安一边道。孔青山稍稍的有一些腿脚不便,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爬高下低就有些问题了。

孔青山没有说话,先看了她两眼,这才笑着开口:“岁安果然是长大了,与两年前更为不同,这却是高家的损失呢。”

高平一愣,忙道:“姑妈莫要夸坏了侄女,侄女这两年远在代州养病,没有承欢与父母膝下,实是不孝。”

孔青山含笑着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蓝春海等人经常与高平见面,没有感觉,但孔青山这猛地一见,却能察觉出不同。

两年前的高平只能说是一个贵家女,有与生俱来的雍容,有养尊处优的尊荣,但要说到气度神情,其实还是稚­嫩­的。

但这两年她独自在代州,那个地方她基本上就是太上皇,虽没有直接出面,但还是影响着政商两界,再加上还谋略着初芽、大震关,无形之中,自多了一种杀伐决断的气概。

孔青山一见之下,也是惊讶,这才会说是高家的损失,但是这话毕竟是有些不妥当的,高平既然无心于此,她再说,那就很有可能惹来麻烦。

两人一起吃了饭,知道孔青山喜欢大鱼大­肉­,菜­色­就又多了盘肘子以及一盘红烧鱼。

高平这两年在代州虽然饮食倾向于清淡,但偶尔还会吃一些油腻的东西过嘴瘾,她又是个食不厌­精­的,又能比别人多得到一两种香料,因此这两种菜的调理更与一般的不同。

孔青山吃的很是喜欢,但再看其他的菜­色­,就笑了起来:“岁安的习惯,倒和远航的越来越像了。”

“我却是学不来母亲的那种克制的。”

她吃的清淡,一是为了代州的环境,二还是身体不允许,而高太尉却是绝对的为了养生。

孔青山听了大笑,说到高太尉,两人自然的说到了高家,高老夫君,在闲谈中,孔青山还不经意的说到了高乐宇和高乐思。

关于这两个人,高平从家书中也知道一些,而从孔青山这里,更有了一种直观的印象。

孔青山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说到,却也令高平知道,高乐宇为人稳重,而高乐思更擅长审时度势,说起来,两人也都是一代新秀,不怪乎被从高家挑选出来。

高平听了,只是笑着点头。对这两个人她没有太多的喜欢,但也没有讨厌,此时听说两人优秀,也不觉得如何,真说出来,还有点欣慰。

如果两人都是识趣会做事的,将来相处起来,应该也会便宜许多,而且无论是谁做高家的下任家主,想来都不会有大问题。

她的这种姿态甚至是带着些高高在上,类似于前辈看后辈的感觉,孔青山见了暗暗叹息。

两年前高平到代州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这个小侄女还算懂事,现在却觉得,此举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大智慧了。

那么个指­射­之地,无人理会,却正是可以大展拳脚,不到三年,就做下如此大的事业,影响已从大雁辐­射­到周边,此女却仍是不显山不露水,就算是知道详情的人,若不细思,恐怕也不会有太多感觉。

这里面运气自然是一方面,但高平眼光毒辣,却已是不让高太尉。想到这里的时候,孔青山看向高平。

高平临着窗户,外面正有运煤船行过,孔青山心中一凛,也许在政事上,高平还是稚­嫩­的,但在其它方面,说不定,已是超越其母了。

孔青山会这么想,当然是大大的误会,高平若不是来自现代,哪里会知道煤的用处,更不用说看出韩悦等人的才­干­了。

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孔青山将她大大高看了,也知道了此人会这么远程相迎,是因为在过去她只是高太尉的嫡女,而现在身上还带着高小庄的印记。

第二日来到花园口,高家的马车轿子早在那里等着了,来迎接的除了管家之外,还有三位青年女子。

这三个,其中两人都是长眉细目,和高太尉都有几分神似。另外一个却是浓眉大眼,圆脸大嘴,神情中自有一股爽朗,正是汤桥,看到高平,她远远的就拱起了手,高平却没有马上回礼,而是看了她两眼。

汤桥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道:“高姊却不认识架空了吗?”

高平长叹了一声:“我却希望是不认识你的,那样也可以拿着大棍将你赶跑,也省得你要骗取我家小弟了。”

汤桥倒是大方,听了这话,正­色­道:“高姊放心,我自会用心对待高三公子的。”

她说的郑重,高平倒不好刁难她了,不过还是道:“倒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完就转向旁边的两位,那两位也是知机,立刻就上来行礼,和高平所想的一样,这两位正是那对高家姐妹。

这两位的容貌是很神似的,但高乐宇明显更好一些,此人身材欣长,­唇­红齿白,很有几分男子的秀气,但气度稳重,并没有脂粉气。

说起来两人的年岁都和高平差不多,不过都口口声声叫她姐姐,高平也没有托大,对两人都是谦逊平和,第一口夸了高乐宇的气度,第二口就夸了高乐思的学识,一时间气氛从场面上来说还是热络的。

这边几人寒暄着,那边林若鸿甘草已经上了车,高平带来的东西,一时间是不可能都装好的,不过一些贵重的,也都带了下来。

见安排的都差不多了,高平就上了马,她的马还是当年从高家带出来的,这两年她不时骑着行走,骑术虽然说不上是顶尖的,但一般的驾驭也是没有问题了。

她今日穿了身鹅黄|­色­长衫,系了条镶青玉的腰带,胯 下的马又是极俊的,旁边的人见了都要喝声彩。

高乐宇高乐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些许忧虑。高平此次回来,说是为了高晨的婚礼,但她带着这样大的气势,又有高太尉在,若是……

两人眼神一碰,就各自收了回来,她们都明白,若高平有心,她们恐怕是真要有麻烦了。

不过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被挑选出来,城府都是极深的,因此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一左一右,和高平错了半个马身,向高家前去。

一路上三人不时交谈,最开始高平还很有兴致的和两人寒暄,但在离高府越来越近,她的话也越来越少,当进了高府的街道,她的脸上更无半点笑意。高乐宇两人不明所以,也都有些莫名其妙。

高乐思开口道:“三姐姐可有什么不妥吗?”

作者有话要说:擦汗,终于回来了,非常感谢大家在JJ遭受了如此抽搐之后还来支持俺,鞠躬!

三千字正常更新,刚才看,好像收藏到了三千一,那就是一万五了,俺已经申请了星期五的榜单,不管到时候能不能上榜,都会尽力坚持日更的,努力还债,握拳!

变化 (下)

第十五章 变化 (下)

高平长吸了口气,还没答话,那边就又有管家迎了出来,她翻身下马,一路上就不断的听到有管事的在喊:“大小姐回来了”这样的话。

进入二门,就听到有管家来报:“府尊在书房等着小姐呢。”

她点点头,走向书房,她的身形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异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走的很是艰难。

近乡情怯,她终于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滋味了!

想要飞奔而去,却又想转身后退,想要立刻相见,却又有几分不敢。只是这么几步,她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在来到书房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本想稳一下心神,但那边早有人将她报了上去。

“孽障,还不滚进来!”

高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了高太尉,高太尉正在和一人下棋,那人高平也有些熟悉,是府里的一个先喻,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去看那人,只是盯着高太尉。

高太尉只是盯着棋盘,但捏着棋子的手,却有些颤抖,高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堵得厉害,最后只挤出一句话:“母亲,孩儿……回来了……”

高太尉终于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我让你跪了吗?你这个孽障……”

她口口声声的骂着,但高平怎么听不出其中的激动,心中忽的一阵大痛。两年前,她说是不掺在麻烦事中,但几乎,是仓皇出逃。

因为周关、因为林若鸿、因为京城压抑的气氛,她虽然自认已经想开,但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有种种纠结。

她处理不好,只有逃开,用的是不想掺杂在乱七八糟的事中这样的理由,但其实,她逃的还是自己。

是那些观念、那些思想,还有,她应该担负的责任。

但是,她还是成功的逃脱了,这两年,她如鱼得水,逍遥自在,她几乎要忘了,除了高家的嫡女外,她还是高太尉、高老夫君唯一的女儿!

这两人,膝下原本就单薄,两个儿子都已经出嫁,她这唯一的女儿又离开了,两年来,能承欢膝下的,就只剩下一个小儿子。

如果在现代,这也许不算什么,多的是子女一两年不回家,但是现代的电话、邮件又岂是这个时代能比的?

而且,两个世界的观念,也有着差异。这是一个父母在,不远游的时代,虽说她游有方,但却远在代州。

想到这里,心中更痛。

她一直都是将高太尉、高老夫君当做自己的父母的,因为这两人都对她是极好的,而且她继承了这个身体,也有孝顺父母的责任。

但是在这一刻,这两人再不仅仅是责任,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我好,我也要报答,而是有了更多的东西。

“还不起来?你父亲还在内院等着呢!”

高平站了起来,匆匆行了一礼,头也不敢抬的向外走去,走到门边,还听到那先前同高太尉下棋的人道:“大小姐已平安回来,府尊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来到内院,高老夫君是早就等在那里了,比起高太尉的矜持,高老夫君自然是更为外放,不等高平跪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心肝平儿的叫了起来。

高平在过去就不是一个会表达情绪的人,就算半夜会抱着小说哭的一塌糊涂,当着人的面却是从来不掉泪的。

这两年身份在那里摆着,感情更是内敛,但这一刻,却只觉得眼睛发涩,心中发酸,几乎就要掉出泪来。

“老夫君日日盼大小姐,怎么见了大小姐又要哭了?老夫君一哭,大小姐也要难过呢。”

挑灯拿着手绢上来,一边开口,一边对高平比了个眼­色­,高平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女儿不孝,离家两年,父亲要打要骂都好,就是莫要伤了自己的身体。”

“你若真有心,也不会离家两年了。”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拉着她的手,高平自然连称是自己的错,不断的伏低做小,高老夫君又哪里会真生她的气?就算不满她一走两年多,也不过是嘴上抱怨抱怨,此时见了她,当然还是只有欢喜的。

高平亲自拧了手帕帮他擦脸,再看四周,原来林若鸿甘草早就到了,林若鸿坐在一旁,甘草站在他身后,旁边还有张氏、王氏等人,再一边,就是高晨了。

高晨原本正看着她,碰到她的目光却避过了脸,但高平还是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原来是害羞了!”

高平心中暗笑。她和高晨其实没有太多的往来,虽说是亲姐弟,但毕竟男女有别,她过去身体又不好,因此交往并不多。但对于这个弟弟,她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虽然有点小­性­子,但非常识大体,绝对是粉­嫩­可爱的正太一枚。

想到这里,又不免想到汤桥,深觉得把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嫁给那么一个女人,真是糟蹋了。

不过此时她当然没有太多心思花在高晨身上,张氏、王氏等人都在,也是要打招呼的,那几人在她面前,也不敢托大,也都恭敬的回了礼,王氏还道:“这两年大小姐虽不在京里,但却一直没断了大小姐的消息呢,二少爷前段时间来信还说,大小姐的炉子已经到南方了呢。”

二少爷就是高有,说起来却是王氏的亲生子的,但在外人面前,他却只能称其为少爷。

高平知道他这话虽然夹带了点酸味,但实是真心想夸她的,因此也就笑着点头。

说了一会儿话,高老夫君就吩咐开饭,饭菜倒是丰盛的,但高老夫君哪有心思用饭,高平也知道,这时候是不好勉强的,因此为他夹了几筷子的菜,也不多劝。

他用的不多,下面人自然也不过是动几筷子也就罢了,这顿饭吃的草草,不过却正好合了高老夫君高平的心意。

饭罢王氏等人也知机的告辞了,房里只剩下高平高晨,外带林若鸿甘草等人,甘草本也想避开的,却被高老夫君叫住了:“这两年,你也是辛苦了。平儿看起来比先前还壮了一点,倒是少夫君和你的功劳。”

林若鸿和甘草两人都连称不敢,其实高平离壮实,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不过比起离京前的孱弱要好上很多。

也就是因此,高老夫君此时才会对林甘两人温颜,否则,就算当着高平的面不会说什么,好脸­色­是不用想了。

一家人絮叨说话,过了一会儿,高太尉也来了,林若鸿甘草连带着高晨都避了出来。

高太尉自然又是孽障的叫了她两句,不过在高老夫君的瞪眼下也就罢了,让人重新上了点心小吃,一家人说着有关代州的话题。

在之前,高平已经说过了,不过那时候只说了代州的风土人情,现在则重点说了代州的海运以及高小庄。

高老夫君虽然对这些不在意,却在一旁含笑的看着她们母女,当两人的话题越来越和朝堂有关的时候,他就站了起来:“我却是有些乏了,你们俩母女先说着,我先去躺会儿。”

高平起身送他出去,回来后,高太尉又瞪了她一眼:“知道你要回来,你父亲一个月前就睡不踏实了。”

高平惭愧的垂下头。

“那个木兰,这次也跟你回来了?”

“是。”

“你信中没有详说,他跟着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孩儿也有些疑惑,但他要来,也不好拦着,因此就一同带了回来,这期间,还要母亲断夺。”

“还需要我吗?我倒觉得你现在什么事都能做了。”

高太尉冷哼了一声,高平只有诺诺,见她这个样子,高太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道:“你说那件事,今年就能见结果,陛下也在等着呢。”

“母亲不是早知道女儿的计划吗?”

“你现在主意大的很,我只知你准备从海上派兵,却不知你那兵要从什么地方来,还是你想着用代州?”

“却是不能用代州的呢,代州温热,恐怕难以适应初芽的气候,女儿本想着用禁卫军……”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太尉打断了:“早早断了这个念头,那禁卫军莫说不能动用,就算是能,你以为真能靠他们打仗?”

禁卫军听起来很威风,俸禄恐怕也是全大雁军队中最好的,真比军姿的话,想来也没话说,但如果让她们去打仗……就很有问题了。

高平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在之前,边军是轻易不能动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军队是重要的一步,可是打仗并不重要。

她自认不是军事天才,也没有在这上面下过什么功夫,所以军队在她的计划中,只是一个威慑的作用,禁军军姿好,拿出去应该也能唬人了。

此时听高太尉这样说,立刻又道:“是,女儿想的有些简单了,不过也是凑巧,现在却有一个更合用的。”

高太尉看了她一眼:“我虽不反对你和鹤翔往来,你自己却是要把握好的。陛下虽还没拿定主意,但也不会喜欢你们走的太近了。”

高平点头应是,心中却有几分为鹤翔叹息。

同是有望争夺凤座的,鹤翔远在边关,却更为安乐帝所忌。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谢谢大家的鼓励,O(∩_∩)O~

浆糊 (上)

第十六章 浆糊 (上)

轰动。

两年前,高平离开京城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默默无闻的,除了高家人,连送行的都没有。但是她这次回来,却几乎惊动了全京城的达官贵人。

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帖子礼单就没有少过。

这其中有商户的,有宗室的,还有王公大臣的。前一种除了送帖子,更是大把的礼物不要钱似的往这里涌。

高平随意的翻了翻,几乎都没有印象,倒是林若鸿还知道一些,对她说着这一家每年都要进咱们的镜子,那一家前段时间还预定焦煤呢。

高平一听,立刻把帖子都推给了他,这种事,林若鸿也不是第一次做,当下就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一种的帖子好打发,但后两种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她对外宣称旅途劳累,身体不适,可是有的人却是不能不见的,比如说宁王。

看着宁王的帖子,高平很是头疼,她对这位殿下没半点好印象,如果可以的话,只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但这人送上来的帖子,她却不能不去应付。

帖子写的很客气,宴会安排在七天后,让她连拒绝的理由都不好说,再旅途劳累,还能劳累七天?

“就算真不想去,也是要应付一下的,这位殿下……最是记仇,要不这样,你去了之后,过半个时辰,我就找人去叫你。”

见她盯着帖子默然,林若鸿开口道,高平扑的笑了起来:“我家小白,也会骗人了呢。”

林若鸿恼羞成怒:“我哪里在骗人,还不是、还不是……”

“因为你”那三个字毕竟有点太亲昵,他还不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气恼的瞪着高平,高平哈哈大笑把头压在他的肩上,咬着他的耳朵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家小白是为我好……”

热乎乎的气息吹着他的耳朵,林若鸿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高平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是家里有什么不好吗?”

如同一盆凉水淋上头顶,林若鸿顿时清醒了过来,他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是……大姐也在家。”

林若鸿从代州回来,自然也是要回娘家看看的。按照这里的习俗,做妻主的自然是可以陪同夫君回家的,但若是不陪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要节庆典礼的礼数不缺就好了。

高平对林家人实在没什么好感,而且她现在还用着“旅途劳累”的借口,因此就没有陪林若鸿,只是让他带足了礼物。

林家目前只有林之一一个人在职,林开云自出了事后就一直赋闲在家,林开宇两年前临上考场的时候得了场病,病好之后,身体一直虚弱,一直在家养着,连书院都很少去了。

林若鸿回到家,明显就感到了家中的暮气,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劝慰自己的父亲。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在家中停留一两日的,但吃了饭,林老夫君就拉着他说话,絮了些家常,就开始说林开云的事。

“虽说你大姐当年有些不对,但,说到底,却也没什么,她又是个有才的,当年不懂事,这两年,却是学好了的。”

当年盗窃诗词一事,林开云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因此在林老夫君眼中,自己大女儿最错的,就是贸然和宁王来往。

不过这点虽然不对,可说到底,自己的女儿也没有进入宁王的核心,现在又被处罚过了,那过去的,也就该过去了。

林若鸿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将林开云当初做的事说出来,毕竟已经时过境迁,此时再说,自家父亲也不见得会信,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他胡诌。

因此面对林老夫君期盼的眼神,他也只能诺诺,拿出代州的一些风土人情岔开话题。

林老夫君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态度,但是对于他来说,林开云是他的养老女,是他一生最大的荣耀。林若鸿再好,高平再变得不一样了,那也是高家的,因此说了两句,就又绕到了这上面。

林若鸿这次回去,是带足了东西的,除了高平让他带的珠宝香料海产,他知道林家这两年比不上以前了,因此自己这两年的积累也带了不少过来。

这让林老夫君看了,就认为他对娘家还是有心的,因此不断的说林开云的事情,到最后简直就有些僵了。

林若鸿不想自己的父亲难过,但这件事,他是实在不能应承的,因此没等吃晚饭,就匆匆回来了。

高平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听他说林开云在家,也就能猜出一些了。对林开云她没想过要再报复打击,但若说再以德报怨,那也是不可能了。当然,等到将来,也许有机会,她可能会拉一把自己的这个大姨子,但现在却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看自家小白为难,就道:“二姐姐不是也有举人的身份吗?她若是愿意,也可以在地方上有个官职的。”

林若鸿想了想:“母亲不会允许的,还要看明年的大考。”

林家几代进士,凡是外出做事的,都是金榜题名的,若是不中,那是宁肯关在家里一辈子的。

听他这样说,高平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本想为林开宇安排一番,但既然林家的惯例如此,她也没必要多事。

其后的几天,高平基本上就守在高老夫君身边,这第一自然是为了承欢膝下,第二也是为林若鸿和甘草挡话。

在帮着高老夫君准备高晨婚礼的同时,她也见缝Сhā针的为自家的两位贴金,她这点小花招高老夫君哪有看不出来的,只是一直不说,直到了第六天才开口:“平儿,你真以为我就是那冷血心肠的?”

“父亲说的是哪里话,父亲的血若是冷的,那孩儿的又是什么的了?”

高老夫君看了她一眼:“我当年,嫁给你母亲第二年,就有了你大哥,但一直到二十五岁才有了你。王氏、张氏,就是在这个时候进的门。”

二十五岁,在现代还可以说是大好年华,但在这古代,却几乎可以用徐娘来形容了。

高老夫君先有男孩没什么,但在这之后迟迟再没动静,就有问题了,因此就算以他的手段,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高太尉将一个个侍夫迎进门。

“若鸿和甘草都是有福的,我也不想再把当年受过的苦再加在他们身上,但若是你今年再没有孩子,就算我不做什么,你母亲也不会答应了。”

高太尉很少管高平的私事,但高平也知道,若是她做了决定,那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当下高平也只能点头,回到房中看到高老夫君送来补品,也只能苦笑着喝了。

第二日,高平和往常一样,一早起来给高太尉高老夫君请了安,在高老夫君那里用了早餐,然后就是一边给高老夫君捶腿,一边听他料理家事。

其实一般的家事也没什么好料理的了,高府的事虽然琐碎,但早就上了轨道,就算出点意外,挑灯这样的使年也都能处理了。

只是最近高晨要出嫁,事情也就多了些。

高晨是高老夫君的老来子,那也是自幼受宠的,这一点,从他的婚配上就可以看出来。

本来高平还很疑惑,汤桥是怎么娶到高晨的,在她的印象中,此人好像并没有什么身家。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回来后打听了一番,却是果然没错的。汤桥虽也是早几年的进士出身,却也只是在翰林院做个一般的职位。

至于出身,老家当然也是有两个庄子,一个铺子,但也只能说平常。再翻家谱,倒算是耕读传家,却最多也只能说是地方名人。

总归一句话,高晨和汤桥的身份差别,其实也是有些灰姑娘的­性­质的。按照常理,汤桥怎么也不可能娶到高晨。

这人之所以能求亲成功,还是因为高晨自己愿意。

其实说起来,也还是狗血。高晨和陪高老夫君上香,赶巧汤桥也和朋友外出游玩。

碰上高老夫君,汤桥等人本是要让开的,但因为高家的管事知道她和高平相识,因此就对高老夫君说了。

高老夫君正是思女心切的时候,但凡和高平有关系的,哪怕是一张椅子,一个碗都要看了又看,更何况还是一个人呢。因此就把汤桥叫了过去。

汤桥­性­格洒脱,见了高老夫君倒也不怯气,一开始还有几分拘谨,过了片刻,就又恢复了平时的诙谐,她又没想过靠高家、高太尉怎么样,因此言谈举止也是挥洒自如。

所以到了最后,不仅逗得高老夫君笑不拢嘴,也令得一直坐在旁边的高晨不由得多看她几眼。

当然,只是这一面,也不会令高晨心动的。只是后来高老夫君对高太尉提起有这么一个人,此后的来往就多了些。

汤桥和高平认识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依靠她怎么样,后来高太尉对她提点,她却也不会拒绝。

这种态度自然更令高太尉赏识,对她也更为不同,而逢年过节,或是高太尉高老夫君大寿,汤桥都是要上门的,这样的次数多了,和高晨又遇到过几次,两个人就渐渐的彼此属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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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糊 (中)

第十七章 浆糊 (中)

汤桥虽有高太尉提点,也从翰林院调到了礼部,但若说娶高晨还是不行的。

但高晨虽然没有说非她不嫁,但也表明了喜欢这个人的态度,因此高太尉和高老夫君也就同意了。

高家已经嫁过两个儿子了,规矩都在那里摆着,本来也没什么好安排的,但高晨这次又不同。

高念、高有嫁的,都可以说是大家族中的,而汤桥,差不多就是寒门了,因此一些东西不好带,一些东西不能摆出来。

不过高老夫君自然不会让自己这个小儿子受委屈的,给的东西虽然不张扬,却都是实用的。

摆出去给人看的,自己收到房中,穿的吃的花的,一件件,一样样,从头到脚都考虑到了。

高平在旁边看了,暗暗叹服。

“这些事情琐碎,你若不耐烦,也不用守在这里,晚上不是还要到宁王那里?”

收拾到一个段落的时候,高老夫君一边喝茶,一边道。高平捏了个茶梅,塞到嘴里,笑道:“虽是要去,却是不准备喝酒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是我在代州得的一盒珊瑚珠,品级虽不是大好,难得的是做工­精­细,想来也是够了。而且这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陪在父亲身边有意思。”

给宁王送礼,轻了自然不行,但厚了也有问题,所以还着实令她费了一些心思。

高老夫君听她这样说,以为她是想陪着自己,很是欢喜,因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这点虽然没错,高平却也不是哄他。

她虽然自己娶了夫君,又有了侍,但第一次结婚她还迷糊着,第二次又草率,因此对于古代的婚礼还是很有几分迷茫。

而且她过去虽说是宅女,但是对于婚纱啊婚礼啊,也是有兴趣的,现在听高老夫君在这里交代,却是真的觉得有趣,当然同时也咂叹高家的富有和积累。

真的说起来,她现在也可以说是有钱人了,但高老夫君为高晨所准备的东西,却不是随便的用钱能买到的。

比如二尺高的珊瑚树,两百年的金丝楠木作的家具,这些东西就算有钱,要凑齐,也不容易。

而且这些东西还都不是勉强凑的,像那珊瑚树,高老夫君吩咐一声,就抬出来了四个,然后由他看了,再指一个出来给高晨。

就这么陪了高老夫君一天,到了晚上,她就换了衣服,带着人同高乐宇高乐思一起出门了。

宁王这次给高平下帖子,也没忽略这一对姐妹,她们平时和宁王并不贴近,但和高平一样,收了帖子,也是要给面子的。

三人一起出门,只是丫鬟护卫就带了几十个,一大群人鲜衣怒马浩浩荡荡,街上人见了,都要喝声彩。

片刻就来到了宁王的府邸,三人就要进门,远远的又看到两个人,一个是汤桥,另一个,却是林开云。

和两年前的张扬不同,今天林开云的气­色­是有些灰败的,眼角也有了皱纹,看起来不像只过了两年,倒仿佛一下子过了十多年。

不过她的容貌是极好的,今天虽然只是穿了件青­色­的儒衣,倒也还是保留了几分风流写意。

来到跟前,她和汤桥一起向高平等人行礼,她虽比高平年长,但没有官身,倒也理该向高平行礼的,但她们的关系毕竟与旁人不同,按规矩,却是高平应该先问好的。

不过她做的自然,拱手问好,竟没有半点勉强,声音也很是平和。高平见了,又是感叹又是警惕,当下也只是礼数周全的还了礼。

这两人行动古怪,自然被人看了出来,但在场的,就算是汤桥也只是豪爽而不是鲁莽,当下就都只装着没有发现。

她们这边一耽搁,那边王府的管事已经迎了出来,恭敬的将几人带进后院。宁王等人是已经在坐了,本来正和其他人谈笑,见到高平立刻笑着起身:“岁安,想不到静夜庵一别,竟是三年。”

高平也立刻笑着寒暄,两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交情有多深厚。

寒暄了几句,宁王又转向高乐宇两姐妹,之后是汤桥,到最后,才像是突然发现林开云似的道:“想不到开云也一起来了,还是岁安的面子大,这一年我想请开云,也是请不来呢。”

林开云连称不敢,言辞很是谦卑。

一行人就坐,一路上在席的众人纷纷起来和高平打招呼,高平也一直笑着拱手,嘴中不断说着久仰之类的客套话。

不过嘴上虽然说着久仰,大多却是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此时听了,也没有怎么往心理去,这些人年级都不大,就算有某个世家子弟,某个寒门才俊,以她的家世地位和今时今日的关系,也不用担心得罪这些人。

不过虽不在意,心中却还是有些疑惑,宁王办这个宴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只是单纯的为她接风,和她拉关系,也不该只找这些年轻人,若说想再有进一步的拉拢,那更要有几个重量级的人物吧。

这样想着,就听宁王道:“这一位,却是不用我介绍了吧。”

高平抬起头,就看到李如蓝。

在现代的武侠小说中,经常有某某少侠白衣胜雪的描述,但其实,白衣在古代是孝衣,轻易是穿不得的。而大紫大红又是三品或五品以上的官员颜­色­,在这里,男子倒是可以随意,女子却不是轻易能穿的。

去掉这几种,女子能穿的衣服其实有限的很,因此年轻一些风流一些的,多爱穿黄|­色­的,年长或求稳重的,多爱穿青­色­或蓝­色­的。

李如蓝今天就穿了件青­色­的儒衣,配了条藏青­色­白玉的宽腰带,她本人的肤­色­又是偏黑的,和这一身衣服本不怎么相称,但这么一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另有一种光彩。

她笑着和高平打招呼,声音爽朗,语气温和,和几年前的咄咄逼人大是不同,高平见了,一时间竟只能想到四个字:君子如玉。

虽说是女子,但此时的李如蓝,的确是担当的起这四个字的。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高平走来,却几乎要了两刻钟,她的位置就在宁王的下手,李如蓝就在她的对面,高平也没有推脱,虽然她品级不高,但在今天,这个位置也是坐得的。

她这一入座,宴席就算是正式开始了,原本的果盘撤了,重新上了冷盘,宁王说了几句话,大意也就是天好风好人也好,又重点夸赞了高平几句,下面人纷纷给面子的附和,高平也站起来谦虚了几句,又恭维了宁王,一时间倒也算得上是气氛热烈,宾主相得。

凉菜上了八个,宁王就开始劝酒,高平就以正在吃药的借口推了,宁王倒也没有勉强,只是道:“我看岁安的气­色­倒是比前两年好多了,怎么这身体还是有些虚的啊,却是要好好保养呢。”

声音中带着几分诧异,几分关心,高平也作出一副感叹感动的样子,一边惭愧,一边感谢宁王的关心。

“不喝酒也就罢了,岁安却要做个什么来做补偿呢。”

来了!

高平心中一凛,开口道:“却不知殿下想让在下做什么呢?”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席上众人的神情,却有几个就带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其他大多数虽然没表现的这么明显,但也带着几分兴味。

高平知道自己,这两年,也许赚钱的名声出来了,但恐怕不学无术的名声更出来了,这些人想看笑话,倒也无可厚非。

眨眼间,目光就扫到了高乐宇高乐思两人身上,只见这两人的神情倒平静,虽没有紧张,却也没有兴奋。

她心中暗暗点了下头,她和高乐宇两姐妹没什么感情,这两人要真装出关心的样子,倒令她害怕了。

再看汤桥,正巧此人也正在看她,两人目光相遇,汤桥还眨了下眼,高平差点笑出来。

坐在她旁边的林开云却是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听到宁王的话似的,这么匆忙间,高平也来不及去辨认她的姿态动作,再之后,就看到了李如蓝。

李如蓝脸上带笑,温和尔雅的看着她,就仿佛一个多年好友似的,这种姿态,倒令得高平心中一突。

高平扫过众人,其实不过两眼的事,那边宁王还在沉吟,仿佛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她做什么,等高平收回了目光,又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却是要岁安做一个点评了。”

高平一愣,苦笑道:“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在下虽荫恩了一个常侍的缺,才华却是半点都没有的,点评这种事,想来却是做不来的。”

“岁安这却是谦虚了,人有所短,自然也是有所长的,这两年高小庄的名声,却是都传到了眺国呢,这一点,却是多少才女俊秀都做不到的呢。”

高平连称不敢,宁王又道:“而且这事倒也有几分趣味,岁安必定是做的来的。”

她说着,拍拍手,外面就有丝竹之音响起,再之后,就有几个男子款款而来,这些男子有素衣的,有裹纱的,也有服侍华丽的,但一个个都是年轻俊美,就算有一两个看着还是稚­嫩­,也绝对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岁安觉得这些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分别是收藏两千六,留言三千,积分四千万的加更,现在是一万四了,-_-!

浆糊 (下)

第十八章 浆糊 (下)

此时虽然才不过中秋前后,但一早一晚也有些凉了,因此宴会的地点是在一个水榭处。

四周有墙壁遮掩,窗户也用碧纱罩住了,但就算这样,还是有点凉意,而那些人在水榭外,就算是服饰华丽的,其实真穿在身上的却不多。高平听了宁王的问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人真耐寒。

“说来惭愧。”她回过神,先笑了笑才道,“在下一直体弱,对这些,却是不懂的。”

她这话一出,下面人纷纷大骂无耻,这也能扯到体弱上?就算你真的体弱,身体不行,难道连思想也不行?或者你根本就是不行?

因为这个,还真的有人怀疑,高平是不是这方面的有什么问题,她又一直没孩子,当下就有人看她的目光有了几分怪异。

“岁安却是误会了,这要品茗佳人自然是要从多方面的,我家中这几位,虽然粗鄙,却也算是有些特­色­的,今日再坐的又都是一时才俊,这样,我出一个花头。”

她说着,浑身上下摸索了一下,然后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玉佩:“这块玉虽说不上怎么名贵,但难得的也跟了我多年,今日就作为花头,在坐的每位,或诗或词或画,不拘形式,只要是和前面的几人有关即可,各位的东西出来,由岁安来点评,但凡由岁安说一声好,这块玉就是那人的了!”

这话一出,在坐的人都有些­骚­动,虽然宁王说那玉佩不名贵,但能让她带到身边的,又怎么会是普通货­色­?

更何况,虽说现在陛下有了皇女,但毕竟年幼,宁王依然还有机会,再退一步,就算真的没了机会,陛下归天后,顾命大臣又会有谁?

也许不会有宁王,但王梓山是一定会有的,而王梓山和宁王又是什么关系?

当然这些都太遥远,在目前来说,最最实际的,得了这么一块玉佩,带出去那也是极有面子的。

宁王这次找来的,大多是新党寒门士子,对于她们来说并不存在什么站位的问题,对于站错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大雁不以言论杀人,有了功名,只要不是谋反,最多也不过是流放,当然,她们也不认为自己会站错位。

因此此时更多人除了摩拳擦掌外,想的就是让高平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来点评……

高平哈哈一笑:“也不用各位才俊费脑筋了,乐思,咱们将玉佩收了就走人吧,今日得了殿下的这个玉佩,却也是够本了。”

这话一出,顿时就有人笑了起来,宁王也笑道:“比还是要比的,但我却不信岁安会如此不公道,我早听人说,和岁安做生意,最是放心。”

高平摇头道:“做生意我自然是公平的,因为若不公平,下次就没人和我做了,但这个点评的事嘛……恐怕我这辈子也就遇到这么一次,这么一锤子的买卖,却是不能错过呀。”

宁王大笑:“好,那我就来看看岁安怎么做这一锤子的买卖!”

高平也跟着笑,心中却更为警惕。宁王非要她做这个点评是为了什么?就算她今日真的偏心到家了,闭着眼睛非说高乐宇姐妹的诗词出­色­,明天最多也就是得一个贪财的名声。

这名声她早几年就有了,今天就算再多上一个,也没什么。

她在这边想着,那边宁王已让人忙碌开了,仆人捧上笔墨纸砚,当下就有心显示自己文思的人开始挥笔。

而在窗外的那几名男子,也随着音乐,不断的伸臂曲腿,展示着自己。高平看了那些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反而不断的扫视席上众人。

此时已经有人好了,就有一个使年过来,将那人的纸收了上来,送到宁王眼前,宁王一摆手,那张纸就直接挪到了高平的面前。

高平看了一眼,只见那纸上是一首诗,文笔绚丽,用词讲究,字也是极好的,不过与其说是夸赞那些美人,不如说是夸赞宁王,连带着也拍了下高平的马屁。

高平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正垂眉喝茶,一副宁静致远的样子。

“这倒是一个妙人。”

高平心中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之后,其他人的东西也纷纷送了上来,有作诗的,有作词的,画也有一两副,不过却极少。

毕竟时间仓促,要画出好画,却是极考验功底的,而且比起作画,诗词也更受文坛上的青睐。

画工极好的,最多也不过是入到翰林院专门为皇家作画。但若是诗词上出­色­,却可以名满天下,甚至以此做官,因此大雁的文人虽然琴棋书画都会有涉猎,但一般都会在诗词上更下一点功夫。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在坐的也没有什么天之骄子,就算有一两个出­色­的,也只是相对而言。

包括高乐宇高乐思也只能当的上平平,相反倒是李如蓝送上来的一首小令很有特­色­。

最后一个送上来的,却是林开云的,她的却不是诗词,而是一幅画,画的就是最先那个穿碧纱的。

虽然只扫了一眼,但因为是第一个,高平对这人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人几乎没有什么装扮,黑发直垂,左手腕上带了个银镯,然后就是层层的碧绿­色­的纱衣,看起来是极厚的,但是又仿佛透着光。

可以说达到了欲露还遮的境界,高平虽然不贪恋男­色­,但也知道这样的男子是极为诱人的。

而在林开云的笔下,这男子更多了一份清艳,就仿佛这样的诱惑下,还有一分委屈。

几分艳丽,几分羞涩,几分委屈,无论男女,在­色­诱方面都可以说的上是通杀了。

因为高平一直看这幅画,就有人上了心,当下就有人道:“早就耳闻林家才女的名声,当年一首《望江南》天下闻名,本以为今日能再见佳作,却不想……林家姐姐,你这却是不对了,虽说你的画也是极好的,但在殿下面前,却是要拿出最好的啊。”

这话虽然是句句夸赞,却可以说的上是诛心了。

林开云脸­色­一黯,看了眼高平,这才道:“殿下面前我自然是不敢藏私的,但林某才思枯竭,实是得不出更好的了。”

“林姐姐的才名谁人不知?若说这话,却是令我们要如何自处?”

林开云前几年风光,虽说不上飞扬跋扈,却是目下无人的,早就有人看她不顺眼了,只是她被贬官后,一直缩在家中,众人也找不到机会,今日见到,哪会轻易放过?

因此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口,直把林开云挤兑的只能说不敢,看起来,却也是有几分可怜的。

“岁安可有了定论?”

过了一会儿,宁王开口,这声浪才算是小了下来,不过对于那些声音,宁王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态度。

高平也当做不知,此时听她问了才道:“若说诗词,当属李探花的这首小令更为出巧,但若说画作,却是我家大姐的这幅画更出众了。”

这话一出,当下就有几个人脸­色­有异。

高家和林家是姻亲这点众人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们也都知道林开云得罪了高家,虽然他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得罪的,但只看她在家赋闲一年,也可看出,最最起码,她和高家的关系并不好。

也因此,刚才众人才没有顾虑,但此时听高平这句话,倒像是还认这个亲戚?其实高平一千一万个不想认林开云的,但是她再不想,林开云也是林若鸿的姐姐。有什么矛盾,他们私底下做些动作也就罢了,但若说要让其他人看笑话,就大可不必了。

宁王笑了两声:“岁安这次却不是要把这玉佩拿回高家,却是要送给林家呢!”

高平摇摇头:“我倒是真想,但是,真还要让我点评的话,我还是认为李探花的这首小令当属第一。词句虽平常,却是在普通中见功夫的。”

李如蓝描述的也正是那个裹轻纱的少年,她的词句并不华丽,却和林开云的画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宁王看了高平一眼,笑道:“我就说岁安是个公平的!”

高平装着遗憾:“众目睽睽,不好下手。”

宁王大笑,众人也都捧场的跟着笑,林开云感激的看了高平一眼,高平只装作没有看到。

宁王挥手,就有人用托盘将那玉佩送到了李如蓝面前,李如蓝先谢了宁王,又谢了高平,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下又喝了三杯酒这才坐下。

然后收拾东西,重新开席,之后说说笑笑,不说朝堂,就连生意上的事,宁王也是绝口不提,倒是高平,一直小心谨慎着,听一句话,都要反复思忖,深怕一不小心就掉入了陷阱。

但是一直到席终,宁王都没有说什么,送行的时候,虽说了以后要经常过来之类的话,但都不过是场面客套,并没有一定勉强的意思。

高平来回分析,也没找出其中的陷阱,不由的怀疑宁王的目的,难道真的只是吃一顿饭?

还是说她认为吃这一顿饭就能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一路上,高平都在想这个问题,一直到看到了高家门这才放到一边。甩甩头,觉得这顿饭吃的真是费脑细胞。

刚进了门,那边就有管家对她道:“小姐,宁王送了个人过来,已送到老夫君房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晚了,今天八月十五回家去了,那啥,虽然晚了,祝福的话还是要说的,大家中秋快乐,O(∩_∩)O~

三千字,正常更新,不过因为是中秋,俺认两千字的加更,所以是一万六了- -

时间 (上)

第十九章 时间 (上)

高平现在只能想到两个字:冤枉!

她对于宁王的那一堆美人,最多也就是看了两眼,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喜欢贪恋的意思吧,怎么到了宁王那里,就成了:“此人虽是下面送来的,但孤却尚未为其开脸,岁安即喜欢,自然是要送到岁安这里来的!”

当然,这并不是宁王的原话,但是整体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高平听了下人的转述,那叫一个郁闷啊,特别是又看到高老夫君一脸的兴味,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长吸了口气,然后才道:“父亲,此人不能收。”

高老夫君端着茶,慢慢的用茶盖抿着上面的茶叶,开口:“不是你喜欢的吗?”

“父亲!”

见她这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高老夫君依然慢条斯理:“你是担心他是宁王送来的?这点却大可不必,就算你收了她一个人也没什么,至于此人是不是会做什么,这点更不用放在心上。”

他说的很慢,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就算高平收了宁王的一个男人,也不会影响高家的站位。

而且他虽然说的轻巧,但高平也明白,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还负担着什么使命,都不重要,在这高府,他若不出岔子还好,若出了,那恐怕立刻就被乱­棒­打死了。

不过此时她却顾不上那个叫葫芦的人到底是不是来搞无间的,她就想着自己出去吃顿饭,却领了个人回来……别人也就罢了,自己屋里那两位要如何?

总的来说,高平的妻纲还算是刚刚的,但她骨子里总是觉得,其实还是一夫一妻还是正确的,但她娶了两个,对这两个已经很是抱歉了,再来一个……

别人不说什么,她自己就先矮了三分。

“好吧,既然你真不想收下,那也就罢了。”见她真没这个意思,高老夫君有些遗憾的开口,“不过人却是不能就这么送回去的。”

高平一愣,高老夫君又道:“这点,就让你母亲对你说吧。”

高平回过头,就看到挑灯从外面进来说:“府尊回来了。”

高太尉进来后,先用了两口茶,高老夫君又让人上了小点汤水,两夫妻虽然没有你侬我侬,但也是配合默契,热热乎乎的,这要在平时,高平绝对感叹父母之间的感情,而在此时却怀疑这对夫妻是不是故意的。

高太尉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高平也不好为一个男人而打扰自己的母亲,在有些烦乱的同时,也开始思忖高老夫君先前的话。

为什么不能送回去?是因为送回去了就会令两方交恶?会有这么严重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太尉终于停下了筷子:“想明白了没有?”

“有一点明白,但还不是太明白。”

“那就把你明白的地方说一下。”

高平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慢慢的开口:“今日孩儿点了一首诗,一副画,都是说那葫芦的,宁王若说孩儿喜欢那葫芦……恐怕也是有人信的,若孩儿再将那人送回去,就有些太过刻意了。”

她说到喜欢的时候一脸别扭,但是她也知道,恐怕在有些人眼中,就是这样想她的。

而且这里的风俗,别说送一个还没开过脸的侍,就是一个留在身边几年的,也没关系,更说不定还会被人赞为义薄云天——如果对方是好友,并且表现出了对那侍的喜欢的话。

因此这里的孩子,不仅是荣耀,对于这里的男人来说,更是一种保障。

宁王送了个侍过来,高平若不要,就显得太僵硬了。

高太尉点点头:“这倒也罢了,但你得罪她的,也不是这一件,也不差这么一点。”

高平苦笑,她自认是从没想过要招惹宁王的,但好像,总机缘凑巧的挡了这位殿下的道。

“最重要的是,既然她存了这方面的心思,你退了这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高平的脸成了苦瓜。

高太尉扫了她一眼:“你要重情义,这是好事,我自然是不会拦的,但也不可如此拘谨了,你还年幼,纵使有些风流,也不过是当然。”

高平能说什么?只有诺诺的表示自己领教了。

她这个样子,自然是令高太尉不满的,有心想说什么,但见自家夫君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再想到她自幼多病,就又觉得她不爱男­色­,也不见得不好。

因此最终只是道:“你既不喜欢,就先放在你父亲这里,将来……将来再看吧。”

这个再看,令高平非常纠结,但此时也不能说什么,她知道自家母亲虽然一直没说过什么,但对于她的子嗣问题却是一直关心的。

她若儿女成群,高太尉想来是不会管她内院之事的,但现在这个样子,保不齐就给她塞个男人过来。

那时候,她就是真正的左右为难了,就算她能硬顶着不受,那时候林若鸿和甘草又要如何?恐怕到时候两人所能做的,也就是齐心合力的劝着她受了。

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高平对于孩子这么渴望过,她终于算是真切的感受到孩子的重要­性­了。

自此以后,她在这方面更加努力不提,过了两日,高太尉将她叫去:“你最近可又得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高平一愣:“母亲大人是指哪方面的?”

“哪方面的都可以,不过第一要有趣,第二要少有,就如同你当初的那个万花筒即可。”

高平想了想:“倒是有一件比较新的,但不知算不算的上有趣。”

“拿来看看吧。”

高平让人送了上来,是一件多宝盒,这种多宝盒类似于后来满清皇帝的多宝格,还有点类似于女人的化妆盒。

从外面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箱子,打开来却一层又一层,而且每一层都分有大小不同的格子,有那做工­精­巧的,说不定能弄出几百个格子。

高平的这个多宝盒却是用玻璃制作的,最上面一层是透明的玻璃,再之后一层层加深,然后每一层还绘有不同的图案,组合到一起,从上面看去,又是一朵牡丹。

这两年玻璃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稀罕了。高平练出焦煤后,也没有藏着掖着,反而高价出售,当然一开始也没有人愿意买,只是后来都发现她家的玻璃就是不一样后,这才引起重视。

然后就有人尝试着买了一些,回去用了一下,果然不同,再之后,凡是有心要烧出好玻璃的人家,都要向高平买焦煤。

她卖的焦煤自然是极贵的,但是比起上等玻璃的价格,那又是极贱的,因此就算是宁王,天天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向高小庄买焦煤。

因为都用焦煤,上等玻璃也不是多稀罕了,要想在这上面赚到大钱,自然要出奇制胜,因此各家都比着花样的在这上面用心思。

从新奇的角度来说,这个多宝盒也不过是平常,难得的是做工­精­巧,高平本想等高老夫君大寿的时候做为礼物送出去的。

此时见高太尉问,也就拿了出来。

高太尉见了,点点头:“这倒也罢了,你准备一下,过两日我带你见一个人。你这常侍也做了有些年了,说起来,却还没见过那位凤座之人呢。”

高平一愣,高太尉又道:“有些话,她要问你,大概,也就是关于初芽牧场的了,不会太正式,你知道就好了。”

的确不是太正式的,高平并不是在皇宫中见到安乐帝的,这令她有些失望,在现代的时候,她虽然进过故宫,可是那时候的故宫已经是个游览胜地了,她一直好奇有皇帝所在的皇宫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可以想象必定是规矩森严,非常麻烦,但偶尔体验一次,也没什么。不过安乐帝要在皇庄中见她,她自然不能说,再改个地点吧。

因此这一天,她一早就随高太尉出城,然后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到了皇庄。

在路上高平知道,这个庄子是安乐帝当年还不过是宗室时的产业,那时候她连京城都住不得,只能守着郊区的这么个宅子苦熬。

也不知道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做了皇帝后,却还会经常的来这个宅子暂居,少则一两日,长则半个月,这么几十年下来,当年破败的宅子,已经被修缮成了行宫。

在高平看来,大雁是很有点类似于宋朝的,而大雁的皇帝,其实也很有点赵家人身上的气质的。

现代人提到赵家宋朝,可能最先想到的,是他们的懦弱,对辽懦弱,对西夏懦弱,后来是对金,最后是对元。

他们仿佛总在输,总在纳贡,到最后被人逼到去跳海!

但是赵家的皇帝,说不定也是最亲民的了,当年御街两边叫卖东西的声音传到皇宫里,赵家皇帝也没有驱赶小贩。他们平时就算出行,也不会浩浩荡荡,像满清皇帝那样来个绵延几十里。

而安乐帝在这一点上也和赵家皇帝相似,当然,她来到皇庄,御林军还是跟着的,外面也一层层戒严着,不过若不是高太尉说,高平还真不知道皇帝已经不在京城了。

这自然是因为她天天守在高老夫君身边,也不留心这些事的缘故,不过也是因为安乐帝的出行,也没有影响到京城人。

跟在高太尉身边,经过一个个门槛,她终于站到了花园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分别是收藏两千八到两千九的加更,现在是一万三了!擦汗……- -

时间 (中)

第二十章 时间 (中)

高平站在门槛外,说完全从容那是骗人的。

在现代的时候,经常看到小说中说某某主角因为是穿越而来,所以不管面对多么牛气的名人,多大的官乃至皇帝,都可以从容以对,因为他的身体里没有奴­性­。

每次看到这种句子的时候,高平都为自己身上所具有的奴­性­感到悲哀,因为别说名人皇帝了,上学的时候见到系主任,她还紧张呢。

而此时,高平就有些紧张。在平时,她对安乐帝的确没有多少敬畏,但是在通过了层层守卫之后来到这里,她就有几分不自在了。

她站在花园外,在她前面不远处就是四个持枪而立的禁军,四人身穿盔甲,目不斜视,自有一股威严。

高平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是不断打量那四人的,御林军她不是没见过,但皇宫外的,自然和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

她正研究着,突然就听到一个长声,唱腔似的说了一句,这一句非常繁杂,高平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几乎都听不出是什么,但她得了高太尉的交代,知道这其实是宣自己觐见的。

果然,过了片刻,就有一个小侍过来带她进去。

花园倒也不大,没有走几步就到了凉亭处,然后拿小侍又过去回报,再之后就又是一句长腔。

高平提着衣袍,来到凉亭处,然后一掀衣摆,跪倒在地:“七品常侍高平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句她已经在家练习过了,但此时喊出还是自己先雷了一把,过了片刻,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点软绵绵的感觉:“高爱卿请起。”

高平又磕了下头,这才从地上爬起,然后束手站立在一边,然后就感觉到一个探视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扫过。

“远航,我记得上一次见岁安,好像还是十五年前。”

“是,是在十五年前的腊月,也多亏陛下探视,小女得了凤气,这才能成|人。”

安乐帝大笑,这样的话她自然是听多了,不过那一次,高平的确是在鬼门关挣扎。

那时候她才真正亲政不久,对高太尉的感情、依赖都和此时大不一样,因此一听说她唯一的嫡女病危,就连夜赶了过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机缘凑巧,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安乐帝去了之后,高平的病情就稳定了下来。

也是高平的身体一直不咋样,若是能从那以后都生龙活虎的,就此一件事,也差不多能保证她一帆风顺了。

不过即使如此,安乐帝此时听了这件事,也是凤颜大悦。无论是谁,都希望自己有点特别的能力,特别的影响力,这一点只看现代有多少小说漫画出现“命中之人”、“特选之人”就知道了。

高平在她去了之后,而得回一条小命,这正说明她是上天选定之人,是真命天子。

想到这里,就看高平越加顺眼,开口道:“高爱卿再过来一些,抬起头,让朕好好看看你。”

高平又走过去一些,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这女子有一张长瘦脸,但额头很宽,鼻子很直,一双眼睛长而大,神情里带着一种懒散,但身上又自有一种优渥生活养出来的富贵。

高平不敢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打眼一扫,就垂下了眼睑,就看到安乐帝身上是一件宝蓝­色­的长衫,腿上搭了一块火红­色­的狐狸皮,放在上面的手是苍白而修长的。

那只手保养的很好,但是却没有什么力度,这双手看起来像是搞艺术的,拿笔的,而不像是掌控国家的。

她在打量安乐帝,安乐帝也在看她,高平和大雁传统的美女不一样,但也还凑合,知道安乐帝的喜好,她今日还特地打扮了一番。

身上穿的,腰上戴的都是常侍的份例,但一些小东西,如耳坠、钗子,就特地的选了一下,因此整体上看去,也是一个虽有些虚弱,却还算是个斯文秀气,有大家族荣养出来的子弟。

安乐帝本就对她有几分好感,这再见她的容貌也还不令人厌恶,当下更有几分喜爱,因此就命人看座。

受现代电视剧的影响,人们总认为臣子面对皇帝的时候要跪着或站着,除非年事已高或者大权在握,才有被看座的机会。

这一点,在满清倒也没错,但是在宋朝之前却不是如此,即使在朝堂之上,也是本就有宰相王公的座位的,而在私底下,一般的官员,也有大把被看座的机会。

当然,皇帝不给你座位,你也只能站着,但一般来说,皇帝是不会这么不给你面子的。

不过高平只是个七品常侍,是的的确确没有坐下的资格的,这次看座,也可以说是优容了。

高平先谢了座,然后才坐下,这才发现原来亭中已经生了地龙了,这被热气熏着,连她这样身体不怎么强壮的都不觉得冷,而安乐帝却还要盖着狐皮……

她坐下后,安乐帝就开始问她最近都做了些什么,看了些什么书。她都一一答了,她倒也不虚报,明知道说一些风雅的事情更讨安乐帝欢心,但第一她并没有想过让安乐帝多喜欢自己,第二这种事若是被拆穿了,反而更不好。

不管安乐帝表现出来的多么软弱,但她能从几个宗室里脱颖而出,又做了这么几十年的皇帝,都不是容易被糊弄的。

听她说平时只是看一些游记,安乐帝也就就着这个话题问了她一些,高平一边回答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胡说。

不过后来她也发现了,安乐帝并不是看过那些游记,只是这位陛下是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对各地新奇的有趣的事物都感兴趣,因此高平在讲的时候,也花了些心思,用了些风趣轻松的语言。

果然安乐帝越听越开心,后来又问了她有关代州的事情,这一点高平是准备过的,最近又经常和人说起这方面的风土人情,因此说的更加是妙趣横生。

不仅是代州,连带着海外,她也不断的提起。她之所以如此卖力,也是为了想让安乐帝重视代州,或者说是重视海贸。

南宋之所以能抵挡蒙元那么久是因为他们有庞大的海贸,他们从中吸取的税收令他们能在蒙古的铁骑下残喘。北宋之所以能有那么灿烂的文化,也和他们开放港口,和世界做生意有关。

北宋灭亡的原因有很多,但在众多的原因中,还有一个和贸易有关的原因,那就是圣战的爆发。

因为那场宗教战争,影响了东西方的交流,同时也就影响了海贸,于是,又影响了宋朝的赋税。

宋朝养着那么庞大的军队,养着那么多的官员,赋税的减少对他们来说就是连锁反应。

当然,这并不是北宋灭亡的直接原因,但是对于任何国家任何朝代,钱都是很重要的。

不过她也没办法直接对安乐帝说,你要赚钱,要开放港口,要重视海贸,不过她想这些有趣的东西应该能引起安乐帝的兴趣,而只要她有了兴趣,下面自然会有大把的人跟风。

果然,安乐帝听了之后点头道:“照你这么说,那代州倒也不算什么难熬之地。”

“代州四季温暖,只是酷热,又有瘴气,若是不小心,很有可能患上热症,微臣当年的一个好友,就因此而去了……”

说到后来,她很有几分落寞,她所说的这位好友,就是周关。当年周关也是被流放到了代州。

在当时,她对这个流放还没有太多的感触,她想着,只要有自己在,总有一天,能在将周关调回来,在她要去代州的时候,还想着要将周关安排在自己身边。

哪知道当她在代州安顿下来,派人去找的时候,却得知,周关已经在几个月前因热症去世了,就连周撮儿也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了。

这些年高平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但是也只查到当年是一个关内人将周撮儿买走的,那人既不是官府的牙人,也不是经常往来于代州的,只是偶尔路过,因此几乎没有任何记录留下。

高平这些年一直派人打听,但也只知道周撮儿大概是随着那人到北方了,至于北方的什么地方,那就没有头绪了。

因为这件事,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周家,因此很少提起,此时说到,就算在安乐帝面前也不免黯然。

不过安乐帝倒不认为她失敬,反而有些欣赏她对朋友的感情,出言慰勉了几句,又转口道:“南方炎热,不宜生活,却不知北方又如何?”

来了!

高平心中一凛,打起­精­神:“北方酷寒,说起来也是一方苦地,其实也有自己的好处。那里的土地虽不比南方一年两熟、三熟,但其实也肥沃,种出来的粮食 ,更要比南方的香甜。而且林木茂密,建船的上好材料,却都是要从那里获得的。只可叹那些人只知游牧,不知种植,就连那初芽牧场,虽是中原遗民,却也如同眺国,实在可叹。”

她在这上面做过功课,此时滔滔不绝,只把北方夸成了一朵花。就查直接说,那地方就是神仙之所,只可惜被一群化外之民占领了,那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就等着我大雁天兵去解救呢。

把安乐帝说的从惊讶到愕然,最后才摇头道:“高爱卿却是有些想当然了,那里就算还有歆慕我大雁的遗民,恐怕也是不多了。”

听她这么说,高平暗暗的松了口气,原来这位陛下在这点上还不糊涂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O(∩_∩)O~

时间 (下)

第二十一章 时间 (下)

大雁一直有一个很奇怪的思想,那就是对于眺国、柔然都不是太在意,哪怕这两个国家经常的出来打草谷,哪怕这两个国家还不时的来找大雁借点钱粮,哪怕这两个国家从来都是有借无还的,但是满朝文武仿佛都不怎么在意。

唯有初芽牧场,老老实实的缩居在那里,基本没有什么异动,大雁上下却都想着“收复”。

更有一个奇怪的思想,那就是,朝中还有一些人,觉得初芽牧场的人都是当年从中原迁徙过去的,因此必定还是要歆慕中原的,只要他们能打破关隘,那些在初芽牧场生活了一百多年的人必定会箪食壶浆,净水泼地的欢迎他们。

就仿佛这场战不用打,只要吆喝一声:“我们是中原大雁过来解放你们的。”初芽牧场就能解决了——而之所以没能解决,不过是因为有眺国这个因素在。

对于这种认识,高平实在无语,她也怕到了后来,安乐帝也给她来这么一句。那么到时候,她是遵从不是,不遵从也不是。

若真到了那一步,恐怕原本的布置都华为流水,而现在看来,安乐帝虽然对于这种思潮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但其实心中还是清楚的。

“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高太尉斥责道,“陛下将这事交给你,却不是让你想当然的!如此儿戏,难堪大任!”

高平诺诺。

安乐帝道:“远航也别太过苛责了,这也不怪她,满朝上下,恐怕要有半数人是这样想的。而且,她虽然如此想,我看其计划,却并不打算如此做,倒也还算是谨慎。”

“她哪是不想,我看是没有能力!初芽牧场外有伽耶关,若无大军配合,岂是她能过的去的?”

高平低着头,一副惭愧的样子,安乐帝大笑:“年轻人想立军功也是必然的,说起来岁安也是将门虎女,本该到军队上历练一番的。”

高太尉摇头,非常嫌弃的样子:“她是不成的。”

安乐帝知道高平的身体,更知道高太尉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也不会放到军队上,刚才不过是顺口一说,此时自然不会再提。

“你母亲上次对我说,今年能见成果,却不知是今年何时?”

“若无意外,应该是在冬天。”

“冬天吗?”

高平点点头:“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能见端倪,另外,受陛下教训,臣觉得自己的计划还有一个漏洞,臣先前有些太想当然了,虽然臣没有想过谋取初芽,却也对初芽内的抵抗有所忽略。”

安乐帝唔了一声:“那你想如何?”

高平看了眼高太尉,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才道:“臣恳请陛下下令鹤翔将军,在必要的时刻,出动边军。”

安乐帝的眉头一皱:“高爱卿是想帮朕直接拿下初芽吗?”

她刚才还叫高平岁安,此时又成了爱卿,语气虽然还是温和的,但态度已经有所不同了,高平知道此事这位陛下心中恐怕是有些怒意的,但还是道:“是否谋取初芽,陛下并无下令,臣也不敢妄动心思。微臣希望鹤翔将军出动边军,不过是为了威慑。”

“威慑?”

“是,若微臣的布置不出问题的话,到了冬日,初芽必定动乱,届时那一位虽也可以勉强回归,但却有些勉强,若有鹤翔将军的边关威慑,初芽届时必然要求稳定,那一位,也更容易上位。”

安乐帝点点头,高平继续道:“那一位上位后,鹤翔将军就撤军,此后,那一位也不得不更依赖于我大雁。”

安乐帝沉默不语,高平也乖乖的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过了许久,安乐帝才开口:“这边军,你觉得多少可以?”

“臣并不懂军事,但按臣所想……应该一千就足以了。”

“一千?”

安乐帝有些讶然,高平道:“军队出动,已甚是耗费粮草,若是再派出大军,我大雁在这件事上的投入也太过巨大,而且这一千人并不是打仗,而是演戏,臣想鹤翔将军是必定有办法令人将这一千当做一万乃至十万的。”

听她这么说,安乐帝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好好好,好一个演戏,那朕就等着看这一出大戏了!”

高平暗暗的松了口气,有安乐帝这一句话,她和鹤翔的一些往来,也算是走了明路了。

高平这一次来皇庄,虽然并没有大张旗鼓,但怎么能瞒得过有心人,几乎就是在她进入花园的同一时间,这个消息就被宁王知道了。

宁王皱着眉,自言自语:“陛下召她做什么?只是为了看看她,还是,要她做什么事?她又能做什么?”

这些话自然是不会有人回答的,她想了半天,回过神:“葫芦还在高老夫君那里?”

她的属下躬身回答:“是。”

宁王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那人又道:“葫芦说,那位随着高平同来的木小姐……有一些古怪。”

“哦,怎么个古怪法?”

“他说,这是他的感觉。”

宁王嗤笑了一声:“让他老老实实的安稳的呆着,高老夫君却不是容易糊弄的,他不要想着做什么探听情报消息的事情,本王可没让他做这些。他最重要的,还是能为高平生下个孩子,若能做到,不说本王,高家待他也会不同。他以后是锦衣玉食,还是辗转漂泊,就看他有没有本事为高平生下一个孩子了。”

“是,属下会告诫他的。”

正说着,那边有人来报,王梓山来了,宁王连忙迎了出来:“梓山可是几日未来了。”

“殿下应该知道,在下这几日一直忙着新法之事,实是抽不出时间,殿下可有什么事?”

宁王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不过是习惯­性­的将王梓山当成依靠,突然几天没有见,就有些慌神了。现在听她问起,一时找不到话,就将高平的事拿了出来:“梓山可知高家母女今日到了皇庄?”

王梓山点头:“已经听说了,那里传来消息,应该还有提到鹤翔将军。”

宁王本来只是有些纠结,此时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提到鹤翔?梓山可知是何事?”

“殿下勿慌,高平不过是一个七品常侍,陛下召她,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的。”

虽然他这样说了,但宁王还是安稳不下来,王梓山见了暗叹,这位宁王真是 一日不如一日了。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自然是丝毫不露的,依然语气温和:“殿下若真想知道,我自然会派人再打探,不过目前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新法实施。”

宁王终于转回了思绪:“有关新法,梓山布置的如何了?”

王梓山矜持一笑:“已无大碍!”

凤巢二十六年十月,王梓山的变法正式开始,这一次的变法内容主要包括保马法、保甲法以及青苗法。

此外王梓山还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但都被朝中旧党极力阻止了,而这三法因为曾在阳州试验过,被王梓山说成是“经过验证的利国利民的良策”,安乐帝也觉得的确如此,因此力排众议,通过了这三个新法。

同时,当年被贬为知县的甘印曦,也因为为变法卖了力气,而将功折过,重新升为了五品知州,原知州王进益则告老还乡——其实这只是一种体面的说法,更有人说,是因为此人贪的太多,终于惹的安乐帝无法忍受了,这才将她赶了下去。

当然,这与其说是因为安乐帝无法忍受,更不如说是为了给甘印曦腾位置,除了她之外,一系列新党骨­干­都有升迁,一时间新党气焰大涨。

而在这个过程中,宁王虽然显得有些暗淡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论实力,宁王却是比先前更雄厚了。

这个变法因是在十月,因此被后人称为十月变法,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高太尉都作壁上观,一言不发。

有知道的,说她是持重,但还有人认为是王梓山势大,就连高太尉也不敢轻撄其锋。

而不管外面人说什么,高太尉依然保持沉默,也就是在这个朝局动荡的时候,高晨的婚礼到来了。

这一次,高平总算是看了一场正宗的古代豪门婚礼,其仪式的繁琐令她不仅庆幸自己当年卧病在床,否则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没病也要有病了。

高平作为高晨的姐姐,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过好在一些琐事都有下人处理,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在结婚当天护送高晨出阁。

比起其他的世家嫡子,高晨的婚礼是相当低调的,但有高太尉在,朝中哪位官员不要随份礼,而有高平在,京城中的各大商户也是都要跟着凑趣的。

陪送的队伍绵延了将近十里,一路上敲锣打鼓撒喜钱,鞭炮声,小孩的吵闹声,整个京城仿佛都被惊动了。

而在这边一片喜气的时候,初芽牧场从上到下则是一片萧索。

初芽牧场这个名字是有些随意的,当年李氏后人逃到这里,也许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后来叫开了,也仿佛就固定了下来,而这些年随着各方面的发展,初芽的人渐渐对这个名字不满了起来。

初芽也就罢了,牧场这两个字,总显得格局有些小,而李初接掌大位之后,直接就去掉了后面的两个字,虽没有告于天下,但是众人也就都知道,这是有立国之心了。

此时李初就在自己的书房中接见手下:“怎么样,市面上的煤炭依然紧缺?”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分别是sukekiyosama给俺的《我来顶鼎鼎》的长评的两千,和留言四千的加更,不过因为收藏到三千二了,所以是减三加二,一万一~~

煤炭 (上)

第二十二章 煤炭 (上)

凤巢二十六十月,注定是一个多事之月的,后世的历史学研究这一时期的历史时,曾这样说:“如果我们真要找一个源头的话,大雁的走向也许不是从后来的‘二十公约’开始的,也不是从‘花岗台夜变’开始的,大雁真正的改变,其实应该是在凤巢二十六年的十月!”

这一个月,王梓山推出了新法,后人对这她所推出的新法的结论是:初衷是好的,效果是糟糕的。

王梓山认为自己的变法是站在大雁的立场上,她认为自己的新法都经过试验,见小知大,在一个地方成功了,在另外一个地方,自然也是能够成功的。

但是她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水土不服,还有贪官,她在阳州的试验成功,那得益于那个地方的特殊条件,而且,不管怎么说,主管这件事的甘印曦也的确能­干­,同时甘印曦也知道,这是她是不是能得到重新启用,是不是能重新能回到权力中心的重要一步,因此在新法的试验上也是尽心尽力。

但是,大雁几百几千个官员,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甘印曦那样的才­干­的,更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用心的,新法是不是能成功,对他们来说关系并不大,重要的是,他们是不是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当然,作为官员,他们还想着升迁,还顾忌着清誉,但是他们手下的小吏,就是完全没有任何忌讳了。

因此虽然新法实施的初衷是好的,结果却是民怨沸腾。不过当然,在新法刚推出的当月是看不出什么的。

大雁变法的消息传到初芽,也没有太引起重视,因为此时初芽上下已经被煤炭搞的有些焦头烂额了。

黑煤、炉子,这两样可以说是初芽近两年来发展最快的东西,初芽寒冷,最热的时候,晚上睡觉也要盖薄被,最冷的时候,那真是滴水成冰,冻出的鼻涕,如果不赶快擦掉的话,都有可能冰冻在那里,最终甚至冻坏鼻子。

因此取暖对初芽向来是重要的,只是他们的木炭有数,虽然境内有山有树,但每年砍伐的数量却是有限的。

初芽牧场的人自然不懂什么叫环境保护,但是他们知道,如果把树一下都砍完了,他们第二年就只能冻死!

因此他们每年都会从眺国、从大雁购买木炭,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要从外面购买的东西。

两年前当黑煤传到初芽的时候,几乎立刻就被全初芽的人接受了,比柴禾更方便,比木炭更保暖,而且价格低廉。

所以高平的炉子虽然起源于大雁,但是发展最快最好的还是初芽,现在初芽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炉子,而一般的家庭则起码都要有两三个,因此黑煤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对于这种事,初芽上下并没有太多人在意,就算连自己家中的炉子越来越多,也没有几个官员,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当然,倒是有人想过,黑煤有一天会被断绝,但是黑煤又不止是大雁有,大雁不卖给他们了,他们还可以找眺国。而且,没有了煤,也可以烧柴禾嘛,那炉子烧柴禾也是极好的。

当然,他们不在意,也是因为初芽这两年也正是多事之时。

虽然上任尊主很长时间都没有明确确立继承人,但从上到下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下一任的尊主应该就是他们的大小姐李靛。

大小姐气度恢弘,和善亲民,而且这些年又一直处理这初芽的事物,众人对她做尊主也是没有丝毫排斥的。

但突然的,大小姐就变成了大少爷,而且在外暴毙,这令很多人都无法接受,就算是李初拿出了上任尊主的亲笔信,更多人依然相信,这是一场­阴­谋。

当然,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是不是­阴­谋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李初过去无才无德,普通老百姓对她的印象,只是不断的大婚,正夫君、平夫君,娶了一个又一个。

这虽然只是私德方面的事情吧,但是,在百姓心目中首先就有了不信任,过去她只是二小姐,愿意娶多少夫君是她自家的事,而现在,她却成了尊主,这就是全初芽的事了。

所以这两年李初虽然成了尊主,但却做的不怎么快活,反对的声音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还有人编排了儿歌骂她,除此之外,还有人在茶馆里说评书,不仅是她,连当年支持她上位,现在算是手掌大权的几人都没跑。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眺国和柔然,她还可以将说的唱的都杀个­干­净,但她是在初芽,虽然初芽和大雁有很多地方不同,却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不以言论罪人。

所以,不管民间流传着多少儿歌话本,她也只能装着不知道。最初的时候,她倒是也有下令找幕后主使者,但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气急败坏下她也想进行一次大逮捕,却被手下拦着了。

“尊主,尊主仓促上位,民间本就有风言,若尊主再妄动斧钺,民心难保啊!”

说这话的时候,赵丹谏几乎抱住她的腿哀泣,看着她白花花的头发,她就算有再大的火也只有熄了。

她能上位,是因为她有个好父亲,但也是因为她能得到这位老人的支持,甚至她的母亲最后能半推半就,也是因为有赵丹谏的劝说。

所以就算她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但就算如此,这两年的反抗者、闹事者也从来不少,而且木兰当初掌握初芽多年,现在他突然被挤走了,很多事情却也衔接不上了。

所以这两年,初芽上上下下竟都没有对这黑煤一事太过上心,而在此时,黑煤突然减少,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有黑煤,卖柴、卖炭的人少了,而这个时候黑煤突然断绝,那就代表着全初芽的取暖乃至做饭都成了问题。

这要换在别的地方,可能也只是冷一冷,吃点­干­食,但是在他们这里,却是有可能冻死人的,特别是,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雪!

她的手下摇了下头:“属下已经问了各大煤行,他们说因为月初的事,很多大雁的船只都不愿来送煤了,因此他们只有减少每日的供应量,提升价格。”

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下属的话音表情中却是带着指责的。

初芽的煤大多是从大雁走私过来的,这种走私一直以来都有,过去是大雁的茶叶、粮食,虽然这些东西初芽境内也有,但总归稀缺,特别是粮食,初芽一直有储存粮食的传统。

所以煤的走私,初芽上下也都没有在意,而随着利润的增大,几乎是有点权势的人都加入到了其中。

当然她们所经营的,大多还是境内的地方,外面还是要依靠大雁的商队,而在众多的商队中,就有一个是男子当家的。

那人姓魏,单名一个学字,虽是男子,却爱穿女装,长的虽说不上十分漂亮,却很是大气。

上个月,李初意外的和这魏学碰了次面,一见之下,就有了别的心思。其实她不知见过多少美男子,这个魏学在她眼中也只是普通。

但,在这个魏学的身上,她却仿佛看到了自家大哥的影子。从她出生,就知道自己有一个能­干­的大姐,那时候她是崇拜自己的姐姐的,就算知道因为有这个姐姐的存在,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尊主,也没有太多感觉。

但是在后来,这个姐姐却成了自己的哥哥,再到后来,这个哥哥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漠,再加上身边人的议论、谈说。

渐渐的,她对木兰的崇拜也就变成了痛恨。

什么大小姐英明神武,什么大小姐能­干­洒脱,什么大小姐文武双全,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

多少次,她都想这么冲着众人喊,而后来她终于喊了出来,可是,还是有人说木兰如何如何。

所以,在见到这个魏学的时候,她就有那么一股火气,她也不知道是怒火还是欲­火­,但是她知道,她想把这个男人压在身下,让她在自己的身下呻吟求饶。

她有这方面的心思,自然就有人帮他办了,但却被魏学拒绝了——不过是一个商户男人,却敢拒绝她!

这更令她怒火中烧,所以就算明知不妥,她还是派人劫了魏学回府,哪知如此就触怒了所有大雁的商人,竟然集体罢运,从那以后,大雁再无一人光明正大的向他们运煤!

想到这里,李初就有些悻悻的,那魏学的滋味也并不怎么好,被劫来后虽然没哭没闹,但总是装成死鱼,实在无趣。

“眺国呢?他们就不知道从眺国进煤?”

“尊主,眺国气温和我初芽相似,目前也是各地都在缺煤中,眺国的商人,并不太愿意卖给我们,而且他们也知道大雁的事了……”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因此价格,目前已经是去年的四倍了!”

“商人!”李初咬牙切齿,她虽然不是很懂商贸,但也知道,这种价格的翻升必然会带来民怨,“组织人去砍柴!进山!”

她的手下几乎是以一种算是悲怜的目光看着她,这个时候去砍柴当然不是不行,但这个山路难行,深山几乎是进不去的,而且就算砍下来,潮湿的木柴也不容易燃烧。

“尊主……”她的手下有些艰难的看着她,“您,道歉吧。”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不过因为积分到六千万了,所以是一万二了,-_-!

煤炭 (中)

第二十三章 煤炭 (中)

“就算李初现在想道歉,也晚了。”

暖房中,高平靠在躺椅上,往嘴里塞了个梅子,慢慢的开口。

这个暖房是她回来后让人盖的。这里人习惯在书房中谈话,但现在虽然有了玻璃,却还没有电灯,碰上天不好的时候,就算点上蜡烛,也是昏昏暗暗的。

所以高平就让人修了这么一个暖房,三面用墙,一面却是大块大块的玻璃。当然现在的玻璃技术,还无法和后世相比,更没有什么钢化玻璃,不过有几个柱子顶着,也就不用担心质量问题了。

这样的一个房子,房间中再用上煤炉,一进去就是一股热气,而且更妙的是视野开阔,绝对不用担心有人偷听。

现在不仅是高平,就连高太尉也喜欢在这里和人下棋喝茶谈话了。

“小姐的布置一手接一手,那李初怎么可能有道歉的机会?”

刘欣笑道,高平却摇摇头:“那位魏学,却不是我布置的,也是那李初太……”

魏学并不是高平的计划,不管怎么样,她还没有学会拿一个无辜的人设陷阱,当然,她本来也是有计划的,在她的计划中,本是准备放一把火,然后引到初芽的身上,再之后挑起大雁和初芽的矛盾,最后暗中­操­纵令大雁的船只不再向初芽运煤。

现在大雁的煤矿不少,但通向初芽的门路却大半在她这里掌握着,再加上她在这方面的影响力,倒是可以令大半商队在一定时期之内不走初芽这条路的。

但是由她控制的话,最多也只是五分之四,不可能所有的商队都卖她面子,而且,商人逐利,要让他们牺牲这么大的利润,必定心有怨言。

所以魏学那件事,倒是的确帮了她。

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刘欣疑惑的看向她:“小姐觉得有什么不妥?”

“倒的确有一点,若早知李初如此不堪,也许我们……”

她话没有说完,但刘欣也明白她的意思了。李初如此不堪,若是由她担任初芽的尊主,说不定对大雁更有利。不过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也是箭在弦上了,此时此刻,由不得李初道歉,也由不得他们后悔了。

她正想着,就看到一个人匆忙而来,一开始还有点模糊,但很快的,就看清那人的面目了。

那人肩宽腰细,穿了件红黑相间的长衫,这种衣服有些类似于武将袍。大雁重文轻武,因此一般的年轻人,哪怕没有功名,也会穿件类似于儒衣的衣服,像这种武袍,一般是喜欢斗狠逞凶的人穿。

不过这种衣服穿在他身上,又自有一种风采,不见鲁莽,只见洒脱,那样一副从容大气的样子经常令知道内情的刘欣等人叹息木兰的­性­别。

而此时木兰却没有了平时的稳重从容,他匆匆而来,神情中还有几分焦虑,没有等人传报她就进了暖房,然后直接看向高平:“高小姐,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高平一笑,起身让座:“不知木兰要我做什么样的解释?”

木兰瞪着她,吐出四个字:“初芽暴乱!”

高平扬了下眉:“暴乱?应该还没有这么严重吧。”

的确是没有这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了。

大雁停了供应黑煤,初芽的煤炭商人那里虽都还有存货,但都开始限量供应,同时价格也一日三升。自然,民间对于李初的怨恨也一日三变。

不过初芽富庶。土地狭小,虽有种种弊端,但有一点,却也少了很多麻烦,天灾人祸远没有大雁、眺国那么多,再加上土地肥沃,战马和刀具的走私,民间也算富裕。

因此虽然民怨沸腾,但到底还能压制的住,但是突然有一天,李初的府邸突然失火,火势倒也不大,再加上天寒地冻也没有蔓延,因此最后只烧掉了三间房。

可是在救火的时候,人们却发现府邸里存储着大量的煤炭,当然,若只是如此,也还没有什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普通百姓对于达官贵人的享乐已经呈一种麻木状态了,因此虽然民众对李初的不满又多了一层,但到底还没有爆发,只是在这个时候,又传出一个消息:府邸之所以会失火,是因为李初的一个小侍无聊烧火玩所致!

不是取暖!不是煮食!而是拿来玩!

这件事,就如同煤油上的一根火柴,民众的不满、怨恨,彻底爆发了!

在我们买着高价煤的时候,你那里还存储着大量的黑煤、银碳,在我们快要冻死的时候,你的一个小侍却拿着炭火在玩!

人是最不能比较的。

无论多么不幸,只要看到还有比自己更不幸的,都会暗自庆幸;而无论过的多么幸福了,看到别人过的比自己更好,也会忍不住的妒忌。

对于李初,初芽的人本就有不满本就有怨恨,这一下,更是无法控制。当然,一般百姓总是老实的,他们就算爆发了,没有人带领,也不会如何,可是高平安排进去的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如果李初处理得当的话,也不见得没有挽回的机会。但是对于李初来说,让她道歉、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错了?那些煤也是我李家用钱买回来的!魏学的事上,我虽然做的鲁莽了些,但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李初是这样对向自己劝谏的手下说的,“商人逐利,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妄动?这是­阴­谋!是­阴­谋!”

她的手下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赵丹谏开口道:“尊主,就算这是一个­阴­谋,但是现在,也还请尊主委屈自己平息民怨!”

就算这是一个­阴­谋,但是那魏学并没有贴上来,在你派人去传话的时候,人家也拒绝了,就算这是一个­阴­谋,也是你自己跳进去的!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因此在这一刻,哪怕是当年最铁心的人也不由得想,如果这是大小姐……不,如果是大少爷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吧。

不过这时候就算再想也是没有用的,到最后众人只有齐心合力的劝李初道歉,在手下的联合下,李初不得已在写好的通告上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这个通告是由赵丹谏拟写的,自然是很合理、很谦虚,虽然没有直白的说“我错了”但也很是放低了姿态。

这个通告由官府出面,张贴在初芽的各个县城村庄,然后派专人念诵,因此在最初,也起到了一点效果。

不过在这个通告出来的同时,各种疑问也出来了。

“黑煤的价格什么时候下落?”

“大雁什么时候才会再给我们送煤?”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挨冻?”

“这个通告,有什么用?”

……

还有的直接说,既然尊主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为什么不把府中的黑煤发放一些呢?

在天灾人祸的时候,大雁的皇帝还知道赈灾呢,现在这种情况,也说的上是灾难了吧,那么作为尊主,是不是也该救济一下普通百姓呢?

初芽牧场虽然说不上年年风调雨顺,但也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大的灾祸。他们在河流的上游,轻易不会发生水灾;不处在地震中心,也没有什么地震;因为气温低,蝗虫也不容易泛滥。

当然小灾小难还是有的,但都不严重,特别是近十多年,可以说的是非常太平,因此在李初的概念里,几乎就没有赈灾的想法。

当然,就算再不愿意,她也是知道要表个姿态的,但她府中的煤炭,自己用当然富裕,拿出去赈灾,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大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真拿出去赈灾了,她自己怎么办?就算是她能买高价的,或者从其他地方调用,但再想在凉亭中点火龙,在屋中穿单衣,那就不可能了。

不过李初虽然私德亏欠,更说不上有什么才­干­,但是对于当初扶持她上位的几个手下的话还是听的,因此犹犹豫豫的,就想着拿出去一些黑煤换一点名声。

只可惜她犹豫的时间太长了,在她犹豫的同时,被煽动的民众不仅怨恨她,更怨恨所有和她有关的人事,特别是她的那几个姻亲。

那几个姻亲仗着自家兄弟儿孙做尊主的夫君,一个个都是飞扬跋扈的,哪受的了被这么编排,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动手的,反正就是一个说评书的先喻突然死了,然后,所有人都说和李初的一位姻亲有关。

初芽虽然和大雁很类似,但因为土地狭小,很多地方还是不同的。

比如大雁的秀才会有官田赏,初芽却是做不到的,一直要到了举人,才能保证衣食无忧。

但是举人又哪是那么容易做的,因此更多的秀才好一点的能做个西席,运气差一些的,说不得就要在街头卖字,乃至说评书了。

那个突然死去的评书先喻就是一个秀才,这人生前没有多少人在意,但是这么突然一死,却令几乎全初芽的读书人都愤慨了起来。他们都意识到,如果开了这个头,他们自己以后的安全就难以保证了!

所以,围堵开始了,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用号召,自动自发的将李初那位姻亲的府邸围了起来,那位姻亲被吓的惶惶不可终日,利用密道逃到了李初那里,同时,也将麻烦带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分别是积分五千万、七夕和中元节的加更,所以,现在是九千了,­肉­牛满面……

煤炭 (下)

第二十四章 煤炭 (下)

如果死的是一个普通百姓,读书人也许会议论、会抨击,但要说在冰天雪地,冻的一边哆嗦,一边围着尊主姻亲的府邸抗议……那就不太可能了。

但是死的是一个读书人,哪怕是一个很落魄的只能在茶馆里说话本的穷秀才,那也不一样了。

不以言论罪人!

从大宁到大雁,从中原到初芽,读书人享受了四百多年的言论自由,他们已经习惯了对无论是皇帝还是尊主的编排,已经习惯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们是无法忍受丧失这一切的。

而且,眺国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如果初芽也变成那样,那么,他们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被抄家灭族。

所以,就算寒风冷冽,这些读书人也死围不退,要求那位姻亲出面做交代。

那位姻亲是偷跑到李初的府邸的,但自然有人把她的行踪透露出去,因此不到一天,尊主府也被包围了。

此时,包围的人群已不仅仅是读书人了。

不管在什么环境,什么时代,读书人都要比普通人有一定的号召力,就算是高平来的那个普及了义务教育的时代,人们对于“专家”的话,也会比较信服,更何况这样的古代社会了。

而且人们对于李初的不满是积蓄已久的,过去无人领头也就罢了,现在这么多读书人都站了出来,在有心人的怂恿下,一般的平民百姓也越来越多。

最初包围李初的那位叫付克林的姻亲的时候,可能还不到一百人,说是包围,其实也不过是堵住了前后门,否则付克林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脱身,但是,等到了李初的尊主府的时候,人数已经扩大到了两千!

一大群人,在尊主府外日夜叫喊,平时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读书人终于找到了机会,一个个奋笔疾书,或作诗,或作赋,或写文章讨伐,而不管她们写什么,都会有大把的叫喊声。

如果说那些读书人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的公平的话,那这个时候,更是把这个地方当成了自己的舞台!

李初在自己的府里茫然混乱,而又气急败坏,几次都想命军队将人群驱散,而又被手下阻拦。

“尊主,此时民怨极大,处置不妥,恐怕就是暴乱!尊主慎思啊,慎思!”

赵丹谏拉着她的手苦苦劝阻,对于这个铁心忠臣的话,李初一向是听从的,但这几天她被围在府中,日日就听那些读书人在外面骂她,早就急得嘴上出泡,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给赵丹谏面子了。

“慎思?怎么慎思?我还要怎么慎思?先喻,你听听外面那些声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如果是李靛在这里,他们敢这样喊?如果是李靛在,他们敢这样做?他们就是欺负我、就是欺负我好说话!”

但如果是大公子,也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众人心中暗想,却也不能说出来,赵丹谏继续道:“为今之计,还望尊主秉公处理。”

“你们是说要让我向外面那些乱民低头?那么是不是以后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围了我的尊主府?那么是不是以后随便一个人提的要求我都要听,那么是不是以后随便一个人让我把自己的夫君相让,我也要让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成了咆哮。

“尊主,属下等人只是希望您能将付采办交给刑事庭审断,届时我们可以要求外面的人派选代表出席审案的全过程,这样审断出来的结果,想来就算不能令所有人满意,也足以化去民怨了,若付采办真和此事无关,手下也可以保证付采办的安全!”

若高平听到她这句话,一定会非常惊奇,公开审理、陪审团,这很有点现代法庭的意思了。

不过这只是赵丹谏被逼无奈下的选择,她知道李初一定不会轻易的将付克林交出来,自家这个尊主有很多毛病,但是还有一个让人不知该怎么说的特点,那就是重人情。

不过这个人情只是重她所在意的,所重视的人,对于她喜欢过的人,她会维护到底,就算是后来不喜欢了,也不会随便抛弃。

府中那么多的小侍,除了犯了错的,李初都将他们照顾的很好,说是个个都宠爱有加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每一个的衣食却都足够,哪怕是几年都没见过面的,也不用担心会被轻视会被随便送人会被随意玩弄。

因此,若给初芽的小倌们做个调查,李初就算不能说是最心仪、最合适的良人,排个前十还是没问题的。

除此之外,李初对于当年教导过她的老师也知道尊敬,对于她们这些当年扶持她上位的也知道尊重,就算她们这些人总是在劝诫她、阻止她,她也没有翻脸不认人。

李初并不是一个有才能才­干­的尊主,但却也不是一个让人齿冷的主上。同样的,李初对于自己的姻亲,也可以说是非常纵容的。

不过,这种人情味,也只是对于他们这些身边人来说的,对于那些平民百姓,李初却是冷漠的。

因此赵丹谏知道,如果直接说将付克林交出去,李初是绝对不会愿意的,同时,如果就这么交出去,也的确有损他们整个尊主府的威信。

所以她才会想到这么一个公审的办法。

不过李初虽然不怎么有才­干­,也知道,若是将付克林交出去,自己是一定就护不住她了,不说这件事,付克林在采办上的克扣也必定会暴露出来。

见她不同意,赵丹谏也急了:“尊主!尊主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初芽陷入动乱吗?”

李初没有说话。

“尊主!”

赵丹谏一步上前,其他人也步步紧跟:“尊主!”

“你们不要逼我……”李初说着,向后退,“不要逼我,我要再想想……再想想。”

她说着,转身向后走去,只留下赵丹谏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还不算暴乱?”在大雁的京城,木兰也死盯着高平,“难道高小姐真要看到我初芽有人举起反旗才甘心?”

高平叹了口气:“木兰多心了。”

“我没有办法不多心!”

“那……木兰不如回去看看?”

木兰一愣,高平笑道:“从京城到初芽,由海路走,大概只需要半个月,虽然还有点早,但若是木兰不放心的话,那就现在回去吧。不过,在我想来,还是再等一个月才好。”

木兰看着高平,高平也微笑的和她对视。

“岁安……”过了好一会儿木兰开口道,“我该感谢你吗?”

“不,只是你我各取所需。”

“好,好一个各取所需,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等半个月再走吧。”

“如此最好。”

后面的半个月,对于高平来说就是赏景说话,四处闲逛。当初她身体才好的时候,也曾在京城闲逛过,不过那时候只是体会下古代的市井感觉,而且,有高老夫君看着,除非到庄子里,否则都要当天出来当天回去,而现在,则没有这么多束缚了。

她带着丫鬟护卫,连大庆府,都跑了一遍,日子过的好不逍遥。

而对于远在初芽的李初,这半个月那简直就死度日如年了,顶不住越来越多民众抗议的危机,也架不住手下的劝说,李初终于还是把付克林交了出来。

不过只是一天,付克林就死在了刑事庭。

她的死,令民众赶到愕然,但也泄气——人都死了,还要怎么办?

不过就在一般民众都想着如此就算了的时候,更多的质疑冒了出来:为什么付克林会死?为什么会死在刑事庭?暴毙?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暴毙?­阴­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也许,付克林是做了替死鬼,也许,再审下去,付克林会交待出不能交代的东西!

付克林是做了谁的替死鬼?她如果不死会交待出什么东西?不用人引导,众人也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李初身上。

于是,虽然尊主府的人群散去了,但李初的威望已经低到了底,而就在这个时候,玉成又传出了有关发现煤炭的消息。

玉成在初芽的西南方向,说起来算是初芽的,但其实初芽对于这里一直都是不管不顾的,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荒芜了,除了石头,可以说没有任何出产,而且还是四战之地。

这里北边靠着初芽,西边靠着眺国,南边又靠着大雁,当年两国没少在这块土地上你来我往。就算近几年平静多了,两队的骑兵也会不时的巡视一下。

初芽虽然有骑兵,战刀也锋利,但说到底还和高平所来的那个时代的某个自称为大X国的国家一样。

就算这个国家自视甚高,恨不得认为他们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民族,世界上任何一个名人,都有他们国家的血统,而且经常表示对他们当年的宗主国蔑视,可是一旦他们的宗主国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吓得不可终日。

他们投靠了西边的一个大国,但对东边的另一个大国,说到底,也是不敢得罪的。

初芽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不堪,其实也差不多。他们虽然表现的和眺国有些接近,可是绝对不敢真的站在眺国那一边对抗大雁。因此玉成渐渐的就成了三不管的地带。

而现在,那个地方竟然发现了煤矿!

作者有话要说:泪,这么晚才弄出来- -

三千字,正常更新,不过因为收藏到三千三,以及留言到六千,所以,又加了六千字,昨天才回到九千,今天又成了一万一,~~o(>_ 本来欠到一万以上,俺要继续还债的,不过俺17、18号要自考,实在是,熬不住了,等俺考完回来继续还吧,下面的一个星期,咱们继续回到正常更新的速度,也就是两天一更三千字- -不过,唔,如果俺多弄出一点,也有可能先还上一些,O(∩_∩)O~

刚才发现有一句很令人误会,所以先改了- -

离开

第二十五章 离开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初芽的民众不太会在乎这个煤矿。从大雁来的煤这么便宜,没有必要冒着打仗的危险,去争夺那一块煤矿。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境内没有煤矿的窘迫,一时间,要求尊主府出兵的声音到处都有。

“如果我们有了煤矿,以后就再也不会挨冻了!”

“如果我们有了煤矿,黑煤再也不可能卖这么高价了!”

“如果我们自己有了煤矿,等着吧,那些大雁的商人会立刻往这边送煤的,他们现在不送,说到底,其实还是为了抬高价格,不过要是咱们自己有了煤矿,黑煤的价格一定是还要落的!”

……

这样的话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几乎立刻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特别是那些已经不用说取暖,连饭都快要烧不成的普通百姓的响应。

当然也有些人犹疑,想到要打仗,就害怕,但是,在每天冻的裹着被子也要发抖的时候,那打仗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了。

这种声音一出来,李初更是焦头烂额:“刁民!我就说他们是刁民!老师,我按照你说的,交出了付采办!按照你说的给那些刁民道歉了!但你看看结果是什么?打仗!我不想打吗?我也想,如果有可能,我还想打回大雁呢!但怎么打?钱呢?银子呢?粮草呢?还有战马?这时候是马能跑的时候?”

李初气急败坏的对赵丹谏抱怨。她觉得自己真错了,就不该听赵丹谏的劝说,如果一开始就不让步,现在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尊主稍安勿躁,此事必有幕后黑手在推动,朱主管已经再查了。”

“查查查!她总说在查了!但现在也没差出个结果!付采办的事呢?我把人交给了她,结果不到一天就死了,她怎么对的起我?付……”

她突然住口,不过就算没有说完,赵丹谏也知道,恐怕是付氏平君天天在府里闹。

想到这里,她再次感叹,自家的这位尊主,其他也就罢了,就是在男­色­上面……

但是这种事她已经劝过了,李初也有所收敛,她知道过犹不及,因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要怎么办?”

发了一通脾气,李初最后还是只能向自己的手下求救,赵丹谏想了想,道:“尊主不妨真的召集军队,这样一来,一是好令民众暂时满足,第二……也以防万一。”

听到这一句,李初惊了,就算她不怎么聪明,也明白这一句是什么意思:“那些刁民怎么敢!”

不过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按照赵丹谏所说的召集军队,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却几乎传来了两个消息——眺国和大雁都有大兵出动!

这一次,李初是真的慌了,不仅是她,整个初芽上下都忙乱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木兰和高平也在走向大庆府的途中。

木兰要到初芽,最快捷的办法就是走水路,而大庆府又直接通着海,因此虽比花园口远些,却要更便宜。

此时的大庆府已和两年前不同了,虽还比不上代州的繁华,但因这两年贸易频繁,倒也有了些港口的样子。

木兰曾在大雁的各大城市都游历过,自然知道过去的大庆府是什么样子,此时两厢对比,就深深的看了高平一眼:“岁安真是令人畏惧啊,可笑我当初还打你的主意,实在荒唐。”

高平脸上浮起一个有些憨厚的微笑:“木兰真是谬赞了,木兰应该也知道,高某此前并没有想过要Сhā手。”

“所以说,我这是引狼入室吗?”

“木兰说的哪里话,我更觉得这是双赢。”

“双赢,哈哈,的确是吧,但木兰死后,恐怕是无颜见列祖列宗的了!”他说完,哈哈一笑,然后面容一整,“岁安可以告知我目前初芽的情况吗?我知道,岁安这里必定有比我更详细的资料。”

“路途遥远,一日三变,此时我说的恐怕也不确切了,不过等你到了海上,自有人告诉你最新的消息。”

“这么说,岁安是真的是只送我到这里了?岁安真的放心?”

高平一笑,没有回答,反而道:“此去木兰必定是要大展宏图的,我在这里就先预祝木兰心想事成,一帆风顺了!”

木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而走,过了一会儿有歌声传来,词句有些隐约,不过高平现在对这里的常识已经非常了解了,知道她这唱的是一首流传很久的歌,大意是说一个女子要去从军,却舍不得邻家的小弟,她对那个小弟心怀爱慕,却从没有表白过,现在要走了,不知道是否以后还有机会再和小弟见面。

高平听了也就罢了,有寿等几人却都面露古怪之­色­。她们都是知道木兰的真实­性­别的,此时再听他唱这样的歌,一个个就不由得多想了。

高平后来也反应了过来,一时间不由得脸上发烧,看着港口的那艘船,不由得有些发愣。

木兰,有能力、有魄力、有胆气,也许不算是英雄,却觉得可以说得上是枭雄。

在某些人看来,他也许是不够忠心,不够顾大局的,就算被自己的妹妹迫害,他也不该向大雁、向她这个高衙内求助。

但是,他为初芽做的事情少吗?过去不太了解,这两年下来,却知道的比较清楚了。

这个人,从出生,就被当女孩养大,从十五岁的时候,就为初芽卖命。

他为初芽的民众争取福利;所有在她身边做事的人都可以得到最大可能的施展才华的机会;他左右联合,在眺国、在大雁都埋有暗棋。

高平相信,那些步骤不见得真能就把大雁怎么样了,但在适当的时候,引起动乱却是很可能的。

他为了初芽的生存空间可以说是殚智竭虑了,而结果是亲妹妹反叛,最忠心的手下抽刀。

但就算如此,这个人也不见得就是不顾初芽了,高平想起这两年的点点滴滴,觉得木兰与其说是愤而反抗,不如说是以退为进。

他选择一个这样的时机,和大雁联合,其实,倒不见得是错误的。

这样的男人,若是在现代,就算是普通出身,最起码,也是能傲笑商场的吧。

如果是在现代,他与她……恐怕更像是一个传说。

高平站在那里,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真是多想了,在现代,他和她,是两个平行线,在这个古代,他们虽然有了交叉,但也不过是在那么一点上,过了之后,还是两条就算是能互相看到,但也不会有太多纠葛的平行线。

更何况,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唱这首歌,未必,不又是一手棋。

“我们也回去吧。”

她转过身,有寿等人立刻跟上,顺心想说什么,但被如意拉了一把,也就闭上了嘴。

大庆府离京城很近,紧凑些,一天就能到,高平一行慢慢的溜达,也不过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回去之后先向高太尉禀报了一声,高太尉听了也只是点点头,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他们能做的,都做了,下面的,就要看发展的如何了。

不过进行到这一步,从某方面来说,他们已经算是成功了,最最起码,高平的功绩是跑不了的,因此高太尉道:“你若真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这几个月,就好好在家陪陪你父亲吧。”

高平应了声是,她知道这是自家母亲在告诫自己,这个风头出的有点太猛了。虽然一般人还是不知道她在这里面起的作用,但有心人哪会不知道?不说别人,起码安乐帝那边,是绝对知道的。

虽说安乐帝目前还没有什么反应,但难保以后不会发作,而这个发作,到底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就难说了。

和高太尉说了一会儿话,又一起用了饭,高平就回了内院。先去给高老夫君请了安,然后就回到自己房里洗漱。

这里没有她在代州做的大池子淋浴之类的,但好在也有煤炉了,烧热水也方便,倒也不是特别麻烦。

梳洗了一番之后,她就穿着家居的长袍马甲,施施然的向藕花院走去,她外出几天,怎么着也要去看看自家夫君的。

不过刚进了院子,就听门房道:“庄子里的甘露来了,正和少夫君柳小哥说话呢。”

因高平将甘草以柳氏记到了名册上,因此京城的下人都称他为柳小哥。

高平一愣,想了想,还是进去了,这两年,甘露一直都在庄子里弄玻璃,虽然说因为技术等方面的原因,这里的玻璃已经从过去的“高等货”沦落成最低档的了,但以玻璃的造价来说,还是极赚的。

而这里面,甘露出力也不少。若是她今日转头就走,将来这话传出去,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甘露正和林若鸿、甘草说话,见到她来了,一怔,然后立刻行礼。

高平笑着让他起身,又闲闲的问了他几句话,甘露低着头,一一都答了,他声音平和,态度恭敬,倒和两年前大不相同。

高平也弄不清他是心里还憋着火,或是怎么样,但她一个女子,也不适合和一个已经放到了外面的使年长谈,因此尽到那个意思后,她就起身出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甘草对她笑道:“甘露要嫁人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抓头,那啥,这个文一直是种田来着,俺不咋会写情情嗳嗳的,除非一开始就确定了要写一个爱情故事,否则,是绝对写不出来的,而俺所谓的绝对的爱情故事,一般都是七八万字,类似于台湾小言……米办法,当年看的太多了,貌似只会写那种的了,囧

所以,这个文,从头到尾都是种田的,虽然现在已经快完结了,但俺还是要说,后面的还是种田的,指望主角谈情说爱的,真的不用浪费时间和金钱了,那啥,弄了自动订阅的,请进入后台,那里有VIP管理,可以取消的,俺一直不赞同自动订阅,因为一个文,可能看着看着就不爱了╮(╯_)╭

那啥,俺的下一个古代文,估计还是种田的,不过应该是普通的BG了,俺写这个文,最初的目的,一就是想写种田的了,第二就是发现自己只会写BL了,囧,俺倒不是觉得BL不好,只是那啥,俺向来是喜欢多方面尝试的,所以就写了这么一个过渡一下,现在发现,BG也有爱了,不过这一次一定要多弄存稿,同时开两个文,真的要命……

哦,对了,在这里特别感谢236483294亲亲,要不是乃提醒,俺就一直认为是17、18考试了,现在报名也在网上,领取座位号也在网上,俺、俺一直没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囧,一直想着,等到这一星期五到复印部去打座位通知单来着……

恩,三千字,正常更新,下面的一个星期,虽然做不到日更了,不过,应该会偶尔的爆发一下,握拳——当然,前提是,没意外,擦汗……

喜事 (上)

第二十六章 喜事 (上)

甘露要嫁人了,这件事对高平来说是有点意外的,当然,她并不认为,甘露就要一辈子的对她——或者说对她的前任痴心不改,而是没有半点准备,突然听了这么一句,难免有点惊讶。

甘草一直看着她,此时见她脸­色­不快,立刻就想到岔路上去了,林若鸿也道:“妻主是不愿甘露嫁人吗?”

虽然私下里,林若鸿已经习惯叫高平为“平平”了,但在外人面前,哪怕这个外人是甘草,他也是叫不出口的,高平在这上面倒也不会逼他。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高平回过神,见自己的两个夫君都盯着自己,不由得摇了下头,“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突然就要嫁人。”

甘草道:“也不是突然的,那人是彭管家小女儿,这两年对甘露一直很照顾的。”

原来是日久生情,高平知道了,那位彭管家就是管着京城庄子里的,甘露这两年又在那里,两人倒还是真有发展的机会。

“婚期定了吗?”

“彭管家家里的已经请示了老夫君,说是定在来年春,甘露今日,也是来请安报信的。”

虽然甘露已经是被放出去了的,但这个时候来打声招呼,也是情理之中的,高平点点头:“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多给他备一份东西,就当还是从咱们这院子里出来的。”

林若鸿和甘草一起笑着应了,甘露虽是有娘家的,但他那个娘家还不如没有,倒不如他们在这边给他弄的体面些,将来在妻主家也有几分地位。

只是甘露要嫁人了,那个玻璃作坊显然是不能再主理了,其实高平是不在乎这些的,但这里的风俗,虽不是说男子就不能做事,但,一个男子,若有能力有手段,也应该打理妻主家的产业事物。

他将来的妻主,虽然算是高家的家生子,可是,拥有的产业也是自己的,这一点,大雁和大宋相似。

即使有主仆上的名分,但仆人赚的钱,挣下的产业当然是自己的,而不是像清朝那样,什么“奴才的所有,都是主子恩赐的”。

高平本有心给甘露一份股份的,但想想,若如此做,那就是自己给甘露东西,就算她让甘草转交,别人也会这样想。

关于甘露,院子里本就有流言,这两年虽是平静了下来,但并不是说就此消失了,流言这种事,随时都是会冒出来的。这时代对男人,虽没有想象中的严苛,终归还是要清誉的。

她本是好心,何必再惹这麻烦?

林若鸿甘草自去准备礼物不提,过两日,高平也因此事被叫了过去。

“庄子里那一块,你准备如何?”

高平一愣,道:“但凭母亲做主。”

“那个庄子是你父亲的,作坊是你自己能的,说起来算是你的产业。”

“那作坊近日的收益已经大减,母亲若需要自然是随意的。”

她这说的自然是实话,和玻璃才出现的时候,现在京城作坊的利润简直可以用可怜来形容,但高太尉也知道,即使如此,每月的纯利润也是不少的。

当然,女儿的产业,她做母亲的用了自然没什么,不过女儿这么大方­干­脆,也令她觉得欣慰。

“也说不上什么用处,只是你六姨近日来了封信。”

高平摆出一副用心倾听的姿态,她现在自然和过去不同了,虽然说不上对高家了若指掌——那也不可能,旁门枝­干­不知道有多少人,她若真能都记住,也可以做这个时代的电脑了。

不过一些主要的、有直系关系的亲属,当然是知道的,比如现在高太尉所说的六姨,她就知道是和自家母亲同母异父的那一位。

那位六姨,几十年来都平平,当年因为年龄小,也没被派到京城,后来在读书上也没有读出什么,虽然说有个举人身份,但像他们这样的世家直系子弟,举人实在是太不算什么了。

再后来这位六姨也没有当官,就一直在通州打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家族产业,说好听点,是给家中帮忙,难听的,就是家族的蛀虫。

不过,她却有一个很出­色­的女儿,就是此时正在京城的高乐思。

“母亲想支持高乐思上位?”

高太尉突然提到这封信,又说到那个作坊,那想来是要把那作坊交给高乐思打理的,这可以说是对她的支持了。

“只是大姨那里……”

高平的大姨高博开,可以说是高家真正的家主,高太尉虽然是这一代高家中官位最高的,但毕竟在京城,而高家的势力、产业却大多在通州,因此虽然名义上,高太尉是高家家主,但是对高家中,产业的掌握、势力的把握,却不见得能比的上高博开。

当然,在这方面,高太尉也没有太多的心思争取,她毕竟远在京城,要想全盘掌控,不是不可以,但是,那就令人厌恶了,更何况,她下面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何必做事不留余地?

高乐思是高博年的女儿,而高乐宇则是高博延的庶女。

高博延是高太尉的二姐,当年可以说是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高平所知的不多,但也知道自己的那位二姨,几十年前也是很叱咤风云的。

但是,她犯了一个所有政客都容易犯,但却最犯不得的错误,那就是站错位了。

最后她支持的那位宗室在那场位置的争夺中落败,而她也随着在京城消失了。

高平所知道的是,自家的这位二姨几十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好像是一直在做学问,但也不和外人交流,因此在士林中也没有任何的口碑。

有着这样母亲的高乐宇,好像还比不上高乐思,但是,她的背后还站着高博开。

大家族,就算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真说到亲情的话,也不见得有多少,但是,一般来说,一个父亲的,总要比异父的更亲近一些,而高博开和高博延就是同一个父亲。

因此,虽然表面上看,高乐宇和高乐思处在同一个起点上,其实两人的环境并不是公平的。

高太尉冷笑了一下:“我倒是没有想过要支持哪一个,只是你家大姨有些不守规矩,将京城的粮铺交给了高乐宇。”

高太尉所说的粮铺,几乎所有的大家族都有。

世家地多,出仕的也多,朝廷一般发饷,都是多少稻子、谷子、各种的绢稠,煤炭——过去一般按品级发银碳、黑炭和柴禾,而现在更多的则是发银碳和黑煤。当然除了这些,还会再有若­干­的银两铜钱,只是在京城也就罢了,在地方上,银两更多的是配头。

有的一个人身兼数职,那么就会领多个职位的薪水。

比如说高太尉,虽然说太尉是她最高的职位,但其他还有众多乱七八糟的职位、爵位,即使并不是每一个职位都有钱发,但是,也能领五六份的薪水了,若是没有迎来送往的话,只是这些薪水也足够支撑整个高府了。

这并不是开玩笑,现代有人算过,大宋包公的年薪,按照当时的购买力物价来说,相当于现在的千万。

大雁虽没大宋那么高的薪水,但是高太尉却是比包公的官职更高的,身上的职位也更多。

想一想,千万能买多少粮食吧,不说千万,就说五百万,能买多少粮食?就算是买大米,就算是按市面上比较贵的三块钱一斤的大米来说,五百万,也足够买一百多万斤的大米了!

高太尉几乎一半的薪水,就是以发粮食代替的!除此之外,高老夫君是有品级的,因此,朝廷中也发的有粮饷,高平那个虚职,同样有粮饷——虽然不多,但每个月也是有大把的米面。

高府就算人多,一年也吃不了这么多的粮食,而这多余的粮食,最好的出路,当然就是粮店了。

京城的那个粮店,虽然是高家本家的产业,但是销售更多的,却是高太尉的粮饷以及高老夫君庄子里的出产,而高博开将那个铺子交给高乐宇,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想到这里,高平有些头疼:“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高太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也别太懒了,虽说你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却也要知道,有的事情,是不能让的。”

高平心中一凛,开口:“女儿省得了,那这件事,就由女儿亲自去和十九妹妹说好了。”

在府中,高乐宇高乐思都叫她三姐姐,其实这并不是她在整个高家的排行,而是她在京城这个高府的排行。

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因此就落了个三小姐的称呼。真的在高家的话,她却是要排到第十二位的,而高乐宇和高乐思则分别是第十六和第十九位。

这里高乐宇和高乐思叫她三姐姐是为了显得亲昵,毕竟会这样叫她的,本来只有高晨。

高太尉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着,不过是不满自家大姐的举动,不过是为高乐思争取一个比较公平的环境,但其实,在自家大姐将粮铺交给高乐宇的时候,这场角逐已经开始了,或者更早一些,在高乐宇高乐思两人进京的时候,就开始了。

下一任家主是谁,她本来是无心Сhā手的,否则也不会多年不回高家本家,但是有的人,却总担心她会Сhā手,走到这一步,她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倒令人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囧

喜事 (中)

第二十七章 喜事 (中)

和高太尉说完后,高平就找了个机会,和高乐思见面。

高家并没有一定要全家一起吃晚饭早饭的规矩,当然,如果不外出,高平一天中,必定有一餐是要陪高太尉或高老夫君的,而高乐宇高乐思一早也会到高老夫君那里请安,不过几人却很少碰面,这自然也有几人控制的因素。

而这一天,高平就和高乐思在高老夫君那里遇到了,高乐思先到的,她到了没一会儿,正要出来,高平就来了。

看到她,高乐思本是想避开的,高平却道:“十九妹妹在正好,我这里有个东西,正要请十九妹妹帮着看看呢。”

她这样一说,高乐思自然不好立刻就走,只有坐在那里听她和高老夫君闲谈。

高老夫君公子出身,这些年又养身养气,自和普通的中老年男子不同,就连高乐思这样见多了官员外国使者的,见到他也不由得敬服,此时听她和高平说话虽然平常,但那种亲昵爱怜却是遮都遮不住的,因此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倒也是母亲的正室,她也是母亲的小女儿,但是却从小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爱护。

这是因为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小姐。因此她的父亲,不得不巴结大姨的夫君,四姨的夫君,甚至连那些有权势的管事,也要小心应对。

要­操­持家庭,要左右逢源,要给兄弟争取嫁妆,要为自己上面的姐姐争取更好的出身、官职,同时还要施展手段压制小侍!

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她亲昵。

而且,她作为一个女儿,若是在自家父亲身边腻味的话,也惹人笑话。

而这个高平,却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这一切。

高乐思知道自己在妒忌,但是她不敢妒忌,她知道,就算自己将来成了家主,也不能轻易的得罪高家的这一支,就算没有了高太尉,这个在家族中排行十二的,过去都认为活不过二十的姐姐,也是不容人小觑的。

但是这个高平,叫自己留下是为了什么呢?

高乐思不会认为高平是真有东西让她看,这种话一听就是借口,可是自己和她一直没什么来往,这突然叫住自己……

想到这里,高乐思突然有些不安,但又有些激动。

因有事,高平也没有在高老夫君那里停留太久,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一点果子就出来了。

高乐思跟着她退了出来,两人来到暖房,高平拿出一个盒子:“十九妹妹帮我看看,这东西如何。”

难道她真的是让自己看东西的?

高乐思有些疑惑,又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打开了盒子,一打开,她就愣住了:“这是……”

高平微笑:“十九妹妹觉得这盒里的东西如何?”

“这个……”高乐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实话实说道,“这盒里的东西,做工和颜­色­虽是都不错,但,恐怕也就是中档。不过小妹眼拙,也许看错了,也说不准。”

高平微笑:“说是中档,十九妹妹真是太客气了,这盒里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中下罢了。”

高乐思没有说话。这盒子里是一串打磨光滑的玻璃项链,小拇指大的颗粒,颜­色­搭配的很漂亮,要在两年前,只是这串项链,就足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了,但到了现在,最多也就值十两银子,这其中,有一半还是看在做工上。

“实不相瞒,这串项链,是京城那个庄子里的出产,前两年这个庄子倒还不错,但这两年却是不成了,本来有人帮我打理着还可以应付,但现在也没了,不知十九妹妹能否帮我一个忙?”

“三姐姐请说。”

高乐思回答道,心中有些兴奋,但又有些屈辱感。高平这么说是让她帮着打理那个庄子吧,能帮着打理,自然就会和高平的关系更好,但是,自己所做的,不过是一个使年的工作!

京城外的那个庄子一开始瞒的紧,后来随着玻璃的普及,也就放开了,庄子和府里本就有种种关系,甘露虽然到庄子里也没有张扬,但是他做的是什么,渐渐也被人知道了。

高乐思来京城两年了,对于这件事,自然也是知道的。想到自己自幼努力刻苦,三岁识字,五岁背书,兢兢业业了十多年,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都是自己一步步考过来的,结果到了现在,却和一个使年做一样的事情,也不免有些悲哀。

不过这些悲哀只是一闪而过,片刻之后,她正要表态,高平已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十九妹妹有没有兴趣接手我这个庄子呢?”

“三姐姐说的接手是……”

“说来惭愧,这庄子已经比不了前两年了,而且我虽然回来了,却也是不可能久留京城的,实在是不想在这上面再用心思了,不知十九妹妹能不能帮我这个小忙呢?”

高乐思又惊又喜,这段话,高平表示自己以后不会留在京城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表明是支持她的!

真的说起来,高家家主这个职位,其实是延续­性­的。

比如上任家主的嫡女,一般也会是下任的家主,毕竟从小接触的资源受到的教育背景都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只是也有特例,比如像高太尉这样,靠着安乐帝一步登天的。

整个高家,无人能和她的官位相比,无人能和她受到的皇眷相比,若她不为家主,那反倒有问题了。

本来家主定了之后,就该是从她这边延续嫡系了,只是她唯一的嫡女自幼身体不好,这才给了其他人机会。

但也仅仅是机会,特别是高平身体能凑合了之后,她若有心,其他人是很难和她抗争的。

只是她没有心,一早就表明了态度,最后还避了出去,这才有高乐宇高乐思两姐妹上京,若是高平有这方面的意愿,那么就算这两人能来到京城,恐怕呆不了多久,也会被高太尉弄出去。

但是现在高平支持她,高乐思知道这份支持对自己有多么重要!她知道京城的那个粮店,目前已经有高乐宇接手了,虽用的是帮着家族料理的借口,但高乐思却知道,以后店中的盈利是必定不会再转回通州了。

她和高乐宇都是先前来参加的春闱的,虽有护卫跟着上京,但是包袱里,却是都只有二十两的银子。

二十两银子,若是放在小县城里,够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但是于她们来说,只是能买一些还过得去纸笔,连衣服都是不能添置的。

当然,她们吃住都在高府,倒也不会有生活上的问题,但是就算她们中了进士,补了缺,有了俸禄,又哪够在这京城里迎来送往的?

当然,知道她们将来都有很大的可能要成为高家家主,也没人难为她们,有的人还会暗中给她们一些方便,可是却很少真的投奔她们的。

毕竟这里,也和站队是有些类似的,站对了自然是­鸡­犬升天,站错了,也不好受。

自然,也不是没有人追随,但是第一,她们都还住在高府,有的事还是需要顾及一下;第二,她们都还只是小小的七品官,高家家主是绝不可能只是一个七品官的。

这也就是说,她们未来的路还很长,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都是持观望态度的。

只是对于别人来说,还能等待,还需要等待,而对于她们来说,却是从现在就要积蓄的。

大雁粮饷丰厚,她们不需要维持自己的家庭,手头还是松散的,但那是对于她们自己来说,要发展,要积蓄,这点钱哪里够?

高乐宇负责打理粮店,以后手头自然比她更富裕,她本来正为此事发愁想着要弄个什么营生。

这两年她倒是还存了一点钱,只是这钱在地方上还能开个铺子,而在京城,恐怕连租子都不够。

更何况在京城开铺子,岂是随便一个就能开的起来的?她虽是高家直系身份,但若得不到高太尉的支持,以后也是麻烦,而高太尉是否会支持她,她在这之前,是没谱的。

“十九妹妹以为如何?”

“妹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手上的银两……实在不多。”她一边慢慢的说,一边心下忐忑,她虽然知道高平既然说出这话,就不会在乎银两,但是她也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高平微笑:“这倒无妨,十九妹妹可以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

“是,十九妹妹先给我能拿出来的银子,以后每月按照定数给我就好了,反正是自家人,这一点,也不用太讲究。”

此后,两人又谈了金额,以及每个月要付多少的数目,期间高乐思一直在等着高平再提要求,但高平却始终没说,弄的她又是疑惑又是不安。

谈完,高平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回去,就听门房说:“少夫君来了。”

回来后,林若鸿自然是还住在自己的藕花院的,因为羞涩也因为习俗,他很少过来找高平,听到他来了,高平倒是一愣,进去了就问他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

林若鸿说的吞吞吐吐的,但他那样子,又哪是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汗,出现一个错误,本来应该高乐宇是高平的姐姐的,结果和高乐思一样都被俺写成了妹妹,俺这里两人的人设是一个十九一个十八,于是,在过了两年之后,俺就自动代入说比高平小了,囧……那啥,以后她们两个都比高平小,恩,俺去前面改一下

三千字,正常更新~~~

喜事 (下)

第二十八章 喜事 (下)

高平看了眼林若鸿,摆摆手,让身边的人都出去,这才过去拉林若鸿。

林若鸿身体一僵,好像突然受到了什么震动,但还是乖乖的被高平拉到了桌子那边。

“你看我最近的字可有进步?”

高平说着,就找出昨日才练习的两张字给林若鸿看,她对练字实在没有什么爱好,只是在这里,娱乐太少了,没什么引人跌宕起伏的小说,更没电视电脑,再加上身边人的字都非常漂亮,她倒也不得不耐着­性­子每天写上一两张。

林若鸿拿着看了,高平的字在他眼中那自然是不怎么样的,但是他更加知道自家妻主当初的字如何,因此就夸道:“转折自然,已比先前大好了呢。”

“是吗?可不要乱说唬我。”

“我唬你作甚?”

“也没有瞒我?”

“我为什么要瞒你?”

“既然都没有……”高平点了下他的鼻子,“那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

林若鸿脸一红,嗫嗫嚅嚅的又不出声了,高平想了想道:“可是你家那里……”

林若鸿摇摇头,他家那里近来还真没什么事,虽说他前不久又回去了一次,他父亲也和他提到了林开云的那些事,但也不像先前那么勉强了。

“真不是?”

林若鸿用力的摇头。

“那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高平想了想道,“宁王送来的那个葫芦……”

“什么葫芦?”

高平立刻闭嘴,心说自己这真是典型的不打自招,她本来以为是葫芦的事传到了林若鸿耳里,才惹来他今天这么古怪,哪知道却是她多想了。她正这么想着,又听林若鸿道:“你说宁王送来的那个人吗?我已在老夫君那里看过了,真真是好容貌。”

大户人家,亲生子女称呼自己父亲为老夫君的也不少,林若鸿这样叫,倒也符合这里的习俗。

高平­干­笑。葫芦长成那个样,她自不能说人家长的不好看,那样一来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了,但就算她情商再低,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称赞其他男人的容貌,因此笑了两声,就转而道:“那么我的小白,你今日来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一句,她几乎是趴在林若鸿的耳边说的,林若鸿就觉得一股热气从右半边脸透过来,立刻就把葫芦丢到了一边。

“小白,恩?”

林若鸿更是面红耳赤:“我、我……”

“你什么?”

“我来请你……请你帮我……”

“帮你什么?”

林若鸿这时候脸已经涨的通红,眼睛湿润,睫毛蒲扇,高平本只是想逗弄他一番,此时见了他这么秀­色­可餐,倒是有些食指大动了。

“小白?”

林若鸿牙一咬,拉着高平进了里间,然后放下帘子,在高平的诧异中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光滑的身体。

高平又惊又喜,还带着几分的不敢相信,她家小白,什么时候这么大胆,这么豪放,这么……

好像就是在真正是小白的时候,也没有拉着她脱衣服吧。她这样想着,向外面看了看,现在这还不到中午,他们两个关起门,在屋里这样那样……她倒是不怕,就怕以后小白难做。

“怎么样?”

那边传来林若鸿有点窘迫又有些焦急的声音,高平心中一横,自家夫君都这么大方了,她要是退缩了,以后小白可就更难做了。

她这样想着,就要摸上去的时候,又听林若鸿道:“到底怎么样啊。”

“什么?”

“你看是不是颜­色­有些深了?”

高平看他露出的上半身,皮肤光滑白皙细腻,只有左胸前一点,显得颜­色­有些深,她上去摸了摸,感觉不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正想安慰林若鸿,突然想到在杂书中看到过一句。

这种变化……也许、大概……

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林若鸿,林若鸿瞪着眼,又是羞涩又是不安:“你、你看我这是……”

“小白,你这是不是……”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说完,两人都愣在了那儿,过了一会儿,林若鸿突然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高平转过身,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犹疑有些尴尬的开口:“这个,还是找个有经验的人来看看吧。”

林若鸿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才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你看,是不是真的深了?”

“我看是。”

两人都沉默了,这个世界,男子怀孕既不用十月怀胎,也没有那么多的反应,判断是不是怀孕,到了最后自然是可以诊脉的,但在初期,大多却是看胸前。

男子在嫁人前,左胸前是有一块守晶的,后来结了婚,守晶脱落,过一段日子,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也就和周围皮肤的颜­色­一样了,只是若有了孕,那么那块地方的颜­色­就会变深。

因此,若是结婚后不久就有孕,很多人都是不能马上发现的。不过林若鸿已经和高平成亲三年,圆房也有两年了,那个地方早就看不出痕迹了,现在虽不能说多么明显,但却可以轻易的看出和周围的颜­色­不同,自然是有孕了。

不过这种事,两人都没有经验,特别是林若鸿,他发现颜­色­不一样了,也不敢声张,深怕是自己想孩子想的眼花了,纠结了两天,这才过来让高平帮着看,偏偏高平也是个不懂的,也怕自己看错了。

高平清了清嗓子:“我去告诉父亲。”

林若鸿连忙拉住她:“先不要说,再找个人看看。”

高平摸了摸他的头:“你我不可能同时眼花的。”

“万一、万一错了呢,老夫君知道了,要失望的。”

“你我和甘草都没有经验,门房倒是有经验的,但那还不如告诉父亲呢。”

林若鸿想了想也是,虽然还有些忐忑,但也点着头应了。

高平找到高老夫君,将这事悄悄的说了,高老夫君知道了,立刻就要亲自过来,还是被高平拦着了:“父亲这一去,若是真的也就罢了,若是一场误会,倒成了笑话。”

“怎么就是误会了?必定是真的!”

虽然这样说,但高老夫君还是叫了两个有体面的使年去看,那两个使年去看了,回来就对着高老夫君、高平道喜。

高老夫君喜不自胜,一边找人去请太医,一边又去找人通知高太尉,同时还交代高平:“你夫君目前是有孕的,可不许气着他,他若是脾气不好,冲你发火,你也暂时给我受着。”

高平听着连连点头,想着自己平时还是以温柔多情的形象出现的,怎么到了自家父亲这里,听着就像浪情纨绔了?

这边御医来了证实了之后,高老夫君更是亲自到了藕花院一趟,仔仔细细的都看了,把一些有尖的有棱的东西都让收了,又派了两个有经验的使年过来照看,当着林若鸿的面交代:“让你们两个过来,是来照顾少夫君的,不是过来充大爷的,这一点,你们可要给我分清了,不要因为一时糊涂,丢了几十年的体面!”

那两个使年,都齐声道不敢。

高老夫君又看了林若鸿身边的使年,林若鸿此时身边跟的,都是从代州带过来的,虽然也是出挑的,但在高老夫君眼中,却都不怎么样,不过也只是看了他们两眼,却也罢了,只是又拨了身边的挑灯过来。

高平知道这挑灯是自家父亲身边得力的,很多事情,自家父亲懒得理会,都是他出手,因此连忙道:“我知道父亲疼孩儿,但是挑灯哥哥却……”

“谁说我这是疼你?我这是疼少夫君,你放心,我不过是让他过来照看两个月,顺带也教导一下少夫君身边的这些人,我看这几个年龄都不大,要再过两年才会放出去的吧。”

高平和林若鸿当初挑人的时候,都没有挑年龄太大的,毕竟这个时代,男子二十就已经是很大的了,若是只找些十七八的,过不了两年就要放出去,因此当初挑的都是十四五大小的,毕竟在内宅里,不过是一些打扫收拾,力气活自有其他人做,因此高平也没有什么使用童工之类的感觉。

高平和林若鸿都不觉得身边的人需要教导,但京城毕竟不比代州,此时高老夫君这样说,他们也不能反对。

过后高老夫君对高平道:“我让挑灯过去,也是让少夫君看的。少夫君的­性­子沉静,做少夫君自然无事,但若是做夫君、做老夫君,恐怕就难了,现在多学学,对他将来也有好处。”

他说着,又看了眼高平:“我知道在代州,你是让甘草管家的,这倒也罢了,只是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就不可如此了。正夫君管家才是正理,你若想给甘草一些便宜,倒不如多给他置办两处庄子,那庄子,倒是可以让他自己照看的。”

高平应了声是,高老夫君这些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却可以说是金玉良言,现在林若鸿和甘草自然无碍,但以后有了孩子就难说了。

高太尉知道这件事后,虽没像高老夫君那么夸张,却也笑着道:“自此以后,你算真的长大了。”

高平苦笑,心中很有点窘迫,原来没有孩子,她就不算长大啊。

“宁王送来的那个人,你倒是可以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O(∩_∩)O~

第二十九章 风起(上)

高平相信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非常怪异,因为高太尉又道:“这府里被安Сhā进来的,也不差他一个,料他也翻不出天去,只是你要记得他是被什么人送来的,不要动了心思就好。”

“母亲……”高平吞了吞口水,有点艰难的开口,“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高太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高平被她这么一看,差点真以为自己对葫芦有过什么歪心思呢,这时候她就有一种感觉,很想喷出口献血,再大呼自己是被冤枉的。

“少夫君有孕,半年内都是要好好调养身体的,你身边只有甘草一个,要收了那个人,也无关紧要。”

高平立刻摇头:“女儿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那是把这心思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听她这么一说,高平心中很是怪异,这是母女之间要说的话吗?总有点不正常吧,不过转念一想,想到地球上好像也有高官富商的私闻传出,那里面,父子共同怎么怎么样的,好像也不是怎么稀奇。

只是这样想着,更有一种荒唐感,当下苦笑道:“母亲莫要打趣女儿了。”

见她这么不凑趣,高太尉也不好接着说什么,不过还是道:“女子纵意行事,莫要婆婆妈妈的,喜欢就立下,又不是养不起,只要不因此误事,忘­性­都不过是小节!”

高平听了,也只有诺诺的应了,背后只是除了一身冷汗。

而就在她和高太尉谈论“大女人”的问题的时候,她只要派手下的一个将军做就可以,但是,高平安排的那个宣传实在太成功了,成功到连眺国人都相信了。

眺国境内有煤矿,倒不会被大雁拿着要害,但现在达官显贵都知道煤矿是个值钱的东西,有一个煤矿在手,比什么有多少牛羊,多少农奴还要有用,因此,只要发现一个煤矿,立刻就有无数的达官显贵扑上去,一个个如同见了羊的狼,而这一次,被羊吸引住的就是住在他们的南院大王,莫向玉。

关于莫向玉,鹤翔是这么评价的,虎母犬女。

莫向玉的母亲莫子竹很厉害,鹤翔才到大震关的之后很吃了几次亏,若不是大震关是个天险,很可能戈阳路在几年前就糜烂了。

可以说,鹤翔是在莫子竹的威压下成长起来的,等她渐渐的能和莫子竹不相上下的时候,莫子竹却死了。

当年她还为此唏嘘了一阵,不过收到消息,她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厉兵秣马,然后带兵杀进眺国。

莫子竹一死,眺国南部真处于慌乱状态,她这一杀,就如同热导切到了­奶­油里,一刀划到了底。

当然,当时大雁也没有为这场战争做什么,因此倒也不可能一下就怎么,但在眺国身上狠狠地割下一刀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她这边出兵,那边诏书、文书就到了,从安乐帝到兵部都要求她回头。

她一开始还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话来应付,但是诏书一封封的到,一开始还是兵部利用信鸽、驿道传来的急件,后来根本就是从进程赶过来的使者。于是,当第八封诏书到的时候,她不得不收兵。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的粮饷从来就没有充足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虽然再有心却也无力进攻眺国了。

而莫向玉继承自家母亲的位置后,也知道鹤翔不好惹,所以从来不主动招惹。天天就躲在眺国深处吃喝玩乐,几年来,两方倒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莫向玉作为南院大王,本来的生活,用一句大俗话来形容,就是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只要她本人不是太愚蠢,一辈子也不用为银钱发愁了。

可是,她偏偏算得上是愚蠢的典范,不到十年,就把当年母亲祖辈留下的积蓄挥霍的差不多了。

这在外人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偏偏确实事实,说起来,高平在这里面也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比如,她弄出来的玻璃、钟表,莫向玉都是忠实的拥护者,光是钟,就足足有三十六个,从一开始显得有些粗糙的大钟,到后来那种­精­致华丽的座钟,几乎搜集齐全了。

此外,各种类型的奢侈品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不愁银钱的,毕竟作为南院大王,下面自有孝敬,但是眺国上下都知道她是好糊弄的,因此本来的孝敬就可能转到别人那里了,本来是属于她的,就被其他人拿走了。

她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是突然有一天,被告知自己没钱了。

这一句对莫向玉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没有钱了,她的鲍鱼燕窝,绫罗绸缎不是都要没有了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得到了玉成有煤矿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莫向玉大喜过望,其实她的境内本来也是有煤矿的,不过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其他人买走了,真的说起来,那一方到也不见得比她的官职大,但却比她来的凶狠,她试着找人去协商了一下,就被对方打了出来。

莫向玉的凶狠向来是对手下的奴仆,一看对方也不好惹,而且还和皇夫有关系首先就窃气了,也不敢再去抢夺,只是每次想到那个煤矿,就要长吁短叹一番。

现在好了,又出现了一个煤矿,虽然在玉成,可是与玉成那个地方,其实是无主的!

至于说邻大雁近,那也无妨,反正她是不会往那边去的,只让手下人看管,然后挖出来的煤,直接卖给初芽,比再运回眺国还赚呢!

再说,那一块可是她们南院的地方,谁也不能和她争!

就是抱着这种想法,莫向玉出兵了,不过她向来把自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就算出兵,也是大军在前,她自己所在后方,死活不会出眺国国界的。

只是虽然她没有出来,但是鹤翔在这里积蓄深厚,自然知道,她倒了眺国的边界。

是的,她还每处边界,但是,那一点点边界线,在鹤翔眼里从来不是问题。

“将军。真的要如此吗?”

帐篷内,火光缭绕下,微胖的女子开口,鹤翔微微一笑:“巧曼在这个时候还不赞成吗?”

郑巧曼道:“我只是担心将军会受到非议。”

“我现在的非议还少吗?何况这一次,我可是有圣旨出兵呢~”

郑巧曼还要说什么,但看了眼她的脸­色­,终于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鹤翔低头看向平铺在桌上的地图,她何尝不知道郑巧曼担心的是什么。她这次虽然只是奉旨办事,但旨意只是让她虚张声势,可没有让她擒拿眺国贵族。这件事,被人抓住做文章,那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贪功冒进。”

“不遵国法。”

“为一人之名声,私开战端。”

……

她不用想,都可以随手抓出很多条,但是这个机会太好了,好的她不愿意放开。

现在的莫向玉虽然愚蠢无能,确实无可争议的南院大王,但是她一死,下面必定再起争端,为了争夺这个位置,眺国自然无暇顾其他,而她,则可以趁这个机会打进锁关,收复锁玉路。

若能做到这一步,从此以后,她大雁就有了一块牧马之地,再不是只能挨打了~

而当年太祖还有示下,收复锁玉路,异­性­封王!

她本就是嫡系宗室,就算不能继承母亲的王伟,也会有个公 侯之类的爵位,若是再有这样的功绩,也是理所应当的。

届时,她身居王位,坐拥二十万大军,掌控两路,虽不是割据成军阀,但总算也是有自保之力了,只要她不离开戈阳路,就没有危险。

是的,很危险,鹤翔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就算因为和高平合作,她的财政得到了缓解,大军暂时是没有哗变的危险了,但若是安乐帝要为自己的女儿上位铺平道路的话,一定会解决她和宁王的。

她不知道安乐帝会怎么解决它,但自从皇女诞生的消息传来,她就再没有 找过男人,再没有吃过一顿安生饭,她每一次吃饭喝水,都要经过人先试过之后才敢下筷。

而且,她还担心高平,高平现在看来,算是支持她的,但是,谁能保证永远?特别是高太尉是一向表明自己要做春臣的。

若是皇女登基,高太尉成为顾命大臣,要是她想手掌大权,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义母”,那高家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她。

就算高太尉真的就想做纯臣了,真的就是忠心耿耿了,那么高家首先要对付的还是她。

到时候,高平撤资,朝廷物资不到,那么面临大军哗变的她就只能乖乖的解除军权回京一途了。

运气好一些,也许还能在京城做一个闲散的宗室,若是运气不好,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变成了尸体。

而若是拿下了锁玉路,那就完全不同了,虽然以两路的人力物力来养二十万大军还是紧张,却也勉强可以支撑了,而且拿到了锁玉路,她更有转圜余地,起码有一路可以休养生息,进行发展。

所以,无论为私为公,她都要冒这个险。

风起(中)

第三十章 风起 (中)

芙蓉帐暖

点着银碳的室内温暖舒适,宁王枕在男人的腿上,吃着他剥了皮的桔子,刚刚发泄过后的身体有一种空虚的餍足。

昏昏欲睡之间,门外传来敲门声:“殿下,北路急报!”

她猛地起身:“进来!”

外面的人低着头进来,单膝跪地,将手中的烤漆公文递上去,宁王接了,随手撕掉外面的牛皮纸,拿出里面的信件,一目十行地扫视,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她怎么敢?”抓着纸的手有些哆嗦,她抬起头,有些慌张地看向屋内,刚才温柔的美人在此刻是那么的令人厌恶,平时看起来有趣的使年更是面目可憎。

这些人都没有用,这些人都不能帮她,她要找……

她本能的,就想找王梓山,但立刻的,她就惊醒了。不能找王梓山!那个人,过去是一心向着她的,但是自从皇女出世,就开始敷衍她了。

是啊,比起年轻力壮的她,当然是,还在襁褓中,什么都不懂得皇女更好糊弄。

又一次的,她后悔了,她不该鬼迷心窍的走那一步。走了那一步,她不仅为自己添了一个敌人,而且,从那以后,日夜未得安稳。

“如此一来,就算殿下未登大位,其和登基也无甚差异。”

“若陛下仙去,皇女登基,必要有顾命大臣辅佐。高远航深得皇眷,想是人选之一,但若无意外,在下也应入得凤眼,届时由在下配合,殿下必合今时今日更不一样。”

“皇女出世,殿下和那鹤翔将军,就都成了­肉­中刺,然殿下最多被暂时罢免,那鹤翔将军却是手握兵权,陛下为保社稷安稳,必要有所动作,殿下不用动手,就能除去一个大敌,何乐而不为?”

……

那个人的评价议论仿佛就在昨日,就是在这些言辞中,她动摇了,她利用关系,利用身份,做了那件事,此后又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令那件事有结果。

她成功了。

她成功了。

但是,她得到了什么?

无甚差异?更不一样?

是啊,的确是更不一样了,过去时­精­心为她策划,现在是勉强敷衍:过去时三日必要来找她一次,现在是十日也不见得会来一次!

“殿下不觉得这样更能令陛下放心吗?”

是啊,少了她那个能臣,她这个宁王的声望必定要下跌,陛下当然是会放心的,可是,她却再不能放心了!

“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虎。”

就是此时宁王的感觉,她的视线又落回手中的急报上,上面说鹤翔在二月出动大军,抢夺玉成,正和眺国的兵马相遇,双方僵持不下时,眺国突然袭击大震关,鹤翔一怒之下,引病追击,在荒原上迷路,却巧遇眺国的南院大王。

双方一场血战,最终,鹤翔竟将那南院大王莫向玉一死,眺国兵马打乱,鹤翔竟趁乱势出兵,一路北上,竟然所向披靡!

正和,巧遇!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以为她是三岁的孩子吗?第一次巧遇还能说得过去,第二次,在荒原之上还能巧遇?

以为这是演义话本吗?

而且莫向玉身为南院大王,身边不可能只带几个护卫,是随便想杀就能杀的吗?鹤翔若没有充分的准备,若没有充足的兵力,能杀得了在万军中的莫向玉?

更何况杀了莫向玉后,还一路北上!

眺国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杀入了?

宁王在这里几乎有些神经质地想着,其实她不知道,鹤翔也是有同样的疑惑的,眺国,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杀入了?

在很久以前,她就在为这一次的出兵做准备了,不,她并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但收复锁玉路,可以说历朝历代守卫大震关将领的愿望,是他们大雁的祖训!

所以,自她来到大震关,就像她先前的那些将领一样,做种种安排,这些年得到的情报中,是有眺国一日不胜一日,上层糜烂,军队腐化这样的信息,但是,这种事,可以说各国都一样的。

这些年她远离京城,但却年年都要送东西回去打点,就算不看情报,她也知道朝中大臣变成了什么样。而军队中,包括她手下的军队,吃空饷的事情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所以,她虽然知道眺国已不复当年的凶猛,可是直到真正打入了锁玉关,她才知道原来眺国,已经是这个样子。

如果聚集了全国主力,如果有着更充分的准备,那么,是不是就能将眺国一攻而下,一尝百年屈辱呢?

在领军北伐的征途中,鹤翔有时会忍不住这样想,这份诱惑令她每次想到都要热血沸腾。

攻克眺国,血洗百年耻辱,从此之后,再无人敢对大雁叫嚣,这份功绩,也足以荣耀千古了吧?

不过她也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眺国就算现在看起来腐化了,但之所以会这么容易被杀入,一时没有准备,二是南部大军都被莫向玉征集,所以将莫向玉杀了之后,他们一路而来才会这么容易。

而已她的兵力,最多打下锁玉路。

“若有一日……若我也能……我必要一尝今日的抱负!”

杀了莫向玉,鹤翔心情大畅,豪气顿生,而与此同时,她出兵的消息,虽然没有公布天下,但有心人也都知道了。

宁王知道了,但是,安乐帝自然要比宁王更先知道,看着送上来的情报,安乐帝又惊又喜,有几分恐惧,更有几分叹息。

锁玉路、锁玉关,大雁几代人都想收复,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这么被收复了。

朝中姓高的大臣自然也是有几个的,但在这个时候,会被皇帝叫到的当然只有高太尉一个。

真的说起来,高太尉倒比安乐帝更先得到这份情报,因为高平的商队一直和大震关有来往,所以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而之所以会比安乐帝更快,则是商队走的是水路,是直接从大震关到大庆府,然后又放了信鸽的。

不过早也没早多长时间,高平一拿到信息,就直接找到了高太尉:“此次却是令母亲难做了!”

高太尉拿着纸条看了一遍,沉吟了片刻,道:“却也不然,这事你会有些麻烦,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

高平迎着高太尉的目光,道:“若说女儿完全不知,那要不就是在骗母亲,要不就是女儿太过愚蠢,但,女儿实不知她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高平也想到到鹤翔会趁机做一下什么,但她最多想到的,也就是夺了锁玉关,眺国要想在袭击大雁就再无以前的便利,相反,倒是他们能够一马平川。

锁玉关,她没有真的去过,但只看地图的话,应该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一省,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在还算是太平的时候,要攻克一省,并不容易,就算是打下了省府,也不过是席卷一票,但是现在看鹤翔再做的,显然不是­干­完就走的行当。

“女儿若知她要这样做……”

高平说到这里,摇摇头,鹤翔这在做的,已经可以说是意图歌剧了,现在的大雁虽然说不上强大,但只从经济、人民的生活水准来说,还可以说是盛世的,这也就代表着,皇权对人还是非常有号召力的。

鹤翔这样做,虽说不上谋反,但­性­质也算是严重的。当然,从公正的角度来看,鹤翔攻下锁玉关,对大雁是有好处的,以后眺国,或是其他少数民族要从那个方面进攻中原,起码要过两个天险,这足够中原有所反应了。

说的难听一些,要是她不幸赶上这事,也足够她有时间逃命了。

但,送现在来说,鹤翔做出这个事对她却是有牵连的。

“她若是在其它地方这样做,自然有莫大的­干­系。但在锁玉关那个地方,却也罢了。”

高平有些不解的抬头,高太尉正准备给她解说,外面就有人来报,说宫里有人来,宣她进宫。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莫要惊慌,也不用对你父亲多说。”

她说完,就去换衣准备,虽然不是正式的上殿,但面对皇帝,自然也要衣冠合适。

高平送她出去后,慢慢的向后院走,她当然说不上怕,但却有些茫然。对她来说,就算受到了鹤翔的连累也没什么,大不了出海避出去,虽然这里不是地球,但既然有海贸,那外面必然也是有一方宽阔的天地的。

但高太尉却显然是不能这样的,所以,她与其说是怕鹤翔连累了自己,不如说是怕连累了高太尉。

她这样慢慢走着,突然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回过神,就看到一人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小姐赎罪,奴奴冲撞了小姐。”

那人说着,就见一张无暇的脸上,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带着几分柔弱惊慌。

第三十二章 风起(下)

初春的深院,柳树下面,楚楚可怜的人抬眼看着你,那一眼,就仿佛是永远—高平为自己的这个狗血想法打了个寒战,她要承认这个相遇是经典的,虽然这个相遇很老套,但毕竟这么漂亮的人,一般人也许就会选择将错就错的,这么一想,她就觉得眼前的葫芦有点可怜了。

是的,高平知道眼前的人是葫芦,虽然咱唉一开始她并没有认出来,毕竟那一天的葫芦是轻纱薄衣,又是在晚上,烛光摇曳,和现在素颜朝天,穿着青灰­色­的使年衣服的样子还是很不同的。

而这葫芦被送来后,虽然是在高老夫君的那里,但是高平也没再见过他,因此第一眼,他并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

不过,会这么自称的,会这么看她的,特别是会这么故意撞上她的—虽然她刚才是走神了,虽然高家从来没有规定说,下人走路是不允许出错,但是她现在走的是一条直路,而且走到快一半的位置了。

一个人再走神,拐弯的时候也会抬抬头的,这也就是说,这个葫芦刚刚走到这条路上的时候,就应该看到她了。

当然若说这个葫芦眼睛近视或者是出神的厉害……这两个理由也不是说不过,不过高平觉得这个概率实在不高。

说起来,高平对这个葫芦是没什么恶感的,这个人,被当作礼物似的送过来,既要讨好旧主人,又要巴结新竹人,无论其本身有什么目的,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有思想的工具。

自然,好感更谈不上,她对这个人,就是没感觉,只希望这个人能安安分分的,不要闹事就好了。

“小姐……”

见她不说话,葫芦又低低的叫了一声,高平回过神来:“你是哪个院的,这么莽撞?”

见她开口了,葫芦垂下头,更加柔弱的说:“奴奴是老夫君院里的,奴奴……”

“嗯,既如此,你一会儿自己找了挑灯,就说我说的,你这个月的工钱减半。”

这话一出,葫芦立刻脸­色­大变,她刚要说什么,高平已经转过身走了,葫芦看着她的背影,又气又恨,还有几分愕然。

竟然就这么走了?他还跪在这里,她竟然连让他起身都没有的就这么走了?

葫芦对自己的容貌一向是自信的,虽然说他先是被送给了宁王,又被送到了这里,这份自信也没有被打击半点,相反,这令他更自信。

在他被送给宁王的时候,他的主人告诉他,日后会风光无限;

当他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宁王告诉他,最重要的就是讨得高平的欢心。

他的两任主人,都是相信他能另一方喜欢才将他送出来的,而他,也相信自己是绝对能达成这个目标的。

即使宁王一开始没有碰他,即使来到高家后,高平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没有怀疑过。

宁王不碰他,后来证实是为了将他送给高平。而高平不碰他,他相信是顾忌高太尉或者高老夫君。

他虽只是个内宅男子,但先是被原主人调教,对朝中政局也是有所了解的,他相信自己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不,他并不认为高平一见他就会怎么样,但是他相信,若是有了这个机会,他以后会再有无数个机会,。

他相信高平是喜欢他的,就算女子薄情,早已忘了他,但再见面的时候,必定还是会重新喜欢上,否则为何偏偏挑中了他?无论诗词作画都是他,他是不信高平会因为那诗好画好,才会这么选的。

但是刚才,高平竟然毫不犹豫的转身了,葫芦几乎从出生以来就被教导研究女人的表情动作,他能看出高平的那个动作中,是没有半点怜惜的。

一时间,葫芦几乎想冲上去质问,宁王虽然也没碰过他,但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连最后要将他送人的时候,还带了点可惜凝望还是如此,高平算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而且,若没有高太尉,她连一个商人都做不成!

虽然已经气的咬牙切齿了,但他还是低着身,垂着头,他知道高平回头的可能不大,但哪怕是为了那一丝一毫的肯呢个,哪怕是为了让其他的人看,他也要把戏做全了。

高平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转身就被人恨上了,她不知道像葫芦这样的,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看不起他,甚至可以厌恶他,但是就是不能无视他。

她只是不想和这个葫芦有任何纠缠,本省来说,她还是懒散的,更没多少照顾人的欲望,有两个夫君就足够了,完全没想过再给自己找一个负担。

她转过身,辨认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为止,就向甘草所住的院子走去,按说,高草一个侍夫,又没有孩子,是不能独具一个房子的,不过高平目前只有他一个侍夫,也就只有如此了。

看到她,甘草很是惊讶,弄得高平很有些惭愧。

这一段,她是没有怎么来甘草这里,要说林若鸿有孕,她又只有甘草一个侍夫,是应该经常往这边来的,但是她总觉得这种事不太对,所以就很少往这边来。

原本甘草还是经常大林若鸿那里的,但自从林若鸿怀孕,他就除了早上晚上过去坐坐,就很少再去了。

高平也知道,他这是为了必先,林若鸿现在怀着孩子,万一有个问题,那甘草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因此说起来,两人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甘草一边让人端上水果糕点,一边陪她说话:“小姐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怎么,我不能来?”

“不是不是,我是说,有些、有些太突然了。”

高平啊了一声,打趣道:“原来我来看你,还要先请示啊。”

“小姐!”甘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脸涨的通红,旁边的使年一见这个样子,早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甘草。”高平拉住他的手,“你觉得委屈吗?”

甘草有些迷茫的看着她。见他这个样子,高平一笑,也不再接着说这个话题了,转口就问他最近做了些什么。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一起吃了饭,高平也就离开了,虽然说可能­性­不大,但她觉得不想发生在林若鸿有孕的时候,甘草也怀上孩子这样的事,这无关身份是否尊贵,如果现在先怀孕的是甘草,她也绝对不会让林若鸿怀孕。

高平离开后,使年进来收拾东西,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小姐就这样走了啊。”

甘草低着头没有说话,那使年又问:“主子不留留小姐?”

甘草看了他一眼,“这种事,不是你要­操­心的。”

那使年立刻跪倒,“主子,小的小的不过是觉得主子应该……”

“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是我的事情,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刚才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那使年连声答应了,退下后,就有人说:“蓝袖你傻了,说那种话,先前的两位怎么走的?”

蓝袖吐了下舌头:“我想着今时不同往日嘛。”

“老老实实的,别想那么多虚的。”

蓝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明月哥哥,小姐既不在主子这里,又不能去少夫君那里,那晚上,她要去哪里啊。”

话音刚落,就别明月捂住了嘴,“快住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被人听到了,当心剥了你的皮!”

他说的严厉,蓝袖也不敢再多说了。

其实高平晚上要去哪里,不仅蓝袖想过,林若鸿甘草都想过,但他们来你哥哥,一个是不好意思问,一个是委屈惯了不会问,因此维尔嗯虽然知道高平是不外宿的,却是都不信,她日日独守空房的。

这倒也不是他们对高平没信心,而是从他们的过去的经历和认识当中,就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们都知道,高平在没到代州前的确是没有人的,但都知道,那时是身体不好。

“更何况就算那时候……”

甘草和林若鸿虽然彼此从来没有交流过这方面的事,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想到了一起——就算那时候,高平也还有了甘草呢。

高平当然不知道,自己两边不沾边,反而另大小两个夫君多心了,从甘草那里出来后,她就到了刘欣那里。

在代州的时候,本是她和蓝春海、刘欣三人经常在一起的,但是蓝春海在代州两年,平日没什么事的话,也不会找人去叫。

当然这倒不是说蓝春海的夫君的河东狮,也不是因为她对蓝春海有什么看法,毕竟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而新收的那个又是心头­肉­。

手心手背都是­肉­,蓝大先喻那就是两头受气,如同风箱中的老鼠,天天就为了两个夫君头疼了,要不要说其他的了。

和刘欣谈论了一会儿,她慢慢也就知道,为什么高太尉说这事她会有麻烦,但应该不大的原因了。

纠葛 (上)

第三十三章

“若鹤翔真的夺取了锁玉路,朕当如何?”

御书房中,安乐帝背着身,面向窗外开口。现在玻璃流行,一般富裕人家,也都将玻璃用到了窗户上,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大块的纯净玻璃还是奢侈品,因此大多还是在格子上装的彩­色­玻璃。

不过安乐帝这里,当然用的是一整面玻璃的窗户,从她这个角度,正能看到外面的杜鹃花,和新鲜吐芽的枝条。

“当赏。”高太尉一拱手,毕恭毕敬的说。

“如何赏?”

“重赏。”

“私起重兵,轻启战端,当赏?”

安乐帝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怒气,高太尉的声音依然脸­色­不变的开口:“当赏。”

安乐帝突然转过身,高太尉又一拱手:“臣请陛下张贴皇榜,告知天下,锁玉路重回我大雁!”

安乐帝没有说话,高太尉继续道:“昔日凤明帝曾昭告天下,取锁玉路者异姓封王,此乃祖宗万年基业,当日天宁帝曾对锁玉路念念不忘,曾两派大军前去,甚至御驾亲征,然最终没能收复,今日却在我皇手中完成,当使万民同乐!”

天宁帝是大雁的第二代皇帝,也是到目前为止,大雁最能称得上英明神武的一位。凤明帝是大雁的开国皇帝,不过终她一生,也不过是取了中原正统,她的继位者就是天宁帝。

当时大雁的国土还没有这么大,境内也多有不尊号令,肆意妄为,甚至私下称王的。

天宁帝在位三十六年,前十二年都用来东征西讨,终于使宇内一清,再之后,这位陛下休养生息,对外开启海贸,对内用林得逸清除瘴气,终于在二十年后,使国力大振。

然后这位陛下以二十年积蓄之力进攻锁玉关,本以为能一克而下,哪知最后却碰了个灰头土脸。

天宁帝一生骄傲,这一次进攻又可以说是积蓄了毕生的准备,自然不允许这样失败,因此在两年后,不顾众人的反对,带着大军御驾亲征。

如果天宁帝当时再年轻十年,如果她年轻的时候不是那样东征西讨,也许,这一次亲征就成功了。

天宁帝在位三十多年,无论是在朝在野,在民在军,威望都是绝对的,当时眺国虽凶­性­仍在,但也是几次都被拿下关隘,就在天宁帝几乎要成功的时候,因为太过­操­劳,引起的旧疾复发,她虽然还想竭力支撑,但却几次昏迷,最后只有草草收兵。

在外人看来,天宁帝是在回到京城后驾崩的,但其实,在进入到京城的前两天,她就已经死了,死前只来得及让亲信带诏书回去,这件事等到后世被挖出来的时候,曾有学者怀疑,天宁帝也许当时并不想传位给当时的太女的,否则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在锁玉关就要拿下的时候回去。

“天宁帝一生自负,做什么都可以说是成功的,她的­性­格也不允许她失败,史书说她旧疾复发,匆匆而回,但是她的旧疾是突然复发的吗?显然不是。那么她为什么后来又要匆忙的赶回去呢?”

后世一个以研究大雁朝出名的学者曾做过这样的报告,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天宁帝后悔了,在她临死前的那么一段时间里,她终于认识到,她当初所选的那个太女,其实是不适合做皇帝的。

她一生刚强,要强,不允许别人窥觑她的地位,所以就选了一个中庸的皇女来做太女,而在她两攻锁玉关,久攻不下的时候,她终于认识到,这样的皇帝,是不适合大雁的。

也许她早就认识到了,但是她认为自己能给后代留下一个安稳富足的大雁,所以就选了一个能守成的太女,但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她认识到,自己做不到这一步了,所以就想换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学者的研究发现,而在此时,高太尉提到天宁帝,却是在隐晦的暗示,天宁帝都没做到的事情,如果在您的手下做到了,那么这份功绩,这份声望,那是无可匹敌的!

任何一个皇帝,哪怕是再无能,再没有野心,其实都是想名传千古的,安乐帝也不例外。

她支持高平Сhā手初芽,说到底,也还是存着这方面的心思,但是她毕竟不是天宁帝,所能做的也只是守成,而并非创新,也没有那样的气魄,所以虽然有绝佳的条件,却从没想过要大动­干­戈。

但是此时,这份功绩,这份声望,已经送到她面前了,就看她要不要收了。

收了,那她必定无法再对鹤翔有任何动作,起码目前不仅不能动她,还要给与一系列的封赏。

不收,安乐帝知道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

其实在宣召高太尉来之前,安乐帝心中已有定论,不过,她还是需要一些肯定。

在安乐帝的心中,对鹤翔的忌惮,是要比宁王深的。

虽然从声势上来看,宁王好像是风头无限,但安乐帝深知,宁王的风头,有大半靠的是新党,而新党的党魁王梓山却并不见得忠心于宁王。

安乐帝知道,王梓山也不见得忠心于她,她忠心的,其实是自己的理想,谁能给她施展自己的舞台,她就忠于谁。

而鹤翔则不一样了,她的成绩是凭借在边关守了十多年守出来的,军队是自己练出来的,心腹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也许在朝中的势力看着稍弱,但其实所缺的,不过就是一些交易,一些妥协。

因此,她明知粮草军饷对军队的作用,却一直纵容着宁王在这上面做手脚。虽然她后来给旨意,准她自筹,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令她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默许鹤翔和高平做生意,她不在乎鹤翔是走私还是做海贸,她甚至鼓励她这么做。

“但是,只是一些走私就能令她积蓄大军出动的粮饷吗?”

一时间,安乐帝有些迷惘。走私自然是暴利的,但鹤翔经营的毕竟还不到一年,若说已经赚取十多万大军出动的军费粮饷,那就成了笑话,她的军队之所以能够一路打下锁玉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她杀了莫向玉。

莫向玉生活豪奢,而且就算是在军中,也是各种奢侈品不离身的,她的中军,自然更是带足了粮饷军费。

除了这些,眺国虽然已经算是半农耕的国家了,但还有一半还是游牧,牛羊马匹自然是不缺的,鹤翔一路扫荡,这些东西自然都席卷了上去,虽然不能说多么充足,但最起码,保证了军队没有缺粮。

不过这些事情,安乐帝收到的急报上自然不可能写的这么详细,她一时也顾不得去想这些。

她沉吟了片刻,笑吟吟的开口:“听说远航家近日有件喜事?”

高太尉也笑道:“是,臣下家的多女枝终于要多添一枝了。”

“那我就先祝远航家的这枝多女枝也能成树了。”

高太尉立刻拱手道谢,连称,托皇上金口玉言,只望此事成真。

若要多女枝成树,那必定是要有新的晶胎挂上去,安乐帝这么说,是在预祝高家的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是女孩。

“岁安成亲已有三年,今日才有第一个孩子,子嗣上,倒也不是太旺盛。”

高太尉苦笑,三年才有一个孩子,而且这孩子还没有出世,到底是不是能站住还两说,何止是不旺盛啊。

她这样想着,心下却是警惕,安乐帝突然提起此事,却有是为何?这种事,虽然说不上不好,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作为皇上,突然提起臣下的隐私暗痛,实是有违常理。

难道下面的事,还和高家的下一代有关?就算高太尉城府极深,早已修炼出金刚似的不动功夫,想到这里,也不免心跳加速,后背出汗。

她知道,鹤翔弄出这样的事,多多少少是要牵连到一点高平的,但是锁玉路不比其他地方,安乐帝就算有心发作,也不得不避一悠悠众口。而且,最重要的是,满朝上下能够托孤的,其实并不多,就算为了新出世的皇女,安乐帝也不能轻易的发作高平。

也因此,在看到那个急报的时候,她并不惊慌,听到安乐帝的声音有异,她也不惧怕,她相信,就算有责罚,也应该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但是现在,高太尉有些拿不准了,虽然从任何方面来看,安乐帝都不该将高平如何的,但是,万一呢?

万一呢?万一呢?

就算此时安乐帝说要将她如何,高太尉也不见得会如何惊慌,但是对高平,她唯一的女儿,就算她有再多的把握,再多的思忖,这一刻,也不由得有点失了方寸。

不过她毕竟是多年历练出来的,心中虽然慌乱,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是恭敬的站在那里,安乐帝又道:“说起来鹤翔这一次能轻取锁玉路,岁安也是居功至伟的,她虽然不是进士出身,也没有亲历沙场,但居中调解,也是大大的功勋,朕欲封她为一等忠勇伯,三代罔替,镇守代州,高爱卿意下如何?”

她说的和风细雨,但高太尉却再也控制不了的变了­色­。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给高平升官赏爵,但其实却是将她一生都锁在了代州!

纠葛 (中)

第三十四章

啪的一声,玉镯掉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的碎玉中还能看到一些血­色­,这自然不是说玉的成­色­不好,相反,这代表此玉不仅品质上佳,而且佩戴已有年头,和人血脉相连,用一句比较玄乎的话来说,那就是有了灵气。

灵州暖玉,本就是珍贵物品,此玉镯又是高太尉当年亲手送的,高老夫君一向爱惜,平时取放都是自己亲为,戴了将近三十年,都没有损伤,今日跌碎,他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府尊、府尊就这么应了?”

高太尉没有说话,高老夫君又道:“府尊,我只有平儿这一个女儿!”

“青儿……”高太尉艰难的开口:“陛下凤口已开,我实在是推脱不过。”

她声音沉痛,若是其他事情,见她如此,高老夫君必定不在纠缠,但这次他却不为所动。

“平儿有错,平儿不该和鹤翔将军有往来,但是,此事不仅你知,就连陛下也是知道的!平儿就算有错,也是奉旨而错!凭什么、凭什么……”

他说到这里,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对于皇帝来说,无所谓凭什么,或不凭什么。

不说今日高平的确是做了令安乐帝不舒服的事情,就算是她什么都没做,甚至做了令她高兴的事,安乐帝想要发作高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是的,皇权至高无上,就算是以高家的背景,以高太尉的权势,也是无法和皇帝相对抗的。

但是,大雁的皇帝,讲究的是制衡,是与世家、士大夫共治天下,如此强硬,简直有违常理!

想到这里,高老夫君心中一凛,原本轰乱的脑子冷静了几分,他长吸了口气:“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陛下十日前,又开始服用红丸了。”

高老夫君一怔:“陛下不是已经将那几个妖道杀了吗?为什么又……但就算是服用红丸,服用红丸……”

心烦意乱下,他一时也找不到话说。

红丸是以前很流行的一种丹药,传说服用之后对身体有莫大的好处,有人试了试,好像也的确如此,原本虚弱的,只要两丸,就能变得强壮,而且此物对于闺房之乐也很有助益。

因此很多权贵人家都争先服用,虽然服用后有诸多问题,但这就像中国古代的很多丹药一样,因为明显的效果,而令人追捧。

安乐帝因为身体虚弱,当年也服用了这些东西,还将两个专门给她炼药的道士封了爵位。

只是这红丸初吃起来效果大好,吃的多了,就有问题了。凤巢十九年,也就是高平穿过来的前三年,安乐帝曾有一次在早朝的时候昏厥,醒来后,身体比以前更是虚弱,根据太医的分析,问题就出在这个红丸上。

当时安乐帝还有点将信将疑,不过总算暂时停用了,不过两个月后,一个酷爱红丸的宗室暴死,总算令她信了太医的话,当天就处决了那两个道士,接下来更是全国禁用红丸。

当然,还是有人偷偷的服用,不过这红丸的风气总算没以前那么浓烈了。而这几年,安乐帝也只是按照太医的开的房子锻炼身体,注意饮食,倒没再听说碰这些东西。

既然安乐帝早知红丸的危害,那么现在服用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贪恋男女之事。

只是安乐帝虽然也算是好­色­的,但这几年也真是修身养­性­,特别是随着皇女的出世,更是节制,高家在宫中的耳目灵便,因此高老夫君也知道,近半年来安乐帝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翻一次牌。

所以,若说那位陛下突然又重了男女之欲……虽不是不可能,但可能­性­实在不大。

那么,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那就是其大限已到!

红丸虽有种种弊端,但有一点却是实在的,那就是的确能在短时间内,令人­精­神奕奕,身体强健。

当然,在这个时间过去之后,身体却会更加的虚弱,一个弄不好,就会像那个宗室一样暴毙。

想到这里,高老夫君脸­色­一变,失声道:“陛下这么做,是针对府尊的?”

高太尉叹了口气:“也不能说是针对我的,不过是陛下为了皇女铺路罢了。”

高老夫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若是其他原因也就罢了,但若是为了皇女,事情可以说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朝中大臣虽多,但各有流派,当然,皇帝的心腹还是有的,可是那些心腹,皇帝在位,自然是心腹,将来……却是难说。

朝中清流不少,可要说的上纯臣,并能镇得住场面的却是不多,自家妻主虽不是清流,却是皇帝最喜欢的纯臣,永远忠于在位的那一个。

而且,和皇帝还有少年交情,虽说这点交情在朝中实不算什么,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现在鹤翔刚立了天大的功劳,在这份功绩面前,就算是安乐帝也不好贸然下手。王梓山现在又开始全面推行新政,虽然她现在和宁王疏远了,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做给朝中人看的却是两说。

在这种情况下,安乐帝必然要找到一个重臣支撑场面,这个重臣必定要能护住皇女的周全。

高太尉虽然已有一定的分量,但是要在这两者之间支撑,并且扶持皇女成年,那还需要更多的权势。

是的,为了皇女能顺利的继承大统,高太尉必定会是第一位顾命,但是这样一来,她的权势又太大了。

皇女现在还不满周岁,要能亲政,起码还要十五年,在这十五年中,她能经营到什么地步?能发展到什么地步?而且,在这十五年中,她真的还会做纯臣?

这个注,安乐帝是不敢压的。也因此,她必须有一个制衡,而这个制衡,就是高平。

若是其他人,狠点心,恐怕就真舍了一个女儿,但高太尉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怎么会那么容易舍弃?

高平若在京,高太尉将来手掌大权,岂会不对自己的女儿做一番安排?虽然高平没有功名,但是十五年,已经足够高平升到足够的位置了,更何况,她还可以以军功出身!

她那个身体虽不能真的带兵打仗,但到军队大营呆上一段时间,然后把别人的功绩挪过来却是平常,再过分一点,甚至还能作假虚报。

这些事情,安乐帝知道能怎么做,高太尉自然也都知道。

十五年,足够高平也成为一代权臣,届时,就算皇女成|人了,是不是能亲政,却是两说了。

但若是高平不在京,那么就算成为封疆大吏,对皇女也不会有直接的威胁。毕竟,高平是姓高的,除非她真要起兵谋反,否则最多也就是不尊号令,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一个土皇帝。

一些有封地的宗室也是如此,对此,安乐帝还是能容忍的。不过她还是将高平封到了代州。

这一点,从好的方面说,高平已在代州呆了两年,看起来是没有水土不服的,而且高小庄也名满天下,算是在那里经营有成。但要从坏的方面来说,那这个分封,就相当于是流放了。

高老夫君知道,皇帝要用自家妻主,是必定不会留自己的女儿在京的,不过虽然知道,胸中那口气到底难平,当下冷笑了一声:“如此,我岂不是要恭喜府尊了?”

高太尉叹了口气:“青儿,我可是会为了这一点权势而牺牲平儿的?我……”

她下面的话没有说,其实在安乐帝那话一出口,她就立刻跪了下来,说高平顽劣不堪,难当重任,只知奇技­淫­巧,不懂儒家经典,却是难为皇家分忧。

她当时只恨不得就把高平只说成是一个傻瓜!

“远航,远航你我认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安乐帝一边亲手将她搀起来,一边道。

“是,臣于陛下,相交已有二十八年,臣……”

她话还没说完,安乐帝就又打断道:“二十八年啊,这二十八年来,你为朕牺牲良多。”

高太尉连称不敢。

“若是有其他方法,朕也不想你骨­肉­分离,但朕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你也是做母亲的,定然知道朕的心意了。这是朕最后一次要你牺牲,朕要你,再为朕牺牲十五年!我知道远航是向来注重保养的,十五年后,也不过花甲,届时,自可以和岁安团聚,到时三代同堂,岂不乐哉?”

这番话,安乐帝说的温和,高太尉却只觉得­阴­冷。十五年,这是在让她扶持皇女亲政后,自动远离朝堂。

这十五年里,她护着皇女,在十五年后,她已经六十多岁,就算她一向注重保养,身体健康,但又能在位几年?唯一的女儿远在代州,天伦之乐和天下权柄她要如何选择?

她自然是可以选择权柄的,但是,那样一来,却会为自己的后代留下无穷的祸患!

当然,她也可以培植出高家的嫡系来接班,但就像安乐帝不相信她会永远做纯臣一样,她也不相信,培养出来的嫡系能永远的知进退,识大体,不会为高家,最重要的是,不会为高平带来危险。

更重要的是,权臣这条路,若是后面是自己的女儿接位也就罢了,若是其他人,却大可不必。

在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太尉知道,自己除了接旨,已再无他法!

纠葛 (下)

第三十五章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使年和长随是早打发了出去了,高太尉和高老夫君两人相视而坐。

“还有……多长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高老夫君开口,高太尉道:“若无意外,平儿应该能等到晶胎挂到多女枝上。”

高老夫君嘴­唇­哆嗦:“难道不能等到晶胎成熟吗?”

“也许能等到。”

高太尉沉吟了片刻道,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也许的可能­性­有多低。像是赶赴封地这种事,其实就和新官上任一样。

若是心急,自然可以在拿到任命、旨意之后就匆匆上路。但若是想拖一下,也是完全可以的。

比如身体突然不适,再比如碰上万寿节、春节等等重大节日,或者­干­脆就和相关机构打好招呼,让他们在办理手续的时候,慢上那么一慢,若是真的凑巧,而皇帝又没有特殊旨意的话,拖上一年都是有可能的。

高平自然也可以拖,但是这个拖必定要在皇帝觉得自己还能支撑的时间内,若她一旦觉得自己大限将到,绝对会下旨令高平离京的。

而且高太尉和高老夫君都知道,这个旨意一定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说不定安乐帝还会再留下一两个后手,令高太尉将来就算能够一手遮天了,也不能轻易将高平招回。

安乐帝现在已经开始服用红丸,以她那样的身体又能支撑多久?高平甚至有可能根本就见不到晶胎挂枝!

“你也别多想了,”高太尉开口道,“平儿将来必定是还会有孩子的,就算这一个见不到,下面的,总会见到的。”

高老夫君强笑道:“府尊说的是,不过既如此,却也要为平儿准备东西了。一些药材却是要准备好的,江纸笔墨也要多多的备着,她现在的字却是比以前大好了。代州虽热,但我问了,冬天也是湿冷的,银碳却是不能少的。那里的食物虽然­精­巧,但毕竟和京城的不同,我问了她房里的,都说她在那边更喜欢吃面呢。”

她不断的说着,高太尉在旁边含笑点头。高平现在别的也许不怎么样,但银子大把,代州又是通商之地,什么买不到。更何况她家女儿弄的炉子都卖到眺国柔然了,又怎么会令自己冷着?

不过这些,高太尉是丝毫不会提的,反而会不断的加上一两句,比如府里的哪个厨子还符高平的口味,不如这一次就让她带走,新收了的某个先喻虽无大才,但是善谈,说话有趣,也可以让高平带走,平时解闷也是好的。

两夫妻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让高平把整个高府都搬空了,这一次却和上次不同了。

上一次,他们虽没想到高平会一去两年,但却都知道她不过是暂时离开,等京城稳定,必定是要回来的。而这一次若是再走,以后就算能回京,也不知要多久以后了,而且恐怕也是匆匆。

高太尉一向是不怎么管高平生活上的事的,但这时也不免啰嗦了起来。她一边说,一边想这会不会是一个报应。自己当年不知令多少人家破人亡,而现在,她虽说不上凄惨,却也是唯一的嫡女远离,而且还是因为她。

高太尉知道,高平这一次被封到代州,与其说是锋芒毕露,受了鹤翔的连累,不如说是受了她的连累。

她这样想着,不免就有些出神,那边高老夫君依然不断的说着:“平儿是个简朴的,但是该有的体面也不能丢,年前赏下的那套内造头面,却是也要让她带走的。”

高太尉点头:“应该。”

那套头面是皇女出世,高太尉被封为太傅时,安乐帝赏下的,一共十八件,全部用的是赤金,镶嵌的珊瑚珍珠自然也是极品的,那一套头面只是佩戴起来都要一个时辰,只有参加重大场合时才会用到,哪怕是一般的上朝对答,也不用穿的那么隆重。

自收到那套头面,高太尉一次还没有戴过,而那样的头面,高平要戴的话,也有点逾越,不过既然安乐帝说了要封她为伯,那自然也是能戴的,更何况她将来远在代州,只要不是穿凤袍带皇冠,谁又会去管她?

“这一次若鸿恐怕要一年后才能到代州,平儿身边只有甘草一个,我实不放心。”高老夫君又道,“我本想将挑灯给她的,但挑灯的年龄是大了点,而且现在若鸿那里也离不开,府尊看可是再为平儿娶一个平夫君?”

“现在又哪来得及?”

高老夫君顿时恼了:“怎么会来不及?我家娶人,就算是匆忙,也必定不会简陋的,而且这又不是纳侍,该有的体面是必不会少的。”

“青儿,你看平儿可是重­色­欲的?”

高老夫君顿时哑口,高平何止是不重­色­欲,简直都快称得上清心寡欲了。对此高老夫君本来也没有太多意见,他虽然希望高平多女多子,但他也知道,男子多了,必定有麻烦,自家女儿是个懒散的,林若鸿又不是一个能狠得下心的,将来很可能闹的家宅不宁。

所以只要高平有女,他也就没有太多要求了,但是现在高平要远离,而且可能要一辈子都呆在那个直­射­之地,他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在女儿身边,就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舒心。

但是他也知道高平对此事很淡,若真给她娶一个,说不定她还嫌麻烦呢。只是虽然知道,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当下就道:“但是只有甘草一个又怎么够,代州那里又能有什么好的?”

“宁王不是还送来一个吗,我看容貌倒也过得去,你也别将他拘的太紧了,平儿若有心,自然就成了。”

“若鸿有孕后,我就放了他了,但平儿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有些心烦意乱的说,“而且那个做玩物也就罢了,又怎么是能真的做夫君的?”

这样想着,更为自家女儿委屈。在高老夫君眼中,高平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他做父亲的当然要为她选几个知情识趣而又一心一意的,但这时间实在太过匆忙,最重要的是,高平还不见得愿意。

“做母亲的纳了一个又一个,做女儿的却只有一个!”

想到最后,他气恼道,高太尉听了,只有苦笑。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就派人将高平叫了过来,高太尉亲自将这事对她说了,高平一时也有点发愣,她本来还以为是要罚奉或者免官呢,却不想倒是得了个爵位,不过对于这个爵位她也没有太多的欣喜,毕竟自己愿意去,和被人发配过去,还是不同的。

而且因为这个爵位,她还很可能无法守着自己的孩子出世,虽说等将来孩子大些,林若鸿是必定带着孩子去找她的,但是要看着孩子在多女树上出世,剪掉她(或他)和多女树的连根,却是不可能的了。

不仅如此,这孩子的第一次哭,第一次吃­奶­,第一次蹬腿,乃至将来的第一次摇摇摆摆的走路,含含糊糊的叫人,她可能都要错过了。

高平过去对孩子是没多少喜爱的,甚至看小说说某某女子到了年龄,就非常眼馋孩子,她还会有抽搐的感觉。

孩子粉粉­嫩­­嫩­的,掐起来也许不错,但要真养起来,那可不是普通的麻烦,吃喝拉撒睡,能折腾死人。

所以来到这里后,一直没有孩子,她也没有太多感觉,不过等到林若鸿真的有孕,想到一个孩子将来会叫她娘亲,会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的长大,会乖巧的听她讲故事,甚至会顽皮的在她后面做恶作剧,她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因此她最近还竭力的回想过去偶尔听到看到的关于胎教、母婴之类的东西,虽然不知道那个世界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是否有用,但是,她也的确是在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做准备的。

更何况她虽然心属代州,但也没想过这么快就回去,毕竟她离开两年,也该在高老夫君身边多承欢一段日子了。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高老夫君必定比她更难受,因此愣了之后就道:“如此说来,我倒也的确想念新鲜的鲸鱼­肉­了,父亲以后到我那里就知道,新鲜的和腌制的是大不一样的。”

高老夫君自然知道她这么说是故作轻松,也不说破,当下就道:“那我可真要去尝尝,若是没什么滋味,你可给我仔细了!”

高平连忙拍胸保证,一时间房间的气氛,倒是有些欢乐的意思了。

两日后,锁玉路重回大雁的消息终于张贴在了皇榜上,这个消息在读书人中间掀起一阵热浪。

这些读书人平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谈论古今,此时碰上这样的事,那一个个更是口沫横飞。

当然有胆小的担心这一次会惹来大祸,不过大多人还是觉得此事大快人心。一般的人其实并不知道锁玉路、锁玉关意味着什么,但是在朝廷的宣传下,他们也知道,这一次大雁打了个打胜仗!

大雁几乎年年都是打胜仗的,但是过去都是击溃多少多少人,阻击了多少多少人,了不起了就是枭首多少,这些消息听起来怪好,但听的多了,有聪明的也反应过来了,这仗咱们打了,也许也真的杀敌了,但是要说胜了,却不一定。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震关有鹤翔镇守,当初的莫向玉又是一个不求上进的,因此几年来戈阳路倒也还说的上安稳,但和柔然接壤的元西路则不同了。

云涌 (上)

第三十六章

元西路的大将沈诚和高太尉一样是保皇派,此人是安乐帝一手提拔出来的,可以说是寒门出身,几乎没有可以依仗的背景。因此也就一心一意的跟着安乐帝走。

她和高太尉两人,可以说是一内一外,安乐帝手中的武力。不过作为一个臣子,沈诚也许是合格,但是作为一个将军,却绝对是失败。

她软弱的让后世的历史学家们谈起她几乎要咬牙切齿,柔然年年到大雁打草谷,和她的软弱是绝对分不开的!

所以,鹤翔的这份胜利,可以说是大雁近百年来最大,也几乎是唯一的在领土上的扩张。

是天宁帝以下,第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就为这一点,鹤翔的声望在第一时间就达到了顶点。

当然,连带着安乐帝也成了千古少有的明君。

三月二十六日,鹤翔正式被封为王,封号平西,如此一来,楚王这一支算是同时有了两个王。

老楚王还在世,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王位是会传给嫡长女的,而鹤翔则是楚王的二女。

一门两王,一时间楚王门前也是车水马龙。

而除了鹤翔的封赏外,她下面的谋士、将领也都纷纷升官发财,同时安乐帝还派了大驸马带着大笔的军需物资前去劳军。

在这些令人瞩目的行动中,对高平的封赏虽然令人诧异,但也被掩盖了过去,不过自然,这个封赏宁王是不会忽略的。

“她糊涂了!糊涂了!”宁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最后忍不住一拍桌子,“梓山,这个事你怎么能同意?”

王梓山终于放下了茶杯,抬起头:“殿下,取锁玉路者异姓封王,这一点,是祖训!”

“我说的是这个高平,皇上封她为一等忠勇伯,三代世袭代州!”

“殿下看不出这是对高远航的制衡吗?”王梓山有些疑惑似的说,“虽被封为伯,但那代州是直­射­之地,又有何好。想来那高平也是不愿意的,殿下却为何如此在意?”

宁王一窒,说不出来。

说起来,高平对她并没有过太直接的妨碍,虽然有些事情两人呈敌对,高平又有些偏向鹤翔,但他们还说不上死仇。

但是,若让宁王找一个最看不过眼的,恐怕就是高平了,这并不是说高平怎么得罪过她,而是出于一种奇妙的心理。

说起来,这种心理还和当初的林开云有几分异曲同工。

本来最没有出息的,自己连看都不想看的人突然有本事了起来,而且渐渐的竟超越了自己。

自己这边越来越不顺,对方却芝麻开花节节高,于是,本来的鄙视就会慢慢的转变为一种夹杂着仇恨的妒忌。

王梓山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和她多说,当下道:“陛下做了如此安排,以后皇女上位,高远航必定是第一位顾命大臣,殿下这也算是和高家同盟了,以后虽不用刻意结好,但也不必在斤斤计较。”

“至于鹤翔那里……陛下派大驸马前去,也不过是为了皇家的体面尊荣,殿下也不必太在意,若我所料不错,以后鹤翔最好的,也不过永驻戈阳路,虽然占据两路,但既要防备眺国,又要担心朝中,而且那两路又都是苦寒的,说起来,她也算是被流放到那里了。”

宁王没有说话,王梓山又道:“说起来,这也是天佑殿下,虽然殿下少了庙号分封,但也就差了点名份。”

王梓山说到这里,也是有些得意的,从儒家的角度说,她不该怂恿宁王走那一步。但是,宁王也是真正的天家血脉,若是她将来真的荣登大宝,她的女儿,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女。

从这里说,她也不算是坏了正统。而且如此一来,以后朝堂庙宇都少了一场争斗,倒是避免了多少人家破人亡,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就算过去有过,也被抵消了。

但是宁王显然和她想的不一样,听她这么说,虽没说什么,神情却比先前更­阴­沉了。

王梓山有些厌烦,站起道:“属下还有些杂务要处理,就不耽搁殿下了。”

说完,她拱拱手就向外走,竟不等宁王开口,看着她的背影,宁王的脸­色­更差了。

“姜克。”过了好一会儿,宁王慢慢的开口,“去请桃先喻。”

外面有人应了声是,就离开了,过了片刻,就有人来报,说桃先喻来了。这位桃先喻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白瘦脸,很有风度,年轻时应该也算得上是美丽了。她来了之后,对宁王行礼。

宁王点了下头,开口:“桃先喻,不知初芽那里,可有消息?”

“是,今天刚收到一个消息,李靛已经平息了初芽的各地暴乱。”

宁王微微有些惊讶:“这个男人,倒还有些手段。”

桃先喻没有说话,李靛能平息各地的­骚­动自然是有手段的,但这些­骚­动本就是有心人在背后推动的,为的就是让他能够上位,他出现在初芽,那些­骚­动结束,自然也不算什么。

“那么李初呢?”

桃先喻有点惊讶,自家主子对初芽那边一向不怎么在意,怎么今天不仅特意招她来问,还问的这么详细了?

不过虽然心中疑惑,她还是道:“初芽的总管府曾被暴民攻破过,传说李初连夜带着家眷逃窜,说是逃到眺国那里了,但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逃窜,该不会是被杀了吧。”

宁王冷笑,桃先喻也不多嘴,她还没弄清宁王此时的想法,因此不敢轻易附和。

其实宁王自己现在心中也有点乱。她并没有见过那位化名为木兰的李靛,但是两人却私下里有过协议。

这说起来,还和葫芦有些关系。

她当初将葫芦送给高平,不过是想在高平身边放一个耳目,虽然也希望他能魅惑高平,最好还能生下个女儿,但是,也没想过她真能做出什么。

哪知道葫芦一送进高府,就被高老夫君让人看的严严的,别说媚惑高平了,连和高平见面都不能。

但是这葫芦毕竟是她送过去的,身份虽然低下,但高老夫君也不会真的指使他做事,因此葫芦除了不能和高平见面外,倒是有大把的时间东游西逛。

高府人都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将来说不定就被高平纳为侍了,因此虽然不见得对他怎样亲厚,但也不会对他非常冷淡,他要问及什么,不涉及府内的隐私,自然也不会瞒他。

葫芦是个有心的,何况他又认定自己是要成为高平的侍的,就特地打探各种小道消息,一些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终于让他发现木兰有些古怪。

他因为当时接触不到高平,没有其他收获,就巴巴的把这个消息传了过来,哪知却被宁王训了一顿。

当时他也是有些灰心丧气的,不过他也没别的事情做,因此就有意无意的继续留意木兰。

木兰在高府,说先喻不是先喻,说下人不是下人,说是知交好友吧,又不像,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但是他又没有证据,又因为先前被宁王训斥过,渐渐的也有点心灰意冷了。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木兰竟主动找到他,让他代为和宁王联系。

也就是因此,宁王才知道,原来高平这一次还带着初芽的一位嫡系!

关于初芽的事,宁王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过知道的并不清楚,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朝中有很多声音都在乎初芽,宁王在人前也是如此作态,但其实她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初芽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路之地,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只有登上大宝,那才是真正的坐拥天下。

她后来之所以还和木兰有联系,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木兰和高平有结盟,能挖高平的墙角,她是非常乐意的。而关于木兰当时提出的种种联合,她当时却没太放在心上。

不管再怎么说,她都还是大雁的王!但是现在……

她有沉吟了片刻,想到那个在皇宫中的“皇女”,想到王梓山近来的冷漠,想到现在在锁玉路春风得意的鹤翔。

她终于一咬牙,开口:“给那边传信,就说,我同意了当初的协议!”

桃先喻一愣,立刻应是,她并不知道什么协议,但是,她也知道,这些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随着皇女的出世,宁王的势力也多受打压,但是往初芽传一个信息还是没问题的,因此半个月后,木兰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拿到消息的时候,木兰正站在总管府的书房外,或者说,原本的书房外,因为这里,和府里的很多地方一样,还是一片焦黑,那一天,被煽动的民众冲进总管府,在搜寻李初不果后,开始搜刮府里的东西。

贵重物品已经被李初带走了,但府里的一桌一椅对普通民众来说也是贵重的,开始只是一两个人随手拿些小东西,但很快这种随手就成了光明正大的抢夺,而到了这一步,放火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也好在当时天气寒冷,那两天又正是刚下过一场春雪,府里也多有防火措施,否则这个总管府恐怕已被烧成灰烬了,但即使如此,很多地方也是断垣残壁。

木兰站在那里,想起自己当初和自家母亲的对答,想起自己在这里处理过多少公务,熬过多少个夜晚,而今天,这些都再也不能复制了。

云涌 (中)

第三十七章

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四月,就算是在初芽,在中午有太阳的时候,也是一片暖洋洋的,而此时,木兰站在这里,却只觉得寒冷,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冷意,这股冷意,已经纠缠他快两个月了,从他踏进初芽的领地,或者说,从他听到初芽各地明确的消息的时候,他就开始觉得寒冷。

走这一步初芽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是没有想到,但是他没有想到,初芽会变得这么混乱。

当围在总管府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其他地区,包括军队也开始有怨言。煤炭不够,军需自然更为匮乏,虽然还不至于哗变,但总是会有影响的。

掌控力强的将领还是压制住军队,但原本就懒懒散散的,或者原本就令士兵不满的将领的军队就难说了。

当然,事情还没有恶化到杀官反叛这样的地步,但在上官的命令下拖延、拖拉甚至出工不出力却是常见的。

当军队不能及时赶到,只靠县衙里的衙役又能做什么?在一片混乱中,最多也不过是靠着地利、弓弩勉强护住县衙罢了,对于其他地方发生的暴乱、抢劫则完全是无能为力了。

在最混乱的时候,甚至会有人去砸开商家的门面去抢夺自己需要的东西,若是商家早一步将物品转移了,他们也会将里面的桌椅柜子劈开砸碎的带走,特别是那些贩卖煤炭的商铺,有五成以上都被人纵火烧了。

到处是抢劫,伴随着抢劫的,就是流血、火焰。这个冬天很冷,很多人都在这个冬天被冻死了,而其他还活着的,仿佛也都变成了厉鬼。

那个富庶稳定的初芽仿佛在一夜间崩溃了。在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愤怒的,他咬牙切齿的叫着李初的名字。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 t x t.c o m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煤炭匮乏、非议,这本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种种原因,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事情会恶化到这一步,完全是李初调度无方,在最初可以轻松解决的时候,她只做了激化矛盾的事情,在要施展雷霆手段的时候,她却软弱无能,在最后需要她站出来和众人共度难关的时候,她却带着总管府的财宝和自己的家眷,在总管府百年来培育出来的亲兵的掩护下逃跑了!

无能至此,罪该万死!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对李初愤怒了,就算是当他听到李初上位的消息的时候都没有如此。

但在与此同时,他知道,自己真正恨的,真正怨的,还是自己。

就算高平手段高超,但若没有他的配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地步,李初就算无能,可若不是他动用力量,初芽也不会在两年的时间,被高平渗透到这一地步。

早在最初,他就迟疑过,他就犹豫过,他就想过如此算了,但最后还是不甘心,还是不放心,于是争了,抢了,结果,却是如此。

是的,他有信心能令初芽更富庶,他有信心能令初芽更安稳,他有信心,能令初芽在夹缝中生存的更长久。

但是,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被破坏的东西,不会复原。

“小姐……”

王寒佑在他身后开口,木兰回过神:“王姨,以后还是叫我公子吧。”

王寒佑一愣,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犹疑,木兰嘴角勾起,慢慢的开口:“我听说府中的亲兵已经将大小姐护送了过来,不知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王寒佑没有出声,木兰又道:“虽然大小姐还年幼,但也是我李家嫡女,自当继承大总管的位置。”

“小姐,如此不妥,小姐以后自然会有嫡女、嫡孙女的。”

两人的话都说的有些含糊,但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木兰的意思,是扶持李初的嫡女上位,这一步自然有诸多好处,李初虽然弄的有些天怒人怨,但毕竟已在位两年,也是有自己的亲信的。

更何况,当初李初之所以能够取代木兰,决定­性­的因素也是因为她不是女子,现在木兰扶持他的女儿的话,那么就算真正手掌大权的是他,也可以抵消很多人的排斥心理,毕竟皇帝年幼,而由老皇夫垂帘听政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是有的。

但是这个方法也有诸多的弊端。现在李初的女儿还年幼,自然没什么,但是等她将来长大,必定不可能和木兰同心。届时她又有名份,又有女子的身份,要取木兰而代之并不是不可能。

一般的老皇夫在和成年皇帝的争夺中失败,还有可能只是被软禁被拘囿,但木兰和她几乎可以说是有杀母之恨,若是有一日她手掌大权,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木兰?

因此王寒佑的意思是让木兰直接上位,虽然说消息灵通的,有些地位的恐怕都知道木兰的真实­性­别了,但是对一般百姓而言,他还是他们的大小姐!

至于将来的子嗣更好办,等初芽平定后,木兰找一个还和心意的女子,让对方女扮男装也就是了。

“王姨,我心意已决。”

王寒佑心中叹了口气,此时暴乱初平,木兰的声望权势正在最高点,就算有什么不满也能弹压的住,可以说是最好的时机了,但是现在看来,木兰是宁肯冒险,也不肯走这一步了。

“尊主的嫡女……”

木兰一摆手:“以后,还是叫大总管吧。”

王寒佑一愣,应了声是,初芽最初的尊主就是叫大总管,府邸也称总管府,只是后来慢慢的就叫成了尊主,到了李初这里,就堂而皇之的在各个场合用上了“尊主”的称号,想来照这样发展,再过几年,就要改成王了。

而木兰现在让再改成大总管,显然是表明初芽是没有称王的心思的,不管这是一种姿态还是有别的原因,王寒佑都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言,因此当下就道:“大总管的嫡女已被接到了书院,正有专人照顾。”

初芽前期­骚­乱,很多地方,特别是府衙都遭到了破坏,只有书院保存完好,因此在暴乱平息后,一些官员的家眷,也在那里暂时避难,而李初的嫡女,也被安排到了那里。

木兰点点头:“让人备车,你我去迎接。”

王寒佑应了,打了个手势,自有人去准备了,正说着,就有一个人过来,在王寒佑耳边说了几句,又交给她一封信,王寒佑打开看了,面­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小……公子,是文松的信,鹤翔拒绝了。”

木兰点点头,倒没有太沮丧:“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如此一来,我初芽……”

“王姨不必如此担忧,鹤翔虽然拒绝了我们的提议,但却不会轻易出兵。”

“但我初芽正在虚弱之际。”

“虽是如此,鹤翔却也有三个顾虑的。第一,她刚刚拿下锁玉路,就算一路披靡,也是需要消化巩固的,否则刚拿下的成果,就有可能化为乌有,百年怨恨更成了一个笑话;第二,我初芽在她的腹侧,是她的心头之患,但何尝不是她的保命符?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她应该还是知道的;第三,大雁朝中局势莫测,她能取锁玉路获赏,但若是再来取我初芽,恐怕就是获罪了!”

他说到这里,冷笑了两声,他当初之所以被那么多人联手反叛,固然是因为他不是女子,但何尝又不是因为他将初芽的诸多事务梳理整齐了,那些人觉得有他没有他都一样了?

听他这么一说,王寒佑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如此,却是属下多想了。”

木兰道:“也不是多想,鹤翔虽然暂时不会动我们,但再过两年,待她梳理好整个锁玉路,却是难说了,该有的准备,我们还是要做。这百年,眺国固然没有了当初的霸气,柔然也是越来越小气,大雁除了鹤翔这一支,都不堪重任,但我初芽……”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王寒佑也没有接口。

因为处在大雁和眺国的夹缝中,再加上地狭物稀,初芽一直走的都是­精­兵路线。

最好的马,最好的刀,充足的粮饷,虽然不能说没有吃空饷的,虽然同样有苛刻士兵这样的将领,但是只从待遇方面却绝对是最好的。

他们并没有想过自家的军队能和眺国大雁的相抗衡,但却总以为,占着地利,还是能保初芽一时无忧的,而现在看来,初芽的军队在这百年中一样糜烂了。

即使这次的事因为李初处理不当,但作为军队,不遵号令,已是腐化的征兆,今天会因为对李初的不满而拖延,下一次,会不会就因为贪生怕死,一些利益,而就置初芽于不顾?

想到这里,王寒佑心中也是一凉,她正要说什么,又有一人走了过来,来到木兰面前几步外停下,单膝跪地将一个信件呈上。

木兰伸手拿过,看了之后笑了起来:“虽然那位平西王不愿和咱们合作,但大雁京城却有一位找了上来呢。”

云涌 (下)

第三十八章

因为锁玉路的回归,大雁上下都呈现出一种欢腾的气氛,而安乐帝也趁机提出了将皇女册封为太女。

在皇女满周岁的时候,安乐帝到太庙上香,将皇女的正名写到了名册上:曼刹。

这个名字,还带着点肃杀意味的古怪,后世还有人说,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凤巢二十七年才会如此不太平,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意味还不一定,但最初这两个字只代表着吉祥如意。

多少道姑、尼姑、钦天监的监司并大儒,都参与到了这个起名活动中,到最后,安乐帝还是用了曼刹,这在佛教中,有避凶呈祥的意思。

要说皇女还年幼,按照一般的规律,是应该等她年龄稍长,灵智开了之后,再说册封的事情,毕竟就算安乐帝只有这一个女儿,但也不能真册封一个白痴为太女。

但安乐帝哪还能等到皇女读书认字?虽然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但是没有太女的名号,也还是没有名分的。所以趁着这一次大胜,安乐帝也少有的摆出了强硬的姿态,再加上王梓山的配合,终于最后定下五月六日,举行仪式。

而随着这个日期的敲定,高平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安乐帝会这么急着册封皇女,那自然是因为她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她,难道还真能等到安乐帝下旨再走?有的事情,就算是心里不痛快,表面上还是要做的漂亮的。

这个时候的高平是纠结的,不仅是她,高家一家人都可以说是纠结的。

林若鸿是在二月有孕的,按照一般来说,他应该是在五月到七月间产下晶卵,这也就是说,高平是有机会亲手将自己的这第一个孩子挂到多女枝上的。

但是,一般来说,晶卵最好是在父亲体内生长四个月。若是只有三个月的话,会有点早,真到了五个月,又会有些迟,特别是对第一次怀孕的男子,五个月的晶卵是非常危险的。

若是林若鸿是在五月的时候产下晶卵,那么高平还能参与一下孩子的事情,若是等到六月七月,恐怕就是不能的了。因此高家一家人都是,既希望她这个孩子能早些成熟,又希望这个孩子平安健康,当然,最希望的还是安乐帝能多支撑一些时间。

最近安乐帝­精­神矍铄,连连施展手段,从后宫到朝堂都有多种安排,而且几乎日日出席早朝。

安乐帝一向不是勤勉的皇帝,讲究与士大夫、世家共治天下的大雁也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那种君权集中的模式,因此安乐帝一般是只上大朝,而不出席小朝的。

但是现在,安乐帝几乎日日出席小朝,就算有哪一日不出席,也会召臣子到宫里说话,因此就连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不知道安乐帝已经在服用红丸的人,也都看出有些不妥了。

所以虽然全家都瞒着林若鸿,但其实高太尉和高老夫君已经开始在为高平调配人手,整理东西了。而高平也尽量放下手中的其他事情,专心陪在林若鸿身边。

只是虽然她日日和林若鸿相对,却还是看不出他怀孕的征兆。

肚子没有大,身体也没有浮肿,就是稍稍胖了一点,但那也是补出来的。有时候高平也想扒开林若鸿的衣服,仔细的看看,但自从确定了怀孕后,林若鸿就穿的严实,和高平,别说亲昵了,最多也就是拉拉手。

若是高平想再做什么亲热的动作,林若鸿就会婉转的提醒她“不行”,“一切要以孩子为重”,一副她非常急­色­的样子。

高平虽然也问过太医,但那太医说别的也就罢了,一说男女怀孕之事立刻就开始了文言加忽悠,高平听了半天,再加自己分析,也只得出个“那种事最好不要做”,至于为什么不要做,做了会有什么后果,则根本连提都没有提,男人怀孕之后,一个月会怎么样,两个月会怎么样,更是没有说。

因此高平就算好奇,也只有暂时忍耐,只是见林若鸿那一直是那种行动从容的样子,她有时候还是会有点疑惑,这样就是要有孩子了?那孩子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啊。

不过再想想,觉得这种方法若是能推广到她所来的那个世界,绝对可以说是一大福利。

当然,这些都是她闲来无事的乱想,过后还会小心的陪着林若鸿,和她一起猜测未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这一日,两人正在一起下棋——这些年下来,高平的棋艺虽有进展,但还是被林若鸿欺负的水平,好在她也对此也不在意,因此就算输的凄惨,也不过一笑。

当然林若鸿也不会下手太狠,最多赢她个几子也就罢了。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正说着外面就有人来报,说蓝春海在石松院等她。高平一愣,还没开口,林若鸿已道:“既然是蓝先喻找你有事,妻主还是先去吧。”

高平点了下头:“那我去看看。”

她说着站起,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有些疑惑。

蓝春海的后院一直硝烟不断,这一次因为要和她一起到代州,蓝春海也是要将家眷都带走的,大小夫君一起上,更是天天的­鸡­飞狗跳,现在简直都快成了高府的一个笑话了。

回到自己的石松院,蓝春海正在正厅喝茶,有寿如意在旁边陪着,看到她,蓝春海连忙站了起来。

高平和她打了个招呼,笑着坐下,拈了个­干­果吃了,才开口:“说起来也有一段日子没有和春海相聚了,今日就在这里用饭吧,一会儿将怡斌也请来。”

怡斌是刘欣的字,这些年几人相处融洽,自然没有当初那么客气了。

蓝春海面露愧­色­,自回来后,她就因为家中琐事焦头烂额,虽然高平没说什么,但的确是她失职,当下惭愧的拱了拱手,道:“小姐,我这里收到一封平西王的信。”

高平一愣,当初和鹤翔做生意是由刘欣出面的,因此之后的联系接触一直也都是刘欣在做,怎么这封信却跑到了蓝春海这里?

“属下也有些疑惑,不过这封信却是由朱家传过来的。”

她说着,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高平接过看了,印鉴标记都是没错的。

“这位殿下做的也不容易。”

高平叹了一声,打开了信,这封信是由朱家传过来的,从这一点来说,就比较可信了,毕竟朱宁可以算是最早与她合作的商人,再加上这种印鉴她还用上了一点现代理念,说起来没有什么,但要想仿造也是不容易的。

这封信既然是真的,那么不走原本的渠道,而转这么一个圈子,那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了,这同时也代表着,鹤翔原本拥有的一部分力量恐怕又受到了辖制。

这些念头不过是一转而过,立刻她的心思就回了过来,将信中的内容看了一遍,她垂下了眼,过了一会儿,她吁了口气:“恐怕还真的要请怡斌一起来吃饭了。”

刘欣很快就被请了过来,高平让人整治了一些凉菜,然后就弄了几个小铜炉做涮锅,毕竟以后天气越来越热,虽然夏天吃涮锅也别有滋味,但一些东西就不适宜吃了。

而且他们吃饭还是其次,重要还是说话,做别的,却是要不断的换席面了,她虽然崇尚优渥的生活,但并不崇尚浪费。

待坐定,吃了一些小菜,高平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了刘欣,刘欣接过,又递给了蓝春海,蓝春海看过之后,一边将信还给高平,一遍摇头:“这位木兰……”

“也真是了不起了。”

高平接过信,随手扔到下面的炭火中,开口。

蓝刘二人一愣:“小姐不生气?”

高平一扬眉:“我为何要生气?木兰毕竟是初芽的大公子,她代表的自然要是初芽的利益,她可以和我合作,自然也可以和平西王合作。”

刘欣点头:“小姐说的是。不过此人的野心手段,的确要比一般的女子还要厉害,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要和平西王联合,取我大雁,也是初芽只有那么一路,若他是在眺国或柔然……”

她说着摇摇头,原来木兰在踏入初芽的同时,就联系了自己原本的力量,让一个叫朱文松的手下带着自己的书信去找鹤翔,说来也是凑巧,若是那封信早些到鹤翔手中,鹤翔会不会杀莫向玉取锁玉路还很难说。

那封信,是一个联合的意向,信中大概的意思是,木兰在一个适当的时机突然发难,直袭大雁京城,希望鹤翔能和她配合,她承诺,事成之后,绝不在大雁国土停留,并且约束军队不让其扰民。

这信中的合作、承诺都是一个笑话,但是,这对鹤翔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大震关、眺国、初芽,这三个地方是呈犄角之势的,大震关的主要主要目的是防备眺国,但也有监视初芽的作用,当然,负责初芽的另有关隘军队,但若是大震关松了一个口子的话,初芽也不是没有没有机会,而当初芽的军队出现在大雁的国土上的时候,鹤翔就可以以追敌护京的名义带大军入关了!

花岗台 (上)

第三十九章

“殿下就算不同意,也不该将那件事告诉高岁安。”

书房内,郑巧曼有些抱怨的说,她一边说,一边又松了松领口,此时她们就在锁玉关的将军府,整个锁玉路都有些残破,但将军府却极为豪奢,地上修的都有火龙不说,房间内更装着最新式的炉子。

她原本是怕冷的,但这些年在大震关也有些习惯了,因此在这房间里呆的很有点不习惯,就算房间里并没有点火龙,只是用了炉子,她还是觉得有些闷热。

鹤翔笑道:“巧曼不妨把外袍也脱了,这炉子是一对的,虽然说也能只点一个,但两边的温度就不一样了,而且两个都用的话,其实也不比一个费多少。”

两个炉子有专门的管子相连,因此虽比一个费一些,但一天也不过是两三块煤,这点钱,现在也不被鹤翔看在眼中了,而且的确就像她所说的,这两个炉子,分别被安排在房间的两边,都用的话,整个房间都很暖和,若只用了一个,温差就明显出来了。

这锁玉路比大震关还要冷一些,棉衣是到了五月才能真正的收起来,而且前两天才又下过一场雪,还是冷的很。

听她这么说,郑巧曼也不客气,当下就真的把外袍脱了,只穿了一件紧身的小皮袄。

“高岁安这一次被流放到代州,说不定心下正怨恨殿下呢,这要是将那封信说给凤座上的那位……”

鹤翔摇头道:“她如果怨恨我的话,更怨恨凤座上的那位,那封信她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何况拿出来,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郑巧曼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高平若将那事说了,只会惹来安乐帝更多的忌惮,不过还是道:“但是最起码,她是要对高远航说的,以后高太尉必定……”

她说的含糊,鹤翔却明白她的意思。

木兰的那个提议,并不是不能实现的。

初芽马快刀利,若是以骑兵进入大雁,只求速度而不攻城的话,一路之上,恐怕难有敌手,到时她率兵追击,谁都无话可说,若初芽真能进入到大雁京城,那也是她手掌大权之日。

事实上,她现在带军,也不见得就不能夺权,但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了,不说其他人,就算自己手下的将领,恐怕都会有些首尾,毕竟皇权已经深入人心了。

但是若是追敌,那就有了大义的名分,而等她真的到了京城,谁又还能说什么?恐怕就算自己的那位皇姨,也要称赞她救驾及时。

诱惑,很有诱惑。

虽然这份诱饵要吞下的话,还有很多问题,但就算不成功的话,她也不过是带军回来,情况也不见得会更恶劣——如果她不是已经取了锁玉路的话,说不定就要动心了。

“殿下忠心为国,但是将来……”

不等她说完,鹤翔已经伸手阻止了:“将来是将来,但是,我总是大雁的平西王,若是以那等方法登上凤座,以后我如何面对大雁的百姓?”

郑巧曼哑口无言,鹤翔又道:“而且这次我们能出动大军,最初的粮饷,也多亏和高岁安合作经商,这一次,就算是还她的人情吧,其实就算我不说,她对那木兰也必定是有防备的。”

这话说对了,虽然说合作,但高平知道,她和木兰之间,始终还是敌对关系。两人互相利用又互相防备,不过这封信还是令她吃了一惊。她非常清楚初芽现在的情况,就算是暴乱平息了,但其中暗流还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经过此事,民间受损,照常理来说,正是该修养生息,用心安抚的时候。

但木兰在这个时候,想的却是进攻大雁……这让高平无语的同时,也不由得暗暗赞叹。

若是她这一步棋走成功了,那么起码三十年内,初芽不用担心大雁了。鹤翔若真的和他联盟了,必定要有把柄落到他手里,若大雁真要进攻初芽的话,高平毫不怀疑他会将那些证据分散给各个宗室世家,就算是鹤翔能压制的住,也会给自己留下千古骂名。

而就算失败了,初芽的军队来大雁搜刮一番,也弥补了他们冬天的损失。当然,最坏的结果是,进入到大雁的军队被击溃,但这个可能,就连高平也知道是非常小的,她这几年也留意过各地驻军的情况,得出来的结论,实在无法令人安心。

当然,初芽的军队目前看来也不是多么厉害,但挑选出一支­精­兵,应该还是做的到的。

想到这里,高平叹了口气:“扶植此人上位,说不定,却是我做错了。”

刘欣道:“此人若是女子自然是心腹大患,但他既生为男子,已注定他此生最多守成,而且这两年,我们在初芽已留了诸多后手,想来也足以克制他了。”

“即使如此,我们也要再做些准备。”

刘欣蓝春海齐声说是。

几人又说了一些要准备的方面,就将话题转到了代州上,几人对代州,都是没有抵触的,高平是不说了,刘欣蓝春海在那里呆了两年,也觉得那里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当然,最重要的是,两人跟着高平,虽然没有官身,但在代州,都算是权势一方的人物了。

高小庄现在发展的红火,高平又是个懒散的,具体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她们负责,虽然很多都只是商贾之事,但其实是和普通的商贾不同的。

而这一次,虽然明眼人都知道高平是被流放过去的,但毕竟是有爵位在身了,而她们俩将来自然也都是官身,这更令她们­精­神大震。

当然,若是有别的选择的话,她们对代州,也还是有些排斥,可是她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刘欣还好一些,蓝春海原本在高府就相当于一个帮闲,不过是高太尉想听奇闻趣谈的时候才会找她,不说施展抱负了,连生活都很是拮据。

而且这两年他们跟在高平身边,见她闲闲出手,不知不觉,竟也是打出了一片天地,这里面固然有高家的声势,有高太尉的帮衬,但高平行事也的确巧妙,而且很是稳当,跟着她,起码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对这一次的代州之行,她们也都很有些向往。

几人说的尽兴,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高平因喝了酒,就先去梳洗了一下,然后就带着这封信去找高太尉,高太尉看了也有点惊讶,不过和高平一样,都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说鹤翔还没有同意,并且将此事告诉了他们,就是鹤翔同意了,初芽真的打了过来,她们所为难的,也不过是要如何选择罢了,更何况,高平在初芽还做了种种布置,木兰不动手也就罢了,若真的出兵,也是瞒不过他们的。

这件事,高平没有放在心上,高太尉也没有放在心上,两人自然也不会多事的去告诉安乐帝,因此安乐帝正一心的筹备着皇女的册封仪式,她最近越来越觉得­精­力旺盛,仿佛不用睡觉,甚至不用吃饭。

若是在先前,她还会觉得这是好事,而现在她则知道,这代表着她的时间越来越不多了。

安乐帝一心的想给自己的女儿铺好道路,高平一心的等着自己的孩子出世,而就在五月四号,也就是皇女册封的前两天,漳县传来急报,说是有眺国军队入境,一路不进县城,直奔京城而来。

这个消息一传过来,满朝皆惊,安乐帝更是又惊又怒。

说起来漳县还是属于戈阳路的,但却是戈阳路和淮阳路之间最近的一个县城,过了漳县,就是淮阳路,而京城,就在淮阳路的中部!这也就是说,那支眺国的军队已经离京城不到一路的距离,更确切一点,甚至不到五百里!

大雁承平日久,虽然前段日子才打过一次胜仗,但对他们来说,那场战争就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们所知道的就是,打胜了,创造了百年奇迹,得到了更多百姓的用户,此后鹤翔势力更加雄厚。

但是现在,这军队、这战争,已经到了他们眼皮底下!

而更令他们惊恐的是,除了知道敌人是眺国的,打着为莫向玉复仇的旗号外,其他的信息,比如有多少人马,将领是谁,为什么先前没有半点消息这些统统不知道。

他们所知道的只是,这支军队一路席卷,当地驻军,毫无还手之力!

慌张啊,奔走啊,晕头转向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要急招鹤翔,有说要调元西路大军进京护驾的,还有人­干­脆就让安乐帝逃跑的,总之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安乐帝坐在凤座上,脸­色­铁青,她把目光转到武将那边,见那边倒还算平静,有几个更是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大雁重文轻武,在朝堂上,武官一般是不主动发言的,此时收到安乐帝的目光,才有一个将领出列,表示愿为安乐帝击敌,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将领也纷纷请缨,安乐帝的脸­色­才总算好看些。

“不知高爱卿怎么看?”

花岗台 (中)

第四十章

确切的来说,高太尉绝对不算是名帅、名将的,她虽然是大雁最高的武官,但却连战场都没上过一次,平时所­操­心的,也只是朝中的局势,宫中的变化。

像这种突然的变故,她也没多少应变能力的。但是她有一点比其他人好,那就是她事先心里有了点底。

鹤翔的那封信她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总是有个印象,更何况又是刚过不久的事,此时一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感觉就是,此事,另有乾坤。

因此她并没有像其他那些没有打过仗的大臣在第一时间慌神,而且就算现在所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也有诸多疑点,她稍稍一分析,就更觉得这件事,恐怕还真不是眺国弄出来的。

但是她先前既没有将鹤翔的信拿给安乐帝,又丝毫没提起过这个事,此时当然更不好直接说,此时听到安乐帝的询问,也只是先站出来,先行了礼,然后才道:“臣认为,这支军队,也许并非眺国的。”

她这么一说,原本因安乐帝开口而安静的大殿又是一片议论,当下就有人道:“高太尉说的如此肯定,可是知道什么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吗?”

“韦大人这话说岔了,高某也是才知道此事的,怎么可能比各位同僚知道更多的消息呢?只是高某想,眺国离我淮阳路有两路的距离,这中间现在又隔着锁玉关、大震关,若说有什么眺国的军队能突然出现在淮阳路附近……高某也觉得这实在太不合情理了。”

她停了停,又道:“当然,若说绕路,或走小路的话,也有这个可能,但是,在高某料来,人数必定不可能太多,五百人已经是极限,若是再多,那沿路的知县、守备也太过无能!”

“高太尉不愧是我大雁武官之首。”王梓山开口道,“如此分析,却和情理,但王某却怕,此事,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推动。”

她这么一说,大殿里顿时安静的有些可怕,站在这里的人,对外战那是外行,但对内战那一个个都是内行。王梓山虽然说的含糊,但她们顿时都反应了过来。

若是真的是眺国的军队,若是真的一路进军到了淮阳路附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刚刚被封为平西王的鹤翔动手了!

现在锁玉路和戈阳路都在她手中,眺国大军若要进入,她断无不知道的道理,除非她和眺国联合了起来,不仅偷偷放眺国军队入关,更动用手段帮其掩护。

她现在声势滔天,戈阳路又是她经营多年的,要做到这一点,虽然有些麻烦,但并不是做不到的。

这个猜测一出来,顿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非常的纠结。

愁的自然是和鹤翔交恶的,欢喜的则是自忖和鹤翔的关系还不错,至于纠结的,则是平时比较中立,而此时发愁来路的。

当然,无论到底是怎么想的,此时在安乐帝面前一个个都保持着沉默肃静,脸上的表情,那是丝毫不露的。

“那以高爱卿看来,此时该如何呢?”

“以臣来看,目前当务之急是弄清这支军队有多少人,到底是不是向京城而来,另外,为防有心人从中作乱,京城也该实行戒严,同时要令各地加强防备并令各地守备拦截。”

她这话一落,立刻就有人道:“只是令各地守备出动恐怕还不够,地方守备战马稀缺,恐怕是拦不住这支兵马的,臣以为要调禁军出京,在淮阳路各地防守。”

“臣以为不妥,禁军是护卫京城的,若是出京,京城空虚,恐令小人有机可趁!”

这个提议,同样立刻就有人反驳了开来,然后两方你来我往,这个说京城重要,那个说就因为京城重要,才更应该将敌阻在远处。在经过一系列的扯皮、讨论,再加上安乐帝的发火之后,最终算是总和了两方面的意见。

京城当然是重要的,但是八十万禁军,调出十万军队在淮阳路各个路段设下关卡,也应该还是不会令京城空虚的。同时京城全面戒严,用的理由当然是皇女册封。

其实关于这一点,很多大臣都认为应该延后了,但安乐帝却态度强硬,众人都知道她为何如此,因此在试探了之后,也没人去触那个霉头,所以,皇女的册封仪式依然要在两天后举行。

而就在朝堂争执的时候,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了这件事,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高平和高太尉的反应是一样的,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去想,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当下就开始盘点府中人手、库存,同时派人去接高晨。

高家所在的位置,可以说是内城的内城,汤桥现在的官位虽然已经升到了正五品,但还是住不到这个位置的,因此两夫妻所在的宅子,就要偏远一些。

高平虽不知这次的事会带来什么影响,城内会不会发生动乱,但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谨慎一些更好,她在这边安排着,那边高老夫君也将林若鸿甘草接到了自己房里,同时更把各方面的管事、有体面的使年都叫到房里训斥了一番,连王氏、柴氏等人也没有例外。

“你们中,有老人,也有新上来的,有立过功的,也有能在府尊面前说的上话的,但是不管是谁,若是在这几天犯了事,那都是没有情面讲的。从今天起,乱串门子的,夜里打牌的,和外面通话的,都给我停了。”

府里的也都感觉到气氛不一样了,这时候哪还敢淘气?他们都知道,别看高老夫君现在好像是个慈祥的,但当年的手段可都还在,因此一个个都躬身应了。

他们在这里忙着,高太尉也在宫里忙着,虽然下了朝,但她和一些大臣却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在这个时候,她这个八十万禁军的统领,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大军的抽调,京城的布置,也离不开她。

因此她也只来得及让人给家中传了信,其后就一直在宫中坐镇。

其实军队的布置,高太尉是外行,她手下有专门的人去做这些,而她忙的更多的,还是皇女的册封仪式,对于安乐帝来说,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这件事。

她也知道,这次所谓的眺国军队是蹊跷的。但第一,此事发生的突然,第二,她的­精­力、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彻查此事了。

若现在她还能有一年,甚至半年的时间,她会暂缓皇女的册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此事的调查上,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她不是不知道,就这么忽略过去,以后会留下后患,但若是停了皇女的册封,后果恐怕更严重。

到了晚上,总算是各方面都准备妥当了,安乐帝留高太尉用膳,高太尉其实是想回家看看的,但这个时候,也只有惶恐的受了。

“还有一个人,我也想让岁安见见。”

高太尉一愣,就见一个男子从里间走出来,那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倒平常,但身上自有一股贵气,高太尉见了,更是吃惊,这男子,正是安乐帝的皇夫!

虽然次数不多,但高太尉也是见过这皇夫几次的,因此立刻行礼,心中更是犹疑。他虽是天子近臣,但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皇家规矩不同一般,这个时候皇夫出来……

她心中想着,那边皇夫已经免了她的礼,安乐帝道:“远航不必如此,以后皇夫和皇女,还都要多多仰仗你了。”

高太尉更是惶恐,连称不敢。

皇夫开口道:“高大人几十年来为国分忧,吾家一直很是感激,吾家身为男子,见识浅薄,朝中的事,还是要靠高大人的。”

他说着,竟然双手交叉,向高太尉行起礼来,高太尉哪里敢受,连忙侧身避过了:“殿下万不可如此,臣惶恐惶恐。”

安乐帝开口:“岁安的事,是朕对不起你,虽然朕说世袭代州,却也不是没有转圜的,待时机成熟,远航和皇夫商量了,自可以给岁安换一个封地。”

高太尉面上一喜,虽然知道这句话就像个胡萝卜,但有这句承诺,总比没有强。当然,她也知道,这所谓的时机成熟,恐怕起码还要过个几年,而且一直要她兢兢业业,真心扶持皇女才行,否则这位皇夫说不定就能拿出安乐帝留下的旨意。

大雁皇帝的圣旨其实并不是有着绝对的约束力的,若没有内阁的大印,臣子其实是可以自行选择是不是要听命圣旨,虽然一般来说是没有这种人的,但并不是绝对的。

不过遗旨就不同了,人死为大,大雁又是讲究祖宗规矩的——起码从表面上如此,因此遗旨可以说是有着绝对的权利的。

“说起岁安,我好像还没见过呢,正好今天也凑巧,不如陛下将她召进宫里,也让我看看。”

皇夫笑着开口,高太尉心中突的一跳。

花岗台 (下)

第四十一章

高太尉听了皇夫的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要以自家女儿为人质,毕竟她手掌禁军,虽说现在皇宫另有人负责,但是现在她若是有心想做什么的话,短时间内,甚至能控制整个京城。虽然她一向是保皇派,但这个时候,安乐帝要给她加一些禁制,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她虽然没有什么心思,要把女儿送进宫中也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虽然说宫中的守卫更多,但是这些守卫、御林军的主要责任是皇帝皇夫皇女,自家女儿,不过是个配头,而若是在高府,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就算不愿意,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不”,否则安乐帝此时恐怕就要怀疑他们高家了,那样一来,情况更是不利。

“能觐见皇夫,正是小女的荣幸。”

“如此,就令黄门带着旨意到高府传旨吧。”

听她同意了,安乐帝的面­色­更缓和了几分,而此时,高平正在高府接待林开云。

高府的护卫本就有专人负责的,高平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自己要达到的目的,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她既然是外行,自然不会Сhā手。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要在前院坐镇的,而且护卫进内院,也需要她颔首同意。

二百护卫,带上经过训练的丫鬟,在弓弩的配合下护住整个高府还是不成问题的,当然,这是说对于一般的­骚­动来说,若真是大军入城,那别说三百,就是三千也不够看的。

高平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边又让人去购买粮食蔬菜,同时还让有体面的管事拿着高家的令牌到禁军中调集弓箭,虽然知道这么做,将来必是要给人留下把柄的,而且也不见得能用的上,可是,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她宁肯之后让人说她张扬跋扈,也不愿自己的家人有什么危险。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林开云来了,她听了微微一愣,但还是让人请了进来,不管怎么说,总还是亲戚。

林开云一进门,就跪了下来,高平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姐姐这是做什么?”

林开云不动,低着头道:“我早欠妹妹一个交代了,也是我鬼迷心窍,做下那种不堪的事,却是对不起妹妹,若妹妹同意的话,两日后,我愿在书院前,给妹妹一个交代。”

高平一扬眉,笑道:“姐姐这话却是外气了,那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妹妹如此说,开云更是惭愧,只是现在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妹妹看在若鸿的面子上……”

高平温和开口:“不知姐姐,要做什么?但是不管姐姐要做什么,都还是先请起身的好,否则妹妹实在不敢应承。”

林开云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让妹妹见笑了,实在是因为开云知道,当年所做的事情太过鄙陋,因此实在是怕……”

她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转而道:“现在城中戒严,说是为了皇女的册封,但家母却隐隐的得到消息,说是因为有一支眺国的军队在来犯的途中,不知此事,妹妹是否知道?”

高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是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

“那……”林开云看了看高平,最后一咬牙,还是道,“那不知是否可令家母家父到高府暂时避难?妹妹应该也是知道的,林家现在不比往日,护卫家丁都薄弱,我实在是怕,万一城中暴乱……”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姐姐不来说,我也是要去请姐姐的。只是有一点,现在不比往日,就算是家弟也要受到拘束,岳母岳父来了……”

“自然是要遵照高府的规矩!”

“姐姐这话说的严重了,不过,的确是要受到一些拘束的。这一点,还望姐姐提醒一下岳父岳母。”

林开云连忙答应,高平叫了有寿和林开云一起到林府去接人,随后又叫了白皙山,暗暗叮嘱了一番:“林家带来的人,你都看好了,若有不同于一般的,你都派人多注意一些。”

白皙山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她跟着高平到代州两年,每月的月银从过去的四五两,到现在的十四五两,又和其他护卫一起对分子,随着高平的船做海贸,腰包早就鼓了起来,自然心也就更铁了,现在别说留意林府的人,就是留意其他高府的人,她也不会有二话的。

待她们走后,高平又叫来如意:“你去安排少夫君和柳氏都到老夫君那里,关于林家小姐刚才来的事,也先不用对少夫君说,老夫君那里,除了府内的,外面的,无论是谁都不准进!你和顺心两个,也在老夫君的院子里守着。”

如意应了,高平眯了下眼,林开云来的合情合理,提的要求,也是她无法拒绝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对这个人,都无法放心,特别是刚才她那一跪,更令她犹疑。

她想了想,叫了管事,专门给林家的定了个院子,这院子倒不偏僻,原是高平的大哥高念的,高念出嫁后,也一直有专人打扫,因此,是不缺东西的,但是这个院子,却离高老夫君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最远,而且中间还隔着她的石松院,就算有什么事,她也可以应付一下。

做完这些,她总算安心了一些,但黄门也带着圣旨到了,听到要让自己进宫,高平不免有些动怒,虽然她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帝王手段,但这个时候也是有些齿冷的。

她吸了口气,一边让人招呼黄门,一边就以要去禀告高老夫君的理由进了内院。

圣旨是让她尽快进宫的,但那黄门也不会因这事就得罪她,只是让她快一些。

高平应了,进了二门,却并没有马上去见高老夫君,反而让人去请刘欣,趁着这个空挡,她到高老夫君那里请了安,交代了一下圣旨的事,高老夫君听说要让她进宫,也是面­色­一变,但还是道:“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料理的。”

“有父亲主持大局,女儿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岳母岳父一会儿要来,父亲却也不必相见。”

高家上下对林开云的印象都不怎么样,但若是林之一和林老夫君来了,高老夫君却是起码要见见林老夫君的,因此高平此时特地指出,虽然如此一来罅漏更大,但她此时也是只求安稳的。

高老夫君点点头:“你既然如此说了,我自有安排。

高平又道:“女儿已经让人带话给架空了,想来等处理好手边的事,她也会过来的,届时有她和乐思两人在外面照顾着,应该也是无碍了。”

说起来,还是高乐宇的年龄更大一些,但是,她既然和高乐思合作了,在这个时候,当然要将高乐宇排斥在外面。

高老夫君笑道:“你安排的很好,我们家在宫里的人手,你也是知道的,你和你母亲在做什么,我不管,但有一点,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你但凡有一点孝心,就不要让自己走到我前面!”

高平心中一痛,脸上露出微笑:“父亲放心,女儿最是胆小,绝对不敢冒险的。”

说完,就退了出来,这时候刘欣已经在外面等她了,见到高平,上前道:“小姐让我带着这个名单来是为了……”

“恩,都调查清楚了吗?”

“有几个,是小姐早先就让我们留意的,自然是清楚的,但新加上的这几个,虽也有结果了,却是不能确定的。”

她说着,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高平扫了一眼,然后指出几个人:“这几个是这两天一定要盯死的,宁肯暴露出来,也不能让她们脱离我们的视线!”

刘欣应了,但还是忍不住道:“小姐真认为,这两天要出事?”

高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一直对自己说,宁肯多做,将来浪费了,也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和铸成大错,但是,这两天,是必定要出事的!”

刘欣心中一凛,高平又指了一个名字:“这个人,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她,就问她……是否还记得叶县。”

刘欣面露古怪之­色­,但还是应了。

高平来到外面,那个黄门已经等的有些急了,一见高平出来,立刻松了口气。

“有劳大人久候了。”

高平笑道,那黄门道:“没有没有,只是台下……”

“已经无事,高某现在就随大人进宫。”

那黄门立刻面露喜­色­,高太尉眼看就要手掌大权了,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位衙内,但他来的时候上面又有交代,他也不敢违背,现在高平虽然拖后了一些,但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想来是无事的。

高平随着这个黄门来到宫前,转而就将自己的丫鬟护卫都打发回去了,这些人与其白等在这里,还不如回到高家有用,而就在她进宫的当晚,京城花岗台出现了异变!

夜变 (上)

第四十二章

花岗台,这个地方位于京城的西北角,不过普通人轻易不会往那边去,因为那里可以说是龙蛇混杂,那里一半的地方是红楼、赌场,另外一半的地方则是破烂的民居。

当然,会住在这里的,一般,也不会是纯良的百姓,虽然因为说是天子脚下,作­奸­犯科的事不会明目张胆,而且,这里的人也不会轻易的对普通人下手,但是作为普通百姓来说,都是不愿意沾惹是非的。

而就在这天晚上,火光突然从花岗台那边冒起,半边天空都被映照的通红,一时间全京城的人都呆住了。

不过更令他们惊呆的是,伴随着大火的各种流言,有说眺国打来了,有说柔然攻破了七星关,更有说平西王鹤翔不满王梓山的新政,带兵打进来清君侧了。

王梓山的新政,虽然说一些有关土地上的政策还没有显露出来,但另外一些,比如保马法之类比较容易看到结果的新政的弊端已经显露了出来,这些弊端,京城中的百姓还没有太明确的感受,但是从来往的商旅口中,也知道一些,联想到自己将来的生活,他们也是忧心。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而这场火,在皇宫中的安乐帝自然也看到了,她面­色­铁青的看着那个方向,右手微微的颤抖着。皇夫上前握着的手:“陛下还是要以凤体为重。”

安乐帝摇摇头,皇夫又道:“高太尉老谋持重,京兆伊吴书宇又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最是平稳不过的,现在……即使有什么,有这两人在,京城也必定无事。”

当时甘印曦因周关的事被贬后,经过几番角逐,最后接任这个位置的是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吴书宇,这个人是刑部尚书韦易举荐的,韦易是有名的无党派人士,说起来和高太尉还有几分像,但高太尉再说保皇,再说不站队,还是高家出身,而韦易则是从一个寒门子弟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如果不是她手段不够,而安乐帝也不是个有雄才大略的,此人不见得不能成为第二个林得逸。

安乐帝摇摇头:“这些人既然敢动手,恐怕,就是有后手的,高岁安在什么地方?”

皇夫一愣,但还是道:“我将她安排在坎明宫了,那里离太医院近一些。”

虽然有皇帝宣召,但高平毕竟是女子,又不是宗室,因此皇夫经过一番思忖,还是将她安排到了坎明宫,那里差不多算是内宫的外围,而且因为和太医院相邻,防守也算是严密的。

安乐帝点了下头,但停了片刻,还是道:“还是将她宣召过来吧。”

皇夫虽然觉得这也未免有些太小心了,但还是派人去了,和其他人一样,她也知道最近的安乐帝,几乎听不得任何反对的声音,虽然说因为皇女的事对他越发敬重了,但就是因此,她更要小心谨慎,若留下一个恃宠而骄的印象,就算他是皇夫,后面还有整个家族支撑,恐怕也得不了好。

在安乐帝派来的人来之前,高平正在房里写字,她倒不是想装什么气度悠闲的派头,而是实在是无法睡的着,在这皇宫中,她也不敢多说多做,也不敢随意行动,那么能做的事情,也不外乎是读书写字了。

读书那是读不进去的,也就只有临着帖子描描了。

那场大火,她当然是也看到了,可是她现在身在皇宫,也做不了什么,只有闷着头继续写字,因此听到黄门来招她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别扭,但其实还是松了口气的。

虽然安乐帝叫她过去,恐怕还是担心她跑了,但在那边,她总能听到更多的消息,而且,就算是和皇帝说话累人,不过也总比一个人在这边不知所措的强。

她跟着那个黄门去了,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前面侧着身子带路的黄门突然道:“小人姓安,见过大小姐。”

高平眉毛一扬,知道这位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位安大人了,因此当下就道:“这两日还要劳烦安大人了。”

“小姐客气,只是不知今日这场大火……”

“这一点,高某也不太清楚。”

“既如此,那小姐就跟着我去吧,想来是无事的。”

高平跟着他继续向前走,若是别人这么问,她必是要起疑的,但出自这位姓安的黄门口中,她却知道,这位这么说,是看是不是需要帮她安排退路。

当然,这位姓安的也存在叛变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先不说这一位受过高太尉的大恩,只说他们全家的生死都在高太尉的掌握中他就不得不顾虑,更何况这么多年,他帮着高太尉传递消息,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这时候再跳船,那条船也不见得会更好更大。

任何人都存在叛变的可能,但叛变是需要理由的,这一位没有任何的理由,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相信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知道有这么一位自家人就在自己的身边,高平的心中也踏实了很多,她这份踏实的样子,落到安乐帝的眼中,那就是高家没有异动,因此也安心了不少。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片火光冒了出来,比起花岗台那边的火光,这一片火光简直可以用渺小来形容,但无论是安乐帝还是高平脸上都是一变,那是京城的东南角!是京城的内城,太庙、天坛、王公贵族的府邸都在那里,离皇宫也是极近的,而且,高家也在那个地方!

“人来!”安乐帝再也坐不住了,“京兆伊何在?吕克海何在?郑林何在?”

一阵兵荒马乱,吕克海郑林分别是御林军的东西统领,这两人自然很快就应诏而来了,而京兆伊虽然也没有睡,但是却在衙门里主持,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马上跑过来。

“严守宫门,若无诏而入者,杀!身带兵器者,杀!跑马而入者,杀!”

她一连说了三个杀,整个御书房都充满了肃杀之气,这些年有一些大臣或宗室,因立了宫,或深受皇帝宠爱,因此就有入宫不解剑或跑马入城之类的特殊待遇,但是在这一刻,不管是谁,显然这待遇都不管用了。

那两人去了,安乐帝又让人将皇女抱来,高平在旁边冷眼看了,只觉得这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如同困兽,此时局面是复杂,但这安乐帝的处事却毫无大气,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去想这皇帝怎么样,她来之前,几乎将方方面都考虑到了,但是,就没有考虑大火这一点。

其实也不能说她没有考虑到,自古以来,杀人放火都是连系在一起的,但是一般来说,放火就是绝户了,若没有深仇大恨,轻易不会动用这个。

高家所在的那个地方,可以说是朝中重臣的集中地,若在那个地方放火,几乎等同于得罪满朝文武,若是想到真有人会放火,她白天就安排全家到庄子里去避难了,不过好在这火焰不大,想来若这不是意外,就是这个放火的人也不敢闹大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那东南角的火就越来越小,然后在皇宫中就看不到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兆伊终于连滚带爬的过来了,只是她一过来,就抱着安乐帝的大腿哭喊:“陛下!陛下!城破了!城破了!”

“什么?”

“城破了,陛下,现在城中乱成了一团,北门守将魏兰新已经殉国了!请陛下从南门狩猎!”

“胡说!我大雁七十万禁军守京城,魏兰新又不是小毛头,怎会如此容易就被杀死?高太尉呢?”

“臣不知道,臣刚才也派人去找过,但是找不到。”

吴书宇一边哭一边说,原来在花岗台起火的时候,她就派人过去了,但是这么大的火势显然不是京兆伊的力量能控制的,因此她是一边派人向宫中汇报,一边去通知禁军的,禁军那边也很快出动了。

火势很大,不仅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显然还动用了猛火油之类的东西,再加上花岗台那边的民居都是木屋,鲜少有墙瓦垒成的建筑,因此一烧之下,立刻不可抵挡。

而且火一烧起来,普通的百姓自然是又惊又怕,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流言,更是人人惊惧,有的人是瑟瑟的躲在家里,而有的人则想出城避难,当然后者是绝对不会被放出去的,只是如此一来,这些人自然就有诸多怨气,虽然戒严已经开始,晚上已经不让人随意出入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这条禁令简直如同虚设!

不过在禁军出动下,局势很快也算是稳定了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东南角起火了!

东南角的火势绝对无法和花岗台相比,但是对城中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只是那一刻钟,吴书宇就见到了八个管事!其中有三个是宗室家的,两个是尚书家的,还有一个皇商两个皇子家的,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找不到高太尉了。

夜变 (中)

第四十三章

在听到高太尉不见的时候,房中的人都是一惊,就连高平也不免动容,不过不等她开口,安乐帝已道:“高太尉不见了,那现在禁军由谁统管?”

“臣、臣不知。”

安乐帝豁然起身,一脚将她踢开:“你还知道什么!”

“臣、臣……”

吴书宇满脸是汗,却说不出什么话,高平见她衣服凌乱,头发披散,虽然说不上多么狼狈,但是绝对说的上殿前失仪了,从她这个样子来看,外面的情况的确是有点紧急的,不过,她还是不相信自家的母亲会出事。

“陛下,若高太尉暂时找不到,那禁军那边……”

皇夫开口,高平低着头不说话,若是一般情况,她应该向安乐帝请示回家去看的,但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这么说,而此时禁军那边,她也应该有点发言权的,但若是她现在开口,那就是找死。

果然,安乐帝也完全没有考虑到她,她来回走了两步,开口:“召晴明入宫。”

她这话一出口,高平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晴明是谁,晴明,常王的次嫡女,可以说是几个宗室中,最不怎么显眼的一个,唯一令人比较有印象的,就是她的字还写的不错。

她既不像她家姐姐受旧党的拥护,也不像宁王受新党的拥护,当然,更不像鹤翔手掌军权,这一位宗室,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同时,也不具有任何威胁力。

但是,安乐帝这个时候召他入宫,那显然就是准备将禁军相托了,高平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陛下,现在情况紧急,臣怕……”

吴书宇还要进言,但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安乐帝又踢了一脚,指着她想说什么,但停了一下,口气又变了:“书宇,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但现在外面局势不明,朕又怎么能轻易出宫?而且这宫里还有皇夫、皇女、皇太侍,朕又是能轻易走的?更何况,朕若要走,又要从哪里走?又要怎么走?朕走了,这京城又该如何?太庙又该如何?祖宗的基业又该如何?现在虽说有眺国的军队打了进来,但到底如何却不知道,我京城有七十万大军,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打下的?现在就缺一个人统领全局,朕若是……”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又道:“书宇,朕望你出去后,能镇住场面,维护京城的安定,莫让宵小趁机作乱,朕和皇夫、皇女的安全就要靠你了。”

吴书宇现在也仿佛回过了神,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开口:“臣失态了,陛下说的是,是臣考虑不周,臣这就出宫,调集衙役,严守各路街口,必不令人趁机做乱。”

安乐帝含笑点头,吴书宇行了一礼,向外退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轰的一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地面都仿佛有些震动,本被人哄睡了的皇女哇哇大哭了起来。

“陛下!”

皇夫的声音异常凄厉,高平不由得抬起头,就看到安乐帝嘴角带血,面孔蜡黄,和刚才的那个虽然看起来狂热,但­精­神奕奕的状态完全不同。

“陛下……”

吴书宇也震惊了,安乐帝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开口:“吴爱卿还不快去?”

吴书宇转身就走,走到门边又回来磕了个头,这个时候,其他人都以为她磕这个头是为了对安乐帝表示衷心,只有高平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多想,她现在只是担心自家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吴书宇一出宫,就听到外城传来的哭喊,她的面­色­一变,但最终还是咬咬牙,策马向东南角奔去,这个方位,并不是衙门所在的地方,但此时也没有人留心这一点,就算注意到了,恐怕也会以为她是急着去安抚住在这边的达官显贵,而看起来也的确是如此,她从巷子的这边骑马到那边,一路上除了接待了几个宗室的管家,并没有做什么,她一路陪着小心,连连作揖,只让人觉得,她这个京兆伊做的实在费劲,特别是当面对宁王的管家,她更是几乎把头垂到了地上。

但是就在她走过后,宁王的管家就转回了府内,满脸喜­色­的开口:“殿下,吴大人刚才已经来过了,大功告成!”

宁王听了脸上一喜,正要说什么,那边就有人来报,说王梓山来了,若在以前,听人这么说,宁王总要走出房门去迎接的,但在今天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人却不动,不过王梓山也不等她迎接,急匆匆的就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想说什么,但见房中还有其他人,就面­色­一整,道:“殿下还是先请这些人出去吧。”

宁王笑了笑:“梓山有什么不妨直说,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呢。”

王梓山脸­色­­阴­沉:“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梓山以为我不该有几个心腹吗?”

宁王慢慢的笑道,王梓山长吸了一口,开口:“我本来还不确定,现在看来,这件事……真是殿下做的了?”

“梓山说什么,我不是太明白呢!”

她说着,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这个笑,带着那么一点矜持,但更多的还是高傲,和她平时与王梓山说话的态度大不一样。

“愚蠢!”

宁王的笑僵在了那儿,她一扬眉,开口:“王大人,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对你太礼遇了,所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王!还是这大雁的铁帽子宗室!你这么给我说话,本身就是藐视皇家!”

王梓山想说什么,最后一摆手,转而道:“殿下!请立刻收手!现在收手还不晚,否则殿下难逃身死之祸!”

“王大人这是在吓我吗?”

“我知道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殿下若是平西王,有大军压制,这样做,倒还有五成的把握,但殿下不过……殿下您没有军权,又怎么可能真的成功?就算成功了,天下人不服,这个位子殿下又怎么可能坐稳了?更何况,京城七十万禁军,高远航……”

“高家的事,我自有安排。”

不等她说完,宁王已道,语气中,很带了几分洋洋得意,王梓山一窒,再也顾不得体面,当下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样高家了?”

“王大人也未免有些太在意高家了吧,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高远航非同一般呢。”

“殿下,高家几百年的家业,岂是轻易能动的?”她一说完,顿时又明白了几分,“殿下是不是和其他高家人有过什么协议?殿下糊涂啊!无论哪人是谁,无论那人给过殿下什么保证,都是做不得准的!这样的世家,不管内斗的成什么样子,除非这个家族要崩离了,否则岂是外人可以Сhā手的?殿下立刻收手吧,否则恐怕殿下连个全尸都……”

“住口!”听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不吉利的话,宁王再也忍耐不住了,“王梓山,你是个什么东西?若没有本王,你能入得了凤目?若没有本王的大力支持,你真以为你那些新政能顺利实施?本王给你机会,给你条件,帮你铺路,你又是怎么对本王的?本王宽宏大量,这些都可以和你不计较,现在,你要么就留下来帮本王,要么就回去乖乖的呆在自己的府邸,等本王大事成了之后,再出来说话!”

王梓山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见她这个样子,明显是劝不了了,当下一声叹气,转身走了。

“殿下,就这样让她离开?若她在外面说些什么……”

“她能说什么?她说了又有谁听?”宁王冷笑,“不要管她了,待本王大事定了,最初还要靠她支撑几分场面。”

就算登上了凤座,最初也需要有重臣来支持,她和旧党一向不对,到时他们不反对就是好的了,更不要说跟风了,武官那边,虽然她有种种安排,但份量都不够,因此,她还要留着王梓山为她摇旗呐喊。

虽然王梓山现在看样子是不同意她的,不过她也不在乎,世人皆知她和王梓山是一体,她倒霉了,王梓山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若是她这一次失败了,其他人登基,恐怕最先处理的,就是王梓山,站在这个角度,王梓山就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不要管她了,高家那边,没有问题吧。”

立刻就有人道:“殿下放心,林家一家已经住进了高府,虽然现在还见不到高老夫君,但已无甚大碍。”

宁王点点头:“林开云,也就这点有用了。那晴明那边呢?”

“晴明台下想来这时应该已经接到了圣谕,有李如蓝跟着,殿下也可以放心。倒是那些初芽人,竟然连雷震子都动了,将来……”

“这一点倒是的确过了,不过现在还不能约束她们,她们闹的越大,本王也就越容易进宫,待将来……”她笑了笑,“本王还要靠她们平息众怒呢。”

宁王和她的手下笑了起来,而在此时,高平则在向安乐帝进言。

夜变 (下)

第四十四章

如果可以,高平真不想惹这些麻烦事到自己身上,但是眼看安乐帝现在已经不行了,谁知道现在已经这个陷入半疯狂的皇帝在临死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若拉着她陪葬,那她还不是一般的冤。因此,哪怕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她也要说点什么转移这位陛下的心思。

“陛下。”见安乐帝又服了一个什么东西之后她开口,“微臣有一点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安乐帝看着她,神情幽暗,从理智上说,她知道,有高平在,高太尉出问题的可能就不大,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失踪,则不得不令她有别的想法。

“你说。”

刚又服下一颗红丸,她的神­色­又好了一些,但是她知道这恐怕是她的最后一颗红丸了,在先前,她每次服用后,都会感觉到­精­力无限,而这一次,她只有更深沉的疲惫。

在这个时候,她是有些疑惑的,她登基二十多年,虽说不上有为明君,但应该也算不上昏庸,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却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局面?

高远航、王梓山、邓夏、韦易……

这些都是她的近臣,也都是她的重臣,是她托之为心腹的,是她挑选的顾命大臣,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一个都不相信!

高远航,失踪了;

王梓山,新党的领袖,虽然她说会支持正统,近来也远离宁王,但是,过去的六年,她和宁王却是无限的接近;

邓夏,旧党党魁,在过去,一直明确的支持着常王的嫡女;

韦易,中立,保守,因此她用她推荐上来的吴书宇,可是对于这个人,她却不敢相信,此人是两朝元老,在刑部说的上位高权重,在民间也很有清名,无论是谁做皇帝,她都会支持的,但是,在形式不明的时候呢?

安乐帝此时只觉得悲凉,她有臣民亿万,但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挡在她前面。

“臣恳请陛下急招城内三品以上大臣入宫议事!”

高平本想等她回过神后再开口,但等了半天,见她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有先开口,安乐帝回过神,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召大臣入宫?”

“是,此时城中混乱,陛下将诸位大臣召入宫内,一来是商议此时的情况;二来,宫中的守卫要更好一些。”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看安乐帝的表情,其实还有第三点,那就是将这些人都招进了宫里,安乐帝也不用担心谁会里应外合了,就算有哪位有异心,众目睽睽之下,也是绝对不敢逼宫的,否则以后,史笔如刀,必定会留下绝对的骂名。

当然,这个所谓的方法,也是建立在外面那个什么眺国大军,不过是营造出来假象的基础上,若是真的,外面没有人主持大局,那很可能就被人一锅端了。

只是要让高平相信,真有眺国大军……那除非她脑子有问题了!

她说的虽然不清楚,但也足够明显了,皇夫开口:“陛下,岁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将诸大臣召入宫内,也能保障了她们的安全。”

安乐帝左右看了看,正要开口,突然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晴明觐见,安乐帝连忙让人请她进来。

晴明虽然穿着正装,但步调悠闲,只看她这个样子,是丝毫感觉不到焦急、惊慌的,相反,她甚至还给人一种无谓的轻慢感,她施施然饿走进来,施施然的行礼,态度悠闲,可以说,那是相当具有名士风采的——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的话。

不过她这种态度,自然也令安乐帝放心不少,她强笑了一下,开口:“高太尉突然失踪,禁军不能没有人统管,晴明一向是有才­干­的,可以拿着朕的令牌暂时接手禁军。”

晴明倒也没有推辞,她看了眼旁边的高平,开口:“若是陛下信得过晴明,晴明自然是愿意为陛下分忧的,只是晴明一向只知书画,于军事却是半点不懂,不如让忠勇伯辅助一二?”

这话一出,不仅安乐帝,连高平都有些吃惊,隐隐的,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岁安的身体一向不好,在这上面,是帮不了你的,你也不必再推辞,现在外面已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陛下放心,外面虽有动乱,但以我看来,是翻不了天的,既然陛下如此说了,那晴明现在就去接管禁军,只是陛下也知道我是真的不懂,若真的有了意外……”

“你既然是去统领禁军的,那些将军自然就是你的手下,一些小事,自然就可以交给他们去办,若真的无法解决,也可以进宫来见朕。”安乐帝开口,她说的温和,但意思却是明白的,现在让你去,不过是让你去做摆设,让外面的人见了不心慌,却不是真的要你去做什么的,这也是她不诏别人,单召晴明进宫的原因。

她并不是要依仗晴明的能力,而不过是要她以宗室的身份,压住场面,晴明对此也没有意见,行了礼,就施施然的告退了,出了宫门,自然有她的侍卫长随跟上来。

“高远航到底上哪儿了?”

她进了马车,还是那么笑着,但说出的话,已经带了一股肃杀之气,也跟着她坐进来的李如蓝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还没有找到,只知刚才起火的时候,她回了高家。”

“然后呢,高家那边怎么说?”

“那边说高太尉已经出去了,我们在高家的钉子也没有传出其他消息。”

“一定要将高远航找出来。”

晴明靠在软垫上说,李如蓝恭敬的应声。

“如蓝,”过了一会儿,晴明再次开口,“你和那个高平打过交道,你觉得她,如何?”

李如蓝有些发愣,好像不解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不过还是想了想道:“我只和她打过那么一次交道,这个人说起来也算是不错了,但还有些稚­嫩­,若不是高远航的女儿,也不过是个中上的人才。”

“我倒想将她带出来的,有她在手中,无论高远航在哪里,也总有几分把握,只可惜……”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说起来,这还是她和高平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而且也没有交谈,但是她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非常重要,重要到,不能忽略的地步,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吗?

她闭目沉思,自然也没有发觉李如蓝刚才回答时面­色­有些古怪。

“台下,有宫里的消息。”

晴明睁开眼:“传进来。”

一个纸条从外面传了进来,李如蓝接过,直接转给了晴明,她打开来一看,眼睛就眯了起来,然后道:“通知宁王殿下,陛下诏群臣入宫了。”

她说着,又踩了一下车板:“立刻赶到东门,我要马上接手那里的禁军!”

马车立刻加快了速度,一路上不时的能听到惊慌的喊叫,那声音是模糊的,但是,就算只是单纯的一个字,也仿佛能让人体会到其中的惊慌,李如蓝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她是世家出身,但她自幼学的是四书五经,背的是圣人经典,虽然她也从不将这些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但想到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布置,也不免有些凄然。

七十万大军,当然不可能驻扎在一起,晴明此刻到的,就是离皇宫最近的一处兵营,她有安乐帝的手令,又有宗室的身份,更何况高太尉又不见了,此处的统领自然只有听令的份。

“眺国大军攻进京城,情况危急,你立刻随我进宫护驾!”

“进宫?”

统领有些迟疑,她们虽是禁军,但是和御林军还是两个系统的,怎么能轻易进宫?晴明一亮安乐帝的手令:“我刚从皇宫出来,眺国已经动用了雷震子,三品以上的大臣已经被宣召入宫,你还有疑虑吗?”

对于这些话,统领是有些疑虑的,她们虽然只是驻扎在东区,但外面的情况也了解几分,现在,京城是有些乱了,但应该还没有危急到这种程度,也许真有一部分来历不明的军队趁乱混入了京城,伺机破坏,但以她一个武人的身份来看,这完全不算什么,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扑救大火,遏制惊慌,同时按照区域的压制百姓,然后按照邻里连作的方式统一管理。

只要将百姓安顿了下来,将火救了下来,再安排人全京城扫荡,自然能将那支乱军找出,如果人数真的不是衙役能解决的,那就派一支两千人的正规军,拿着弓弩,一条街一条街的压制,哪怕对方个个都身手不凡,在这种压制下,也绝无幸免之理。

不过她虽然是个武人,能做到统领这一步,自然也是懂得一点权谋的,立刻就知道此时没有自己建议的份,虽然觉得晴明这话不妥,但既然有圣旨手令,她就只有先遵从,否则此时晴明就能令左右将她拿下!

这两天本就在戒严,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军营上下自然是早有主内,因此也不耽搁时间,一声令下,各级士兵都列了出来,晴明满意的点点头,翻身上了侍从牵过来的马,她现在作为禁军的暂时统领,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还坐在马车中。

有这么一句话,人一满万,无边无沿,多少万大军听起来只是个数字,但若是真的将一万人拉出来,那就知道是个什么概念了。此时晴明所调动的这个军营不过两万人,但是一起出动下,也立刻带来一股压制的感觉,在这种压制下,好像原本的混乱,也变得渺小了。

深宫 (上)

第四十五章

在历史转弯的时刻,总会涌现出众多的知名人物,如果不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做了某件事的话,他们也只会如同历史长河中的沙粒一样,也许被翻出,但不会被人重视。

如果没有这一夜,许晴只是一个小人物,禁军忠字营副统领,拿到外面也许能镇一下场面,但在这京城中,实在是不算什么的,更何况在千百年之后了。

在这个时候,许晴没有想到自己会留名历史,作为她的直属上司许涛当然更没有想到,她跟在晴明的后面,心中是很有些不安的,她不能不跟,可是,再跟下去,恐怕就是深渊了。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异响,作为军队的老行伍,她立刻听出这是大队人马行动的声音。

“台下,将军,是北门守将吴将军!”

不等她开口,那边就有人去问话了,许涛一愣:“北门吴将军?那魏将军呢?”

“魏将军已经殉国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身穿铠甲却骨瘦如柴的女子,正是骑马奔来的吴洪喜,徐涛知道她是北门副守将。

“你说什么?魏将军殉国了?那北门呢?”徐涛急忙开口,她知道外面情况不对,也隐隐的听到了一些这样那样的传闻,但她是都当做传闻来听的!

城破?

七十万禁军的京城,高四丈,厚三丈,就算用大军包围,日夜不停的攻击,也不是轻易能攻破的,更何况是一队莫名其妙的,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敌军”了。

“魏将军已经殉国了,北门、北门也失守了。”

徐涛看着她,吴洪喜面露惭愧,她身边立刻有人出面帮着解释,说她们并不是逃跑,而是追敌,那一队兵马已经顺着北门向皇宫而去了!

“对对,就是这样!”

吴洪喜连忙点头,徐涛看着她,只恨不得一刀劈了她,她们守的是北门,如果那攻进来的敌军真的是顺着北门而向皇宫而去的话,她们现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早就听闻吴洪喜是靠裙带关系上位,此时也没时间和她计较,而那边晴明又道:“许将军,此时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

吴洪喜立刻跟着高喊:“护驾要紧!护驾要紧!”

再上路的时候,许涛也顾不上东想西想了,她拉过许晴低声道:“此事蹊跷,那吴洪喜来的更是古怪,你吩咐下去,都注意一些。”

许晴仿佛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她又道:“事关重大,今晚过后……只望你我都平安吧。”

许晴点头应了声是。

“北门守将吴洪喜并忠字营许涛,有紧急军情禀报!”不等接近宫门,吴洪喜就立刻高喊,许涛一愣,正要开口,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凉意,再之后,就感到心空一痛,她抬起头,就看到许晴焦急的面孔,那表情仿佛是在位她担忧,但那眼神,却是冰冷的,突然的,她明白了过来,有问题的,不仅是吴洪喜,还有她的这位族妹!

这一瞬间,其实是很短的,但对于许涛来说,却仿佛很长。

她和许晴其实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都姓许,都是一个家族的,她们这样的行伍传家,说起来,也是一个小小的世家,许晴更边缘一些,但也就是因为她的边缘,她才会提拔她,重用她,想的,就是她的忠心,而现在,却是她捅了她一刀!

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什么人在叫喊,仿佛在说什么危急,她隐隐的觉得,是在拿自己做文章,她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姐姐放心吧。”她好像听到许晴的声音,“我会好好的照顾许家的,许家在我手中,会更辉煌的!”

许涛瞪大了眼,她想告诉自己的族妹那是不可能的,这场政变就算暂时成功了,也不可能持久的!她会为许家带来灭门之祸的!

她想这么说,可是却只觉得意识越来越薄弱,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而那边许晴则抱着她的尸首对禁军叫喊,她的动作做的很隐蔽,中间又有其他人阻隔,因此大多数人只是看到她们的统领突然倒下了,至于怎么倒下的,为什么倒下的,她们统统不知道,此时听到许晴的呐喊,就直觉听从了,虽然有人觉得不太对,但一时也想不了太多。

面对禁军的愤怒,把守宫门的御林军挡不住了,更何况,晴明还有安乐帝的口谕和令牌,她们也是不好挡的,若是此时只有晴明一人,她们早就让道了。

“晴明台下,陛下是准您进宫……”

“既然是准我进宫,为何此时阻拦?眺国大军进京,城内多处失火,高太尉失踪,陛下若是有半点闪失,你是否能担当的起?”不等她将话说完,晴明就大声呵斥,郑林本想再说什么,在这种压制下,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还是你挟持陛下,意图谋反?”

“我没……”

郑林一开口立刻意识到不对,她本能的向后退去,但是她没有发现,在她和晴明争论的过程中,已经离宫门很有一段距离了,她的卫队已经被吴洪喜和晴明所带的人包围住了。

她反身抽刀,而晴明则一边后退一边高喊:“郑林勾结外敌,把持国器,陛下急等我等入宫解救!”

晴明作为宗室,又是在这个时候被安乐帝委以重任的,郑林自然对她客气,和她说话的时候当然也不可能高声,而晴明则恰恰相反,特别是最后几句,她更是几乎喊出来的。

于是众人先听她说郑林挟持了安乐帝,又看到郑林拔刀,立刻就觉得晴明所说不假,就算有人觉得这里面蹊跷,此时又哪有时间给她们去思考,只是有比较聪明的,不自觉中,就向后退了几步。

作为御林军的统领,郑林的身手自然也是不错的,但是在这种包围下,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而晴明则带着人直冲宫门,不等人将宫门上锁,就挤了过去。

而在这个时候,宁王也到了,宁王服装凌乱,头发披散,看起来,是匆忙赶过来的,她一下马就立刻高呼:“陛下在哪里?眺国大军入城,陛下可安?!”

她声音急切,面容焦虑,晴明走过来,向她行礼:“殿下!”

“原来是晴明妹妹,”宁王随便拱了下手,虽然两人是同一辈份的,但现在晴明还是一个闲散宗室,而她却是早就封王,因此两人的身份也是不同的,“不知晴明妹妹为何在这里?”

“我受陛下信任,暂领禁军,此时情况危急,正要入宫面圣,殿下既然来了,正好一起入宫!”

“但是……”

宁王面露迟疑之­色­,晴明已道:“殿下!事急从权,而且我有圣上手令,许我自由进出皇宫,此时我带殿下同去,看哪个敢拦?”

她说着,亮出安乐帝给她的手令,明黄|­色­的凤凰令,原本还想拦着她们的御林军也不由得一怔,她们现在已经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郑林是她们的上峰,受安乐帝口谕严守东门的,但晴明的手令也的确是安乐帝给的,这个手令简直就和如朕亲临有差不多的效果。那边晴明又道:“殿下,请以国事为重!”

“既如此,本王就事急从权了。”

宁王说着,向前走去,御林军本是想要拦的,但看了晴明手中的令牌,又不免有些迟疑,就这么一停顿,就被她们进了宫门,两人一进去,她们两人的亲随、护卫都跟着拥进,御林军本想阻拦的,但这个时候又哪里阻拦的了,许晴跟在李如蓝的后面,本也要带兵而入的,后面却传来一阵­骚­动。

“台下,有三位大人说是奉了陛下的诏令,要进宫面圣。”

晴明和宁王两人相视一眼,晴明对许晴道:“你在这里,安抚众位大臣。”

许晴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而那边,宁王已经快步前进了,已经有大臣来面圣了,那么,她必须尽快的将里面的事都处理了!

“你这次做的很好,过去真是委屈你了。”

她一边走,一边对跟在身边的清明道,后者立刻道:“不过是殿下安排的好,我所仗的,也不过是过去无能的名声罢了。”

“你那名声也不是自己愿意得来的,这次事了,任谁也不敢小瞧你了,常王的位子,将来自然也有你继承。”

“多谢殿下,不,是陛下……”

她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很轻,但宁王还是听到了,虽然她努力克制着,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弯了起来。

是的,陛下,过了今晚她就是陛下了!

虽然以后还会有很多麻烦,但是,她相信自己是都能处理好的。多少年了呢?五年、十年,甚至更久?最初是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为了这一天,准备的很久了,只不过,她过去的对手是鹤翔,是晴明的长姐光晷,而现在,又加上了一个自己的女儿罢了。

我不应该没有信心的,除了我,还有谁能进来?还有谁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我怎么会听王梓山的走那么一步?

在一步步接近御书房的途中,宁王的自信心也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认为,自己就是无敌的。

深宫 (中)

第四十六章

宁王一步步的走着,然后,她终于来到了御书房门前,在门前,她长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推开了门。

安静。

御书房中,安乐帝坐在软榻上,皇夫坐在她身下,再向下是站着的高平,听到声音,三人一起抬起了头,然后皇夫和高平又垂下了头,只有安乐帝直直的看着她。

这种目光,带着一点疑惑,还有一点责怪,宁王突然有些心虚,过去的十多年,安乐帝对她实在是不错,不过立刻的,这一点心虚就被压了下来。安乐帝对她不错,也不过是因为她更听话,更会讨巧,否则,她恐怕要比鹤翔更不受待见。

“我没有想到会是你来。”

宁王笑了起来:“那么,陛下以为会是谁来呢?”

安乐帝没有说话,宁王又道:“既然我来了,还请陛下发一道圣旨,陛下放心,我并不是一个忘旧情的人,陛下去后,我会尊皇夫为皇太夫,以后晨昏定省绝不含糊,皇女……我也会好好照顾的,将来,我会为她找一块很好的封地,此生此世,我保证她都绝不会受半点委屈。陛下生前的主张,我也绝对不会改变,王大人的新政,我绝对还是会执行下去,以后有了功绩,陛下在史书上也是绝对青史留名。”

“这么说,你是留不下我了?”

宁王笑了笑:“不是我留不住陛下,而是我看陛下的身体,实在是很难再撑下去的吧,不过陛下放心,只要陛下能撑一天,我就还会以嫡女礼对陛下一天,陛下驾崩后,我也绝对会昭告全国,风光大葬。”

她这边说着,那边就有手下帮着磨好了磨,铺开了纸,宁王手提着一支狼毫,帮着沾好了墨汁,然后送到安乐帝的手边:“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阿好。”

安乐帝突然开口,宁王一愣,道:“在。”

“这二十年来,朕对你如何?”

“陛下对阿好很好。”

“是啊,朕对你很好,你可以说是朕从小看到大的,朕以前就喜欢你,你也会讨朕的欢心,朕……你已经是铁帽子王了,世代尊贵,为什么还不满足呢?”她说着,看着宁王,“你就不能以朕对你的心,来对待朕的女儿吗?你若愿意,朕会封你为顾命,以后更在高太尉之上,你离这个位置,也只是一个封号的差别了。”

“但还有一个差别。”

安乐帝看着她,她微笑。

“看来你是一定要要这个位置了?”

“陛下,换成您是我,您会如何选择呢?说句大不敬的话,三十年前,您可想过退让?走到这一步,就算陛下您说的再好,我也是不可能退的了。陛下,还是不要犹豫了,您快快写了诏书,对我们都好,您不要以为拖延时间就能拖到别人过来救您。实话告诉您,外面有两万大军守着,任谁,也是进不来的。”

“你没有别的话对朕说了吗?”

宁王低下了头,她的肩膀耸动,看她那个样子,就仿佛安乐帝说了什么笑话,令她无法克制住自己,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诛杀­奸­贼!”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然后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跌了下去,在那瞬间,还是她身边的人最先反应过来,但没等她们拿起刀剑,就听晴明厉声喝道:“宁王身受皇恩,不思回报,意图逼宫,罪大恶极!可有谁敢跟着犯着九族之罪?”

她声音洪亮,在她身边的人都纷纷亮起了刀剑,和宁王的人相对。

“晴明!”

宁王瞪大了眼,晴明却连看都没看她,直接单膝跪下,对安乐帝拱手道:“陛下,晴明一时受了蒙蔽,担心陛下的安危,真的带此­奸­人入宫,实在是,罪该万死!”

安乐帝没有说话,宁王却在旁边大喝:“晴明,你疯了?!”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陛下对你恩重如山,你却狼心狗肺!在公,陛下是一国之君,在

私,陛下也是你的长辈,而现在,你却私自入宫,逼迫陛下!真是猪狗不如!陛下受惊了,晴明实在没有想到这畜生是来逼宫的,刚才实在没有反应过来,晴明死罪!”

“动手!”

宁王大喝,但就随着她这一个声音,几扇窗户猛地被推开,一个个冰冷的箭簇对准了房间,更有大批的侍卫涌了进来,而与此同时,高平和晴明几乎同时挡在了安乐帝的前面,当然,几乎就在她们这么做的同时,屏风后更是有一队御林军将他们围在了里面。

宁王彻底的呆住了,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此时这个局面意味着什么,她僵硬的转过头,想看安乐帝,结果却只看到一些侍卫,以及也许是高平,也许是晴明的长袍的下摆。

“阿好。”安乐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朕没有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的,如果刚才,你对朕宽容一点,朕也愿意不和你计较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宁王喃喃着,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不可能的,她没有收到消息,这么大的动静,她在宫中有那么多的渠道,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从城门到禁军到宫门,她都算计的没错,只有高远航……但是,就算是高远航!就算她是一个意外,又能怎么样?

就算高远航有翻天覆地的手段,她也不应该连一个消息也收不到!

“你一定在想,你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安乐帝慢慢的开口,对于这一刻,她也是满意的,在经历了恐慌焦虑无奈之后,能把原本不能确定的敌人确定下来,并且将之打败,她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顺畅,当然,也不能说不伤心,不过这份伤心,在这个时候,其实是非常少的,“你觉得你在这宫里有很多的眼线,很多人为你传递消息,这是当然的,在你还是宁王的时候,这是当然的,不过,不要忘了,这天下,终究是朕的!那些人为你传递消息,为你提供情报,是因为他们以为你能带给他们荣华富贵,而当他们确定你不能的时候,他们又为什么还要为你卖命?”

她说到这里咳嗽了两声,皇夫开口想劝她,被她抬手制止了:“阿好,朕不否认,原本是想将这位子传给你的,但那是原本,可是朕已经有皇女了,这是真正的正统,朕为何还要选你?若立你为帝,朕的女儿将来又要怎么办?”

“正统?”

宁王停了停,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以一种恶毒的、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她明白了,她已经完全明白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已经落到了一个网里。

她是铁帽子王,世代尊荣,哪怕就算是犯了什么惊天大案,也有机会逃脱,但唯有这个,那是绝对的死罪,是绝对不可能宽恕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安乐帝一定会在自己不行之前,将她处理了。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令她走到这一步的,就是这些冒出来的侍卫,是这个突然背叛了她的晴明,以及那个躲在侍卫中的高平!

宁王笑的更大声了,是啊,我坐不到那个位置上了,但是,你们也不要想好过!

“陛下!”她突然开口,“您真以为,您的那个女儿,就是正统了吗?您真的以为,她就是您的女儿了吗?您已经有过多少年没有过子嗣了?您真的以为以您现在这样的身体,还有可能生出女儿吗?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很大声,房间中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冷意,众人都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们都想离开。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宁王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几个侍卫谨慎的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一步步的跟着她,不过她只是站起弹了弹衣服,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您说呢,我的陛下,您觉得会是什么意思呢?”

安乐帝的脸­色­铁青,而不等她回答,宁王的目光又扫过众人:“你们又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

“还不将这个畜生叉出去!”

皇夫叱声道,但不等侍卫有什么动作,宁王就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猛地扎进自己的胸口,她这个动作又快又猛,她身边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有任何动作。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惊在了那儿,只有宁王还在笑:“陛下,您觉得会是什么意思呢?哈哈哈,您觉得您的那个正统,会是什么意思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着,一边扒出了短剑,血像剑一样的­射­了出去,然后,她的声音就一点点的低了下来,到最后,随着她的倒地,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但是,在这房中的人,却都感到一股彻底的冷意。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人们都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有什么打破目前的沉静,但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出声,他们甚至恨不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屏住,包括皇夫。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屏风后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这声音令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哆嗦,而安乐帝则开始不停的咳嗽。

深宫 (下)

第四十七章

不间断的咳嗽,虽然知道要对咳嗽的人抱有同情,但还是忍不住厌烦,当然,在这个时候在这间屋子里,绝对不会有人这么想的,甚至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就让这咳嗽声不断吧!

只要安乐帝还在咳嗽,就不会想到别的,就不会想到……要怎么处置他们。

宁王刚才说的含糊,但在这间屋子里的,哪怕是普通的御林军也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哪还会不知道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皇女是谁的……

其实,在那个六品小侍刚刚传出有孕的消息的时候,就有人怀疑这个孩子来的蹊跷,不是二十年前,安乐帝也绝对和龙­精­虎猛没有关系的,这要再令一个男子受孕……

当然不是说不可能,不过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

但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众人也不过是偶尔的含糊的说一下,又有哪个敢真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安乐帝是一个女人,她一生没有生下一个女儿,其实在某种情况下已经可以说是耻辱了,再说她的帽子有点绿……那就算安乐帝一向软弱,也绝对会用出雷霆手段。

但是现在,宁王说了,她不仅说了,还有种种的暗示!

这个暗示几乎就是明示了,而且,要检查它的真实­性­也非常容易,只要审问一下那位三品小侍,真相立刻大白,但也就是因为证实的容易,才更证明,这个暗示,是真的。

而如果是真的,他们这些听到了这个消息的人……

如果宁王是在私下里说的,那么,哪怕安乐帝知道了确认了,最多也只会偷偷处理,但是,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安乐帝要不要调查?要不要证实?

如果就此算了,在场这么多人,就算一时能守住秘密,又岂能是永久的?

而就算是真的调查,调查的结果也绝对不会是大白于天下的,如果调查的是假的话,还好,但如果调查出来就是真的,那么为了保存安乐帝的尊严,不仅目前还在啼哭的皇女,那个小侍要被处理掉,她们这些听到了这个秘密的,又哪个能跑?

一时间,房间中的众人对宁王,那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只是现在恨是没用了,总要想个对策,可是在这个时候,包括高平在内,都想不出什么办法,她现在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找机会溜出去,虽然那样一来,必定引起安乐帝的怀疑,可总要比现在的情况好太多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皇夫蓦地开口:“陛下!”

“没事。”安乐帝擦了下自己的嘴,随手将带血的手帕扔到了一边,“有些人巴望着朕死,但朕现在还死不了。”

这一句说的平淡,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肃杀之意。

“曼儿为什么一直在哭?”

这话一出,后面连滚带爬出来一个黄门,他抱着皇女,哆哆嗦嗦的开口:“陛下,殿下、殿下想来……”

“你就是如此照应皇女的吗?”

“我、我……”

先前那样的气氛,那么多人,皇女都在他的照应下安静无声,可见他在这方面是非常拿手的,其实他就是皇家专门培养出来的,照顾皇子宗室的黄门。

安乐帝虽然子嗣单薄,但宗室中却不缺开枝散叶多的,他带了十多年的孩子,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权威了,也就是因此,才会被调来带皇女,本来以为会是无上尊荣的体面,却不想,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惊吓之下,连平时最拿手的都不会做了。

而安乐帝当然没心思管他,随意的挥挥手:“拖下去吧。”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是有人上去,将孩子接过,将她拖了出去,而几乎就在他被拖出去的同时,一个黄门在门边道:“陛下,高大人、王大人、邓大人、韦大人并一­干­大人都在宫门外求见面圣……”

“就说朕累了,今天就不见了。”不等他说完,安乐帝就开口,那黄门正要转身去传达,安乐帝又道,“恩,留高大人进来。”

“是。”

那黄门去了,安乐帝看着晴明道:“你今天做的很好,很好。”

晴明吞了吞口水,勉强开口:“臣、臣也就是做了份内的事……”

“份内的事,能做好份内的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些人就是连份内的事都做不到啊。”

安乐帝状似感叹的出口,晴明更是冷汗直流。

“你今天也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是。”

晴明不敢多嘴,连要退下,谁知刚抬脚就又被叫住了,她差点一下子软在那儿,抬起头,就听安乐帝道:“既然高大人无事,朕的手令,你也用不到了。”

晴明连忙将手令放下,躬着身,退到了外面,一直到走过了两条长廊,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风一吹,她突然感到后背发凉,这才知道,汗已经将她的里衣完全溻湿了,打了个哆嗦,她不敢停留,带着自己的亲随,快步向外走,来到宫外,坐上车,她才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人。

“你们谁见到李大人了?”

几个亲随面面相觑,最后才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开口:“小的看她,好像留在那里了。”

晴明皱了下眉:“好了,不管她了,我们回去。”

“台下……”

“我说回去!”

“是!”

而在御书房中,安乐帝也将挤在房里的御林军打发了出去,皇夫见她开了口子,也趁机带着皇女出去了——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时候,这个孩子还是皇女。

这边皇夫刚出去,那边高太尉也进来了,她一进来,先行礼,然后才道:“陛下,城中的火已经扑灭了,各位大人也都回去了,只是那支……敌军,虽抓住了几个,但却有一些漏网之鱼蹿到了民间,臣已经令人挨户搜查,必在明天之前将那些人一一抓获!”

安乐帝恩了一声:“远航做事,我向来放心,此次若不是远航,朕几乎就要被人逼退位了!”

“那是陛下洪福齐天。”高太尉笑着猛拍马屁,直把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能够得到解决都归纳到安乐帝的天命上,直到最后,才说,“不过臣之所以能够来得及做准备,其实还是要归功于李如蓝,李大人。”

安乐帝这才像李如蓝看了一眼,她先前根本就没有太注意这个人,就算看到她了,也没有太在意。

收到她的目光,李如蓝立刻躬身行礼:“其实臣也差一点糊涂,多亏高小姐提醒了臣下。”

“哦?”

李如蓝立刻跪了下来:“罪臣万死,其实宁王……不,其实……”

她一时也想不到称呼,宁王当然是罪大恶极,但她现在的封号还没有被消,作为一个外臣,她当好直呼其名,但在这个情况下,也不好再用尊称,不过不等她想到,安乐帝已经先开口了:“两位高爱卿,今日也很是劳累了,两位今日为朕所做的,朕都会记得的,现在既然诸事太平,两位也该回去看看家里了。”

这话一出,就连李如蓝都有些吃惊,她下面要说的,不过是宁王怎么包藏祸心,她绝对没有半点想赶高家母女离开的意思,在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这么做。但安乐帝却这么说……

虽说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但今日高家母女都可以说是立了功的,往大里说,若没有她们,此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不知道是谁,而安乐帝这个做法,不能说不妥……但总是失了大气。

不过在这个时候,却是谁都不会开口的,高太尉和高平更是立刻行礼后退,等她们出去后,安乐帝才慢慢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朕容不得人?”

李如蓝大惊,连忙否认。

“朕的这个做法,当然有些不妥,但是,那高平今日下午就被召进了宫,她又是如何提醒你的?还是说她是在先前就提醒了你,而你却一直执迷不悟?或者说是,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之事,而事先做了准备?”

随着这三个问句,安乐帝的声音越来越高,然后她就再次咳嗽了起来,随着这剧烈的咳嗽,李如蓝也越来越后悔,她本心是想讨好高家母女的,哪知道却惹来这个!

跟着宁王,显然是不成的,但是这位陛下……

李如蓝以前官职低微,少有能接触到安乐帝的机会,虽然知道这位陛下说不上明君,但出于千百年来对皇权的尊重,她也不敢在心中怎样贬低自己的帝王,但是现在真的接触了,却不由得有了别的想法。

“好了,你把你知道的事,都给朕说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乐帝终于不再咳嗽,李如蓝见她连凤袍上都带着血迹,很想拍马屁要她保重凤体,但见她的脸­色­,也不敢多嘴,正要说清楚,那边突然一个黄门急急忙忙的来报:“陛下,兰芝殿下、兰芝殿下没了!”

安乐帝没有说话,李如蓝则是彻底的惊住了,后宫之中,除了皇夫最大之外,其他的,还按品级分为不同的主子,一般的小侍是不说了,三品以上,则都有了自己的院子,因此在称呼上,很多都是按照所分的院子来叫的,那个兰芝殿下,就是那个因生了皇女,一下从六品升为三品的小侍!

亦步(上)

第四十八章

高平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等待妻子生产的男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因为她现在就觉得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一秒以上!

林若鸿是能在这个时候产下晶胎,但这就像怀孕七个月也能生下孩子,虽然都是可以,但和足月份的还是不同!

而按照林若鸿本来的迹象,他也不应该在今天生下晶胎的,都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这才影响了他!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往自己脸上煽几巴掌。

她想到要把林家的人隔离开了,也想到了要先瞒着林若鸿,怎么就没想到下封口令?若是她事先对所有人都交代了,不准提林家的事,林若鸿想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娘家人都到了这里,然后也就不会有林开云那个畜生的什么事了!

是的,林开云是个畜生!

受上辈子的影响,她很少直接骂人,就算看哪个人不顺眼,也不过是不理人家,了不起了再加一句,这人不好也就罢了,但是现在,哪怕林开云站在她面前,她也会骂她畜生的!

那个畜生竟然想挟制林若鸿,以达到威胁她的目的,一想到刚才的情景,高平就忍不住恼火。

两个时辰前,高平和高太尉离开皇宫,这个晚上,对她们母女俩都是够刺激了,高太尉还好,以前还经历过,高平现在就算不是政治上的白丁了,但也不比菜鸟好多少,当时在宫里,­精­神高度紧张还不怎么样,这一出来,立刻就觉得不一样了。

两母女坐在马车中说话,这个时候,虽然骑马更方便,但谨慎一些的,绝对不会真的骑马的,在这种情况下骑马,谁知道会不会从什么地方冒出一支冷箭。

而马车则是特制的,在加上外面的护卫,当然更安全。

“平儿,我倒没想到你和这位李如蓝有联系。”

“也说不上什么联系,只是女儿一直在注意着她。”

高太尉看了她一眼,高平笑道:“女儿和她有矛盾,她又是宁王身边的,因此不免多留意几分。不过她倒是能­干­的,虽然有些迹象,却一直都做的很­干­净,我也是只能怀疑,而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说到这里,她也是有些佩服的,一个人一时作秀不难,难的是做了两年还能做的很好,这个李如蓝,若换到现代,绝对是影后级别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的投入也不是太大的关系,毕竟她让人留意李如蓝,只是不想中暗箭,至于她帮宁王做什么事……她是一点都不想知道的。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高平不知道的。

那就是经过叶县那件事后,宁王有一段时间,虽然对李如蓝很优待,其实已经有将她边缘化的迹象了,后来还是王梓山远离,再之后有一帮人也见风使舵的,有了别的想法,宁王这才慢慢的又将李如蓝收纳了进来,自然,会是如此,也是因为她一直表现的很好的原因。

高平最关注李如蓝的是叶县刚过那一段,而那段时间正是她被宁王冷淡的时候,虽然她在回来后又加强了,但一件事做了两年都没什么结果,下面的人,其实也会懈怠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若不是她事先给了暗示,为母这次说不定也要遭暗算了。”高太尉说着,冷笑了一声,“吴洪喜死了,许涛死了,动手的都是身边人,难说我身边没有个这样的人,我以前,倒还真有点小瞧那位殿下了!”

两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外面有人报,说大管家高池在外面求见。

高池在高府的地位,真的来说,说不定比高乐宇高乐思都要更有点体面,在这个时候,更应该在高家守护院门的,因此一听这话,两母女都是一惊,而高池带来的消息也的确不好——林开云疯了!

是的,林开云疯了,在正常人的眼中没有人不认为她疯了,否则怎么会做出,挟持自己的弟弟的事?具体的情况高平还来不及问,在她赶回府里的时候,就看到林开云如同疯狂的卡着林若鸿的脖子,一见到她,就追问宁王的情况。

“宁王殿下?我怎么会知道宁王殿下的事情?”

“高平,你真以为我是傻瓜?若你不知道殿下的事情,我今晚又怎会在这里?我现在只需要知道殿下在什么地方!是被关进了天牢,还是……”

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高平已经下令动手了,林开云一个弱质文人,无论从技巧还是力度来说,都不太够挟持犯的资格,虽然她是贴着墙壁站的,但并没有很好的用林若鸿挡住自己的身体,而她之所以能一直控制住林开云,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人敢冒险。

她挟持的是林若鸿,是有着身孕的林若鸿!他身体里的,也许就是高平的嫡女!万一有个好歹,谁负这个责任?就连高老夫君也不敢轻易下令,而只能和林之一林老夫君在旁边劝解,高老夫君甚至几乎要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她放了林若鸿,高家一定既往不咎。

但不管是谁,说了什么,林开云都不为所动,一直僵持到高平到来,而高平在来的时候,就问清了里面的情况,并做了交代。

她其实是也不敢冒险的,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林开云的­精­神显然是越来越不正常,而林若鸿的眉头则皱的越来越紧,再僵持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所以她才趁着林开云激动的时候,做了事先准备好的手势。

比较幸运的是,她的冒险成功了,而比较不幸的是,林若鸿也在同时有了要产下晶胎的迹象,所以她这边刚抱住林若鸿,那边就要赶快派人找御医。

也总算早在十天前,高家就接了多女院的人来,高老夫君也有经验,但就算如此,也是弄的手忙脚乱的。特别是高平,虽然她没听到林若鸿的叫声,但就是越没声音,她越担心。

虽然林若鸿是产晶胎不是生孩子,晶胎相对来说,也要比孩子小,但据她了解,也是很危险的,不是没有人死在这上面过,她正在这边来回踱步,有寿走了过来:“小姐……姑……恩,林家大小姐已经醒了,喊着要见你。”

高平瞪了有寿一眼,正要说话,那边高老夫君已道:“平儿,你就过去看看吧。”

“父亲?”

“你在这里也不过是空着急,过去将这事处理了也好,你看看此事,她有多少牵连,能收拾­干­净,是最好的。”

他这么一说,高平也就反应了过来,林开云今天来高家,刚才又做出这种事,显然是和宁王有勾连的,今天的事,朝廷不见得会公之于众,毕竟这种事,用现代化的来说,就是即丢面子又不利于安定团结,但却是一定会处理宁王同党的,而林开云牵扯到其中,对高家也是绝对有影响的。

想到这里,高平应了声是。

“若鸿这里有事,我会让人去给你说的。”

高老夫君又道,高平长吸了口气,转身出去了藕花院。

高平用来对付林开云的是袖箭,由大内特制的,在近距离的情况下,比弓弩更为稳妥,也是今天不太平,她才会让人从库房里搬出来。

三支袖箭,装了麻药,分别­射­到了林开云的手臂、肩膀和小腿上,不是她下不了手,而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林若鸿的亲姐姐,若是当着林若鸿的面杀她,总是不妥。

当然,这里的麻药也没有小说电影中的那么厉害,但是有那三支­精­钢箭簇已经足以对于林开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了。

高家有专门关人的地方,但是林开云毕竟身份不同,所以她是被安置在一个空置的院子里的,身上的伤也被简单处理了,此时,她就躺在床上,瞪着高平。

“你说找我有事?”

“宁王殿下怎么样了?”

高平看着她:“宁王意图逼宫,大逆不道,你说她能怎么了?”

“我问你殿下怎么了,不是问你她做了什么,殿下做了什么?她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天下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她去拿,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林开云学富五车,是天下英才,我中过状元,我是林得逸的后代!我要受万众瞩目,我要留名青史!若是有我治理国家,必定再现盛世!”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她说自己被冤屈了,被蔑视了,她不过就拿了两千两,却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天下多少万人拿了几十几百万两的却能位居高位。

“就算我真有错了,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你们只是看不起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只有宁王殿下赏识我!只有她还重用我!”

说到最后,林开云几乎是在嘶吼了,高平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请太医院的钟太医过来。”

有寿一愣,钟太医和他们的关系一般,高家有事,很少会去请她的。

“就说,林大小姐,被敌军伤到,­精­神受了刺激,请她过来看看。”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开云还在里面大叫,“高平你回来,你告诉我殿下怎么样了?你回来!你回来!”

有寿明白了,高平这是在请证人,看来林开云以后的结果,就是被以疯子的身份,圈禁到死了。

亦步 (中)

第四十九章

今晚的京城注定是不太平的,普通百姓在担惊受怕,豪门贵族同样是担惊受怕,就算事先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也害怕遭受无妄之灾,因此各方的奔走、商议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而在常王府中,晴明和自己的姐姐光晷对坐而视,书房中没有其他人,停了一会儿,晴明将两人的茶杯倒了,又续上新的茶水。

“你今天,也算是机警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晷开口,晴明苦笑道:“其实我应该更早一些看出来的,御林军不可能只守在门边,从宫门到御书房有很多个地方可以布置人手,但我们一路走过去,都没有一个护卫出来,以咱们那位陛下的­性­情,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而且御书房中连个黄门都没有,就算说他们是在商议事情,而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咱们那位陛下也是该喊几声的,起码,皇夫也是要喊的,但是这么多疑点,我先前都没有在意,还觉得是舒好那个蠢材布置有方,幸亏我在最后关头发觉了,否则这次,却是危险了。”

光晷恩了一声:“事情还是出在高太尉身上。”

“是,如果高太尉真的失踪了,今天的事情绝对能成功,安乐帝就算再不想,也要被逼着写诏书,届时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登上皇位,大姐就可以号召群臣讨伐,这天下,自然就是大姐的了。可笑那舒好还对我许诺什么常王,大姐成了皇帝,我就是自然的铁帽子王,还用的着她许诺?此人真是愚昧至极,不过,她到最后倒还说了些有用的话,现在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你说那个孩子?”

“是,那个孩子如果不是正统……不,她一定不是正统,那么在这京城中,还有谁能成为正统?”她说到这里,突然起身,单膝跪地,“妹妹虽然愚昧,但这两年也历练了不少,也管了点家事,愿为姐姐效死!”

光晷连忙站起来,一边扶她,一边道:“自家姐妹,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今晚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晴明走了,光晷看着她的背影却露出冷笑:“什么愿为我效死,不过是怕我将你丢出去罢了。”

晴明参与了今天的逼宫,虽然她到最后改了口,看样子好像还有功,但她带着宁王擅闯皇宫,却是事实,真要追究下去,她也不见得能逃脱一个同谋的罪名,要有心的话,自然也会怀疑到她身上。

若是在这个时候将晴明丢出去,她自然可以将自己撇清了,这一点,她知道,晴明也知道,所以才会说到这里的时候,对她表明态度,她那一句,除了是说会支持她之外,更是提醒她,她做的那些事,她都知道,若是将她丢出去,她难保不会说出她,而且,这府中,她管着事,自然也有自己的嫡系,要想轻易将她收拾了,却是不能。

“不愧是我的妹妹,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呢。”

慢悠悠的念叨了一句,她拍了拍手,让人进来:“查清高太尉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吗?”

“是,已经查到了,那段时间,高太尉去了吏部。”

“吏部?你没弄错?”

那人低着头,没有答话,而光晷这一句也并不是询问,她只是不敢相信,吏部,可以说是王梓山的天下,而高太尉和王梓山虽然不能说是水火不容吧,但满朝上下都知道,她们是不合拍的。

高太尉去兵部、户部她都不惊讶,但是去吏部……

“难道她们两个已经联合到一起了?”

她这样想着,也觉得有些荒唐,虽然还没有公布,但几乎都知道,高远航和王梓山两人会是正副顾命,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安排……除了两人都位高权重,有足够的权威外,还是因为两人不和。

这就和朝中一样,如果只有一党,那简直就是恐怖了,因此,高远航和王梓山是绝对不可能联合的,就算两人真成了一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被人看出。

“现在高家有什么事吗?”

“倒没有其他的事,高家的少夫君据说要产晶胎了。”

“要产晶胎了?这倒是件喜事,让人去准备份厚礼吧,比平时的惯例多一成。”

那人应了,但并没有马上去,反而道:“据说,林家这一次也牵连到其中了,高家少夫君会突然要产晶胎,和此事也有点关系。”

“这样吗?那你多注意注意,随时来报。”

那人下去之后,光晷陷入了沉思,此事过后,朝中局势必定大变,宁王最后说的那话,高平也听到了,不可能不对高太尉说,那么,高太尉还会支持这个所谓的皇女?

而没有了这个皇女,在京城之中,还有谁能和她相争?

“关键还是陛下,还要看她承不乘认这个孽种了。”

光晷敲着桌面慢慢的想,要令这个传言看扩大,要世人皆知,那么就算陛下想立那个曼刹为太女,起码,也要想将朝中摆平再说。

传播皇家流言这种事,弄不好就会惹来一身腥,她爱惜羽毛几十年,在过去,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可是现在安乐帝那个样,绝对不可能有­精­力追查这些的,所以,她只要不做的那么直白,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光晷想着要怎么利用这件事,但其实,现在安乐帝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她的­精­神看起来还是清醒的,但是却说不成话了。

自从那个小侍的消息传来后,她就陷入了剧烈的咳嗽中,一边咳嗽,一边吐血,李如蓝一开始还不敢乱动,后来看她实在是停不下的样子,只有叫人,太医来了之后,也只是在那里不断的研究,这个说是这个样子,那个说是那个样子,李如蓝虽然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也听人说过,碰到这种病,太医是不敢随便下手的,就怕一个不好,自己承担责任。

后来还是皇夫来了,发了一顿脾气,又让人打了两个吵的最厉害的,这才有一个被推举出来,给安乐帝扎针,不说,这太医在针灸上的功夫还是很有门道的,几针下去,安乐帝的咳嗽就缓和了很多,但是不能说话,一说话,就又止不住了。

于是这边安乐帝闭口不言,那边几个太医凑在一起,写了个方子,不过按照那些太医的意思,这个方子的作用,一时的缓解应该是有的,但要说治疗……那就不太能保证了。

当然,谁都知道安乐帝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因此就算是皇夫也没有说什么。

安乐帝虽然不能说话了,但却做动作让人拿纸笔,然后在纸上大大的写了一个字:查!

“陛下说的,可是兰芝的事?这些事情,陛下就不要­操­心,还是先养养身体吧,这么多事,也不是一时能处理的好的。”

“先查!”

皇夫叹了口气:“既然陛下执意,那我就让他们先查了。”

他说着,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又走了回来:“陛下且放宽心,这事,必定会水落石出的,对了,那位李大人好像还在外面,陛下今天还要和他说话吗?”

李如蓝本和安乐帝在御书房,出了这种事,安乐帝就被移到了偏殿,而李如蓝当然是无法进去的,先前太医们进进出出,皇夫又忙着发脾气,结果是谁也没有顾上她,而别人怕安乐帝一会儿还要叫她,倒也没有赶她。

安乐帝想了想,在纸上写道:“让她等着。”

李如蓝已经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但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要等着的。过了片刻,药端来了,皇夫亲手接过,就要喂安乐帝,但安乐帝却只是睁开眼看了一下,就又闭上了。

皇夫笑道:“今日多事之秋,倒是我疏忽了。”

他说着,先倒了一点药,让旁边的人试了,这才再起勺,只是这一次安乐帝依然没有开口,皇夫看了她一会儿:“我知道,陛下是连我都怀疑上了。”

这样说着,他自己就舀了一勺,张口喝了,安乐帝在纸上写道:“委屈你了。”

“又有什么好委屈的?这宫里,这天下,就没一处是­干­净的,我在这宫里几十年,也多亏陛下担当,虽然说过的不是怎么舒心,却也不是太过闹心,我又是这天底下最富贵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安乐帝拍了拍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张不了口了,她先前不能说话,是怕咳嗽,但要想说的话,还是能说的,而现在,却是一点声音都发布出。

她抬手想去拿笔,但是那边皇夫已经让人将纸币都收走了:“陛下今天也累了,这马上就是曼儿的册封典礼了,陛下也是该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了,那些事,等将来再做也来得及的。”

安乐帝瞪大了眼,拼命的想抓什么,但皇夫已经一手按着她的手,一边吩咐其他人都下去:“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这里由我守着就成了。”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他又这样说,其他的黄门当然不敢停留,迅速的退了下去。

“陛下,你我几十年夫妻,若有一点可能,我都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你又为何这么心急的要查呢?您以前不是也喜欢阿好的吗?就算由她的女儿来接这个位置,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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