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间，在黎州湾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闻。有一个水手，不经意间看见一只大鹰从天上飞过，而这只鹰抓着一个人。不光在整个黎州地面上，恐怕举国之内，也没有人曾听说有鹰禽袭食活人。是以有人惊疑，也有人讥笑。

而相继而来的几艘船，从掌舵到船客都是亲眼见过此景。立时这消息越坐越实，使黎州湾人心惶惶。想那山鹰何等厉害，只消抓起人再这么一扔，便是铜铁铸的身子骨也摔扁了。消息从码头向内城蔓延，弄得连雁鸟小雀也会时不时的惹来人们抬头惊看。

鬼哥回到黎州城，已经是又过一日了。这一日这内，从开始的抵死不从到战战兢兢。但慢慢的，鬼哥才发现这其中的乐趣。小臭带着鬼哥，最高时已飞上百余丈的高空，从天空俯看大地，便如一副­精­致如天造地设，鬼斧神工的画图。鬼哥生平第一次真正的感慨，人在这世上，真与蝼蚁没什么区别。从他看见了小臭眼里的世界开始，他与小臭，也从心灵的深处产生了紧密的联系。

鬼哥不用寻常的驯鹰之人那样要打响哨，才能召唤小臭，小臭的目力之锐，足以从千丈高空看清地上的一草一石。开始鬼哥以为打一个手势，便能让小臭看见，已经极为方便。但没过多久，只要他脑中一作此想，小臭就能感觉到他的召唤一般，迅速降临。

黎阳楼是黎州城最高的建筑，在黎阳楼上，可以最先看到黎州的日出，浅红的日光似乎正正的从大正河的尽头升起。鬼哥坐在楼脊上，心里空空的呆看着东方。他此时也已经有些感觉到，自己与从前不同了，具体有什么不同，他却一整夜也没有想清楚。鬼哥从怀中掏出那张空玄的画像，背面已经多了一行字迹。

“黎原西，二百里，丰河畔，松柳堤。”落款是一个骷髅鬼头≈是鬼哥从南河滩的集市上请笔贴士代写的，落款却是他自己画上的。鬼哥似乎生来有作画的天赋，这个鬼头画的颇为凶恶狰狞，十分传神。

鬼哥将这纸画揉成一团，肩上的小臭衔起飞出，旋下穿入楼窗，如一道闪电般闪将出来时，纸团已经留在了屋中。随后与鬼哥趁着夜幕未散，升入高空。

忽啦啦声响，黎阳楼最顶层的楼阁中，已经先后多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男子，身着黄­色­道服，背负长剑。他身后却是个白衣青年，未带兵刃，手中却散着一把折扇。

这白衣青年讶道：“金师叔，这是.。？”

这被称为金师叔的沉声道：“好快的身法，已去的远了。”

白衣青年道：“此人能在金师叔眼皮底下溜走，这倒奇了，难道是白鹤门的人？”

金师叔叹道：“缘悭一面，不忙定论。单看此人轻功，便你我联手，也留不住他。且看看他留下的物件。”

白衣青年上前，用扇面乘起纸团，定睛看了看，这才伸手将纸团慢慢打开。情词并茂的十二个字映入眼帘，不由得眉头大皱。再撇见那个鬼头脸面，不禁面­色­数变，脑中竟是轰然一声作响，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金师叔一掌将他推开，夹过他手中的纸张，反复看了看。

奇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白衣青年定了定神，摇头道：“除了黎水帮，我没有再找旁人。这张画像，也是楚某亲手所画。不过此事实是透着怪异，凭一个小小的黎水帮，怎么可能请的动这等高手？”

金师叔淡淡一笑道：“还舟，年轻人戒忌小有所成便目空无人。天亮之后，你到黎水帮走一趟，请教请教这个鬼面印记，是哪位高人。若是方便，就拜请会上一会。就算是不能得见，也可以探探黎水帮的虚实。”

白衣青年道：“不会是那和尚故布疑阵吧？”

金师叔摇头道：“不会，空玄和尚素爱净洁，可此人却留下一股恶臭之气。听此人出窗之声，必是身材瘦小☆重要的是，我入屋之时，曾故意露出破绽。若是空玄，肯定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楚还舟又奇道：“咱们不先去追踪恶僧么？”

金师叔一摆手道：“我总觉此事大不寻常，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这作画之人，高深莫测。若此讯属实，这贼秃恐怕已身死彼处。此人若有击杀空玄之力，修为定世所罕有。你师父午前必到，那时合我三人之力，方万无一失，哪里都去得。”

楚还舟恭敬道：“是，小侄谨遵师叔吩咐。”

楚还舟为天剑门第九代外门弟子。所谓外门，是指非出家修道的俗家子弟。天剑门掌门之位，向来是由内门弟子继任，这也是天剑门的门规之一。但虽然如此，天剑门在武学一道之上，于内外二门弟子并无偏倚。

楚还舟有幸拜了天剑门外门之主，有‘沧海横流’之称的当代大侠顾秋梧为师。兼之他天姿极高，人才惊艳，是以虽不过二十四岁，武功却已稳居九代弟子中的前三甲。又因他喜穿白衣，面如美玉，这几年出师行走天下，声名渐起，有武林同道赠了一个‘玉公子’的绰号。被他称为金师叔的叫做金秋实，绰号‘金剑鸿音’，武功亦是第八代弟子中的矫矫者。

天剑门武功声震当世，其中尤以剑术高手辈出。而天剑门六大剑诀，皆是由天杰诀衍生而出，六诀又推化上百种剑法，招式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如此繁复的剑法众弟子虽分而习之，可一旦联手，其威力又不可同日而语。像金秋实的金鸿剑法与楚还舟的玉工剑法，一旦联起手来，足可使空玄这等高手都难撄其锋。

天剑门尽谴高手，只为追击空玄。楚还舟自得悉空玄将至黎州，便传讯与他素来关系密切的金秋实。盖因他楚某纵然自负，也知道空玄和尚武功极高，单独与他对上，怕是凶多吉少。他另一方面又以天剑令出示此地黎水帮，使之打探空玄的所在，可他其实并没指望黎水帮真能找的到空玄。

像空玄这等绝顶高手，若成心隐匿行藏，岂是几个帮会人物可以找到。楚还舟最希望的，便是空玄得知此事之后，会向黎水帮大开杀戒。那样一来，不但可以确定空玄仍在此地，并且也不会很快离开黎州，而他只需静待师父与师叔到来即可。没想到短短两三日，黎水帮不但找出了空玄藏身之处，还有这等神秘高手助阵，倒让楚还舟不得不重视起来。

武林高手有不成文的默契，便是各自支持或庇护的门派帮会间，不得相互滋事为难。尤其是在这种武功已臻寻常武者难以用数量取胜的高手中间，这个平衡犹为重要。

从金秋实的评价中，楚还舟知道这个神秘高手的武功，绝不在二人之下，甚至更高。那么他迫使黎水帮参与此事之举，便要有所交待了，否则此人若暗中报复，天剑门又添仇敌。非旦不占理，更为门规所不容。

笃！笃笃！楚还舟轻轻叩上闻玉阁的门环。楚还舟想了许多次，只是不清楚自己是想来听琴，或是想见一见阁主。但他为人太过自负，总怕被拒之门外。他更不大清楚，为何重到此处，却忽然心血来潮。

一个身着淡紫罗衣的女子轻轻将门拉开半扇，转出动人心魄的面容来。楚还舟只见此女眉目如画，绝不超过十八岁，圆润的脸庞透着一股清新之气，腮间淡淡的粉红娇羞无限，欲掩未尽的皓齿朱­唇­犹作浅笑，大袖相对长垂膝下，一双欺霜玉手浅浅一福。饶是楚还舟内功­精­湛，与她四目相投时，仍是心中一荡。

连忙一揖道：“小可楚还舟，求见闻玉阁主，还请姑娘行个方便，代为通禀。”

十一 访客

这美人儿失笑道：“原来是玉公子。不过阁主姐姐早听说，楚公子乃是世间少有的翩翩美少年。就可惜以玉为号，阳刚不足，气偏­阴­柔，不见无失，见之无益。”

虽然这姑娘声若莺鸟，脆似珠落，十分悦耳动听。说的却是非常明白的逐客之辞，但楚还舟心中傲气发作，哪肯便走。微笑道：“玉者，天下大器，举世之贵，何云阳刚不足。阁主以江湖朋友相赠的区区绰号度人，就不嫌偏颇了么？”

这姑娘听得楚还舟争辩，也不着恼，又笑道：“姐姐说了，正因公子这般以玉自居者，既恃大才，生傲骨反为其暇，气愈盛高而不堪折击。更加犯了阁主姐姐的字讳。”

楚还舟听这姑娘伶牙俐齿，反怪自己气量狭小，一时竟没了言语。反思自己，这才惊觉此言丝毫不错。待到这姑娘说到犯讳之语，一声琴音似从天而降，落在楚还舟耳中，正是宫角之音。

这姑娘一翘小嘴，哼道：“你可以进去啦。”

楚还舟听得琴声叮嘤，似深谷徘徊，进退两难。又如珠圆玉润，毫无瑕隙。他的剑法名为玉工剑法，其­精­义便是如同琢玉，最为细腻­精­准，但修练却也颇有险处。

此时一听琴音，竟生出进退维谷之意。立知在心境之上，实是远不及这阁主。若她通晓武功，必也是惊世骇俗。琴音渐渐远去，楚还舟却是摇头苦笑。

向这姑娘又一揖道：“多谢姑娘指点，在下获益良多。请上覆阁主，请恕相扰之罪，就此别过。”说罢便转身去了。

这姑娘轻轻一吐舌头，掩上了门立刻转头呼道：“姐姐，你说他进门五步才会知难而退，现下我赢了你五颗珠儿啦。”

远远的石路上隐隐出现一个绰妁的身影，似是淡淡笑道：“顽皮丫头，又输给你了。恩，加上前五次，你一共赢了三十七颗，我那串白凡珠的手链，就给了你吧。”

楚还舟此时已经负手踏进了聚贤楼，有机伶的伙计，同时也是黎水帮帮众连忙迎上来。问道：“这位公子，我家掌柜还未到来，请公子到三楼雅座看茶。”

楚还舟单从他几句话，已知道洪勇并未躲避秘处以防空玄袭杀，更认定他是有恃无恐。这副姿态恐怕便是那神秘高手教他摆出来的，不过他到底用意何在，楚还舟还是想不明白。

当下点了点头，随后上楼，选了一处清静的小间，品茗安坐。眼见天­色­大亮，楼外鸟雀欢鸣，一阵阵清凉微风入窗而来，沁人心脾。不过方当此时，一阵嘈杂将这份祥和风景杀了个­干­净。楚还舟从窗向下瞰去，只见楼下一群叫花已经打成了一团。其中一方只有两人，已经被打得满地打滚。而另一方的十数人气势汹汹，拳脚声、惨叫声、吵骂声乱作一团。

只听一人骂道：“不长眼的小杂种，不老老实实的在水边吃鱼，敢到老子的地盘兴风作浪。今天不打出你们下水来，我常老四就算白混了。”

另一个尚显稚气的声音喝道：“姓常的，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花衣帮可没坏规矩，你的人你管不住，就别乱喷粪。今天你们仗着人多耍蛮，明日鬼哥来找你的时候，你可别怂。”

他这一骂，对方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再说不出话来。楚还舟看得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么个小乞丐倒如此硬朗。紧接着却看到一行人快步来到，当中一人正是黎水帮大龙头洪勇。洪勇身边自然是吴尚贤，左右各有五名帮中好手护卫。其中当先开道的，正是与鬼哥有过一面之缘的齐三刀。

齐三刀远远见到聚贤楼前乱成一团，不待龙头发话。几个急步近前，断喝道：“混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作死么？”

有不开眼的登时回骂道：“个狗日的.。”再就是刀光一闪，一声惨叫和一只血淋淋的耳朵飞了起来。

众丐一见此景，都吓得连忙住手，无人敢发一言，这才看清了阵势，只有那耳朵被削的乞丐号叫不止。

齐三刀一脚飞起，将他踢得背过了气去。沉声喝道：“滚！”

群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两个被打惨的小丐也是勉强爬起，相互擅扶着一瘸一拐的离开。

洪勇像是没看到这一切般，直奔聚贤楼。刚一踏入门厅，负责接待的帮众立时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洪勇面­色­一沉，向吴尚贤使了个眼­色­，吴尚贤略一沉吟，却摇了摇头，向前一摆手，洪勇长出了一口气，当先大步上楼。

洪勇一生经过无数惊涛骇浪，黎水帮之所以在他手中能有今天的局面，得来绝不容易，更是几经生死。但是这一回，洪勇确实有些胆怯了。天剑门的人他诚然得罪不起，但躲却还躲得开，只是那天剑令，洪勇实在无力抗拒。

眼见楚还舟长立厅前相迎，他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楚还舟当先与洪吴二人见礼，右手仍是握着那支折扇，左手中银光闪烁的却正是天剑令。

三人落座，楚还舟淡淡道：“天剑门之天剑令，其实始于二百年前，那是本门的一位第五代前辈祖师为了诛灭横行天下的黄公教而起。据在下所知，当年的黄公教，乃天下第一大教派。派中奉以邪神黄华老仙为祖，号称是道载万方，术平七海，由于教义简易，示人向善积德，加之天下动荡，极易被愚夫愚­妇­所信奉。不数年间便传遍中原，信徒以百万计。但其教下真正的弟子，却是行事邪异，做下许多天地不容的大恶。所以，本门这位祖师为天下苍生计，会盟武林正道英豪。承蒙天下同道信赖，推举我祖师为首，他老人家由是提议，铸下此令以为天下之信，共诛无道邪教。”

洪勇不明白楚还舟为何要说这些陈年旧事，吴尚贤纵号七窍，也不知所以然。只好顺话不断点头，时时称是。

楚还舟又道：“邪教之势大，遍布中原。非旦首脑武功了得，羽翼之下的大小帮派也为数不少。还舟曾听门中前辈说过，当年在这场诛邪之战中，有六十余个邪教帮派遭灭，而武林正道的志士，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单我天剑一门，弟子便十去六七。”

像洪勇这般的人物，虽然并不如楚还舟般知道的这般细致，对此事却也早有风闻。吴尚贤更是熟知武林迭事，不在话下。天剑令从不轻出，一旦出现，就不是杀几个人的问题，否则哪至于如洪勇这般见惯血的一方豪雄畏惧不已。

吴尚贤连忙奉承道：“贵派高风大义，确是恩泽天下。”

楚还舟拱了拱手却继续道：“是以敝派从来未曾忘过，此令为何而生，向何而往。传至今日，此令仍让武林正道敬重，而江湖宵小闻之丧胆，正是由于本门禀正不左。”

黎水帮雄霸一城，好事没做多少，恶事却没少做。洪勇身在江湖，有些是不得不做，有些却是做威做福惯了。楚还舟话中的宵小，大概也就是在说他们，哪能不令他洪某汗颜。

当下应道：“贵派为天下表率，举世敬仰，份属应当。洪某有幸附随属骥，实乃殊荣。”

楚还舟微微一笑道：“所以这一次烦劳贵帮，还舟也绝无相欺之意。只因事关重大，这才让二位前辈与众兄弟受累。”

二人听他说了这么长一番事理，又如此客气，与先前的冷傲已大不相同，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但心下却仍茫然不知何故。却不知楚还舟这番话，实是要指出天剑令此行，并非无理取闹，仗势欺人，而是所为有因，师出有名。当然这番话，实际却是要透过洪勇，传进那‘神秘高手’的耳朵。称洪吴二人为前辈，也确实给足了面子。可惜这些，洪吴二人自然是想不到的。

洪勇连忙道：“玉公子哪里话，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便是没有剑令，玉公子吩咐下来，敝帮也甘愿效力。”

楚还舟笑道：“前辈不必如此，还舟还有事相求。”吴尚贤连忙道：“公子请讲。”

楚还舟一面从怀中掏出画像，一面说道：“家师今日便到，想要会一会这位英雄，不知二位可否代为相邀？”

吴尚贤与洪勇凑在一处，看见这行字与生动的鬼头，不由得愕然以对。从这个鬼头之上，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鬼哥，只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鬼哥早就与洪吴约定，若有结果，不再与二人联络，会设法直接送到天剑门人所在之处，以免走漏消息。

但鬼哥心思更鬼，这个落款是他想了好几个时辰才决定的。将来若有好事，这个押一般人可画不来。若是有坏事，鬼哥也容易推个­干­净。

鬼哥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听了廖风一席话，鬼哥对天剑门的武功已经不大瞧得起了。从空玄手中得到的宝剑和剑谱，自然是鬼哥的东西。可是若这天剑门追之不舍，便有大大的不便。

鬼哥料到了天剑门人或者会来询问洪勇，只道洪勇心中有数，却未料到洪勇的反应。洪勇与吴尚贤同时可以确定，这个鬼头代表的就是鬼哥。可对此二人的想法，竟是同时认为天剑门欲履诺想将鬼哥收入门下，否则何用‘沧海横流’顾秋梧这等绝顶高手出面相邀。

天剑门如此行事，更是空玄已然伏诛的姿态。想到从此以后能与天剑门交好，洪勇竟是一口应下了。楚还舟也没料到此事如此顺利，当下约好三日后此处相会，便告辞去了。

洪吴二人哪能想到，那个小小的乞丐竟然真的办到了。楚还舟一走，二人都如坠梦里，呆坐无语。”

十二 入梦

鬼哥此时却听着两个小丐哭诉，一脸­阴­沉。

“常老四手下的人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都擅自去找人，所以常老四西门看的几个铺子今天被人趟了。这老小子回过头来，顺藤摸到了我们哥儿俩，就带着人拿我们撒气，把泰哥肋骨都打断了。”

“鬼哥放心，咱们花衣帮没孬种，我就是死，也不能丢鬼哥的脸，我把他姓常的十八代祖宗­操­了个遍。”花衣帮的气氛随着鬼哥的脸更是充满了杀气，人人咬牙切齿。

鬼哥沉声喝道：“小志！”

小志连忙转过，单膝跪倒拱手道：“在！”

鬼哥道：“你带着兄弟们到南门外的胡家铁铺，每人买一把上等的好刀，然后去吃饱喝足。都给我洗­干­净了，换一身行头，想女人的就去找。不过，不许你们入城，等我的号令。”

众小丐起先还担心鬼哥会收回这锭金子，但此时却全没了顾虑。听得鬼哥为兄弟出头，带着他们与内城梁老四的赤脚帮开战，都是热血沸腾。想到吃饱喝足找娘们，大伙的心都如熊熊烈火，全然忘了之后便可能要血洒街头。

小志答应一声，却低声问道：“鬼哥，你是要.。”

鬼哥冷笑道：“一会你亲自走一趟聚贤楼，把此事通知黎水帮。我自然不会让兄弟们真个拼命，只要从洪大哥那借来高手，大伙看看热闹助助兴就好。回头你给我传出话去，码头的香火，只要愿意供我这尊佛，每年免两个月的供奉。”

小志倒吸一口凉气，这样大张旗鼓的挖墙角，是要出大乱子的。先不说香火们敢不敢改供鬼哥，诸帮供奉向花衣帮开仗已属注定。看鬼哥的架势，是想要独霸长湾。但这样做的后果，他却是不太敢想象。眼见鬼哥威风凛凛的武师劲装与背上长剑，小志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小志毕竟只是个小乞丐，他哪能想象鬼哥的志向。鬼哥并不想什么一统长湾，就算是要统，也要一统黎州的所有乞丐。鬼哥想起这些年从内城被人赶来码头，在码头无数次的挨打受欺，心里就有点高兴。因为今天，他要连本带利一并把这笔帐算清，把所有欺负过他的人踩在脚下。

鬼哥想好了，空玄的事他已帮洪勇办妥，洪勇绝没理由拒绝这点小要求。即便他过河拆桥，鬼哥舍了宝剑和剑谱不要，转头去求天剑门，那更是牛刀宰­鸡­☆要紧的是，他必须要由此试探黎水帮甚至天剑门的态度，才能见机行事。

鬼哥真正的倚仗，却是小臭。只要鬼哥一个念头，小臭就会迅速从天而降，天地虽大，但在鬼哥眼里，去哪里都不是什么难事。退十万分来说，打不赢也跑得掉。

鬼哥吩咐事了，便独自离去。鬼哥很忙，他现在要去睡觉。鬼哥这两天感觉非常奇怪，日头一出来，鬼哥就犯困，而天一黑，鬼哥却是­精­神百倍。尤其昨晚，明月高悬，鬼哥只觉月光似如实质般的透进自己的身体，力量不断充实着自己的四肢。便在以前漆黑不见五指之处，也已能看个清清楚楚。反而是在白天头昏脑胀，身体灼热，一动也不想动。

鬼哥走到无人之处，唤来小臭，让小臭到百里之外找了一个­阴­凉之处，席地而卧，不一时便沉睡过去。小臭站在他头上的老树杈上，也是一动不动。

鬼哥并非不想找一张­干­净的软床享受，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非此不能消体内闷热。却茫然不知，从他的毛孔中，一根根汗毛逐渐变长，纷纷垂下，不过一会的功夫，便深深扎入泥土之中。

而小臭的双爪，此刻如同长在了树杈上般，隐隐与此树融为一体。而且此鹰确是闭上双目，如常人睡眠般，再不动弹。

鬼哥的血脉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一般。本来多年营养不良的面­色­，竟一分分的好转。不但皮肤渐渐红泣，就连枯草般的头发都变得光亮起来。

丝丝缕缕的­精­气，不断渗入他五脏六肺，沉淀到他虚弱之极的骨髓，填补他自小亏损的身体。连带着就连他这副皮包骨，看起来都似有了一些血­肉­。

但若有人在旁定可发现，鬼哥周身的草地渐渐枯萎，离他最近的一周野草不过盏茶功夫，就已经完全枯死。而实际上，其周身约五丈之内，所有草木都在渐渐枯老，就连一株大榕树，也不免多凋落了许多叶子。

鬼哥的身躯渐渐恢复，不但渐渐达到了这个年龄本应有的­精­力，而且似乎是没有止境的在不断增长。不知是否因­精­力的突飞猛进，鬼哥此时刚刚开始了一个好梦，在那梦里.。

而此刻的廖风，却仍停留在丰河之畔。不过他此时看起来极为诡异，身体浮空不落，周遭一个浑圆的空间，其实已在沙土之下达数丈之深，却并无一粒沙土及身。虽然他此时仍在入定神游的状态，但周身经脉的运转却如大江飞驰，奔流不息。一股股雄厚的真气缓缓散出，将周围的沙土越压越实，而他的身体却像是静静悬浮在其中的一片轻羽。

如此不世玄功，早超越了一般世俗武学，进窥天人至境。武功到了这个程度，与心境早已融汇而一，若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当真是谈何容易。

他似乎不过三十许人，其实却早已是年过百岁的老者。他已可以缓缓从天地之间摄取一切赖以生存的养份，亦可轻易控制身体维新易旧，而让自己保持在三十岁时最为强健的状态。但他还是本能的感觉的到，死亡正在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九十余年来，他游历天下众多国度，行程数十万里。寒暑枯荣之中虽然功力仍在日益­精­纯，但进境极微，速度越来越慢，他却始终不能再真正跨出下一步。岁月愈久，知见愈广，心境也越来越为坚实，牢不可摧。他曾怀疑过，自己的武功是否已臻人世间的极致。但他很快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的心境始终未得圆满。冥冥之中，纵隔万水千山，他也能感应的到，此刻的他仍逊师弟一筹。

他似乎感觉在一扇大门之外徘徊，却始终看不见这扇门，更谈不上踏入门中。但昨日与一个奇怪少年的偶遇，让他得到了新的契机，也让他已然麻木的心境，注入了一股久违的活力。

是以这一次的闭关，对他来说犹为重要。在如此之深处闭关，可以汲取更为­精­纯的地­阴­之气，亦可免去外魔打扰之危。但坏处，便是所承受的压力太过巨大，数丈深的地底，单是上方沙土之重便有数千斤，而更为可怖的是周遭的沙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天地间没有任何血­肉­之躯能在这等重压下存活。而廖风却是纯以护身真气，生生将沙土迫在身外，这份功力，真可谓惊天动地。

廖风于朦胧之中，隐约见无数光亮散落在远处，稀疏不规，明暗有别≡他六十年前本门玄功大成之后，方能驾驭这等高深禅法，感应到这世间生灵的灵光。

光即生于灵，亦发于心，两相响应，才会在他的心神中呈现出如此瑰丽之象，好比于漫天星斗，浩浩荡荡。

没有一道光芒是静止的，它们各有方向，快慢不一，飞驰于虚无之中。他没来由的感觉的到，这些光芒虽似杂乱，却有一个共同的根源。而这个根源，亦是他苦寻了数十年而不可得的真相。

他曾无数次，从亿万个方向，试图寻索与勾勒出这个根源的所在与真相，但冥冥中却总是有一种力量，每在他游离于生死之际，便将他推了回来。如此之深的冥想神游，极易让人于迷失中意识消散而亡。他能存活至今，实是近乎神迹。

或许这次便是他最后一次闭关神游，因为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心神上，盖天地之广大与心念之­精­微，照神离心而意深入魂。出乎意料的顺利，竟没有半分抵触。

确如那少年所言，他自身也不过是一道光芒而已。但这被他忽略了许久的光芒，已然极为黯淡，如狂风中的烛火，只偶尔还能发出微弱的光亮，已经透出了死灰般的意味。

他不由自主的拼尽全部的力量，意念向着这光芒的来处回溯奔行。突然间一切看来都静止了，但在他感觉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近。仿佛他要寻找的根源，已然触手可及。

就在此时，一阵奇大无比的力量将他的­精­神生生止住，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的阵阵涌来。他不顾一切的伸出根本不存在的手，想要去触摸前方那已经隐约出现的轮廓，但却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生生被震回。

十三 惊仙

一座烟雾缭绕的青山，如似仙境般秀丽，让人一见便心旷神怡。但若远远望去，便会看见此山竟然是高悬在天际，不少水流从此山飞落，形成一条条壮观的天瀑。此山之顶，更是不少殿阁林立，奇花异草珍禽灵兽聚而有之。就在廖风神游中出手，欲碰触他心中的大道法门同时，这片殿阁间最高的一座塔顶，一声巨大的钟鸣轰然震响。

此钟一响，立时有上百道人影从各处殿阁中飞出，落到塔下。其中更有三人，身形几乎化做白光，身浮在空。

“大师兄，太古玄钟无故自鸣，这是何道理？”位于左方的一个黑衣老者面带惊­色­，开口问道。

“三师弟，你怎么看？”这位被称为大师兄的，看上去不过三四十许，比他两位师弟都年轻的多。此时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在询问另一位老者的想法。

“据小弟所知，此钟从古至今，从未无故而鸣。此钟若响，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有人闯入本门禁地，二是乾坤宝镜被撼动。如今我等感觉不到禁地阵法波动，想来自然是乾坤镜有变。”右方的麻衣老者神­色­如常，慢条斯理的说出这一番道理来，但听者却尽皆­色­变。

这大师兄道：“自师尊归墟后，世间怎么可能还有人能撼动宝镜。就算是我三人联手，也不可能办到。师弟此说，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是与不是，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行空子、百劫子，你二人率门下弟子走上一趟小乾坤，证实下你道音师叔的推测。”说着从大袖间将一块令牌甩了出来。

“领命！”两名红衣弟子恭敬上前，接下令牌，直接飞身而起，其后数十黄衣黑衣弟子，按序跟随。如一群仙人般，破空而去。

嚓嚓！那巨大的轰鸣在瞬息之间，与这微弱的声音重合，廖风的心神在这微弱的声音中崩溃了，整个天地似乎都在这崩溃中一震。他面­色­一片灰败，口中溢出的血丝。头顶的沙土在此时洒下稀落的尘灰，让他不得不睁开眼来。他喃喃道：“天意。”

能将他从入定中惊醒的声音，不可能是一般的风生水起或者飞禽走兽，只可能是有能力对他造成威胁的高手。但廖风其实并不在意，一切的威胁随着他的醒来，亦将不复存在。他心下最为惋惜的是，只差一步或者半步，他便能踏入那扇门。他睁开双眼之后，立时发现目觉与以往大为不同，望着右掌心上那凭空出现的圆形印迹，随即露出了惊喜般的微笑。

廖风暗忖道，此次神游的变故，竟然回映到了­肉­身，我的身魂在那一刹浑成一体，从而印下了大道的印迹。是圆么？神魂与­肉­身之接引，堪破此门，才能让元神脱离­肉­身而存在。若我能少些执念，早早醒悟，即意即空时，或可见其本来面目。可惜，即使现时明白，我终是止于此处，再没有机会重来了。罢罢罢，即然如此，见而莫及便是我缘法。廖风微微一笑，单掌一挥，一个深深的掌印无声无息出现在上方，外界的声音更为清晰的传将进入。

“果然是这厮没错。还舟，你搜一搜他身上。师兄？”

来者当先二人，正是天剑门金秋实与楚还舟。随后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约摸五六十岁，身材高壮，穿了一身土布灰衣。相貌虽然平凡，但眼神如电，举手投足更是气质飘逸。此人正是天剑门外门之主，名满天下的‘沧海横流’顾秋梧。

顾秋梧不理金秋实的召唤，说道：“在下顾秋梧，会同师弟金秋实与劣徒而来。哪一位高人在此，还请现身相见。”金秋实见他既不提气亦不扬声，话语这么远远的传了出去，平静的水面都震起了一串轻涟，心中不由得一阵敬佩。

过了一时，不见有人答话。顾秋梧似是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金秋实也道：“小弟没有半点察觉。”

顾秋梧沉吟道：“一上岸我便感觉有些怪异，似是有人暗中窥伺一般，只是难以断定。但若真有，那此人的武功就太过惊人，恐怕连恩师与众师长也远远难及。”

金秋实与楚还舟都呆了，顾秋梧于天剑门八代门徒之中，已稳居三甲。同代中只有两位内门师兄，能与他一较短长，至于谁高谁下，不见生死却不易知晓了。而上代前辈之中能胜过他者，连掌门无锋真人在内也不过四五人，都是常年在山中闭关不出。所以在天剑门入世弟子中，顾秋梧已隐为第一人，世间敢说稳胜他者，屈指可数。天剑门人又都向以天下第一大派弟子自居，此时听见顾秋梧如此说话，焉能不震惊。

顾秋梧来到空玄面前，只见空玄尸身仍是威风凛凛的站立，如一尊金刚，心下不由叹息。查看空玄之后，又仔细查看了远近的痕迹。似是不能置信的急驰几处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不语。

楚还舟亦道：“师父，除了这恶僧顶门，一个脚印也没有。”

金秋实接口道：“非旦如此，就连掩藏的迹象也丝毫没有。”

这些顾秋梧都已知晓，他直直盯着空玄慢慢道：“我虽未与空玄交过手，但却知他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然他身上有伤，要杀他恐怕仍非易事。但你们看看，他分明是一路逃到此地，才被人一剑毙命。此剑破骨不过两寸，但他全身经脉却已破碎，可见此人的剑气是何等厉害。空玄想以指力锁拿剑锋，却被此人去臂断指，又夺去胸中包囊。如此一气呵成，神鬼莫测的剑法，真教人望尘莫及。但随后此人离去的轻功，更是匪夷所思，若我所料不错，此人定是越过这数十丈的河面，到对岸去了。”

楚还舟皱眉道：“会不会是河中有踏足之物，或者有船？”

顾秋梧笑笑道：“孺子可教。不过即使如此，从此处及河水也有近二十丈。你可曾听说过世间有谁人能一跃而及这般之远么？”

金秋实道：“不错。就算是霍空神，一趋之势，能横行十丈，进十五丈。也已被誉为天下轻身之冠。此人若有这般轻功，实属当世无匹。”

顾秋梧道：“秋实，你过河。”

金秋实应命去后，楚还舟悄声道：“师父，那无方神酿.。”

话未说完，便听得顾秋梧一声冷哼，楚还舟立时噤若寒蝉。

顾秋实道：“这神酿虽是本门至宝，立门数百年却无人敢用，就是因为此酿之力太过玄奥，非人力可以驾驭。你师祖数次以此炼丹，所用不过一滴半滴，可药力都足以至命。我就不信，世上还有人敢服用。而且那方上炼制之材，大都早在世间灭绝。你师祖是怕这僧人拿去害人，这才命我等全力诛杀。”

楚还舟不解道：“可是.。”

顾秋实摆手止住他，继续道：“此人以雷霆手段格杀空玄固是隐含威慑，但我天剑门又岂能畏强而无义。这神酿若是遗害世间，才是真正的劫难，所以掌门有命，此物纵是毁去，也绝不能落入­奸­邪之手。再有，我听说你与那姓梁的密有往来，不会是要谋人家的剑经吧？”

十四 比剑

楚还舟自小就对这位严师尤为敬畏，听恩师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遍身冷汗。

楚还舟的才情悟­性­，绝对是天下罕见，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

作为顾秋实的爱徒，他并没辜负恩师的期望，从幼年开始便成为九代弟子中的皎皎者。十五岁便跻身人剑堂高手，仅次于两位师兄，被并称为人剑三杰。

但其实这二位师兄，分别比楚还舟大上十几二十岁，武功却也只是略胜他一二。当真殊死相搏，结果还实难预料。

出山之时，由金秋实考较，交手二百招内都不落下风，楚还舟已几可称为一流高手。

可是也正因如此，顾秋梧更为重视他的品­性­­操­守，管教之严，几乎让楚还舟如履薄冰。

二十岁后他虽已可独自行走江湖，但始终不敢做犯禁之事。但人之心­性­，拘而后驰，抑而终释，数年之间，楚还舟不但武功又有­精­进，而且名声大震，所到之处人人敬慕，终于有些得意忘形。

以致连梁恪如这等被列为邪魔者，他也自恃身份武功，敢于论交。这一次更是通过梁恪如，把握到了空玄的行踪，如果能一举格杀空玄，他楚还舟的名字，将真正威震天下。

而梁恪如更要借天剑门之力夺取九死丹，否则凭他对空玄的了解，躲逃尚且唯恐不及，哪敢与他会面。

可是梁恪如没有料到，楚还舟竟然食言未至，他拼死决战创造出一次次的良机，都白白溜走。而他死于空玄手下时，楚还舟还因风浪被困在百多里外的南下湾的小港。

当楚还舟连夜赶到时，虽见了梁恪如留下的暗号，而东正楼却已被空玄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楚还舟有点想不通，他认为梁恪如不会独自去面对空玄。所以他没有急于追踪空玄，他不但要等师父师叔，更要等梁恪如。

但在时间的流逝中，楚还舟终于渐渐断定，梁恪如或已为空玄所杀，而空玄也极有可能会旧伤复发，就近掩藏行踪，觅地疗伤。

所以他不但要让黎水帮放出风声，更要靠其在水路的耳目，好使空玄难从水路遁逃。

随之而来的一连串变故，让楚还舟有些恼火。不但一无所得，两手空空，不止为天剑门招来了对头，更被师父看出了一些端倪☆为重要的，是那几乎已经到手的十诀剑经。

这些事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面对师父威严的目光，楚还舟绝不敢承认他与姓梁的有交情，否则他将面对门规的严惩。

连忙跪倒，只是战战兢兢道：“弟子与梁某绝无私交，只是曾经交手，彼此奈何不得，请师父恕罪。”

顾秋实不是看不出他在撒谎，但他对这个弟子，实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不忍便将他如此毁去。他虽然未曾承认，但最后却说请罪，实际上已经认了，只是似乎在哀求。

顾秋实长叹一声，道：“还舟，武学一道，在资质在悟­性­，绝无哪一门绝学能独步当世。唯一能让你横行天下的，打你幼时为师便已传你，那便是心端行正四字。这四个字，我今日再教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切莫忘了。起来吧。”

楚还舟耳旁听到‘最后一次’四字，犹如晴空霹雳，但对前面那心端行正四字，却是过耳云烟了。

站起身来之时，金秋实回来了。其实他早便查看完毕，只是不敢打扰师兄教训弟子。

金秋实见话已说的差不多，适时近前道：“师兄，你所料不错，对岸有两处足印，与这恶僧头顶相合，相隔足有二十六七丈，看来此人武功，绝对是深不可测。不过奇怪的是，另有一行足迹从北而来，却至此消没。方圆三里之内，都没有丝毫痕迹。不过对岸尽是河沙，要动手脚确是不易看出。”

顾秋实点点头道：“此事透着邪气，既然人家下了功夫，我们也不需为此多废力气。你们先回黎州，静观其变，我要赶回山门，与掌门师伯商议。剑令之事，掌门早有定谕，只要是不违道义的要求，你二人应下即可。”

二人答应一声，转身跃上帆船离去。顾秋实见夜幕渐临，已隐约看得见天上星斗，便盘膝在地打坐。直到帆影消失在眼界，这才淡淡道：“顾某恭候已久，阁下仍是不肯赐见么？”

“顾大侠定要与我交手么？”

一个极有磁­性­的男子声音传入顾秋实耳中，但顾秋实仍是感觉不到此人身在何处，不禁心中大吃一惊。

在他这等功力的高手面前，若只是靠回音等小把戏迷惑，当真是班门弄斧，就算是目光，也能令他生出感应。

可顾秋实所听到的声音就在耳畔，但却仍然找不到对手，这一手他还没听说当世有哪一位能够办到。

震惊归震惊，顾秋梧能有今天的造诣，实是因他好武成痴，真有机会能与这等高手过招，即便明知败亡，他也绝不会错过。

“前辈神功，令人敬服。秋梧若能承指教一二，此生何憾！”顾秋梧说着长身而起，一躬到底。

“好，你既能察觉我在此处，晚生后辈中也当是翘楚。尤其你传授徒子之道，更深得我心。如此月出东斗，水奔西流之景致，能以剑会友，何乐而不为。”

顾秋梧大喜道：“多谢前辈成全。”

这男子又道：“既是天剑门传人，当以剑法为­精­。我就以一路剑法，与世兄切磋一二。”

顾秋梧略感奇怪，此人既答应比试，怎么到此刻还不现身。难道是要连最起码的礼仪都不讲，突施袭击么？

但他立即便收起了这个念头，因为在他面前的河水中，突显异象。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漩涡缓缓成形，迫得水流从两侧飞旋。一把泛着金光的宝剑，就这么从漩涡中浮升起来。

顾秋梧看得头皮发麻，因为直到此剑升浮过河面尺余，漩涡散去，都仍然没有看到对手身影。

以气御剑，顾秋梧也能，他的秋风梧叶剑法最后三式十八招，皆可以气御剑施展至最大威力。而他的最强绝学沧海七诀，更是剑罡同流的盖世绝学。

但如这般运用，只有在周身两丈，方可灵便。超出两丈这个限度，再想以气御剑，不但要更耗数倍内力，而且灵活度亦会大打折扣，而且他的极限，也绝不可能超过三丈。

“这一路剑法本是今日方得，略与足下印证一二。请！”

顾秋梧反到定下神来。窥测他人武功心法，顾秋梧也非不能。但这等天人交感，只可偶尔为之，且绝不可持久，否则心神反而会受创。

顾秋梧生平自诩对世间各派武学，无不了如指掌，但面前这个看不见的对手，实在是他生平谨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个谜。

这柄金芒四溢的宝剑，不用说自是神兵利器，此时一寸寸的向顾秋梧正面推进，速度极慢，何来什么剑法？

但金剑一飘入顾秋梧两丈之距，他肩上的落愁剑却是无声出鞘，划出一道微蓝的弧光，向金剑斜劈而下。

叮！两剑交击。顾秋梧心神剧震，眼前已出现一个从所未见的天地。

本来看不见的对手，似乎出现在了面前，正手持金剑，含笑出招。顾秋梧仍能肯定，面前空无一人，但对这玄奥之极的感觉却又极为笃信。一刹那间，他明白了，这是对手为公平较量，在以心神与他交感。

金剑跌落，Сhā在顾秋梧身前脚下，他感动的泪水滚滚而落。其实就在两剑相交的一刹那间，二人心神交感。

顾秋梧就在这一刹那间，看到了真正的天人合一之武学至境，也看到了无数执掌生死的剑招。这数以千计的剑招，没有一招是他真正可以抵挡，他只能尽想生平所学，在这如同天威的剑式中浮沉。

十五 传功

顾秋梧深知，自己与此人武功相差已不可以道理计。若是对手有心杀他，他早已死去。他甘愿死在这样的剑法下，可是他活下来了，也将随着那些留在他脑海中的剑招一同活下去。

他的经验告诉他，那不过是一刹。但他的心神却仿佛看到，这一刹被生生拉长，足以施展出数千招剑法。而他痴醉于中，又如经年累月。

直到回复心神，却又如百世轮回那般漫长。他分不清，到底是那神鬼莫测的剑法，还是这心神入道的境界，在不断的冲击他的情绪，让他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淌。

顾秋梧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其实未曾交手之时，他便已输了，这场比试，实为传授。

其中有堪破生死的剑法，亦有往通天人合一的路途。而这等传感之法之玄妙，直奏心神，如同亲历，更无遗缺。

可以明确的说，只要阳寿无虞，顾秋梧终有一日定能不失毫厘的练成今日所见的盖世剑术。

没有今日奇遇，顾秋梧便是在天剑门再修百年，也不可能知道世间还有如此武功。顾秋梧跪倒河边，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但他仍想不通，这旷世机缘为何而来。

“顾某他日有成，实拜前辈之赐。前辈授业之德，晚辈终生不忘。”顾秋梧三拜之下，终于说话。

“真法非轻，大道不易。你虽心意正直，可付信托。只可惜悟­性­气运，终不免止步于观神之境，无法超脱。”

顾秋梧听他话中有极大惋惜之意，立知自己并未得承这位不世奇人的真传。略有羞惭道：“能得遇前辈，已是生平大幸。晚辈自知鲁钝，单止前辈所赐，穷毕生之功或未能尽得，不敢再存妄想。前辈若有差遣，便请示下。”顾秋梧没有说更多感激的话，他知道，在这种恩情面前，一切语言都显得无力，只是心下发誓，无论这位前辈有何愿望，他都会舍命办到。

“我只有一个传人，若他将来走上邪路，你便代我清理门户吧。”

顾秋梧知道，他这样做定有原因，却没有细问。只是道：“不知此人何名。”

“来日有遇，一见自知。”

顾秋梧再拜到：“领命。”

“你门中灵药，不必再寻，这半卷剑经你善加保管，将来我传人若成器，你便代我传他。但此事不宜再让任何人知晓，切记切记，否则定有横祸。”这声音似随风而去，越飘越远，终于消失于天际。

一旁端立的空玄腰间突地掉出一个小卷来，直滚到顾秋梧身旁。顾秋梧俯身拾起，长叹一声，哇的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适才他与这位神秘高手的心神交感，虽然全然靠对方的施展，却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负荷。此时他只感一阵阵疲乏，似是什么也不愿想，正是心神受创的表征。

而且他周身经脉，刚才在强抗那绝世剑法之下，内息运转之速凭空猛提十数倍，当即受了不轻的内伤。

在这神秘前辈的有意保护之下，他的伤患并无大碍。但他想到始终无缘与前辈见上一面，不免遗憾终生，这才引动了气血。

顾秋梧定了定神，珍而重之的收好小卷，几个起落消失在夜幕里。

就在顾秋梧先前站立之处，地面的沙土却震动起来。缓缓如一眼泉水般，向外翻涌，沙土高高隆起。

不多时，一个光头男子盘膝缓缓升浮上来，正是廖风。不过此时的廖风，面容却极为苍老，皮­肉­之下的血脉似乎都几近一空。

这是刚刚施展十诀剑气所至，而且顾秋梧也并非可以轻易击败的对手。毫无疑问，廖风的­精­神现在已经达到了他此生的巅峰，进无可进，可他的­肉­身却并没能承受十诀剑气的反噬。

自从他臻至还神的武学境界，还从未曾想过世上能有这样一种力量，可以生生将他本已整合的­精­神与身躯分离开来。

生与死的力量，为天地法则。当廖风重新审视自己的不足，便知道方才禅境失守，主因并非是简单的心力不继。在他的­精­神修养之中，生与死从来没有真正成为一个整体。

所以在他身上，生便是生，死即是死。即使他的修为令他已有长生之能，可是这样的能力对他来说依然没有意义。当­肉­身灰尽烟灭，他还是要面对死亡。

所以当他的神要不顾一切的冲向万法之源，却踏不过天地法则的生死之门。身体中的灵觉却在他意识不及的隐秘之处，催发他的本能，将他拉了回来，避过那碎神之厄。

他选在此处闭关入定，是为了那个自称鬼哥的少年。因为他发现了，那个少年的身上，正在有某些奇妙的事发生。

直到刚才听到‘无方神酿’之名，心中才豁然开朗。无方神酿乃是以七种天材地宝提炼出的一种灵药，其方本是道门中人所有，此药的功效既非补也非毒，其中攻克之理颇为复杂玄妙，简而言之，便是改变物­性­，但具体如何变化，世间却无人知晓。因其味与美酒无二，这才叫做无方神酿。

廖风十分断定，鬼哥已经服下了无方神酿，甚至就连那只鹰，也定然由此受益。但鬼哥服下的另有两颗天下绝毒的丹药，按无方神酿的­性­质来说，丹中死气或会被逆转为生气，而如此磅礴的生气，却并没在鬼哥身上体现出来，反而他的心脏，其实早已停止了跳动。

所以廖风与他做了短暂的接触，是为确定此事。不过令他不解的是，鬼哥的心虽然不再跳动，但他的血行却是一如常人。于是廖风得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结论，不单是那两颗毒丹，鬼哥的身体或已经被无方神酿所影响，而且这个过程仍在进行中，就算是廖风，也难以揣测他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最终，廖风做出了一系列的决定，自然也包括将鬼哥作为他的传人。可是廖风隐隐感觉的到，这少年的将来必异常人，能否走上正途实属难测，事情的发展似乎已不是他所能控制。是以他虽安排了补救之法，却没有任何把握。

廖风来到空玄的尸身面前，见他虽已死三日，身躯却无丝毫腐意，除目中毫无光彩以外，几与活人无二。

这种以内力强自维持受损严重的身体，乃金刚宗不传之秘，单看他这最后一口真气，竟能使死后的­肉­身三日不坏，便知此功不但是嫡传，而且修行的功力极高。

廖风双掌合什一揖道：“若非和尚以身留法，我也不能窥破这路剑诀的玄奥，如今你心愿已了，该当去归，金刚禅那，皆成土灰。”说着伸出二指点在空玄眉心。空玄如一尊金刚样的身躯，瞬间如沙尘流水般倾塌，灰尘在野风中不断飞散。

河水丛丛，清幽不尽。廖风逆流看去，似乎远远看到小丰湖。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黎州。

沉吟道：“一去十域，归来百年。师弟啊师弟，你我这宿命之战，恐怕要不了了之。愚兄这最后一点生机，止有三日，我要用这三日，造就一个有机会踏足定神境界的传人。想来，你是不会怪我的。”

说罢，皮肤以看得见的状态，不断波动，极快的回复到那看上去三十左右的样貌，神乎其神。尤其双眼之中，似一缕幽柔的火光，闪烁不已。这才毅然决然的向着黎州的方向，迤逦而去。

十六 相邀

鬼哥睡得好不深沉，但却恍惚之间，似乎觉得自己身旁坐着一人。那人嘴里似乎嘀咕着什么，可惜是外地口音，声又小又听不懂。虽然是面向鬼哥，却也看不清面容。这人嘀咕着向鬼哥额头按来，鬼哥只觉全身动弹不得，欲避不能。

当时大叫一声，忽然醒来，才发现是做梦。晃了晃脑袋甚感神清气爽，只觉身上无处不是充满着力量，尤其是两腿中央那不听话的东西，此刻高昂亢奋，连带着鬼哥也是一阵面红耳赤。

鬼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腹中一阵阵轰鸣又已响起，顿觉饿的浑身发软。刚要大声呼叫小臭，却听见头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随即一阵阵树皮木屑纷纷，带着臭气披头盖脸而下。

鬼哥大怒，叫起来喝骂道：“你爷爷的，老子这套衣服足足花了七两银子，你要是再往我身上拉粪，我就拔你的毛来赔。”

小臭正在怪叫着幸灾乐祸，听他喝骂，立时扑了下来，一人一鸟又打成一团。

鬼哥再回到黎州之时，天­色­已然黑透，只有赶工的几处码头仍有灯火。鬼哥按照约定，来到南门附近，一众小丐早已经在此等候。

小志远远见了鬼哥，早已欣喜若狂。连忙奔上前来恭敬道：“启禀鬼哥，晌午的时候，常老四被打断了腿，听说这会是已经离开黎城了。”

鬼哥讶道：“恩？这么快”

小志上前俯耳道：“不但如此，码头那三堂供奉，现在全都跪在南门前，从未时一直跪到现在。”

鬼哥心花怒放，数年以来，他多番受这三堂供奉的欺压，心中早憋了一口恶气。如今一日之间，大仇得报，只觉是天空海阔般的畅快。

不由得仰天大笑，道：“走，看看去。”小志连忙快步跟上。

二人来到南门前，远远便望见一大群叫化跪在当地。花衣帮的几个小丐抱臂而立，神气非常，指指点点的同时还发出一阵阵讥笑。此时一见鬼哥来到，立时迎将过来。

人靠衣妆马靠鞍，这几个小丐虽然骨瘦如柴，但此时梳洗­干­净，换上新衣，又兼扬眉吐气，倒也有一副新气象。其实众小丐的新衣，都是仿照鬼哥的装束，只是左臂故意制成补丁样式。制衣店半日之内便赶制出来，花的钱倒比鬼哥还多。

这其实都是小志一手安排，小志虽然胆小，但却非常伶俐，更深悉逢迎之道。知道大伙无论再怎么阔，也不能盖了鬼哥的风头，反之却更要彰显鬼哥的地位，所以才将众小丐照着鬼哥的样式，做一路制式。

却没料到，现下鬼哥不但衣衫被小臭抓得多处破口，更是一身灰尘，不由暗里大叫失算。

众小丐齐声向鬼哥问安。鬼哥也是笑道：“他妈的，都穿的这么­干­净，倒像书斋里的秀才，咱们还能叫花衣帮么？”

小志挤眉弄眼道：“鬼哥明鉴，兄弟们打算过几日轮翻娶妻，喜事连堂。按一人七天­操­办，这么轮下来，等都办完了，估摸兄弟们的崽子也就该落地了。”

鬼哥笑着给了他一脚道：“你爷爷的，不学无术，下崽子得十个月，怎么能轮得够日子？”

一小丐道：“启禀鬼哥，如若不够，大伙再纳一房小妾。”

鬼哥与众小丐闻言都是大笑，极是开怀。边走边说，扯皮吹牛，更有几个大肆鼓吹今日开荤的奇遇，时而爆出阵阵笑声。而跪地伏拜的百余乞丐，却无一敢抬头张望。

一小丐道：“启禀鬼哥，聚贤楼的齐爷正在等候鬼哥。”

鬼哥问道：“哪个齐爷？”

小丐答道：“就是那天领鬼哥去见洪大龙头的那个。”

鬼哥一拍额头道：“唉呀，原来是齐兄，在哪里，快带我去拜见。”

远远的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道：“闻帮主客气，在下不过大龙头手下一介走卒，如何敢当？”

鬼哥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大汉腰佩长刀，卓立在南门正中，微笑着走过来，正是前日有一面之缘的黎水帮齐三刀。

鬼哥连忙拱手笑道：“洪大哥也真是，兄弟区区这点小事，也要劳动齐兄如此高手。这不是牛刀杀­鸡­，大才小用了嘛。”

齐三刀微笑着扫了一眼跪地的群丐，道：“闻帮主的事便是洪爷的事，洪爷的事便是我黎水帮的事，那还能算是小事么？不知闻帮主想如何发落这群有眼无珠的东西，是挖眼去手还是人头落地，只要闻帮主一句话，在下定然办到。”

群丐听得一清二楚，无不哀号苦求，惨呼痛哭。鬼哥此时已能确定，天剑门人定然已经知会了洪勇，并对结果相当满意。

否则洪勇若有后顾之忧，绝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手相助，更不会这么不惜代价的结交于他，叫化命再贱可也是百多条人命。

鬼哥笑笑道：“叫齐大哥见笑了，本来只是些小过节，略施小惩也就可以了∵，小弟坐东，请齐大哥喝酒。”

齐三刀笑道：“闻帮主有请，自当从命。不过今日却有些不便，我家大龙头早在聚贤楼英雄堂备下酒宴，遍请了三帮五会的英雄，只等闻帮主驾临。”

鬼哥早就感觉的到，自己的大运到了，想躲都躲不了。不过鬼哥还没有昏头，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此时听说洪勇设下英雄宴，都为自己留了一把交椅，还真有点心虚。

不由得推辞道：“这时辰已经不早，洪大哥的英雄宴怕是早已开始了。况且现在才去，可也太无礼了。就请齐兄转告洪大哥，改天再聚。”

齐三刀拱手道：“闻帮主乃是主客，您何时到场，此宴何时开始。闻帮主不必推辞，大龙头特命小人在此等候，无论如何要请闻帮主赏光移驾。”

鬼哥登觉头皮发麻，转头看看一众瘦猴样的小丐，偏是没个商量处。

齐三刀又道：“花衣帮的众位，在下会亲自招呼，请闻帮主放心。”

鬼哥实在无法推辞，只好应道：“既然这样，哪能辜负洪大哥和齐兄的盛情。兄弟们，大伙随我去赴宴去。”

洪勇自楚还舟处见到鬼哥的手笔，又知道有顾秋梧这等高手出马，自然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了。不待鬼哥的话传到，便命人将常四打断了腿，逐出黎城。但随后谴人寻找鬼哥，却无论如何找他不到。正暗自心急时，小志却传话到了聚贤楼。

这可是巴结未来天剑门高手的大好时机，洪勇只恨此事太小，用不出大力。就由吴尚贤亲自布下罗网，那三堂供奉尚还未知所以然，就被一网打尽，连一个都未能逃脱。办妥此事，洪吴二人便着手设计聚会的场合。

要捧鬼哥，但却不能一下子捧得太高，只是为将来做好铺垫。而鬼哥又是在黎州土生土长，是以吴尚贤建议洪勇，将本地知名帮会的首脑尽数请来，为鬼哥捧场。

却没想到鬼哥这一大觉，直睡到日暮西山。亏得齐三刀机敏，借惩治众丐之机将花衣帮的小丐们尽数聚集，便在此守候。

鬼哥推辞不得，只好随齐三刀一同入城。灯火通明的内城，笙歌处处，欢声四作，热闹非凡。鬼哥走在宽阔的大路上，望着这无际的繁华，只觉一阵阵头晕目眩。

小志居左，齐三刀居右，都落后鬼哥半步，以显示他的身份。后方众小丐排作三列，步履一丝不苟的整齐。街上居民见之无不远远退避，更添这一行人的威势。

其实在这黎州城中，除了官家军伍，敢以这种阵势在街上招摇者，也不过廖廖。若无齐三刀在，恐怕不是被打成滚地葫芦，便是被捉进州衙问罪了。

但如今嘛，却是大不相同了，齐三刀只不过是洪勇的亲卫头子，虽为亲信，地位却不高。洪勇与吴尚贤数十年的老江湖，焉能如此草率。

鬼哥远远的只见对面三人相隔二十丈，便在拱手问礼。定睛看时，为首却是洪勇的独子洪图。

这洪图号称黎州五公子之首，号称‘游龙’，武功已得乃父真传，已有青出于蓝之势。在黎州武林之中，名头极响，熟识者无不拱手称一声‘龙公子’。

但洪图现下却是远远的便向鬼哥道：“文世叔大驾光临，小侄奉父命特来相迎。”

十七 鬼公子

其实洪图今年二十有七，比鬼哥还大了十岁。但他老子正与鬼哥兄弟论交，他便不免小了一辈。

其实洪图心中颇有不忿，不但先前那个什么玉公子的到来，生生压了他一头，如今还要向个小要饭的俯首弯腰，只是碍着父亲严命，不得不从罢了。

但鬼哥那是何许人也，哪会在洪图这等人面前拿大。

连忙上前道：“龙公子这可太折煞小弟了，虽然我与令尊交情深厚，称呼却是由不得我。洪大少爷就莫再取笑我小人得志了，这世叔二字，切莫再提。若觉得瘟死鬼还算入眼，叫一声文老弟足矣。”

鬼哥这么一说，洪图倒还真觉这个小瘦猴子会说话，胸中倒也平静了许多。当下笑道：“闻兄是家严的异姓手足，自然是洪图世叔，这人伦倒是千万不能乱的。”

鬼哥也是笑道：“小弟也知道大龙头说一不二，咱们这样，在大龙头面前，小弟就占个口舌便宜，私下里还是以兄弟相称。”

洪图得了这个台阶，也不再坚持，转口奉承道：“早听说闻兄仁义过人，怪不得连吴长老都对你赞不绝口。咱们自己人，这些都是小事。”

鬼哥何等­精­明，听到这就知道，洪图绝不仅仅是为来迎接自己，于是便静待下文。

洪图介绍身边二人道：“这位是罗直意兄，乃丹青之道的国手，雅号墨公子。此一位白明夷兄，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人才仪表在我五人中，最是英俊风流，号称花公子。”

黎州五公子都是黎州地面上的年轻俊彦，后起之秀，鬼哥倒是早对他们又羡又妒，此时久仰大名云云，倒也不是假意。眼见洪图一身锦龙袍，气质英悍。而罗直意身着墨衣，偏是衣缘雪白，整个人在夜­色­中也似闪闪放光，面貌身形挺拔儒雅。

白明夷更是嘴角永远挂着微笑，虽然白衣上处处绣着鲜花，丰神俊朗中更透着大气。仪容气度，确是个个让人心折。

鬼哥客气一番，罗直意笑道：“我看闻兄弟也是个爽快人，咱们就不闹什么虚文了。其实你闻兄弟的大名，罗某刚知道半个时辰。不过洪老爷子的眼光，想必是不会错的。”

白明夷也点头道：“所以我等商议，想与闻兄交个朋友，还望闻兄不弃。”

鬼哥连忙连连拱手道：“二位都是黎城大名鼎鼎的人物，如此折节下交，兄弟只怕高攀不起，怎敢不识抬举。”

洪图微笑道：“闻兄还是没有听懂，洪某就不绕弯子了，我等欲请闻兄与我兄弟相并。从今以后，黎州五公子就变成六公子了。”

鬼哥知道，黎州五公子无论哪一个，都有极深的背景。不但武功­精­湛，为人更是高贵倨傲。不由汗颜道：“就凭小弟这点道行.。”

洪图止住他道：“闻兄连空玄这等盖代凶人都不放在眼里，单论胆量，你就有这个资格。”

鬼哥刚要再谦虚几句，洪图又接着道：“不过闻兄可能不知，家父虽是有意为鬼哥打响名号，但不服者却大有人在。单说今日这个宴会，闻兄便不可掉以轻心。所以众兄弟商议对策时，便想到了这一节。今晚之行，小侄不便时时伴随，就由罗白二位兄弟助你一臂之力。”

鬼哥暗忖，原来是有人看着洪大龙头捧老子，要暗中使坏。怕是洪老哥怕我受人暗算，这才吩咐儿子找人保我，免得当众出手。不过居然请出黎州五公子来，恐怕也是下了血本。而且这个什么狗屁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合计，这个好大人情倒是却之不恭了。不过老子打记事就要饭撒泼过活，哪像什么公子了。

鬼哥偷眼打量三人英姿，暗暗自惭之时。白明夷笑道：“我们几个思量许久，才为闻兄弟想到这个好名号，老弟就叫做鬼公子，你看如何？”

鬼哥一怔，顿觉鬼公子三字说不出的顺心，喃喃念了几回，亦感朗朗上口，不由得连连点头。说道：“众位大哥的美意，兄弟要再说个不字，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如此今日全仰仗诸位的帮衬，日后文某必有报答。”洪图三人都是点头微笑，这才并肩与鬼哥相携前往聚贤楼。

聚贤楼宽阔的大厅热闹非凡，近百张桌子几乎是座无虚席。鬼哥从洪图的口中已然知晓，这些都是三帮五会的人物，却不知竟来了有几百人之多。

不过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黎水帮的­精­­干­帮众，否则一群江湖汉，酒过三巡发起­性­子来事小，便打坏了聚贤楼一桌一凳，也算失了黎水帮的面子。

门口接待的伙计高声叫道：“鬼公子、龙公子、花公子、墨公子到！”

这一嗓子嚎将出去，丝毫不用什么内力，但高居五重顶楼之上也听得清清楚楚。大堂中的江湖汉纷纷把目光向门口投来，呼喝之声虽然压低不少，但议论的低语却是更加嘈杂。

“嘿，他妈的，姓黎的胳膊粗拳头大，请客都要请出点风头来。”

“可不是嘛，黎州五公子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位。”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五公子之首的龙公子，其实就是黎老儿的犬子。”

“就你胡庆这德行，也配说人家是犬子。他若是犬子，你怕也就是砣狗屎。”

“我本来就是堆狗屎，你潘九也只配坐在狗屎旁边吃酒。”

“自己人吵他妈什么吵？灌上黄汤就撒癔症。不过我看这黎州五公子也不过如此，后面那三个虽然气宇不凡，可是打头的怎么是只猴崽子？刚才喊的什么名号？鬼公子？”

“对，是鬼公子。”

“可是我怎么觉着五公子里好像没这么一号啊？”

就在这些人议论之时，鬼哥已踏上了三楼的阶梯。他手下的一众小丐，已被齐三刀引到二层。而洪图等却如三星捧月般随着鬼哥，边说边拾级而上。

鬼哥笑问道：“洪老大真是好客，我还以为单是为小弟开宴，原来却布了这么大一个阵势。”

洪图面­色­­阴­沉，答道：“闻兄说笑了，家严确然是专为闻兄设宴，不过却有人想另做文章罢了。这也怪我黎水帮树大招风，这些人明里不敢与我帮做对，却时常弄些小伎俩出来。”

白明夷微笑道：“放着龙公子在此，虾兵蟹将又能起什么风浪。”

五公子虽然素来齐名，但并非尽为知交，如洪图便只与罗白二人有所往来，与另两位便无甚交情。其实就连请罗白二人来此相助，也如鬼哥所料，并非白请，而是奉上了重礼。

不过这礼送的绝对不冤，罗直意乃是黎州州承次子，身份绝不比洪图差；白明夷更是武林世家之后，黎东别院白家，在黎州武林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这二人的人才武功，洪图都有所了解。而且二人也都知道黎水帮的势力，乐得与其交好，其实洪图号称五公子之首，与他二人就大有关系。

既受礼聘，不但尽力行事，还对洪图大为推崇。此刻白明夷略作姿态，更兼其人俊逸，话里丝毫不露虚伪，倒显得一股从容大方，三言两语便将洪图捧得面露笑意。

鬼哥也笑道：“龙公子若想炖鱼煮鳖，小弟倒是有几下散手。”此言一出，众人一齐大笑。

一个老者也长笑道：“你文小哥的手笔，焉能算是散手。”

众人抬头间，只见一身褐衣的吴尚贤右手拈须，左手后负，正笑吟吟的站在阶梯口相迎。

鬼哥连忙拱手快步上阶道：“吴老前辈，您这可叫我们晚生后辈如何敢当。”

吴尚贤一面与罗白二位一一点头示意，一面笑道：“如今天下，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天下，老朽不过是想略沾几位的光彩。”

罗直意躬身一揖道：“晚辈早就听说，吴老先生的瘦竹乃当世一绝，却从未见过真迹，若先生能在闲暇时指点一二，晚辈不胜感激。”

吴尚贤摇头笑道：“公子的罗体行书早名满天下，老朽这点微末道行，焉敢班门弄斧，若是公子喜欢，明日老朽便送一幅到府上。”罗直意连连称谢。

白明夷也道：“吴公墨宝，确是极为稀有，家父有幸藏有一幅吴公的《风竹海》，有时便连观整日而不出一语，曾赞说道，吴公笔下玄机，非惟丹青之皮，亦寓武学之骨，但最让家父叹服的，是其玄学之魂，就连家父，也自愧只及皮毛。”

吴尚贤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谦说愧不敢当。这幅《风竹海》，其实也并非是他原作，而是他凭借记忆，从其师的遗作仿来，其中确是蕴含了师门玄学总纲，就连他吴某，至今也远远无法参透。

此画他当年赠予号称天南一仙的白家上代老家主白允明，以换其出手帮自己度过一次生死大劫。画中内容，他早牢记于胸。

而这副画中所蕴师门玄术，却极难领悟，即使是门中毕生钻研的几位前辈，也只敢说是略窥其妙而已。但今日一听白明夷之言，却心知白家对此画的钻研，恐怕已到了颇深地步，不由得心下震惊。

“西门当家果然了得，在下正阳会定州分舵黄峙，讨教一二。”

宽阔的廊厅除他们之外，再无旁人。正前方的英雄阁厅门紧闭，其内不时传出呼喝之声。此时更是传来一句清晰的挑战之言，话语中气混厚。

五公子都久历江湖，知道吴尚贤在此相迎，绝非只为客套，其中定是有什么原因。此时既然他没有请诸人入厅，自然是有其原由。

吴尚贤微一侧目，旋即又笑道：“说到墨宝，老朽这里有一幅友人新作，原是要请二位世兄这样的方家品评一二。”说着便将袖中的一管纸卷拿出。

十八 斗魇

洪图恭敬的接过纸卷展开，罗白二人都凑过去观看，但鬼哥却是一怔，随即才发现吴尚贤正笑望着他。

罗直意叹道：“单以笔力而论，此人胜我至少一筹，而这简描之法中，又似金铁般铿锵顿挫，使其神骨毕现，可谓是得此道­精­髓矣☆为可观者，如此简炼笔法，竟能雕琢的如此细腻，使其人栩栩如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整副肖画之中，透着一股­阴­沉之感，这已与技艺无­干­，而是心神着附之象。”

白明夷也收起微笑道：“此画的笔锋之锐，与其说是画师，倒更像一位剑术高手。若真是武林高手所画，却又奇哉怪也。想我黎州地面若，要找一位文武双全而又尽至如此境界之人，舍罗兄更有何人。可是并非小弟要落罗兄颜面，此人的修为，显见是要胜罗兄一筹的。”

罗直意望着画像，丝毫不以白明夷之言为意，当下还深深点了点头，也是深有同感。

吴尚贤微笑道：“二位不妨看看这画像另一面。”

罗直意闻言信手翻转画像，与白明夷同时‘咦？’的一声。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都是心中剧震。

洪图也是至今方见此图，也是近前观瞧，却只见一行字迹之侧，一个狰狞的鬼头带着邪恶的笑容，几乎欲跃纸而出。

白明夷倒吸口气道：“按说若没有亲眼见过，绝不可能将这恶鬼画的如此慑人心魄。可是鬼怪之说，皆属子虚乌有，难道世上确有人见过？不过这几个字，却是劣俗之作，并非与画作出自一人手笔。”

罗直意是此中方家，造诣远高于白明夷，也是神­色­凝重道：“这个僧人的画像，背面的字迹，还有这个鬼脸，分别出于三个人之手。这几个字是仿我罗体而为，不值一提。但这正反两面的画作，却隐有深意，暗藏玄机。”

吴尚贤与鬼哥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色­，疑道：“罗世兄有何见解？”

罗直意又眼放光道：“单从我辈眼光看来，画像之人笔力修养乃至武功，都胜过这鬼脸画者，且差距之大难以言喻。只从丹青而论，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鬼脸根本就不入流，像个初识笔墨的孩童。”

洪图点头道：“确是如此。”

罗直意沉声道：“可是洪兄有没有感到，刚才因看过画像而留刻在心中的些许­阴­郁之感，在看到鬼脸那一刻，即时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反而让人有些兴奋癫狂之意。”

白明夷用扇一击左手道：“怪不得兄弟只觉心中奇异，却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妥。闻罗兄此言，如惊梦而醒，确是如此。”

此时不止洪图，就连吴尚贤都面现凝重，不由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鬼脸。

罗直意继续道：“所以，若论画意，这两幅画作也是高下立判。”

洪图不由得叹服道：“如此奥妙，恐怕也只有罗贤弟这等大家看得出来，也只有你罗贤弟，才能得出如此惊人的论断。”

罗直意摇头道：“这并非是罗某一家之言，恐怕为画像之人此刻在此，也要向这鬼头俯首认输。洪兄也许不知道，这区区一张白纸上的交锋，比刀剑更要险恶。吴老，晚辈说的没错吧？”

吴尚贤也是面­色­­阴­沉，惊疑中不时将目光扫向鬼哥。他本来察颜观­色­，已有十成能够断定这鬼头为鬼哥所画。可是经罗直意这一番解释提醒，不由得又不敢相信。

也是长叹道：“罗世兄果然见识广博，这等较量，在玄门之中名为斗魇，为玄门之士比拼之法。斗魇之中，以摧毁对方心神为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不唯一张画作，天地万事万物，均可为斗魇之场。若分胜负，能痛痛快快的死，已算是好结果。

大多数斗魇失败者，都只会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心神会一直在这场惨败中沉沦，受尽折磨，如堕地狱。就像是在梦魇之中，永远无法醒来，所以这种比拼，才会被称为斗魇。”

白明夷闻言面­色­数变，问道：“当真有如斯可怕？”

罗直意叹道：“吴老所言非虚，小弟便有一位先祖，便是如此癫狂十数载而亡，那时祖辈皆以为他患了疯魔症，直到先祖死后，才在他的遗书中得知真相。”

吴尚贤点头道：“令祖能从魔魇中得回一丝清明，已是相当了不起。”

洪图道：“如此说来，这画中斗魇，倒算是颇为仁慈的办法了。”

罗直意道：“依罗某看来，这画像之人虽然高明，却还并不通晓斗魇之法，就算是受人所算，也未必有资格知道。倒是这个画鬼之人，这鬼脸中虽然极为凶戾，却隐约透出一股戏谑之意，应该未想将对方置于死地，确可说是手下留情了。”

鬼哥挠头问道：“会不会是误打误撞呢？若真是个孩儿乱画的又如何？”

白明夷摇头道：“应该不会，这一反一正两面，内容定有所牵连。这张纸上，也不会有一滴墨迹会是巧合。”

罗直意道：“达到这个层次的争斗，绝无侥幸可言。闻兄言语还须谨慎，莫要冲撞这等人物。”

鬼哥见他虽说的客气，神­色­间却有一丝鄙夷之­色­，立知他心底还是瞧不起自己。但却不知道，罗直意人如其名，向来是直抒胸意。

他以丹青之道入武，对心境的修养极为不俗，也接触过天下一些极为隐秘之事。但也正因如此，才会对此玄道中人更为敬畏。

吴尚贤早年便是一玄道宗门记名弟子，虽然最终没能为玄门收录，却也颇有所得。此刻经罗直意提醒，重看此画，登时看出他所言极为­精­准。

但如此一来，吴尚贤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不过凭他几十年的老江湖，立时心下便另有了一个猜测。

“难不成这小子是哪一玄门的入世弟子？”吴尚贤拈须眯眼，虽不动声­色­，却又已另有谋划。

咣当！英雄阁的大门被重重撞了一下，门外站立的鬼哥等人都不由得侧目而视。只见一缕血迹已透过门下的缝隙，流了出来，鬼哥不由暗自吐了吐舌头。

只听阁内一人道：“西门兄手下留情，这船坞的买卖，我正阳会让出来便是。”

“好，既然宋会主发话。西门兄弟，可以入座了。”门外众人听的真，这是洪勇之言。

这正阳会宋姓会主又道：“洪老大今日此宴，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我们几家将船坞拱手相让。当初三帮五会订盟之时，可没这个规矩吧，这可不是摆明了以势压人。”

“宋兄说的是。洪老大，黎水帮已经独霸了黎州的大半生意，我们几家一共才占湾上三分收项。此时纵然是你一家独大，可也没道理这般赶尽杀绝，大不了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这宋会主一经说话，立时有附合之人，但有资格这般说话者，也定然是一帮会首脑。

洪勇一声冷哼，场中立时静了下来。

“船坞买卖，我洪某人岂会放在心上。今日放着大河帮伍老帮主在此，你们也不用放些下三路的空炮。若不是伍前辈念着与诸位老辈的交情，你们以为现今黎州还会有三帮五会么？还敢与我说什么鱼死网破。”

洪勇话音不高，但却霸气十足，如此威势之下，竟无一人再敢出不逊之言。

“洪帮主不需动怒，几位当家也不必紧张。三帮五会，都是黎州地面上的豪杰。鱼水手足之情，不可为了一点钱财坏了。当年我与黎水帮赵老哥素不相识，他却三次救我大河帮于存亡之际，便是对诸帮会，也从不落井下石，那是何等风骨。

咱们黎州有如今这番情势，从不受外敌欺侮，那都是托了他的荫庇。如今再看看你们，真是一辈不如一辈喽。”这苍老的声音显是洪勇话中的大河帮伍老帮主，甚是老气横秋，但显然此人威信极高，说话之时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长有，老夫初掌大河帮之时，你不过是我帮外埠的一个船夫。如今坐在正阳会主的位上，怎么还像是初走江湖的雏，你正阳会以后还混不混得下去？我要是按叛帮之罪办你，你不会说自己死的冤吧？”

“姚大志，你们东运会本来掌握了向下游北岸的四个运行，十四年来没有起­色­，反而关了两个，是什么原因？无能！只会撒沷耍横，你以为你那些下三滥的勾当老夫不知道么？打劫绑票勒索商户，谁还愿和你们做买卖。就凭你臭了我三帮五会的名声，老夫就应开香堂除了你们的名。”

..

门外众人听这老者训斥诸帮会之主，犹如老父训子，都不禁暗暗咂舌。

十九 初会群雄

“伍老帮主这脾气是桂姜之­性­，老而弥辣。居然劝着旁人，自己的火头便上来了。”吴尚贤拈须摇头而笑。

“老爷子发威，当真是了不得。”几个年轻俊才都是各自赞叹。

“诸位，咱们晚生后辈，向来是仰仗诸位前辈的帮衬，才能在黎州立足，混口饭吃。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再做计较。那些无聊无用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伍洪二位帮主，都是年高德昭的前辈，岂会行仗势欺人之举。其实宴前便与小弟透了风，要在西城新开一片商埠，以弥补诸会的损失。我陈忠不才，盐运已经应接不暇，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们五会若是赏脸，这西商埠便由诸会商定分派吧。”一个语调­阴­柔的男子待伍姓老者训毕，这才接口，正好给五会首脑一个台阶下。

“盐帮帮主陈忠，号称蛇王，五蛇擒拿手极为了得。恐怕三帮五会之中，无人能敌。”吴尚贤低声细语，但此事却似专说给鬼哥听的，言罢却适时的轻吼阁门。

鬼哥心思自然明白，身旁都是武林高手，只有他这一个­棒­槌，这是吴尚贤在特意提醒他小心。看来堂上风波似乎告一段落，实则却是另有玄机。

堂上群雄这才又渐渐谈论起来，似乎都有意忘却刚刚的不快。说到买卖和银子，很快便嘈杂起来。吴尚贤适时的叩响门缘，果然洪勇也是大力连击两掌，压下杂音。

“众位兄弟，今日洪某人有幸请得几位贵客，都是我黎州武林的少年英雄。大伙一同亲近亲近如何？”

不待众人应声，早有黎水帮护卫大开阁门。鬼哥等人一齐步入宽敞的英雄阁，这才发现，英雄阁之宽大宏伟，果然不同凡响。

着眼之处无不是雕梁画柱，壁上明灯高悬，照映得堂上金碧辉煌，就连地板都是最负盛名的软香木铺就，散发着一股怡人的香气。

诸帮会八案坐席按主客分列两旁，除了各大帮会之主，尚有不少随行的高手。凭鬼哥这般的见识，自然能认出不少。不过认得他的，就少的很了。

“哼，洪老大真是好雅兴，请客居然把自己的儿子也请来了。”鬼哥正觉口­干­舌燥，有些紧张，眼见洪勇微笑点头，以示鼓励，却听见右边有人冒出这么一句话。

鬼哥打记事以来，并没有几个人对他客气抬举过，是以应付起来很不自然。但要说对抬杠撒沷耍流氓，那就是拿手好戏了。鬼哥此时能站在这等场合，正以当世英雄自比，忽然听到这句话，登时嘴角冒出一丝冷笑。

“龙公子对武林同道有礼有义，亲自出门相迎，正是他的过人之处。有人吃着人家的酒，反而在人家中乱放狗屁，生怕旁人不知道你臭么？”还不待洪图说话，鬼哥这口伶牙利齿早已还击。

这汉子豁然站起，戟指骂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到我三帮五会撒野。”

鬼哥打个哈哈，撇嘴一笑道：“这里明明是黎水帮洪大龙头的府上，洪兄亲自请小弟来吃酒。倒是有些给人跟班打杂货­色­，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是昏了头，主子还没吭气，他倒先喷起粪来了。”

这汉子正是正阳会的护法之一，名为李大力。因为脾气火爆，有个绰号叫小雷公。

正阳会在今日会武，连输四阵，十二家船坞中的四个，都是从正阳会手上生生割让出来，又被两大帮主同时挤兑，面子上实在挂不住。若不是实力不济，不敢同时开罪这两大帮派，早已火拼起来。

此时李大力忍不住冷嘲热讽，在江湖上的草莽汉子中，也不过寻常之举，就连洪勇等也早习以为常。不过却被鬼哥揪住话头，损的狗血淋头。

而且这等盟会，对随行之人虽也默许，请柬上确实只请了各帮会的当家。而‘跟班打杂’云云，更是几乎戳到了他的心窝子。

李大力大喝一声，响如闷雷，就连会主宋长有也暗叫不好。李大力虽然为人粗莽暴躁，但一手‘狂雷劲’，却颇为厉害。更是如齐三刀一般，为保护宋长有的亲卫高手，亦是正阳会的真正高手之一。

“不得无礼！”宋长有自知李大力急怒关头，他也无力阻拦，又怕闹得不可收拾，是以先出言喝阻，却眼睁睁看着他跃过头顶，直向鬼哥一拳打去。

洪图见李大力凌空展拳，知是颇为霸道的外门功夫，冷哼之下一步踏前，将鬼哥掩在身后。借步微弓，拔腰扬掌前击，正与李大力的拳锋相击。

“叭！”的一声响。众人清楚的看到，凌空跃击的李大力身体似是忽然下坠，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右腿一个反扫。而洪图则在交手之后，，刚好退回原位。

明眼人都心知这一招交手，胜负已分。洪图将李大力的拳劲尽数卸去，­干­净利落的令他空门大露。若是乘虚而入，不用三招，便会让他身负重伤，甚至取他­性­命也不是难事。

但李大力不但并不领情，反而仗着筋骨强壮，继续出招攻向鬼哥。洪图若是再绕身相助，怕有些来不及，若将鬼哥拉开，又恐落了他的面子，让人看不起。

当下罗直意似是不经意间，来到鬼哥身侧，还不待李大力的腿扫到，袍摆一震，正中李大力的腿弯，一连将他打得翻了四五个筋斗，这才呆坐在地。

罗直意这一招‘挽墨流香’，乃是家传绝学，运劲极巧。李大力只觉脚下一滑，便被一股大力卷了过来，待醒悟时早摔了个狼狈不堪。

虽然摔得ρi股生疼，卦喝骂道：“两个打一个，你娘的不要脸。”

“李大哥，你好不知趣。洪兄与小弟先后救你两次­性­命，你非但不谢，还出口不逊。若是鬼公子出手，你此刻还有命么？”罗直意虽恼他不识抬举，出手颇重。抖开折扇，笑侃而谈。

但他如此一说，席间诸人不免议论纷纷。洪图与罗直意的名头来头，能认出者可就不算少了。这二人哪一个武功都远高过李大力，虽然先后出手，却也没伤他分毫，可以说是手下留情了。

此地虽没有真正名盖当世的绝顶高手，但却不缺眼力­精­准者。但这二人先后为鬼哥出手，罗直意言下又对他如此推崇，不能不让人疑神疑鬼。

“我看这小子脚步虚浮，气息短浅，分明是不会武功。”

“你的眼力比墨公子如何？让人看不出虚实，才是真高手。”

“二位，请仔细看看此子的眼眼。”

“不错，依老朽之见，只有道家先天玄功极深者，才能造就这等神光外返的眼神。”

“想那道家玄功，岂是易成，这小子分明­乳­臭未­干­.。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洪某为大伙引介一下。”洪勇长笑而起，说着来到鬼哥等人近前。“这位罗直意贤侄，乃是罗州承的二公子，手创罗体书名传天下，诸位想必不会陌生。这一位白明夷贤侄，正是黎东白家三代单传，雅号花公子。”罗白二人听得洪图说话，都是拱手向群豪示礼。

陈忠笑道：“罗白二位虽然年韶，却早已声名在外。只是这位小兄弟，恕陈某眼拙，看不出是何家何派。”

洪氏父子闻言都是大皱眉头。如此询问旁人的师门，在江湖中本就是无礼之举。加上今日这个场合，不免让人感觉这陈忠别有用心。但他也是黎州三帮之一的帮主，控制的更是盐运，就连洪勇等闲也不愿开罪他。

若是有人出手，凭罗白二人尽应付得住。只是陈忠这简单一问，倒是个大大的难题。饶是洪图等极为老于江湖事故，也无人能代答。

倒是鬼哥，不慌不忙。问道：“家师西城乔老满，至于门派嘛，师父还真没说过。你老哥又是哪一位，何家何派？”

英雄堂上本来熙熙攘攘，交头接耳。但‘乔老满’三字一出，立时鸦雀无声。吴尚贤心下咯噔一跳，就连三公子也齐齐吃了一惊。陈忠闻言，袖中之手也有些微微颤抖。鬼哥见此情状，也有些诧异。

“乔老怪的徒儿？他妈的，这老东西居然心宽的很，还有心情收徒弟。”鬼哥只听一个老者­阴­阳怪气在身后叫嚷。

洪罗白三人齐齐转身，只见一个矮胖老者，正在掐着腰口沫飞扬，此老来到身后，三人竟无一察觉。鬼哥反应稍迟，刚转过身来，便觉腹上一股巨力传来，推得他横飞出去。

二十 中招

“弟子拜见师尊！”陈忠唰的一声，撩袍单膝跪倒。

“我等参见上人！”满堂英豪都是纷纷站起行礼，呼声参差不齐。

只见这胖老者须发皆白，衣衫破烂，身上还挂着不少灰尘草屑。从头到脚油光锃亮，活像是刚被炸过，从油锅里捞出来一般。

“给牛上人请安！”吴尚贤慢条斯理的也是拱手道。

黎州人杰地灵，各行各业都出过一时跷楚。黎州武林之中，又岂能无人，让这区区几个帮会占了鳌头。

实际上黎州武林高手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代代不竭。但真正站在巅峰的，是被称为黎州五怪的五位奇人。

黎州五怪并非绰号，只因几百年来，能站在这个位置的，都是一等一的怪人，所以渐渐便形成了一条铁律。要晋身黎州五怪，光是武功高反倒不行，要是没有几样怪癖，那是不用指望了。

这个牛上人，便是此代黎州五怪之一。牛上人姓郑名老牛，这可也并非他的本名。不过既是五怪之一，名中若不带个老字，未免便有些怪气不足。

当然，这也是历代五怪一个不成文的习惯了。牛上人最大的喜好，就是烟火熏烤的气味，所以他身到之处，不免有些呛人。只是众人敬畏，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郑老牛打个哈哈道：“小滑头，你们迫不及待的寻老夫来，到底有什么事，不会是单为让孩儿们陪老夫吃酒吧？”

吴尚贤也已是个年近七旬的老翁，郑老牛虽然大了几岁，却当众称之为小滑头，倚老卖老之意连瞎子也看出来了。但他既是五怪之一，自然无人敢说什么。

可是吴尚贤与洪家父子，却已齐齐在暗自骂娘。

黎水帮几日前因空玄之事急的焦头烂额，头一个打算便是要请这几位老人家出面。哪曾想黎州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他们的踪迹。事到如今，正皆大欢喜之时，这老不死偏在这当口出来搅局。

眼见鬼哥被他一脚踢飞，生死不明，洪勇的脸都快绿了，吴尚贤心­性­再稳，也不禁火冒三丈。

就在这个时候，鬼哥痛呼一声，竟然捂着肚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了。众人都呆住了，想牛上人何等武功，这一脚下去，没将他立毙当场，定然是脚下留情。可是几句话的功夫，这小子居然能爬起来，这不是见鬼了么？

“你爷爷的，哪里窜出来的老疯狗，到处乱咬.。”

牛上人见状也是双眼圆瞪，肥肥的老脸上一阵通红。本拟让这小子十天半月爬不起，就算站起来，丹田受创，武功也要大损。哪知道鬼哥虽瘦，却又筋又­肉­，转眼竟若无其事的爬起来破口大骂。

纵然牛上人心下大怒，可是他自恃身份，始终是拉不下脸来再次出手。他虽自重身份，但其徒陈忠却正在鬼哥身后。

陈忠听鬼哥开口辱及恩师，一声冷哼，伸手便拿住了鬼哥肩头。运力一拉一带，鬼哥再次横着飞了出去。但这一次，却不像是先前，陈忠这一手‘扳山倒’全力出手，便是一头牛马，也要狠狠摔个前趴。鬼哥如此之轻，此时便径直向大开的阁窗飞去。

“忠儿不可！”

“贤弟留情！”

“手下留人！”

牛上人、洪勇、罗白等人几乎同时出言喝阻，但陈忠出手委实太快，众人话音未落，鬼哥的身躯已穿窗而出，落入漆黑的夜幕里。

“混帐！”牛上人胡子一扬，上前便给了陈忠一个巴掌。陈忠不敢躲避，竟自受了。

“这小子辱骂师尊，无论他是谁，弟子也要取他­性­命。”陈忠昂然而立，淡淡说道。

英雄阁高居聚贤楼五重，此窗及地恐怕近二十丈，便是牛上人从此跃下，也未见得能安然无恙。众人都道鬼哥此刻，恐怕已摔成了­肉­泥。

洪勇父子抢到窗边，下面偏偏是毫无光亮的闻玉阁，一片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牛上人沉吟道：“他是乔老满的徒儿，你杀他虽有缘由，却也不好交待。罢了，明日我亲自去和他说。”说罢大袖一扬，转身向外走去，一股烟熏火燎的的气味散漫开来。

洪勇喝道：“上人且慢，恐怕还有一事要劳烦上人。”牛上人步子一顿，微微侧首。

洪勇冷笑道：“刚刚陈贤弟所伤之人，便是天剑令的还令人，三日后黎阳楼，还请前辈给天剑门一个交待。”

牛上人突然眼睛瞪的牛大，‘卟’的一声，放了一个响屁，身形倏的加速，就那么消失在门口，一股烟熏火燎夹杂着恶臭迅速弥漫。

洪勇今夜本想借着这次会聚，从五会口中将几个船坞挤出来，送与鬼哥。同时也助他在黎州地面造势，将来鬼哥有发达之日，黎水帮自然又多了一个用得上的朋友。

可是今日这场变故，实非他所能预料，一场如意算盘成了竹篮打水。此时他直直看着陈忠，直觉告诉他，今日此事一定是有预谋的。原因虽然未明，但这个陈忠显已是和他作对，留之必生后患。

只是他师父是牛上人，一时却没有什么不着痕迹的好办法。回头与吴长老仔细商议，必须将此人除去。

罗白二人也都是面­色­­阴­沉，他们各自受了洪家的重礼，这么一点小事都没办成≥然是牛上人从中作梗，算不得如何丢人，但心中却不免抑郁难解。

如今又无端吃了一个臭屁，若再掩鼻挥袖乱成一团，今天这面子也算是跌到家了。可是这么站在当场，却也十分尴尬。

吴尚贤悄然叫过两个手下，让他们下楼去为鬼哥收尸。洪勇虽也十分恼怒，终究是大帮之主，心­性­沉稳。正欲说几句打圆场的话，大伙好各回各家。

忽听得呼拉拉声响，只见一道人影竟从鬼哥被丢出的窗口跃将进来。众人放眼一看，此人身材肖瘦，尖嘴猴腮，不是鬼哥是谁。

鬼哥本被陈忠一把抓住肩头，便觉一股大力迅速传向全身，五脏六肺如同翻转过来疼痛，眼前更是一片金星，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随即便感到全身轻飘飘，耳旁劲风呼啸。

鬼哥恍惚之中，只见周围一片黑暗，但前方远远却又有一点光亮，而自己正不由自主的向那光亮飞去。

鬼哥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随即又发现，似乎那光亮也在迅速向自己飞来。

只不过瞬息之间，那点光亮就已经近到了可以看清的距离。这是一只大蜡烛，但是火光却并不明亮，像是在微风中摇摇欲坠。

鬼哥全身汗毛倒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因为他此时才看清，这只蜡烛的对面，竟然坐着一具骷髅骨。

一声尖厉的鸣叫传进鬼哥的耳朵，鬼哥登时想起，这是小臭的呼唤，怎么这么近。

这一愣神间，才发觉耳旁风声大作，眼前光景猛然变化，竟是一片青石。鬼哥心中一震，登时想起身在何方来。

心下急叫不好，老子今日要归位。

三丈！因为这两日与小臭的接触，鬼哥对这个高度很是熟悉。但他也很清楚，过了这三丈，麻烦就大了。

猛然间肋腹肩头被剑带勒得一紧，立知小臭已经抓住了背上长剑。小臭抓着鬼哥，几乎是贴着地皮划了出去。猛震长翼，划出一个大弧，冲天而上。

“来的这么慢，老子差点就摔扁了，不过总比没来强。我说你，是天黑显得这么大，还是又长了，我记得你的翅膀没这么宽啊。”鬼哥抬头看了看小臭，颇觉怪异。

小臭长声怪叫，显是在骂鬼哥忘恩负义，并且夸自己英明神武，最后稍带发表了一下把鬼哥扔下去的想法，以示威胁。

“玩笑，玩笑，绝对是玩笑。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大恩不言谢，回头我请你喝酒！”鬼哥立时一副凛然大义的样子，神情庄肃。

小臭得意洋洋，又是一阵乱叫，询问鬼哥的打算。

鬼哥咬牙切齿道：“这还用问嘛，自然是回去。刚才那两个龟儿子偷袭我，一个踢了我一脚，另一个把我扔出来，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这回你要就近接应我，要是真有危险，我还是想办法从窗子扯乎。”小臭一声回应，俯身下沉，又向聚贤楼飞去。

升降起落，鬼哥早和小臭练习过几百遍。将他扔进阁窗略有难度，因为小臭总怕撞上墙壁，所以不免飞快了三分，又远了那么几丈。

是以鬼哥入窗的速度十分惊人，并且站立不稳，急匆匆向前连奔几大步，径直向愕然转身的陈忠奔去。

二一 见鬼

众人都是心下大惊，这位鬼公子先受了牛上人一脚，又被陈忠扔出窗外。此刻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神出鬼没般的回来了。

他身法如此之快，直奔陈忠，必是要下凌厉杀手。不单是旁观众人，就连洪勇吴尚贤等，甚至陈忠本人，也不免作此想。

尤其是看见鬼哥双手前张，直扑过来。陈忠头皮一阵发麻，出手就是他的压箱绝技‘蛇盘七手’。

这蛇盘七手，是形盘蛇之状而化成的守御妙招，无论对手来势如何凶猛，此招都尽可抵挡的住。而且此招专以攻制敌手关节筋骨，极为狠辣，可谓绵里藏针。

可是鬼哥的来势，也非常之快。就在陈忠出手抵挡之际，鬼哥的双掌齐齐推在他胸膛上。

陈忠见他来的如此之快，满以为这一掌虽似平平无奇，必暗运­阴­劲，立时运起真劲护身，却也没抱着侥幸之心，情知自己必遭重创。关键是是否能搏个两败俱伤，好成功薄­性­命。

哪知道鬼哥这双掌虽然印上胸膛，竟是力道甚微，都未曾将他动摇半

竟是虚招！陈忠心下又是一惊，更是恐惧，对手放着现成的大便宜，还有更为­阴­险的后招，必要置我于死地么？

目光到处，只见鬼哥右腿这一步微有上扬之势，恐怕是要冲要害而来。陈忠大喝一声，竟是对鬼哥双掌不闻不管，双掌齐齐下压。

鬼哥本拟是穿进窗内，拔剑便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可惜鬼哥从未在如此速度之下，完成这么高难的动作。其实根本就是立足不住，不小心扑进了陈忠怀里。

陈忠若是知道底细，只须迎面一拳，立时就取了他的小命。可是他见鬼哥从如此高楼坠出，竟又能诡异的回来，心下早生惧意。早知道对方有这等身手，他才不会逞强。

而且此人方才故意示弱，也不知是何原因≡己有杀他之举，在场之人都已见到。他既然返来，必欲害自己­性­命，总之是必有大­阴­谋。

也亏得陈忠脑筋如此之快，越想越怕，越怕越慌。见鬼哥前进一步，却并未起脚，他这双掌然扑了个空，却还道是对方有意为之，故意戏耍。由此看来，此人武功也不知道高他几何。见鬼哥一张瘦脸几乎已贴到了面前，不由得整个呆住了。

鬼哥虽也聪明，但因为落地不稳，顾忌诸多，身体又自生反应，远远没有陈忠快。不过眼见要与个爷们投怀送抱，却是万万不愿，但此时不由自主向前撞去，对面这个东西居然一后裤裆，毫不躲避。鬼哥除了惨嚎一声，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啊啊啊！

鬼哥只觉陈忠的脸在眼前越来越大，若不躲避，恐怕便要撞个正着。可是鬼哥的身体如同着了魔一般，似乎面前的这张大脸对他有无穷的诱惑。

鬼哥居然生出一种想将他吃下去的感觉。更可怕的是，鬼哥发现自己，真的张大了嘴，向着陈冲吞去。

噼里叭啦稀里哗啦！砰！

众人都看见，鬼哥猛然发出一直极其尖锐长啸，刺得无人不耳鼓剧痛。不少席上相对薄脆的杯盏，都在这一啸之下纷纷碎裂。鬼哥奔到陈忠面前，重重撞在他身上。

陈忠抵挡不果，就那么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全身抽搐，口吐白沫。鬼哥虽也在这一撞之下，后退了两步，却显然是没有大碍。

这是偷袭！

不错，如果这不算是巧合，那只能算是偷袭。可是就算是偷袭，在场之人哪一个挑出来，也自问未必有一招击倒陈忠的本事。而且那声如天威临凡一般的尖啸，更是久久让人心悸。

洪勇有些神不守舍的听鬼哥告辞，也低声告知他天剑门之约。可是偏偏如梦游一般，有些茫茫然不知所以然。

鬼哥在这一撞之下，自也是只觉天旋地转，神智渐渐开始模糊。却还是本能的尽力保持清醒，向洪勇告辞，强撑着被洪图半架着送出聚闲楼。

今夜鬼哥这番作为，其实已经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洪图突然感觉到此人有些可怕，刚约定来日相会，听他说不用再送，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鬼哥只觉全身无力，几欲虚脱，几乎用尽所有的力量，终于转入一个黑暗无人的小巷。就在马上便支撑不住的当口，身体一轻，已被小臭抓起，飞入夜幕中。

浑浑噩噩中，鬼哥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阵虚弱冰冷，同时又似乎有一团火焰在胸中燃烧，这两种极端格格不入，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他似乎远远听听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之后便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鬼哥眼前又出现了先前见到的情景。一盏灯，和一具骷髅骨。但这一次不再遥远，就在几步之外。鬼哥深吸了一口气，四周打量，但这里除了此灯与骨架，再无他物。

若非说再有，那便是鬼哥自己了。鬼哥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如瓷陶一般，而且前心之处，竟然破了一个洞。他小心翼翼的用手触摸洞口，一些本来就已破裂的碎屑纷纷掉落，但出奇的是，鬼哥并未感到半点疼痛。

哈哈哈哈.。！

一阵凄厉的怪笑响起，立时吓的鬼哥打了一个激灵。鬼哥立时看向那具骷髅，喝问道：“谁？”

“你明明知道就是我，­干­嘛还问。”这骷髅下颌微动，居然答话。不过这语气­阴­森可怖，让人不由颤栗。

若是个寻常人，此刻恐怕早吓的魂不附体。但鬼哥不是寻常人，鬼哥虽然也害怕，但这些年让他经历的恐惧实在太多了。

鬼哥极度讨厌这种感觉，因为每有这种感觉，鬼哥就会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能。所以为了对付恐惧，鬼哥也研究出了一个极为高明的办法，那就是破口大骂。

“笑你妈个头，吓老子一哆嗦！”鬼哥的骂法极有造诣，哪个字提气，哪个字扬声，哪个字破发，哪个字落韵，都是千锤百炼，炉火纯青，决计不会失误。这一嗓叫骂，鬼哥的气势立时大增。

这骷髅显然也有些意外，奇道：“有点门道，现在我有些明白，为什么是你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鬼哥确信这骷髅并非不可理喻之辈，反而更安下心来。

“我是个什么东西？这不是明摆着么？”骷髅说着居然一摊手，接着又耸耸肩膀。

鬼哥总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眼熟，上前两步喝道：“老子不瞎，老子是问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骷髅似是饶有兴趣的问起鬼哥来。

鬼哥一瞪眼，喝道：“我是你大爷！”

骷髅似是怔了一怔，道：“那我就是我大爷。”

呀哈？鬼哥出道以来，还从没遇上这么混的货。这骷髅恍若无事一般，似乎是在静待鬼哥的下文。

“你是你大爷？我也是你大爷。你爷爷的，难道咱们是一个人？”鬼哥本拟了一肚子的脏话，但看这骷髅满不在乎，也就没继续废力气。

“恩！我还在考虑，怎么和你解释，你居然自己想通了。像你这般的悟­性­，世上也算少有了。怪不得，怪不得。”骷髅言下也极为惊异，隐约对鬼哥的评价颇高。

鬼哥掐着下巴眯着眼，暗自琢磨：今天看来真是见了鬼了。这家伙满口胡柴，看来是个糊涂鬼。得想个什么办法糊弄他，好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骷髅又是哈哈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糊涂鬼，你想离开也容易得很，可是这个地方，想来却不大容易。今天只是借着你醒神的始力，才能将你摄来。以后你再想进来，可就不知道什么年月了，你要想清楚了。”

鬼哥惊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骷髅答道：“最起码在这个地方，你所有的想法，我都清清楚楚。原因我已经说过了，你我本就是一个人。”此言一出，鬼哥彻底的懵了。

鬼哥将这些日的前后经历仔细想了一遍，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反倒走到这盏灯烛前，坐了下来。

“很好，心­性­果然不一般。虽然根基差些，却也没什么大不了。时候尚早，这原原委委，足够与你说个清楚。”骷髅头见鬼哥坐下，空洞的眼框中竟闪动起两点幽火。

二二 药灵

鬼哥此时所在之地，并非什么鬼地方，而是鬼哥的神庭。所谓神庭，便是人元神所在之处。

位置便在太阳、百汇、天门三大­茓­的方位交汇之处。但元神二字，只是指那些修行有成之人才能称得。就普通人而说，也只能称为元魂而已。

但即使是元魂，常人也不可能苏醒。鬼哥能有这个成就，完全是因为服食了那无方神酿的缘故。

无方神酿，本是上古年间一位盖世魔君所炼。此物效用，本是改变物­性­的逆天之力。

这位盖世邪魔修为极高，已到了几乎踏入大道之门的地步，但他原本所修的魔功，却实在与道法大相径庭，格格不入。而且他的魔­性­早入元神，根本无法去除。

是以他几乎是穷全部之力，四处寻方天材地宝，炼制这等能助他由魔入道的神药。

但是，由魔入道岂有这般容易。因为魔修个个杀戮极多，血腥满手，非止心念凶邪，更罪孽深重。不但是修行之士，就连丹药也不例外，被那冥冥中的大道法则所拒。

所以这位盖世邪魔尝试了数万种丹法，都未能成功。每次试丹之时，只要丹药一接触他的魔血，便会崩化乌有。

这位魔君几乎在绝望之际，偶然遇到了无方神酿的丹方。虽是无聊之举，但结果却令他大惊。这神酿虽然溶入了魔血，但却并未崩化，而是在不断的转变。

可惜这丹方年代太久，早已残缺。虽有转变，却不能让魔君满意，其效力似乎离退化魔­性­还差之极远。

这位魔君随后遍踏无数界域，历经千年之久，终于夺得了一种养丹之法。此养丹之法其实并不出奇，只是一种秘封之术，能将丹药之力完完全全封住，无论多少岁月，药力也不会外泄。

可喜的是，经过数年蕴养，一瓶沾染了魔血的无方神酿之中，魔气终于出现了淡化的迹象。可惜的是，养丹之法虽能封住器物，却需要极久的时间。他虽成功将两方合为一个新丹方，也只能等待丹药自成。

即使如此，这位魔君也极为欢喜，立时炼制了数百瓶的神酿，并溶入魔血，封印蕴养。照他估计，至多三千年，无方神酿便可化为真正的净神丹。

人算不如天算，这位魔君只不过闭关百年，便被寻他复仇的正道之修找到，其中更有数位仙神。一番厮杀之下，魔君虽然毙敌大部，但终归是寡不敌众，力尽归墟。

而这数百瓶神酿，也成为他人之嫁。无方神酿在此后的岁月中，经过无数的辗转，这最后一瓶最终落到了鬼哥之手。

鬼哥听到这里，早便瞠目结舌，合不蚂。在他心里，神仙之说只在书场和庙里才有，而他本人便从来不曾信过。可是如今听这骷髅一说，却又容不得他不信。

因为这些内容，并非是骷髅直接以言语告诉他的，而是用一种类似心念的东西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鬼哥服下无方神酿，一并服用了两颗九死丹，于是丹中死气转化为生机，但原本其中的魔血之­性­，经过了无尽岁月的消蚀，虽早与当初的魔­性­大为不同，却仍有一丝保留了下来。在这生机的作用下，缓缓复苏。

一来是因其中魔­性­未退，二来也是因药­性­太烈。以往服食过神酿之人，不是暴毙，便是神智疯癫而亡。但到了鬼哥之手时，却恰到好处。这最后一瓶神酿，此前早有数次被打开，药力已消去不少。

而且其中的魔­性­又生变异，反而化为了一缕药灵。这药灵虽然融入了鬼哥的神庭，形态颇为丑陋，但却货真价实。不但拥有灵智，还保留了些许那位魔君的记忆。

按这药灵所说，此药之力已经弱化了许多，虽然没有杀死鬼哥，却早已不能直接强化他的元魂，只能改造他的身体。

鬼哥这几日间，身体在不断的被神酿改造，因为具有极强的生机，沉睡时自行汲取万物­精­元，这才让药灵壮大起来。

而药灵的灵力又不断滋养鬼哥的元魂，是以今日在生死危机之间，药灵与鬼哥的元魂才一齐被惊醒。

对于药灵与元魂分化，没有融合的原因。药灵的解释是鬼哥太过弱小，根本无法盛纳，分化便是他元魂本能的排斥的结果。只要鬼哥修行日深，将来总有一日会完全消化掉，不过到那时，药灵便会彻底消失。

至于鬼哥画出的鬼面押，当然是心神中药灵的映现。而且今日在面对陈忠之时，也是这药灵看不下去，才动了些手脚。

“你是说那个陈忠的元魂的脑袋，当真被你吞了？”鬼哥大是疑惑。

药灵摇头道：“不到返神境界是不可能的。别说吞人元魂，就算是离开神庭，也不可能办到。一旦离开，立时即死。我只能助你小施咒术而已，凭你这副身魂，这已经是极限。过上十年八年，咒术就会自行解除。”

鬼哥摸着下巴，又问道：“返神境界.。我现在是什么境界，算不算神仙？”

药灵听他这话，不禁一笑道：“你算个狗屁神仙，一个粗通武功的凡人，都能轻易杀你。今天要不是要不是我助你制住那个姓陈的，等他反应过来，死的就是你。要说修炼么，这么稀薄的灵气，纵然你能吸取天地­精­元，恐怕也得三年五载才能达到开元境界。”

鬼哥大失所望，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天大的造化。这个什么开元境界，听起来好像挺玄，但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个你倒是想对了，无方神酿的药­性­，就连当年的老魔也没有完全参透，更没试服过。你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好说。开元境界的确只能勉强算是修行的开始，第一个境界而已。不过你也不用有什么不满意，就凭这一方小天地的灵气，恐怕能达到开元境界的也没几个人。”

说到这里，灯烛一阵摇摆，几欲熄灭。药灵明显有些虚弱，鬼哥也同时感觉到一阵疲乏。

“看来时候到了，你该出去了。这盏灯即是你的命灯，它一灭，你就会死。不过你要谨记，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甚至你那只灵鹰，也最好不在人前露面，否则很快会有杀身之祸。”药灵说着一声叹息。

鬼哥望着这盏烛火，忽地心念与它重合，只觉自己时刻处在危亡之际，弱不禁风，不由得一阵苦笑。

“莫要不知足，寻常人中，神庭中能有一点微光，就已经极为了得了。你无意间便能燃起命烛，是天大的造化。此后只要无灾无难，就是不修行，寿元也不会低于二百载，还不知足么？”药灵低声说了这几句，便不再说下去了。

鬼哥此刻也已知道，这般的对话是极耗心力的。他也再支撑不住，只觉脚下一空，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二三 符士

廖风踏着夜­色­，来到黎州城外，只觉凉风飒爽，心旷神怡。闭眼略一感应，只觉鬼哥的灵光似在满天不计其数的星斗中，正是最亮的那一颗，豪光迸流。

廖风惊奇的睁开双眼，略有诧异间摇头一笑。展开身法，直向城北奔去。不到两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黎山脚下。

廖风很清楚，那个少年就在前面的树林中。可是他不大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在此处过夜。

突然之间，廖风眼中­精­光一闪，一道人影从旁边的大树上飘落下来。廖风眉头不禁一皱，要知道凭他的武功，想偷袭他已没有任何可能。但来人能在十丈之内不被他发觉，隐匿之功实在是非同小可。

啪！来拳正正落在廖风掌心。廖风收掌之际，身形一侧，内劲直将对手带将下来。施展的正是他穷尽心思，于这两日间新创出的菩提掌法。这一式‘本来无物’，虚实相生，专一化解霸道刚猛的攻击。

而且敌用一分力，在这一空一引之下，反受二分劲。可以说对手发力越猛，越容易受伤。

但此人既敢伏击于他，武功确实大不寻常。一般高手在菩提劲下，少不得要摔个狼狈。但此人竟然似乎并未受影响一般，又是一拳打到。廖风略作讶­色­，仍是故技重施，招手之际将这一拳接下。

二人拳掌接连几次发出交击的响声，廖风不由心下震惊。他本身的武功，几乎已是人间极致。以一招接敌千百招也算不得什么，但对手能连出五拳，拳拳劲力倍增，其自身所受的劲力已经大得出奇。

按常理来说，普通高手出到第三拳便会受伤吐血，遭受重创。但此人身形方落，紧接着第六拳便打了过来。

廖风见他的拳法颇有独得之妙，一身内力更是极为罕见，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这第六拳他若再受菩提劲，恐怕要立毙当场。

是以掌中吐劲，将来人轻轻震了回去。果然，这一拳力道之大，足逾数千斤，廖风也后退了半步，以为化解。

来人原地翻了个筋斗，做前弓步，腰马一震，似要再出一拳。但忽然急喘之下，这条右臂无论如何也再抬之不起。

廖风见他面巾之下的双眼，满是惊怒焦急之­色­，不由微笑道：“莫要心急，好生调息一下，再出这第七拳。”

这蒙面人闻言，似乎突然一口真气尽数泄了。收起架势，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摘下了面巾。拱手道：“阁下修为惊人，我输的心服口服，不知是何方高人。在下二重符士王吉，请教尊姓大名。”

廖风见他面相普通，两鬓已白，只是个普通老人，也觉奇怪。反问道：“二重符士？这是何家何派，怎么没有听说过？”

王吉目中异光闪烁，惊呼道：“阁下并非符士？难道你.。”一时间两个人都沉吟不语，面面相觑。

“实在难以置信，世间当真能有人将武功练到这般境地。”王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只是眼中仍有难以置信的神­色­。

廖风也还礼道：“尊驾的拳法，也是世间绝学，非同凡响。只是不知所言符士，是怎么一回事？”

王吉面露苦­色­，伸手一拉衣襟，胸膛上露出一张黄­色­纸符来。伸手摘下，递向廖风，说道：“这是一张强身符，炼气之士只要将­精­气贯注，就可以让体魄倍增。阁下一试便知。”

廖风伸手一接，触手便觉气血一震，略运真气调动­精­元。便发觉体内气血竟凭空快了倍许，惊奇之下大袖一展，劲风到处，飞沙走石，一大片野草被连根拔起，带着泥土飞了出去。

在王吉目瞪口呆之下，廖风也一时无语。虽然此法强御气血，若功力不济或准备不足，很有可能反受其害。

但功力陡然倍增，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凭他的见识，百年阅历，从来没有听过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凭着强身符恐怕也不是前辈一招之敌，真是汗颜无地.。”王吉神­色­尴尬，带崇敬之­色­望向廖风。

符士，顾名思意，便是借御灵符之力之人。但这方法也不是人人可行，只有修行炼气到一定功力才有资格。

其实这世上有这么一群人，专一修行长生成仙之道，并自称为修士。但刚踏上修行之路的门槛时，却是难以被修行同道承认的，而且为了更好的修行或自保，初级修士往往要依靠灵符，他们不敢妄称修士，只好自称符士。

而这灵符，自然也就是修为更高的修士所炼制。王吉所用的强身符，虽然玄妙非常，但在诸多种灵符之中，却算不得什么。

真正厉害的灵符，就遁地，也并无不可。但像这等灵符，凭他这样的修为却又无法驾驭了。

从王吉口中，廖风更得知。符士获取灵符，其实也极为艰难。因为他们本身无力炼制灵符，唯一的途径便是向修士购买或交换，但代价往往大的出奇。甚至许多符士穷一生之力，也就只能获得一张灵符罢了。

毕竟修士所看中的东西，往往也不是区区符士可以得到。就算是真有这个机会，多半也会有­性­命之忧。

但有一个方法，却是安全便捷。那就是助修士寻找年少出众，聪慧过人的弟子。一旦这个‘弟子’被修士看中，符士便会获得相应的奖赏，极有可能会被赐予更为强大的灵符。就算延年益寿的灵丹，也大有希望，当然这也要看选送弟子的优秀程度了。

鬼哥，就是被王吉最新看中的一名待选弟子。因为鬼哥的体质，竟隐约像是传说中拥有灵根之人。

虽然凭王吉的修为见识无法确定，但此事一旦是真，这名弟子的价值可就太大了，毕竟就连他所依附的修士，本身也没有灵根。

二人交手本就是一番误会。此时对坐而谈，从武功直说到天下秘闻，相互都大开眼界。不觉间直说到东方发白，王吉这才告辞而去。

对于王吉的想法，廖风并未制止。虽然他的武功世间罕有敌手，但却也深知，同修士还远远无法相比。若这少年真有缘法走上修士之路，他没有理由去阻挡。

廖风来到鬼哥身边，见他睡的正香，却也惊奇的发觉，这少年周围的草木已经枯死了不少。而其身上，竟然生出一些类似根须般的毛发，深深扎入土里。

廖风用一轻轻一碰，那毛发当即脱落，鬼哥似乎感觉到有点痒，伸手一抓，翻了个身，当即又脱落了大片。廖风暗自称奇，不觉想起当日看见鬼哥目中所现的­精­光来。

廖风暗忖，若王吉真能将鬼哥送到修士门下修行，普通的武功对他来说，恐怕已然无用。

他沉默间在鬼哥身旁端坐良久，暗自叹了口气，左手一挽衣袖，右手大拇指伸出，印在鬼哥印堂之上。

二四 涅槃

廖风的面容，再一次以看得见的速度苍老下去，而且似乎比之当日施展十诀剑法更甚。而鬼哥同时面孔扭曲，呲牙咧嘴，似乎也承受了不小的痛苦。

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廖风周身都冒起了阵阵白雾，鬼哥的面­色­也是一片殷红，不住的闷哼呻吟。廖风出指如电，如数道幻影，不到两息的功夫，连打鬼哥周身上百个­茓­位，最后收功之时，嘴角已经溢出血丝来。

廖风再吐一口黑血，见鬼哥渐渐平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抱元行功之间，不一时又恢复到三十许的模样。

耳听得上方一声轻响，循声望去，只见一根粗大怪异的枝杈，正在晨风中颤动。接着便如列裂一般，不断的脱下碎皮来。随着碎屑掉落，不多时便露出黑灰­色­的羽翼，这羽翼猛然伸展，竟有数尺之宽，竟是当日那只灵鹰，从中破出。

廖风轻咦之际，灵鹰侧首也是目闪神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见到廖风似是见到老朋友一般，连连发出清脆的鸣叫，似是在欢笑一般。震翅而下，轻轻落在廖风伸出的左臂上。

廖风只觉此鹰双爪如铁，连他也不易消受。时时震展双翼，用利似刀剑的尖喙梳理羽毛，神态威武至极。

脚旁的鬼哥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哀叫，随即骂道：“天还没亮，你鬼叫个什么，自己抓老鼠玩去。”

灵鹰翩然而下，落在鬼哥腿上，直向他两腿之间要害啄去。鬼哥一声惨叫，跳将起来，向灵鹰抓去。但这大鹰却早振翅飞起，腾上树梢，连连长鸣怪叫，似是得意不已。

“你的爷爷.。廖大哥！”鬼哥捂着要害，嘴里正不­干­不净之时，却突然发现廖风站在眼前。

鬼哥抡起右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忙笑着解释道：“廖大哥莫怪，小弟可不是骂你，我是骂这个扁毛畜生。”说着一指高树之上的小臭。

廖风微笑点头道：“不妨事。小兄弟这只灵鹰，灵智极高。有它护卫，怪不得你敢在这山林中过夜。”

鬼哥挠头道：“小弟向来是哪里困了哪里睡，倒也没想这么多。想不到廖大哥真的来了，这黎州可是小弟的一亩三分地，到这了那就跟到家一样。一会我带大哥见见兄弟们，请你吃黎州最好的王记老号包子。”

廖风见鬼哥满脸喜气洋溢，显见得是诚心实意。虽然不愿拒绝，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兄弟有请，廖某岂能不来。不过我身有要事，却是不能久留。”

鬼哥皱眉道：“连吃顿包子的功夫都没有？一个时辰就够了。”

廖风摇头笑道：“兄弟的心意，我心领了。其实我此次来，是专要给兄弟送一件东西。”

“给我送东西？大哥这可也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送什么东西。”鬼哥一脸的不高兴。

廖风道：“我一会便要远行，这一去，恐难再见。这件东西，算是留个纪念，兄弟不可推辞。”

鬼哥奇道：“廖大哥又要远游了么？这么说来，小弟也当给大哥一件礼物，好留个念想。”说着便将怀中的半卷秘笈拿了出来。

其实这半卷秘笈，鬼哥虽揣了数日，但无耐大字不识几个，根本不知道写的什么。但他身上实在没什么物件，能拿的出手。虽有十两黄金，却也料想廖风决不肯收，是以只能将这东西拿了出来。

廖风见他郑而重之的拿出此物，虽然早知道是什么，也不禁好奇的接过，展开观看。

这自然便是那半卷十决剑法了。廖风只看了数眼，便面­色­数变。他曾在空玄的遗体处观得另外半卷，也曾凭借那半卷剑法击败顾秋梧，自然知道此剑法的神妙。但读过这另外半卷，才知道自己当日所习，不过此剑法十之三四。

若能再有十年寿元，他或可凭此超脱生死的剑法，胜过师弟，甚至似乎能再次摸索天道。但此时他寿元尽绝，不过半日之命，此卷纵然出现，对他而言也已与尘土无异。

“小兄弟，你这半卷剑法，是一门了不得的武功。如若练成，天下少有敌手，但起点极高，还远非你当下可以修炼。对我而言，也早无用处，你还是好好保管，以留后用。

你虽然天赋过人，但似乎还未有武学根基。我几日思来想去，终想到这部拳掌功夫，可供你从头修炼。不是廖某夸口，只要你将这门功夫练好，也足够纵横江湖了。”廖风不但将半卷剑经还给鬼哥，说话间还另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

鬼哥见他不收，说的又有些道理，自然不便勉强。而且他隐约知道这位廖大哥武功极高，他与之交好，也早已打着这门心思。此时听他肯传授一门功夫，自然大喜。不过一看到这册子，却又不禁苦起脸来。

“廖大哥，小弟又不识字，你这功夫再好，怕也不大易学。有没有简单一点的？”鬼哥苦着脸，竟未去接廖风手上的册子。

这本小册，其实是廖风数日间穷尽心力，才为他量身而创，实是集廖风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学之大成。如若练成，必是惊世骇俗。

廖风若是表明身份，收徒传功，天下不知多少人要打破头来抢着学。就是刚刚交过手的王吉，怕也会毫不犹豫的跪下磕头拜师。而鬼哥却居然因为不识字而不肯要，也算是当世奇闻了。

不过廖风似乎早已料到此节，当即笑道：“兄弟请看，这门功夫都是图谱，一看即知，容易得很。虽另有注解，不过百余字，以兄弟的才智，想必不在话下。”

鬼哥见廖风打开册页，果见都是画图，登时笑出来。一把拿过册子，果见页页都是图谱，一个个小人摆成的姿势各不相同。整册不过二十页许，果然是简单之极。但心下又寻思，这画图看来都是普通的拳掌姿势，恐怕不怎么厉害。

刚想到此处，却听廖风说道：“这门功夫，虽只有七手六式五击，合共十八要诀。但熟练之后，自然妙用无穷，天下武学，少有出此藩蓠。小兄弟练成之后，当知此言不虚。”

其实这本小册，诚然是廖风的呕心沥血之作，但当世除他自己，恐怕也就只有鬼哥练的成。因为他刚刚不但耗费心力，为鬼哥贯通经脉。更不异大损真元，于鬼哥的关键­茓­窍之内，种下了真法。

所谓真法，其实只是一种极为凝炼的真气。类似医道的针炙之法一般，可直接作用于人的经脉。一旦鬼哥自行施展册上姿态，其体内的气行便会自行运转，不知不觉中助他修炼内功。

而且唯有这般的运功法门，才能真正发挥出这十八要的威力。这种法的最为玄妙之处，便是鬼哥如若受到攻击，­茓­窍中的真法之气便会自行让身体施展这门武功，做出反击，以保小命。

廖风寄如此之大的期望在鬼哥身上，自然不能让他轻易身死。这翻施为，已是他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但他也深知世事无常，人之生死气运，哪里是区区一套武功所能左右。待他武功大成之际，这真法便会自行消解。

而且他先后得知了修士之事，得见了另半卷十绝剑经，亦深明这世上的玄妙，他也不过一知半解。

他隐约能预感到，鬼哥将走上一条不寻常的道路。但心下却也颇有自豪，即使是这少年最终走上修行之路，这套菩提掌也足以让他受益终生。

鬼哥照图信手挥出，正是图中所示的‘震顿击’，却突觉腿弯、肩头、臂弯同时一跳，不禁一步迈出，一拳打在身侧的小树上。只打的小树哗哗声响，不少黄叶掉落下来。鬼哥也只觉拳上一阵剧痛，方要呼叫，却发现廖风竟已不见踪影。

一愣神之间，只听喀喇一声，小树中拳之处竟然纷纷折断，向鬼哥倒将过来。鬼哥连忙一跃，躲在一旁，望着缓缓倒下的小树咂舌不已。

叉着腰出了一会神，想起昨晚那个怪梦，又想起聚贤楼中那件怪事，摸着下巴久久难以相信。这一想，不禁一连想到数个大麻烦。发了一阵子呆，这才施施然向城中走去。

廖风缓了一口气，右手搭上一块结实的冰岩，借力之下，身躯再腾起数丈，已落在一块悬崖之巅。这里是被称为黎山第一崖的飞鹰崖，常年冰雪覆盖，高峻之极。

廖风几乎用足了一刻之时，才攀到崖顶，据他判断，此崖恐怕有近四百丈之高。而且崖壁又陡又滑，除了他这等身手，怕只有这崖壁上的几只飞鹰能够上来。

从此崖向下望去，烟云缭绕之间，黎州古城依稀可见，大正河如一条苍龙般横卧在前。

“日出黎山，金云漫天。

鹰啸长空，大野辽原。

东流千古，一往无前。

浮生百载，刹那往还。

坐问巅涯，何世飞仙。

数念菩提，几空法缘。

应化非真，不生知见。

如是我闻，方当涅槃。”

廖风盘坐涯边，长吟如龙，声入长霄，风云四合，彻地百里。一身布衣被山风吹打，猎猎作响。一吟作罢，随即手捻禅珠，喃喃自念，如咒如经。

他先前为鬼哥传功施法，其实已经耗去了最后的一点生机。冥冥中似有指引一般，让他来到此地。

佛门缘法秘不可测，到他这般境地，一见自知。这片天造地设的奇观，正是他坐化之地，是以他毫不犹豫的施展了寂灭之法。

正当东方第一道阳光照上他的肩头，廖风的身躯竟然放­射­出一片金光，闪烁数息之久，随即蓦然熄灭。

“佛光！”一位正排着队买包子的老者惊呼之中，手指着云雾中的飞鹰崖。但待众人惊愕间齐齐望去之时，却什么都没看见。

可就在众人这一转头间，一个少年掂着一块碎银子，已悄然站在那老者身前，正是夹塞成功的鬼哥。

“我要一整屉！”鬼哥大咧咧的叫道。

“每人限买十个，这是本记的规矩。”王记的伙计惊愕之间，一旁的老掌柜却端着烟锅开口。若是廖风尚在，必然认得出此人就是方才与他交手的那个‘符士王吉’。

鬼哥横了这老头子一眼，也不争辩。把碎银当啷一声扔在伙计面前，接过包好的十个包子，扬长而去。

西城的早市熙熙攘攘，油盐酱醋米­肉­柴粮，瓜果皮毛虫鱼花鸟，或有想不到的，少有买不着的。络绎延绵近二十里，好不繁华热闹。

不单是贩夫走卒和平头百姓，有不少达官贵人和富贾豪杰也来凑这个热闹，其中自然也少不少三三两两的乞丐了。

鬼哥这算是初次真金白银的在此消费，眼见商贩们点头哈腰，满嘴都是拜年的章程，不禁心下微有得意。

又买了一包冰糖，一包点心，一块蜡­肉­，两瓶好酒，两包红果，着实是再拿不下别的，这才施施然径向西门而去。

二五 乔家

“嗨，看见没有，那个小子，对就那个故意把新衣服打补丁的，就是长湾的瘟死鬼。”

“呀，他­奶­­奶­的，这个小臭虫也敢到内城来摆阔。”

“教训教训他！”

“你们几个要是不想死，我看还是不要招惹他，这个小子出了名的不好惹。”

“看你那个熊样，还怕一个黄毛小子。”

“我熊，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们没听说吧，赤脚帮常四爷，就因为惹了他手下两个孩儿，便被打断了腿，赶出了黎州。知道是谁出的手么，黎水帮的齐眉棍冯京。别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寻思。别怂，快去教训教训他.。”

在众乞丐的低声议论之中，鬼哥已经来到了西城门外。这一路虽是意气风发，但还是未免不足。就因为刚才从城门到城外这数十丈，已经有四拔骑士，跨着骏马飞一般的奔入城中。

鬼哥让在路边的时候，心里就琢磨着，靠小臭虽然天涯海角哪里都去得，但若是人前显贵，恐怕还是得弄匹好马壮壮门面☆重要的，小臭不但是他的摇钱树，更是他的救命绳，一旦露了白，似乎大大的不妙。

早在几天前他就下了决定，只要斗鹰能捞上几笔，就收手不­干­，小臭更是非卖品了，最好没人知道。

鬼哥一路思量着，已经又走了近十里，来到西城外的一片小丘。从晨雾里远远看去，一片冬青菜地的尽头，隐约出现一个小院。鬼哥从地头绕过，径向小院走去。院中几间草屋，当中的烟囱中已经升起炊烟，显是主人在做早饭。

“小白兔，小黑兔，小猫咪，小松鼠，四个伙伴在跳舞.。”鬼哥快步来到门前，一眼便看见门前两颗树间，一个女童边荡着秋千，边唱着儿歌。

“臭爷爷，起的早，巧巧天天睡不好，巧巧困，巧巧饿，巧巧肚子咕咕叫.。”小女童梳着两个小辫，脸蛋又圆又红，只有四五岁年纪，极是喜人。此时闭着眼，似乎十分困倦，挨在秋千绳上轻轻荡。

鬼哥听她唱的有趣，悄悄来到她背后，低声呼道：“汪汪！小巧巧，大灰狼来抓你啦！”

“汪汪的是大黄狗，狗子哥哥！”小巧巧闻言一睁眼，一笑之下露出了几颗尚未长齐小­奶­牙。

回过身时，早被鬼哥一把抱起，佯装大灰狼般，向巧巧耳朵咬去。小巧巧咯咯大笑，甚是开心，伸手揽住鬼哥脖颈，在鬼哥的眼皮上吧嗒亲了一口。

鬼哥只觉眼睛湿乎乎的，闭眼大呼道：“唉哟哟，大灰狼的眼睛，大灰狼的眼睛被巧巧吃啦.。”

“让我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在小妖怪的嘴里。”正当巧巧眉开眼笑张大了嘴之时，鬼哥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块冰糖，轻轻塞进她的小嘴。

巧巧显是许久没有吃过冰糖，登时伸了伸小舌头，只顾拍手，竟不继续和鬼哥玩耍。鬼哥从地上抓起包子果子等，蹑手蹑脚推开篱笆，向院内走去。

“巧儿，不许乱跑，爷爷这就把粥做好了。听见没有，巧儿？”或是因为听不见巧巧念经，很快屋内便传出一个老者的呼声。巧巧见鬼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也对他做了个鬼脸。

鬼哥放下巧巧，看了看熟悉的井台，晾衣杆绳，还有那垛柴，拿着东西向草屋走去。

刚到门前，就只见一片水汽从屋里不断的涌出来，看来是正逢开锅。一个老翁系着围裙，正用一把长柄铁勺搅动着锅中的粥水。

“老满爷。”鬼哥不高不低的叫了一声，然后将包子和果子都放在旁边的桌上。

老翁哼了一声，头也不回，摘下土墙上的一个屉子，坐在大锅之上。然后将一旁的­干­粮和甘薯放置上去，这才拍了拍手，解下围裙。

将头伸出门外，又唤了声巧巧，见小女娃刚跑出院子，这才走出门来，坐在门口的一个小木凳上。

鬼哥见老翁满头是汗，连忙摘下一旁长绳上的手巾递上去。老汉接过擦了擦汗，又还给了他，脸上的皱纹似舒展了一些，却仍没和他说话。

鬼可讪讪又将手巾挂好，连忙盛了一碗水又奉了上去，老翁接过一口喝下，又将碗还给了他。呼吸还是有些粗重，显然厨房的这套活计，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鬼哥实在是憋不住，说道：“老满爷，我刚给您老和巧巧买了王记的­肉­包，还有些时下的鲜果.。”

“狗子，你说乔家对你怎么样啊？”老翁打断了鬼哥，突然问道。

鬼哥连忙跪倒，恭恭敬敬的答道：“乔叔和婶娘是我救命恩人，老满爷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到死也忘不了。”

乔老满长叹道：“你叔把你捡回来那年，你才七岁，这一晃，十年都过去了。六年前，你叔撒手走了。你婶子生下巧巧，也随他去了。我老了，自从那年进山摔伤了腿，也打不了猎，喂不饱你们两个了。你宁肯自己出去要饭，是你的孝心。可是你还能不能想起，你叔在的时候是怎么教你的，叫你做个什么样的人？”

“乔叔.。让我做个好人.。一辈子都做好人.。”

说到救过他­性­命的乔叔，鬼哥就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懵懂之中快要冻死街头的时候，是乔叔把他抱回这草屋，给他吃上了热饭，帮他换上了棉衣，这才把他的小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乔叔一家都是仁厚慈善之人，从他小时也常教他些处事为人的道理。但鬼哥想起这几年自己的作为，真是羞愧难当。

“好啊，好！还记得就好。如今你也长大了，有时候做些错事，大概也有你的道理。老满爷不是不通情理，就是盼着你好，盼你走正道。你叔和婶子泉下有知，也能替你高兴。可是你要是用些脏钱，来添你老满爷的堵，你就别再来了。”乔老满说着说着，眼睛也湿润了。

鬼哥连忙上前抱住乔老满的腿，泣道：“老满爷，这钱不是讹来的，是­干­净的。我早就想着给叔和婶子灵上添些贡物，也知道我先前过手的那些我叔不肯要。今天这些，真的都是­干­净钱买的呀老满爷，你相信我.。”

鬼哥越说越是悲从心起，泪水滚滚面落，泣不成声。乔老满听他说的诚挚，打个唉声，也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好，我信，我信，孩子快起来，地上凉。一会咱们就带巧儿去祭拜你叔婶。”

乔老满抹了抹眼泪，将鬼哥从地上拉起，一瘸一拐的走进屋中，揭锅捡­干­粮盛粥。

鬼哥稳了稳神，站在门口仍是有些不安。这才又吞吞吐吐的将昨夜聚贤楼之事说了。当然小臭救了他­性­命之后的一些紧要之事，鬼哥自行略去未提。乔老满听得，手上一震，几乎拿不稳长勺。但却直到鬼哥说完，都没再动声­色­。

只是淡淡问道：“你和郑老牛说了，是我的弟子？”

“是，我也没拜过师父，就和老满爷下过两年套子，就顺口说了。可是没想到，那个老家伙好像是认识老满爷。”鬼哥边说边在打量乔老满的反应，却见他神­色­如常，似乎丝毫不奇怪。

“早年和他打过些交道，算是有点交情吧。他踢了你，你也骂了他，就算两清了，应该不会和你小儿家一般见识。不过有了此事，看来一时三刻这老东西就会上门了。你不要在这和他照面了，先走一步，拜祭了你叔婶，就回去吧。要是再有人问，也不用再改口了。”乔老满想了一想，便劝鬼哥离去。

鬼哥虽是还没吃早饭，可是老满爷开口，他从来是百应百顺≥然是想起昨晚在堂上，群雄听到乔老满三字的表情，虽然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还是一样没有多问。包了些酒果点心，便转出门去。

“狗子哥，你又­干­坏事了么？”一见鬼哥出来，门旁秋千上的小巧巧苦着脸问道。

“没有，巧巧乖，爷爷叫你进屋吃饭呢，狗子哥给你买了大­肉­包子，还有点心呢。”鬼哥轻轻摸了摸巧巧的小脸，见她欢呼一声，跑进门去，这才转身离开。

二六 祭奠

与此同时，闻玉阁后院最深处的一处小竹楼中。一个背影纤弱的红衣女子，正提着一把小壶，细细的浇灌身前的几盆奇花幼苗。

在她身后，另一个青衣美女正执着一张张小纸，朗声念出。正是当日楚还舟所见，那个开门相迎的婢女。

“聚贤楼五层被抛出，片刻后又返回，一招便重创了盐帮陈忠，又恰恰是烟霞上人离开之后。难道是说连烟霞上人也没能发现，此人或者潜在屋外？”红衣女子听小婢念了一时，突然将她打断，好奇的问道。

“姐姐说的不错，据秘报上说，当时在场数十人，没有一人能事先察觉。”小婢似是有些惊讶，又补充了两句。

“要说这么快的身法，又能隐藏的这么好，连烟霞上人都察觉不到。青儿，你说天下有几人能办到？”红衣女子停下手，淡淡问道。

小婢青儿想了想道：“若是单凭武功，恐怕当世只有霍公子才有可能。不过青儿觉得，此事似乎有些奇怪。”

红衣女子问道：“哦，你觉得哪里说不通。”

“据秘报说，这位鬼公子施展的是一种音波功，不单是震伤了陈帮主，而且还震碎了一些碗碟。若这样看来，内功似乎说得过去。

但据陈府来的消息，陈帮主不但神智不清，而且.。而且便溺失禁，反而经脉并没受什么创伤。如此只有三种可能，一是震坏了头脑，但这头脑极为脆弱。

按说如此内力，应该当场震毙才是，可是却偏偏没有。料想世间又不可能有谁，能将这种内功能拿捏得如此­精­巧。

第二种可能，就是中毒。可是世间奇毒中，小婢似乎也未曾听说过，有哪一种是这般功效。”婢女青儿娓娓而谈，说得头头是道，红衣女子听得不断微微点头。

“青儿这些日子大有进步，分析透彻入理。你且说说第三种，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红衣女子说话间，又已款款移步向下一盆奇花。

青儿似是有些迟疑，咬了咬下­唇­，才缓缓道：“第三种可能，就是中了魇术。虽然青儿没什么根据，但从症状来看，十有八九。

不过若当真如此，这位鬼公子的身份可就又要商榷了，起码不应该是个小乞丐这么简单。我看便是乔老出手，也不应该如此厉害。可是除了他，再除了姐姐你，黎州地面上，已经没人能做的到了。难道是.。”

红衣女子一声轻笑，道：“这几盆明阳花，怎么栽培就是不见长，真是让人烦恼。看来，咱们也该找个时候，出去透透气了。那位玉公子不是送来了一张请柬么？”

青儿点头道：“是，他想请姐姐后日参加天剑令的令归宴，姐姐是否要青儿通知楚公子。”

红衣女子摇头道：“这倒不必了。这位玉公子有些不讨人喜，咱们自去便好。倒是这位鬼公子，会不会一定见得到呢，我可不想空跑一趟，叫他们把这件事查实吧。”

黎州州司承罗府之内，同样也正有人谈论着鬼哥。

“似是魇术？意儿，你有几分把握？”一个皓首老者负着手，神­色­凝重。

在他身后的罗直意拱手道：“爷爷，孙儿修为浅薄，但我亲眼所见，姓陈的中招之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是连便溺都不能自主。如此霸道的手法，说是武功，是不是有些太令人无法相信。”

“不错。若是内功，震坏头脑并不稀奇，但是到这个程度，恐怕应该是祖籍中说的，那种元魂大损的表征。”老者捋了一把白须，也是同意罗直意的看法。

罗直意又道：“最为奇怪的是，孙儿本想跟踪这小子，不曾想此人转了个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这个小子，的确不同寻常，怪不得黎水帮如此落力。”

“意儿，你与他既然攀上了些交情，就不要再行这等开罪人的所为了。那乔老仙为五怪之首，高深莫测，虽然近几年来一无声息，总归还是健在。

此人若真是他的传人，结交更是有利无害。这些老怪物之间的事，我们还是不Сhā手为妙。不过那陈忠已成废人，牛上人又疯疯癫癫，恐怕没什么价值了。”老者说着眯起了眼，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罗直意皱眉道：“可那天剑门设下的令归宴，不去怕是有些不妥。”

“去，此宴当然要去。天剑门也要捧这位小兄弟，你去捧个人场，何乐而不为。不过看这个情势，此子拜入天剑门的可能­性­不大。你此去要注意，看看他会提出什么条件，我们或者由此可以再得到些有用的消息。而且这几天，你也不要闲着，更别摆你那罗二公子的架子，有时机就去会上一会。”老者微笑道。

罗直意皱了皱眉，却仍是恭敬应命，退出堂去。

“意儿这孩子心­性­耿直，博闻强记世间罕有，资质也是万里无一。他的才具，恐怕你我加在一块，也远远不如。只是这八面玲珑四处逢源之道，可就是难为他喽。”老者待罗直意走后，似是喃喃自语。

“父亲说的是，所以孩儿也一直未让他步入仕途。父亲常教导孩儿，栽培后人当不拘一格。所以我有意，让他自作自为。只是孩儿不太明白，今日父亲这是为何？”一个官员打扮的中年人从屏风后走也，来到老者面前。

此人正是罗直意的生父，大卫三品封疆大吏，黎州州丞罗奉孝。而这老者，便是罗直意的祖父罗泰安。

“奉孝啊，我罗家先祖自开朝之时，便位极人臣。我处国公之位服侍两朝帝王，仍要谢爵归老，是为了我罗家能长盛不衰。但你要知道，天道往还，盛者必衰。

你虽然还勉强做得一方诸侯，可是你这两个儿子，哪一个也不是做官的材料。直锐深沉寡言，承袭你的爵位都福祸难测。直意天赋过人，埋没又太过可惜。所以，我才不得不推他一把。”老者言下不胜唏嘘，感慨万千。

罗奉孝皱眉道：“可是这符玄之士，远非我罗家能够攀附，恐怕事无所济，反而害了意儿。”

“你不必忧虑，意儿的机会，已到眼前，就在这位鬼公子身上。你曾祖传下的课术，是错不了的。反而盐帮的事，你要谨慎一些了。”罗泰安诡异的一笑，说罢便径向堂外的阳台走去。

罗奉孝轻叹一声，提襟向相反的堂外走去。

“叔，婶。狗子给您二老敬酒了。”

鬼哥端坐在两块墓碑之前，将贡品摆列整齐，又倒了一碗酒，沷酒半碗在地，将剩余的半碗一口喝­干­。

也许是酒劲确实猛烈，也许是天气确实太冷，鬼哥这碗酒下肚，竟然感觉一阵眩晕。恍惚之间，似乎隐约看见两个人影远远离去。

“嘿嘿，小子，我看你还是不宜在此久留。否则就算是你亲近之人，也受不了你的阳煞之气。”

这个腔调，鬼哥自然认得，正是他睡梦之中那骷髅药灵的语气。

“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吗？”在鬼哥呆怔之时，这药灵一阵讥笑。

“你在哪？”鬼哥大骇之下跃将起来左右张望。

“不用找了，自然还在你脑子里。啧啧，想不到居然还有如此绝妙的极­阴­之地，这风水，啧啧，真是养魂的宝地啊。”药灵一阵怪笑，笑的鬼哥全身发毛。

鬼哥结结巴巴问道：“你想­干­什么？”

二七 阳煞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受这极­阴­之气的感应，透透气罢了。话说回来，要不是有这么一块宝地，你当能这么容易与我说话。”药灵言下似乎大感舒泰。

鬼哥恼火道：“别来烦我，我可不想和你说话。一会我便到大佛寺找和尚做法，把你这妖怪灭了。”

“哈？想灭了我，那也简单，只要你一死，我自然也就散了。嘿嘿，要不是只有你能听见，你当我愿意理你？这一方小天地之内，任何一个修士得知我的存在，恐怕都会跪下来求我指我和你说上几句话，你这小子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药灵听得鬼哥的态度，登时一阵冷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鬼哥只觉寒气从骨头里直往外冒，没好气的回应。

“小子，你最好对我客气点，要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非旦你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而且你这两个亲人，也要魂飞魄散。”药灵见鬼哥出言不逊，言下不由也生了三分凶气。

鬼哥听他说的严重，不由得问道：“什么意思？”

药灵见鬼哥老实了许多，得意洋洋道：“此地坐山望水，倚龙虎而指玄朱，五行齐备，是天造地设的­阴­灵之地。

啧啧，居然有这么大一片。恩，五行之眼除了这中央的土­阴­之­茓­，都是伪灵眼，怪不得如此微弱。这个地方若用来做凌寝，那是妙不可言。但若是住活人，比如这座黎州城，那可就不大对头了。”

鬼哥不耐道：“这和我叔我婶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此地既是­阴­灵之地，人人体­性­偏­阴­，若是女子还罢了。只要是在此城所生的男子，尽数生来寿元大损，没有前世的福泽加身者，不但寿短，而且多数不得善终。

你这叔婶二人，就尽是横死之魂，要不是葬在这么块好地方，早就变成了厉鬼。”药灵说得玄乎其玄，鬼哥只是心下悸寒，也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但是物极必反，­阴­地之中，善蕴奇阳。所以这黎州城，恐怕每一甲子之内，都会出一个天地阳煞之体。这种体骨，若是用来炼宝，啧啧，这可真是好东西。”药灵说着说着，又欲将话头岔开。

但鬼哥却是惊问道：“你是说，我就是这个什么阳煞之体？”

药灵大笑道：“我原说你不是笨蛋，一点就透。不过你放心，阳煞之体不到极­阴­之地，阳气是不会外放的。要不是今天你来到此处，连我也发现不了，一时不会有人来拿你炼宝的。

不过你这阳气要自行护你身体，煞气就不免要伤及此地的葬魂。刚才你也看见了，你的叔婶都对你避之唯恐不及。”

鬼哥一惊之下，连忙向后退了几大步。问道：“我伤着他们了？”

“还没有，他们不敢近你身，自然要退避。不过这­茓­葬，总是要回来的，否则魂念便会消散。那样就算是转世投胎，这极­阴­地的滋养也就全都白费了。停下，到这就可以了，你再退一步，我就无法借这­阴­气和你说话。”药灵见鬼哥几欲退出­阴­地，连忙把他叫住。

鬼哥疑问道：“为什么你要借­阴­气才能和我说话，昨晚咱们不是说了不少么，用我的阳煞之气怎么就不行？”

药灵沉吟道：“昨晚是借着你醒魂的那点灵气，我才将你摄进了神庭。你没有修为，我也就极其虚弱，短时间内本来是不大可能了。至于我对­阴­气敏感，似乎是由于我所诞生的那滴魔血，本来就属­阴­元之功。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本来我正愁没办法教你修行之术。这样一来，这个难题就解决了。”

“你现在怎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鬼哥眼珠一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药灵说道：“你的心思还真是够仔细。此时你魂在心庭，能借­阴­气与你对话，就已经是极致了，自然感应不到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也不用再怀疑，我虽然有一些灵智，却没有能自主的魂意。换句话说，我只能按你的身体本能行事。你我同为一体，不用担心我会害你。”

鬼哥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道：“你说那个修行修行，是怎么个修法，修来又有什么用？”

药灵闻言似乎也是一怔，良久才答道：“你觉得这世上什么最重要？”

鬼哥随口答道：“有钱有势。不过我叔曾经说过，做个好人比什么都强。”

药灵问道：“那你叔是不是好人？”

鬼哥昂然道：“这个自然，乔叔是远近闻名的善人，我的命就是他救的。”

“那你叔的下场如何？”药灵闻言一阵冷笑反问道。

鬼哥登时语塞，沉默一时还是说道：“我叔说的，总不会错。老天不公，这却谁也没法了。”

药灵哈哈大笑道：“当你踏上修行之路，过上个三五千年，你就会知道你今日的想法如何可笑。我可以告诉你，成为修士之后，钱和势你要多少就有多少，就怕你到时没兴趣。至于做好事还是恶事，有了力量，自然是随你的便。不过据我的记忆，命犯阳煞者，可没出过什么善人，就连善终者也不多见。”

“怎么？这个什么阳煞还会害我？”鬼哥一听到­性­命攸关，立时问道。

“阳煞之体既是夺天地之造化，自然为天地所不容。若是一世凡人，不是阳煞自冲，就是­阴­气攻伐，天生­精­元亏失，一生体弱多病，脾­性­暴躁。你想想看，一个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喜好的病秧子，活着很有意思么？

恐怕就有几个朋友，也会受到牵连。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早晚暴病而毙，这就叫做天诛地灭了。”药灵以幸灾乐祸的语气侃侃而谈，恨得鬼哥牙根直痒。

但还是不得不谦虚的问道：“那怎么办？”

“哎！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小子，你的造化来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喝下的那瓶无方神酿，虽然已经丧失了大部药力，但此酿之中那改天换地的药力，已经融入你的身体了。你不觉得这几天，自己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么？”药灵趁热打铁，破天荒的竟说出一番好处来。

鬼哥沉吟道：“变化应该是有，可是我又说不出来。要说明显，就是白天似乎没什么劲头，总想睡觉，到了晚上反而­精­神了。就是每天早上，这个这个.。”

“不错。本来你天生­精­气不足，阳寿必然极短。但你服下神酿的这几天，睡梦中便已在自行吸取天地­精­气了。你裤裆里那话儿逢辰而起，正是­精­元饱满之像。

而且你阳煞之体开始与天地交感，暂时自然被天阳之息压制，所以白天没­精­神。但夜晚来临，地­阴­之气升腾，却正与你的阳煞之气相互平衡，你当然会感到遍体舒泰。

你此时体内­精­气，不但早已补足，而且早已胜过常人◎晚我就告诉过你，活上个二百年，是稳稳当当没大问题的。长此下去，估计用不上三月，就能造就木灵之体了。”药灵口若悬河，越说越是起劲。

鬼哥也听得有点入迷，又问道：“怎么叫木灵之体？”

“很简单，你这几日汲取的，都是草木­精­华。在无方神酿的药力之下，体质自然向木属转变了，筋骨血­肉­都会越来越有韧­性­。这也是你的运气，火­性­太猛烈，金­性­太刚硬，水­性­太­阴­寒，土­性­又太厚重。

五行灵气中，数来也唯有木灵最为合适，要是你最先吸取其他­精­元，麻烦恐怕不小，动辄就会有生死之祸。等木属­精­元完全改造你的身体之后，你就能自行感应到木属灵气，以后修行起来，自然也就比常人容易的多了。

在修士之中，这样的体质便称木灵体。这几日刚刚开始，只吸取些花花草草的­精­元，倒也可以。但是以后嘛，这些小东西可就收效不大了，最好是找一些有年份的大树。”药灵似是唯恐鬼哥听不懂般，说的颇为详细。

鬼哥皱眉道：“你说的天花乱坠，有没有办法让我快点练成绝世武功？”

药灵打个哈哈道：“说来你一个狗屁都不懂的小娃娃，就敢掺和到这些武林人士的事里，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你的灵鹰，带你飞到个荒无人烟之地，闭关修炼个十年八载，什么危险都没有。要是.。”

鬼哥向前猛踏一步，猛觉一股热意，药灵的声音哑然而止，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只要出了­阴­灵之地，立刻静了下去。鬼哥嘿嘿一乐，又退了回来。

二八 遇刺

“老鬼，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鬼哥挤眉弄眼问道。

“哼，臭小子，连老夫都敢戏耍，真是不识抬举。你爱与他们厮混，那也由得你去，反正以你现在的体魄，还有那贼秃种下的真气，等闲也死不去。等你走投无路时，看你来不来求老夫。”药灵似是受了打击一般，言下登时­阴­沉起来。

鬼哥哈哈一笑道：“老家伙脾气还不小，可不要气吐了血，弄脏我的神庭。”

可这回，药灵再不搭理他，根本就没有回音。

鬼哥眉头一皱，叫道：“老鬼，老鬼！”

“你有何事，小鬼！”药灵的声音如闷雷般，在鬼哥耳中炸响，震得鬼哥头昏眼花，七晕八素。

鬼哥两眼直冒金星，骂道：“他­奶­­奶­的，死老鬼，你要震聋大爷的耳朵，也不怕闪了舌头。我问你，你刚才说，廖大哥给我种的什么？”

药灵没有继续和他斗气，回答道：“廖大哥，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能以凡人之身，摸索到天地大道，这个人可了不起啊。他的武功，纵然是老夫当年，也是远远不如。

就算是古往今来，能达到这个地步的，也绝没几个。他给你种的真气，我也不大了然，似乎是某种能自行催发的妙法。如有机会，你找个人过上几招，应该会有所了解。

可惜啊，若我当年遇到这种不世雄才，那是一定要收入门下，可比你这种忤逆子强上十万八千里。”

鬼哥听药灵对廖风的评价如此之高，也不禁暗暗咂舌。连忙道：“原来廖大哥如此厉害，可惜他不肯教我，只给了我一本破册子，也真不够朋友。”

“他给了你一本秘笈？像这等人传下的武功，岂是你能与论。可惜我当时受他真元所制，未能得见，快拿出来给我看看。”药灵的语气隐隐竟有些激动。

鬼哥掏出册子，一页页翻开。在药灵要求之下，又一一进行演示。

挽弓式、拔肩式、定岳式、游云式、踏浪式、奔流式。拂月手、平眉手、错环手、挥弦手、轻重手、内外手、大合手。震顿击、端翻击、归藏击、破空击、­阴­阳击。

五式六击七手共十八要诀演示一完，鬼哥居然感觉身体某种隐隐有一种疼痛，颇为不爽。但药灵却极为兴奋，甚至可以说是欢天喜地。

“小子，真不知道你前生结了多少善缘，祖上积了多少功德，才有这么好的运气。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路掌法，蕴含着天地大道。你有生之年，若能将其完全领悟，单论武功，必然是天下无敌。

而且这册子并不完整，最多不过九牛之一毛罢了。不过他的真元，似乎隐约与我有些抵触，这倒很奇怪。”药灵良久之后，才长叹道。

“什么，才九牛一毛，那还怎么天下无敌，有个屁用？”鬼哥本来只以心念在与之对话，听了他这么说，不禁叫了出来。

“对旁人来说，就算看见，也只能看见这些普普通通的姿形，最多凭着注解能领悟一分半分，当然不过九牛一毛。不过对你来说，可就是完整的一套盖世武功。”药灵似乎早预料到鬼哥的反应，得意洋洋的吊他胃口。

“你要是再说一半留一半，我就去吃饭。”鬼哥面带怒气，没有好腔的说道。

“最关键的行功导气法门，已经被他种入了你的­茓­窍之中，你只要再将这些招式记牢练熟，临敌过招之时，自然会明白它的奥妙。到底有多厉害，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也不知道。

不过想必当你的­茓­窍全部畅通之时，这套掌法自然已到大成，那时自然而然也就容汇贯通了。但这套掌法的真正价值，还远不止于此。它的珍贵，若你真能踏上修行之路，自当明白，现在却不必细说了。

好了，时候已经不短，你还是速速离去吧，不要再继续搅扰此地，我老人家也该好好休息了。”药灵这次一气说完，便不再言语了。

鬼哥将信将疑，回头看了看墓碑，露出一丝不舍之­色­，便向城中走去。

鬼哥有点小聪明，都是这几年摸爬滚打攒下的经验，而且对于陌生人，不免又更生一分多疑。对于廖风如此，对于这个妖怪不算妖怪，神仙不算神仙的药灵，就再加几分不信任。

眼前的局面是一片大好。黎州第一大帮之主对他青眼有加，几个黎州武林的青年俊彦也攀上些关系。一直拼搏的码头地盘，此时也全在掌握之中。更有天剑门的悬赏，想来也一定丰厚。

如今他虽然武功低微，但有廖大哥的这本秘笈，再加上怀里那本小卷。假以时日，鬼哥相信自己，一定能在这片土地上打出一片天下。

只要是脑子没坏，鬼才会去修什么行，搞那些不靠谱的事。鬼哥想到此处嘴巴一撇，不由一声冷笑。

抬头看时，又已来在西门之外。鬼哥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连忙靠在路旁。回头看时，只见六七骑旋风般的打马而过，当先一人的手腕之上，赫然团一只蒙了眼的大鹰。

这已经是今早鬼哥遇见的第四批外来之人了，尤其这一批骑士，都是形容大异，似乎是西域人士，而且还带着鹰。

鬼哥眼珠一转，向城门的一个守门卫兵问道：“大哥，这些都是什么人，这么骄狂？”

“什么人？没看见马缰上挂的金牌么，都是黎福商会的客人，来参加神鹰大会的。嘿，这些外来的蛮子，一点礼数都不懂，上了马就往死里跑。要不是州司衙门早放了话，非得让他们好好尝尝本州的板子。话说那个西域小妞倒是真白.。你算­干­嘛地，去去去.。”卫兵显然也看这些外来者十分不过眼。

“神鹰大会？”鬼哥听着眼睛一亮。

这人要走运，那真叫挡不住。老子就说今天一早，怎么这左眼跳个不停，原来是白花花的银子来找我了。

赢是一定的了，就只差怎么打进这个圈子。这点小事不用麻烦洪老大，大公子向来是此道中人，找他应该没什么问题。鬼哥想着就忍不住笑意，背着手一步三晃琢磨此事。

“鬼哥！可找着您老人家了。”鬼哥一抬头，只见小志带着两个兄弟飞快的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鬼哥皱眉问道。

小志气喘吁吁道：“码头.。码头那三堂供奉.。都在等鬼哥，说是没您的话，不敢让治下的香火开工。可是货积的太多了，有的商会已经派人去过问了。您老今天也没照例巡视，我琢磨着拖的太久，恐怕会得罪人.。”

“就这么点屁事，还值得大惊小怪，你就不会让他们先­干­着？”鬼哥也没想到，其余三堂供奉会怕到这个地步。看来黎水帮昨日，整治的他们不轻啊。

“这个兄弟个不敢，鬼哥就是鬼哥，别人谁也替不了，我看您老人家还是露一面，给他们训示训示。”小志等三人连忙大拍马屁。

鬼哥正在考虑大事，哪还有心思管这个。不耐道：“你去告诉他们，一切照旧。老子有多少大事要忙，没空理他们。还有啊，以后码头上的事，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就行了。”

小志张大了嘴道：“交给我？不不不.。我哪行。”

“怎么着？还得我再说一回？”鬼哥一瞪眼。

小志连忙道：“是，听鬼哥的。”

“叫他们守好规矩，别给脸不要，也别误了老板们的时。你嘛，帮我数数钱，这还难么？”鬼哥见小志一脸苦­色­，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小志这才讪讪的又应了声是。

“还有，让兄弟们别急着娶媳­妇­，都给我好好练武，哪家武馆的师父好，就雇哪家的。一个月后我要考，不合格的家法伺候。”鬼哥已经走出了两三丈，突然回头又向小志说道。

小志三人面面相觑，见鬼哥去的远了。小志对二人道：“你们都听见了，回去传话吧。”

沉香楼，是一间小茶楼，也是昨日鬼哥与洪图约好的地方。此楼位处黎城东北，算是个偏僻之所。

不过喝茶嘛，清静一些也是好的。虽然今日被黎水帮包了场，但平日里生意还是不错的。

鬼哥来转过街口，就远远看到洪图率了两名随从，已在楼前等候。

“闻兄弟来的准时，真是信人。”洪图看见鬼哥，远远便拱手打招呼。

“让洪兄久等了。”鬼哥一面加紧步伐，一面回礼。

但突然间，鬼哥猛然见洪图脸­色­一变，立觉不妙。可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数道劲风已从两侧疾­射­而至。

“闻兄弟当心！”洪图蓦然大喝。

这条小路，不过两三丈宽。洪图眼见得两旁院落中，跃出一灰一黑两个个蒙面男子，凌空出手便是数十记暗器。不仅是袭向鬼哥数大要害，而且罩住了所有四面去路，显然是欲取鬼哥­性­命。

这二人身法之快，出手时机之­精­准，一见便知是早有准备，而且武功也极为不俗。

洪图虽有心援手，但相距却仍有十余丈远，此时也只能再喝一声“贼子敢尔”。在他眼里，鬼哥虽然高深莫测。但无论如何，心里总是觉得，鬼哥不会武功，这是多年养成对自己眼力判断的自信和习惯。

纵然他昨日曾大发神威击败陈忠，可到此刻，洪图都不认为他能在这­精­心设下的伏杀中保命。

最大的问题是，鬼哥是他洪图请来的。

二九 盐帮

就在洪图脑中电光石火般掠过这一切之时，鬼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身形诡异的连续扭动五六次，几枚暗青子打在青石路上，叮当做响。

洪图先是一怔，紧接着心中便是一阵狂喜。步下再一个腾跃，又接近了三四丈。

鬼哥只觉刚才身体各处，有什么东西齐齐跳动，不由自主的便乱颤起来。只是方一停下，全身便传来一阵阵疼痛。

但容不得他喘息，黑衣蒙面人的钢刀，带着一股破空金声，早迎面劈下。

鬼哥只觉全身乏力，两只手臂上又是一阵筋跳，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同时双手向中间并来，竟然奇迹般地将钢刀夹在当中。鬼哥灵台突现一线清明，这不就正是廖大哥那本小册中的‘大合手’？

紧接着鬼哥只觉双掌一震，微微离开刀锋，再次合击，这一刀如此威猛的砍杀，竟被他生生化去，正是五击第一要‘震顿击’。

正当此时，灰衣蒙面人的短刺迅雷般从身右刺来。鬼哥只觉腿筋又是跳动数次，同时不由的左腿后撤，身体飞也似的向左旋去，竟是一招‘游云式’施展出来。旋身反而右手击出一拳‘破空击’，虽还隔着尺余远，竟迫得灰衣蒙面人不得不左掌抵出，与他的破空拳劲对上。

灰衣蒙面人只听破风声响，只道这一拳劲必然极强，岂料迎上去竟空空如也，几乎身躯一个踉跄，方才站稳。但鬼哥却脱出了被夹击之势。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目中的骇然。

眼见洪图与两个手下已然迫近，黑衣蒙面人用手一托同伴，灰衣蒙面人便顺远远弹了出去。黑衣蒙面人也是随后一个纵跃，隐没入先前埋伏的陷落中。

洪图此时恰好赶到鬼哥身前，眼见这二人身法颇快，追之无益。又怕对方还有后手，是以只在鬼哥身边四处观望。

鬼哥在两个高手刺客夹击之下，糊里糊涂的毫发未损，心中惊惧之下，更是有几分狂喜。不过却猛然觉得喉中腥甜，一口鲜血哇的吐了出来。

洪图只道他受了内伤，连忙前来询问。可是略一探他的脉象，神­色­却又古怪起来。

鬼哥根本没有受伤，只不过廖风为他种下的真元，虽能在他危急之时自行催发，但运转与衔接之上未免生涩。菩提掌如此高深的武学，修炼便有半点差错，就很可能走火岔气，经脉碎断。

鬼哥刚才看似威风，但其实经脉已经不自觉间，受了一些暗伤。也亏得这几日他汲取了不少木属­精­元，经脉悄然间韧­性­大增，否则纵然没有大碍，也非得卧床休养数日不能痊愈。

洪图只觉这小子内力虽弱，但体内真气却正在以闻所未闻的速度流转，自己的手指也被其经脉一跳，震脱开来。竟忘了说话，一时间呆住了。

鬼哥吐了一口血，随即就感觉胸中一轻，周身四肢的疼痛也慢慢消失。接过洪图手下奉上的手绢，擦了擦口角鲜血，这才想起道谢来。

“洪兄，我没事，多谢相救了。”

洪图这才回过神道：“闻兄弟只是用力过度，似乎一时岔了真气。这也难怪，这两个刺客武功不俗，若换了是我，这般仓促之下，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不过闻兄弟的武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原来却是真人不露相啊。”

“洪兄过讲了，小弟只是侥幸活命。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洪兄有没有看出，居然是冲着小弟来的。”鬼哥想起此节，心下不免有些寒意。

洪图神­色­尴尬，说道：“让闻兄弟遇险受惊，是愚兄的疏漏。唉，不过闻兄弟，你得罪的人可也不算少了。”

鬼哥讶道：“我？我得罪什么人了？”

洪图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屋里谈。”

二人进入茶楼，找了一间秘室，洪图命两名手下在外防卫，亲手为鬼哥倒上了一杯顶级的冬青茶。

这才叹道：“闻兄弟，昨日你这祸闯的不小啊。”

鬼哥皱眉道：“怎么说？”

“蛇王陈忠不但是牛上人的弟子，更是盐帮帮主，兄弟你将他打成了废人。你觉得，牛上人与盐帮肯善罢­干­休么？”洪图抱臂而坐，一脸的沉重。

鬼哥一听这话，不由得心下有火，说道：“那牛老儿以大欺小，姓陈的偷袭于我，想要置我于死地，大伙都看见了。要不是闻某有点运气，此时早见阎王了。我没取他­性­命，他们倒不依不饶，下此黑手。”

洪图点头道：“确实如此，可闻兄弟毕竟毫发未损，陈忠却成了废人一个。这些人心狠手辣，讲理恐怕是讲不通的。而且家父从五会心窝子里，将船坞生意挖了出来，原是要赠予闻兄弟为立足之用的。

若没有陈忠这档事，凭家父和本帮的薄名，自忖也镇得住他们，不会有什么乱子。可是如今，反而将老弟推上风口浪尖了。”

鬼哥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大龙头和洪兄的栽培，是一番美意，小弟是领情的。就算是有人也想混水摸鱼，也不能怪在你们头上。事到如今，不知洪兄有什么好办法。”

洪图压低了声音道：“昨晚我与家父及吴长老商议，不知道闻兄弟对盐帮有没有兴趣？”

“盐帮？这可是三大帮会之一，哪能轮得到小弟。”鬼哥一惊，但心里却不由得也生出一丝期望。

洪图一笑道：“这虽然是吴长老的意思，但若没见过兄弟的身手之前，愚兄也觉得不大容易的。但是如今嘛，却又大不相同了。”

鬼哥听得有门，连忙道：“说说看。”

洪图道：“盐帮是个肥得流油的堂口，虽然是江湖帮派，但其实却是官府暗中把持。明白的说，盐帮的背后，是本州的州司衙门。这个州司衙门嘛，又在州丞罗大人的掌握了。墨公子罗直意兄，便是罗大人的二公子。”

鬼哥这才恍然大悟，其实这种官家暗自敛财的手法，并不新鲜。只不过非常秘密，一般人是不能得知详细的。

“今早墨公子便亲自来见我，暗示我盐帮将要易主之事。而他心中的人选，也恰是老弟你。正是天下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此事不行则已，一动便需要雷霆之势，将陈忠原来的势力尽数抹杀。所以还有几个难处，要和闻兄弟商量。”洪图一边说，一边看鬼哥的脸­色­。

鬼哥只觉口­干­舌燥，一口一口的喝茶，却没有答话。

洪图暗暗一笑，继续说道：“第一个难处，若是兄弟想要拜入天剑门，此事怕就不大可能了。天剑门门规森严，绝不会允许门下另立门户。第二个难处嘛，陈忠毕竟是牛上人的弟子，要取尔代之，后患无穷。

但兄弟是乔老的传人，想必也无大碍。第三嘛，陈忠在盐帮势力极大，经营多年，斩草除根绝不容易。若是兄弟武功不济，一来镇不住，二来太危险。但这三个难处，如今看来，恐怕都可迎刃而解，就只看闻兄弟如何选择了。”

盐帮帮主！鬼哥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他的志向，本来也就是和长湾那三堂供奉平起平坐而已。什么名扬天下，嘴里喊喊还挺过瘾，但心里便觉得不大靠谱。

但这几日大运连连，几乎是目不暇接，一下子让鬼哥有点眼花起来。

可是鬼哥兴奋了一会，转念之间，又感觉压力山大。

天剑门他压根也没想去，这倒是无妨。可是牛上人这老王八是如何反应，鬼哥可拿不准。也许老满爷从前和他有些交情，但要杀他的弟子，这事可有点悬。陈忠执掌盐帮十几年，忠心的手下必然不少，这个位置可是很烫，一般的ρi股想必坐不住。

自己有几斤几两，鬼哥心里还是有数，他可不会蠢到觉得今天的侥幸，就一辈子能侥幸。若是每日要防备旁人的暗算，提心吊胆也就算了，关键是防不胜防，这条小命早晚保不住。

加上刚刚的刺杀，鬼哥心里的恐怕还没有过去，所以他一杯一杯喝茶，却始终没敢答应。

呯！

“什么盐帮，全是废物！”

一只手掌重重拍在案上，几只茶杯连着茶盘，齐齐跳起来半尺高，尚在空中就尽数碎裂。

“公子请息怒，属下当再寻良机，定取那小贼的人头。”两个男子单膝跪地，服­色­一灰一黑，话音中略有颤抖。

“好了，既然失手了，就下去吧。这小子居然有这般身手，一击不中，你们两个也不会再有机会得手了。”这公子说的轻描淡写，但却透着一股寒意。

二人应了一声，起身就要退出。却惊觉一股劲风迎面而至，可惜来人出手太快，二人只听一声脆响，或许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头盖碎裂之声，便颓然栽倒。

这白衣公子起身笑道：“向前辈好武功。可是楚某这两个下人，似乎不值得前辈出手吧。”

来人是个身材雄壮之极的男子，比常人几乎高出一个半头去，衣袍虽然宽大，却也隐隐能看出他铁塔般的身材。

此人哈哈大笑道：“楚还舟，在我面前就不要耍小聪明了，反正你也要灭口，倒不如给老夫练练掌。你师叔呢，怎么不来见我？”

楚还舟微笑道：“师叔他老人家要亲自去请几位前辈，此刻不在黎州，大概明日就会归来。还是让小侄奉茶，给前辈赔罪。”

“哼，亲自去请几位前辈？这是对我向长东不放心吧？”这大汉向长东一甩斗蓬，显然极为不满。

楚还舟仍是一副微笑表情道：“师叔请的是至善寺欢喜禅师，回阳观鹤云道长，还有孤武山的孤武上人，自然要亲自前去，请前辈海涵。”

“请这么多符士老怪？楚小子，若只是区区一部剑经，恐怕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吧？”向长东听到这几个名字暗自吃惊，随即­阴­沉的问道。

“河伯向长东，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没有点荤腥，焉能引这几只老鼠出洞。”还未待楚还舟说话，向长东便听得又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门口处传来。

向长东猛一回头，面­色­立刻大变，如临大敌一般，连退三步。沉声喝道：“无常血剑！”

三十 点拨

鬼哥并没有立即答应洪图的提议，他思来想去，终于确定自己已经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盐帮要杀他，五会也想趁乱除掉他。如果再这么陷下去，被人桥鼻子走，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鬼哥想到了跑，马上就跑。顾不得光天化日，就召来小臭，飞离了城中。

但鬼哥没有远走，只是到了昨日下榻的树林，就停了下来。他很不甘心，这次如果跑了，也许这辈子都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也有些恼火，暗骂自己胆子太小。可又在不断的告诉自己冷静，小命要紧。

或者再坚持数日，明天的神鹰大会，洪图正是东主之一。狠狠赢他一大笔，再脚底抹油，最起码后半生衣食无忧。

一声冷笑从头顶传来，鬼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刚要抬头，一个麻衣蒙面头发花白的老者轻飘飘的落下来。

妈的！

鬼哥心里骂了声娘，大叫糟糕。全然没料到这刺客居然能跟踪到此地，以小臭飞行之速竟也没能摆脱。就算再蠢，也看得出这老家伙武功极高。

难道今天真的熬不过去了？鬼哥一面暗自咒骂，一面脑筋飞转，在思索脱身的计策。小臭在二十丈高的树上，恐怕快不过这老者，若是一并被他击落，那就真的死透了。

“前辈是何方高人？”鬼哥强自镇定问道。

老者嘿嘿一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我问你，听说你用魇术伤了盐帮帮主陈忠，有没有此事？”

鬼哥冷哼道：“什么魇术，晚辈不知道。”

老者道：“你是乔老满的徒弟，方圆千里内，也就只有他这玄符双修之士会这种手段了。教你武功的了风神僧，与他师弟了云大师并称为‘西天的对么？”

其实了风的真正身份名号，从来也未曾对鬼哥实言过。但鬼哥听到此处，隐隐却相信这老者所说。不过这他与乔老满的关系，这老者可就说错了。

鬼哥虽不太明白什么叫玄符双修，但却十分断定，老满爷必然曾经是一样名声极大，修为极高之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都对他怀着几分敬畏。

“小子，你大祸临头，还有心思撒谎么？”老者负着手，似是不经意间，向小臭藏身处看了一眼。

鬼哥只觉头皮发麻，只得说道：“是又怎么样？”

老者点头道：“这还差不多。看在他二人的颜面上，你只需接老夫一百招，老夫转身就走。”

“一百招？亏你这么大的岁数，脸皮比我还厚。就凭你这种老古董，怎么好意思说.。”鬼哥一气之下，差点骂了出来，可是这老者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掌便打将过来。

鬼哥从小到哪，哪里练过什么正经武功。空怀着两卷绝世武功，却都没怎么细看。此时此刻悔恨交加，格挡不住，手腕被老者生生按了下来，重重击在自己胸膛之上，直撞得他横飞出去。

“不错，的确是如出一辙，但功力却差得远了。”老者仍是背着手，一步步向鬼哥走来。

鬼哥摔的脊背生疼，但却马上爬将起来。他总觉得这老头子的腔调很熟，这个人他一定见过，可到底是谁呢？

老者第二掌打来，似乎较前一掌轻了许多，鬼哥看准了来势，成功避过。

这老者皱了皱眉，略一思索。猛然间又一拳打出，鬼哥只觉这一拳带着热气，奇快无比的打到了面前。右肩井中微微一跳，身子竟自行向左一扭，右肩向上一顶，正顶在老者拳侧，赫然是那册子中的‘拔肩式’。

鬼哥只觉肩头生疼，这才发现，了风留给他的这册武功，果然妙用无穷。

“呵？果然是打的轻了。”老者哈哈一笑，又出脚向鬼哥踢来。

但这一次出手，就远不像前两下这么客气了。鬼哥只见眼前身后尽是拳风脚影，对方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尽管对方来的凶猛，但鬼哥在这般的攻势之下，身体始终似有哪根筋搭错了弦一般，总是突突乱跳。可是也正因如此，竟然惊而险之的抵住了。

老者的拳掌一分分加重，每一次交击都疼的鬼哥呲牙咧嘴。可是不知怎地，脑子中却似乎越来越是清明，渐渐老者的拳势身影，都恍惚中看得见了，而且似乎如何抵挡，也能略做预想。

虽然有时大多与实际不符，十次里倒也有那么一次半次可以猜个全中。而且猜中之时，出招发力极为顺畅，偶尔竟能将老者迫退一二。可一但猜错，就立时如泰山压顶般，被逼的喘不过气来。

鬼哥气喘吁吁，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快用尽，四肢都疲得几乎抬不起来。但老者似乎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进攻也更加凶猛。鬼哥感觉几乎要颓然摔倒，可是身体依然在奋力抵抗。

突然之间，鬼哥的眼前一亮，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而二人的交手明明越来越快，可看在眼中却是清清楚楚，纤毫毕现。鬼哥突然间觉得，身体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驱使他的肢体在不断发招。但同时又觉得，这股力量就是自己。

鬼哥几欲感到自己在与这股力量重合，却忽然之间，心境破碎。只听得一声惊天巨响，这才感到脸上鼻子上一阵剧痛和火辣，原来竟被这老者一拳击倒，鼻血长流。

鬼哥瞪大了眼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由一次接着一次的深呼吸。似乎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听着看着眼前这片天地，一切似乎都不同了，展现出一种新的­色­彩来。

这老者不是来杀鬼哥的，这一点鬼哥打了十几招就想到了。但这老者的攻击实在太过凶悍，也只有等他无声无息的离去之后，鬼哥才真正相信。

这老者是要以这种方法，逼近鬼哥身体中的潜能爆发出来，这一点鬼哥也想到了。但这种方法，实在太过凶残，鬼哥只是感觉，自己已经被活活累死了，一动也不能动。

但闭上眼，却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化为一片清凉的气息，沁入他的五脏六腑，沁入骨­肉­筋血，一直从脚后跟头皮，全部都沁了个遍。

轰然之间，鬼哥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气息，像一条蛇般飞也似的游走在经脉之中。而同时，他周身传来的剧痛，竟让他一时间晕了过去。

茫茫然不知过去了多久，鬼哥忽觉一阵鼻孔一阵奇痒，斜眼一看，竟有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正趴在他的鼻头上。蛛腿左探右探，似乎觉得鬼哥的鼻孔风水不错，可以筑巢做窝。

鬼哥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掌，将这只倒霉的蜘蛛打成了一团。只是这一掌用力不轻，一阵难忍的酸痛又从鼻梁深处阵阵传出，痛的鬼哥眼泪长流。

鬼哥好不容易坐起身来，看见夕阳的红光偶尔穿进树林，落下一道道红霞，知道这一晕就是一天。随即却惊奇的发现，全身除了略显肿胀，还有几处筋­肉­隐痛，几乎再无任何不适。

而且鬼哥明显感觉到，身体比以前轻了很多。鬼哥瞄了瞄旁边一枝树杈，用力一跃。不料身体却猛然腾起，几乎是瞬眼间，脑门就顶在了树杈之上。

树杈不过两指粗细，一触即断，鬼哥上升之势却仍未停止。直到连续撞断了三四根树杈，离地丈余高，这才又向下坠落。

鬼哥手忙脚乱，直到身体下落，才有些缓过神来。但这一回，鬼哥心下竟未想到害怕，似乎极有把握一般。腰板一正，居然以一个四平八稳的马步，牢牢钉在地上。

“哈哈哈！我终于练成绝世武功啦！.。”鬼哥欢喜之极，竟然狂呼出来，惊得林中群鸟一阵阵飞起。

“霍。。霍。。哈。。嘿.。”鬼哥对着一株小树拳脚相加，不时擅上些呼喝之声，颇为兴起。

此时再演练那十八决，顿时声势也与先前大不相同。鬼哥只觉全身的力量何止倍增，而且得心应手，指哪打哪儿，想快就快，想慢就慢。简直是身影翻飞，势如龙虎，一连数盏茶的功夫，击断小树三棵，树叶落了厚厚一层。

再看鬼哥，那是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好！”鼓掌与喝彩声从鬼哥背后传来。

鬼哥正是志得意满，听闻有人捧场，刚要称谢，回头却只见先前那个毒打自己的老者，又来到身后。

“王掌柜！”

这老者此时并未再蒙脸面，鬼哥顿时认出，此老正是黎州王记老号包子铺的老掌柜王吉。

三一 孤武上人

王掌柜嘿嘿一笑道：“了风神僧果然有天地莫测之机，如此进境，说是一日千里也有些少了。小子，冲我来。”

“您老说笑了，我可不敢。”鬼哥略有尴尬，因为他到王记偷包子已经数不清多少回了，甚至曾有两三次被伙计当场擒获。要不是老掌柜仁慈，未将其送官，他这两只手恐怕早就没了。

不过王掌柜似乎是没功夫和他打趣，照旧一拳打来。鬼哥当即看准来路，单掌招摇，便是一招‘平眉手’。王掌柜与了风交手，便是如此开局。虽然鬼哥所施似是而非，他也有些不敢大意，登时拳上再加一成劲道。

鬼哥只觉这一拳力量大的出奇，手骨都有些胀痛，知道不能力敌◇掌回撤，身子一偏，右掌便是一式‘拂月手’，这两手一气呵成，竟堪堪将拳劲卸掉。

这一老一少，拳来脚往，就在这树林中斗了起来。

这一回，王掌柜并未再像前番那样，如急风暴雨般的猛攻。但拳法中的诸般妙处，却是尽数施展了出来。鬼哥初时抵挡起来，极为吃力。但十数招过后，便渐渐摸到了门路。

全神守御之下，鬼哥竟可接下大多数拳劲，偶尔才会不得不闪避跃开，甚至有那么两三次，还能攻上一招半式。

三十招过后，鬼哥的呼吸便明显粗重起来，全身发汗。但体力不但未竭，反而还有一丝上浮。到五十招左右，内息反而平稳下来。还招的次数，也逐渐在增加。

一连斗到近百招，鬼哥已经打的似模似样，对王掌柜的拳法，也逐渐适应。心下只觉对方除了拳劲奇大，其余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看准一个破绽，猛然一式‘破空击’打出。

王掌柜似乎也料到了他这一手，叫了声‘来的好’，一拳迎上。

鬼哥只觉这一拳力道如一个大浪般压了下来，卸之不脱，避之不及，只得奋力抵抗。这一拳之中，连续七重力道，一重强似一重，鬼哥只觉劲风压面，不由得心中骇然。

勉强变招之下，连续十数次施展‘错环手’，削弱拳劲。可惜最后一重拳劲，比之第一重强了数倍。鬼哥再也抵挡不住，被拳劲两打了一个四脚朝天，连翻了两三个跟头。

鬼哥只觉呼吸不畅，憋闷异常，眼见王掌柜走过来，也只是装作受伤，赖在地上不起。

王掌柜一声长叹道：“你这路拳掌不过第一重境界，就有如此威力，想来等闲之辈也难伤你。若你能练到四五重，恐怕我便不是你的对手了，了风神僧真活佛也。”

“怎么叫一重，怎么样算四五重？”鬼哥听他感叹，不由发问。

“了风神僧对老朽说过，这套武功有十八重境界。施展一诀为入门，同施二诀便是二重境界，如此类推。实难想象，第十八重境界是何等可怖可畏。”王掌柜言下确有几分敬畏，似乎仍在回想了风的神采。

先前鬼哥虽听药灵称赞过这套武功，但远没有眼下王掌柜这般现身说法来的直观。鬼哥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要勤奋练功的想法。

鬼哥翻身起来，跪地拜了一拜道：“请老掌柜指点，我怎么才能练到十八重境界。”

“指十八重境界？”王掌柜闻言大笑，笑的鬼哥目瞪口呆，更显愣头愣脑。

“你是了风神僧的传人，凭我这点道行，哪有资格指点你。今日之事，不过是神僧的吩咐，你也不用谢我。不过你虽然身负绝世传承，但眼下还算不上高手，临敌机变也还差得远。不过你眼下惹了一身­骚­，凭这点本事，就想和那些老江湖周旋，一样是找死，不如闭关苦练个十年八载。”王掌柜负手望天，似乎深有感触。

又是闭关苦练。

鬼哥一听这个就头皮发麻，大把的机会大好的年华，非要躲进洞里当老鼠。不过面对王掌柜，他倒是也能装着俯首受教，只是心下不以为然。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黎州将有大事，恐怕我们这几个老东西，也有­性­命之忧。你前途远大，就不要趟这混水了，趁早离开黎州为妙。”王掌柜又深深看了鬼哥一眼，便转身向林间小路走去。

“有人已经重金请了刺客，要取你­性­命，好自为之吧。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鬼哥怔怔的看着王掌柜的背影消没，耳旁又响起他淡淡的声音。

山风森冷，从林间掠过时，又别有一分­阴­沉，让人有透不过气来。

此时大正河之中，正有一只三桅大船正破浪而行。在十数里宽阔的河面上，什么样的船都不出奇。虽然正大风顺流，但此船的速度，却还是会吓人一跳。

夜幕将至，船舱隐隐透出一点光亮。

“金先生，这风浪太大了，前边不到二十里，就是钱家埠，咱们泊靠一夜，明天准到黎城，您看行嘛？”一个­精­装的汉子赤着脚，正在猛打船舵，同时回头向舱口的一个道装男子大声问道。

“不能停。黄老大，叫孩子们打起­精­神来。赶到黎城，我再加十两金子。”道服男子话音不高，满船水手却都字字听得真切。

“弟兄们，一股气到黎城，十两金子大伙分！”黄老大闻言大喜，这趟船主顾本已付了三两黄金的订钱，此时又加了两倍。这一趟黎城跑下来，就赚了十五两黄金，这等运气和豪客可是不易碰上的。

“老大放心，有这十两金子，就是卯到大海口，咱们也不含糊！”一个水手高声叫嚷，众水手齐声欢呼，竟隐隐将风浪声压了下去。

“升起帆呀嘛，嘿啰！”

“划起浆呀嘛，嘿啰！”

“把稳舵呀嘛，嘿啰！”

“唱起号子嘛，嘿啰！大正河呀嘛，嘿啰！万里长呀嘛.。”船工水手们唱起号歌，逆着风浪都能传出十里八里，一片热火朝天景象。

这位金先生转头入舱，灯光照亮，赫然便是天剑门金秋实。

“上人歇息得可好？”金秋实向一个披发男子笑道。

“有日子没出过门了，出来透透气也好，就是有些吵闹。”这披发男子面相英武，不怒自威。此时睁开双眼，其光如电，更显神威凛凛。

金秋实拱手道：“上人赏面出关，实是金某的荣幸，到了黎州，在下一定自罚三杯，向上人赔礼。”

披发男子淡淡道：“我孤武玄功大成，也想会会天下英雄。不过黎城除了几个二期符士，似乎也没什么人才。你的面子我是给了，但若你所说不实，可就不要怪方某无情了。”

金秋实笑笑道：“上人放心，这无方神酿是从本门而出，是真是假一见便知。除了孤武前辈，此行金某还另请了欢喜禅师与鹤云真人，若是有虚，岂不是拿自己的­性­命戏耍。”

孤武上人略一点头皱眉道：“鹤云老道出了名的唯利是图，他肯来我不奇怪。这个欢喜老秃ρi股沉重的很，难道也动了心？你一次请动我们三个，不会是想将五怪聚而歼之吧？”

金秋实诡异一笑道：“黎州五怪向来共同进退，在下也是为策万全。若是他们当真不识相，也免得前辈孤掌难鸣。”

“除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乔老怪，其余的嘛，本座还不放在心上。不过我听说，白无常也到了黎州，也是你搞的鬼吧？”孤武上人说着眼神如利刀般盯着金秋实。

金秋实不慌不忙坐下，淡淡道：“然也。”

三二 阳鬼

夜­色­降临时，起风了。黎州很少有这么大的风，夹杂着沙土，打的脸面生疼。

小臭与鬼哥，来到西城的墓地降下。鬼哥灰头土脸的径直踏上一座小丘，正是埋葬乔叔乔婶的这片­阴­地。

“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有什么想求老夫的？咦？小鬼，你的­精­元为何损耗如此之多？”药灵的声音传来，开口就是啰里巴嗦一大套。

鬼哥冷冷道：“有人要杀我。”

“嘿嘿，不管你混迹江湖，还是走修行之路，这厮杀嘛，总是免不了的。不必大惊小怪，习惯就好了。”药灵侃侃而谈，竟是蛮不在乎。

鬼哥问道：“有没有保命的法子？”

药灵闻言大笑道：“打不过就跑，这是一条至上真法，用在哪都合适。有这只灵鹰为伴，世上能奈何你的人还真不多见。”

“要是跑不了，或者不想跑呢？”鬼哥又问道。

“嗯，这就有点意思了。不过这种情况，还真要早做打算。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药灵饶有兴致的又问道。

鬼哥皱眉道：“你不清楚么？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药灵­干­咳两声道：“小子，要不是因为你修为太弱，不足以支撑老夫，老夫也不用整天睡觉。若老夫总是清醒，反而对你是个莫大的负担。除非你的­肉­身当真遇到生死危机，又或者到了这等极­阴­之地，我老人家是不会醒的。”

鬼哥没有继续发问，而是将这几天的经过细说了一遍。尤其是今日被刺杀的经过，就连王掌柜点拨他武功也说了。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精­元大损。原来是用这种方法强行催发的真气，此道虽然耗费­精­元，却也不失为一个速成之法。不过这世间除你之外，能这么阔的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你的­精­元虽然来之有道，取之不竭，但像这一次这么大的消耗，以后还是要避免。否则次数多了，难保不会伤及根本。不过你这化气之法，倒有一些佛道之士的意思。不单将­精­元还化成了真气，还将其中一部分化为了灵气。虽然不多，可也够用了。

小子，在生死危局之下历练，虽然对你也有好处，但风险也是明明白白，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不要昏了头脑。你不结元丹，我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就凭你现在的道行，也不可能有什么法术可以修炼。我这里只有一篇闭气藏形的口诀，虽然消耗些灵气，却对你此时正为合适，也没什么难度，你试试看吧。”

药灵思索了一时，终是吐露了一点真材实料。

这口诀名为藏身诀，根本就是几句咒语，虽然只有几十字，但鬼哥大字不识几个，记起来未免格外艰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记下，施展上又费了好大功夫。

药灵传授他的，是一门隐蔽行藏的法门，能暂时将自己的一切气息隐藏起来，不留痕迹。

鬼哥听他说的这么厉害，本以为起码是个什么隐身术，变化术之类，哪曾想不过是个闭气术，不免大失所望。

按方法双手摆了个印诀，拘引灵气，不多时便觉皮肤开始麻木起来。前几次施展，都在昏昏然几乎要睡着时，被药灵大声喝醒。

直到第五次施展，鬼哥隐约才感觉到此术的妙处来。这是一种将意念与天地暂时融合的感觉，意念不动，则体息不波，外则以灵气将毛孔紧闭，以达到最佳的效果，甚至还能暂时增强耳目之觉。

按药灵的说法，此术虽然低劣，但极其实用。只要是修行没有达到元丹境界，未产生灵觉，便根本无法窥破。此诀在手，只要掩住行藏，任谁也发现不了。

鬼哥试了几次，果然觉得与药灵的说法一样，但具体有没有人能发觉，一时可就试不出了。

一连两个时辰，鬼哥终于将印诀和口诀都熟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鬼，这法子要真像你说的这么神，怎么你还说是垃圾？”鬼哥好奇之下，忍不住发问。

药灵得意道：“也就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拿它当宝，想老夫当年，天魔夜行术、影魔大法、十界遁魔诀在身，可力敌百仙，纵横无敌，这种不入流的玩意怎么会放在眼里。”

“你整日里老夫老夫，又不是当年的魔君，不过是一瓶老酒成­精­，还如此吹嘘，真是恬不知耻。”鬼哥冷冷一笑，立时反­唇­相讥。

药灵闻言大怒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过河拆桥。老夫刚教会了你教命的法诀，你转眼就对老夫不敬，以后你休想再从老夫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鬼哥心下大叫失策，刚要给这老鬼说几句好话，却听得药灵沉声道：“小子，有人来了。是两个人，都是炼气二重修为，你快躲起来。”

鬼哥虽然根本没有感觉，却知道老鬼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可是附近都是田地，就算稀落落有几棵小树，也没法藏人。只有二十余丈外，有一大丛蒿草，足有二三尺高。

鬼哥虽然不大情愿，却还是在药灵的催促下躲了进去。随即坐在草丛之内，施展藏身诀。

果然，不多时，大风中时有时无的说话声就远远传了过来。

“大风天行兮云山为从，乘夜伏原兮半掩长空.。”当先一人大呼而颂，似极为兴致盎然，只可惜嗓音又尖又细，活像一只公鸭，听起来就让人不爽。

“陈老醋，你他­奶­­奶­要是再乱喷酸气，老子就和你先战一场。”

第二人一开口，鬼哥立时便认出，此人正是当日踢了他一脚的牛上人，只是不知道这陈老醋是什么人。随着二人越走越近，说话声也清楚了很多。

陈老醋道：“郑兄请息雷霆之怒，小生不过是见今夜乌云当空，狂风遍野，偶吟了几句野赋。只顾得自得其乐，却不晓扰了郑兄清净之心.。”

陈老醋尖声尖气，唠唠叨叨，没完没了。郑老牛忍耐不住，大袖一甩，横空击了过去。鬼哥虽在草丛中看不清二人交手，但陈老醋显然也非易予之辈，二人交手的气劲，噼叭作响。

陈老醋卦说道：“郑兄这一记风卷残云，应时应景，真乃神来之笔。小生所对的这招雨打千花，就不免低了一筹，只能仰而望之，惭愧啊惭愧.。”

郑老牛听他交手之时，还不忘了啰里巴嗦，更是气冲斗牛，哇哇大叫之下，出手不免更重三分。

“唉呀呀，郑兄这手十里长烟，在这大风之中，更显矫如天龙，势若长虹。小弟万万难敌，万万难敌，只好一退再退.。”陈老醋也不与他硬碰，只是嘴里始终不闲。

这二人一个追打，一个避让，不多时就打到了那­阴­地所在的小丘之上。

“你们两个老家伙，许大的年岁了，还这么有­精­神，这是在练拳脚么？”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进鬼哥的耳朵，但却没有见人。

“唉呀呀，白兄许久不出，小弟日夜思念。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老醋听得此人说话，立时住手，似是朝一个方向深深一揖。

郑老牛拳头几乎快打在陈老醋身上，却也硬生生收了回来。

喝道：“白老虎，月黑风高的，还藏什么，出来。”

一道白光猛然间亮起，从数百丈开外飞驰而来，破空之声极是慑人。鬼哥只见白光落下，一个老者显出身影，也是暗叫厉害。这等遁地的神通，鬼哥只在书场里听过，今日亲眼所见，仍是深为震撼。

这白老虎身材极高，比之郑陈二人少说也高出一头去。他身形一落，陈老醋立时一语不发，安安静静的站在当地。

郑老牛道：“老虎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乔老满的徒弟用魇术伤了我徒弟陈忠，这该怎么算。”

“哦？魇术？据我所知，自从儿子死后，老满从未再将魇术传与他人。况且他哪来的徒弟，恐怕你郑老牛所言不实吧。”白老虎显是对他的话并不相信，反而责问。

郑老牛冷哼道：“哪来的徒弟？不就是当年那个阳鬼。”

阳鬼？这是我本来的名字？鬼哥闻言暗自惊奇。

三三 身世

白老虎立时道：“这不可能，炼气三重以下无法施展魇术。这个修为，整个黎城也就只有老满一人。”

郑老牛道：“怎么不可能，上百人亲眼所见。我徒儿还躺在家中，刚才陈老醋也看了，你若不信，大可以也。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郑老牛何时扯过谎话？”

“陈忠所中，确实很像魇术。不过小弟修为低劣，不能十分断定。”陈老醋见白老虎目光望向他，连忙答道。

白老虎看了看二人神­色­，也是不由不信。叹道：“当年乔玄谋取白衣无常的阳鬼，我就觉得不妥。后来乔玄被杀，老满重伤。我还以为此事算就此了结了，如今看来，恐怕未必。”

鬼哥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叫白衣无常的阳鬼？

“不错，确实如此。”乔老满的声音远远传来，但立时人就出现在三人面前，落步时身后留下长长一串残影。

三人见乔老满来到，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郑老牛问道：“老满，你此话怎讲？”

乔老满道：“我从未传授给阳鬼任何功法，他也没有练过半点武功，怎么可能伤得了陈忠？便是伤了，也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来说明你这徒弟是个废物，练了十余年都未能入门，早就该死了。二来也说明，当年我们可能根本没有弄清楚阳鬼的用途，他身上一定还有秘密。”

郑老牛大惊道：“难道是他自悟的魇术？”

乔老满道：“就算不是，可也差之不远。不是自悟，就是有人­操­纵。”

白老虎也是讶道：“你是说，白衣无常又回到了黎州？”

乔老满­阴­笑道：“当年我们与他斗了个两败俱伤，却没能留住他的­性­命。我若是他，也终有一天会回来报仇的，只不过没料到这么快罢了。他为了将这个儿子炼成阳鬼，费了偌大心血，又岂能弃之不顾？”

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陈老醋也正经起来，问道：“乔老，你为何不早早将这阳鬼灭了，非要留到今日，就不怕白无常又将他夺了回去？”

“白无常天姿过人，小小年纪就修到了炼气三重境界，岂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能比的。若让他得到了阳鬼，恐怕此时少说也得六重境界，我们五个联手，也没有半分胜算。虽然玄儿没能成功，反而为他所杀，但我却知道，他是一定会回来的。”乔老满一阵冷笑，笑得众人心中发悸。

“乔大哥说的不错，他的确回来了。”声音虽远远传来，鬼哥很是熟悉，正是王掌柜王老五。

王老五步伐似慢实快，也是几息间便来到小丘。

乔老满打量他一眼道：“好，既然你也应约而来，就是愿意和老兄弟们站在一块了？”

王老五叹道：“黎州五怪，向来是同仇敌慨。不过乔大哥，咱们老兄弟几个，只有你一个炼气三重，我们却都止步在二重，手中的灵符也不过就那么几张。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能胜得过炼气四重的白无常。”

“炼气四重？老五，你这消息不会有错吧？”白老虎神­色­凝重，连忙追问到。

王老五叹了一口气道：“不光是白无常。据我所知，鹤云老道已经到了城中，而欢喜禅师和孤武上人，也都在来此的路上。”

此言一出，几个老儿似是有些惧怕，连忙交头接耳起来。

“慌什么！”乔老满沉声一喝，余人立时安静下来，目光都投向他的身上。

乔老满负手踱了几步，说道：“这三个老怪都是身家丰厚，平日绝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在这个节骨眼上到黎城来，未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本来我已经想好了收拾白无常的办法，如今有这个变数，恐怕大伙也要出点血了。”

“唯乔大哥马首是瞻。”白老虎立时表态，其余三怪也是应声附合。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啰嗦了。这几张灵符，你们拿去，配合你们的本命符，可以数倍的增加我等五行之力。诸位看，这片­阴­地四周，早被我造就了四极之眼，只要大伙用本命符结下这地­阴­五行阵，我们就已立于了不败之地。”乔老满说着似是递给众人各一张灵符，随后又拿出了一卷阵图。

陈老醋讶道：“这。。这是烈法符。乔兄，你是从何处得来如此灵符？”

郑老牛却道：“这地­阴­五行阵看来威能不小，不过我们老哥几个的­性­命，恐怕也捆在了这阵中.。”

乔老满笑道：“若是哪位觉得白无常会与你相安无事，也大可不必趟这混水，我乔老满绝无二话，这张烈法符就当是绝交的礼赠。”

郑老牛冷哼道：“郑某人可没怕过谁来，你只给灵符，不给符咒，这算什么意思？”

乔老满看了看诸人，这才道：“开启烈法符的法咒，自然是要给诸位的，不过却不能在此处，诸位来我的秘室吧。若顺利的话，天明之前，阵势便可完成。”

说罢，当先便向乔家的小院方向而去，几个老怪也随之而走。

鬼哥只觉一阵阵寒气从心里冲向头皮，恍然如做梦一般。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平日里慈祥的老满爷，与今夜这个­阴­险之人合并在一处。

“小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药灵的声音传来，鬼哥才如梦方醒。

“他们要害我爹。”

“那又怎么样，你拦的住？你也不是没听见，你爹应该是个炼气四重的修士。而这几个嘛，最高的不过是炼气三重。修士之间，每重境界的差距都不少，而且修为越高，差距就越大。

就算是五人联手，我看也是输面居多。嘿，几个不入流的货­色­，也难为他们煞有其事。”药灵言下极为看不起这些人。

鬼哥担心道：“你没见他们要布下这个什么五行阵嘛，就算我爹比他们厉害，难保不会中暗算。”

药灵笑道：“这也算是阵法？可别笑死人了。不过是借点地­阴­气，多发挥几成灵符之力罢了，最多也就是互通互补便利一些，不值一提。”

“刚才我还听到，另有几个厉害的人物也要来这，如果他们不是冲着这几个老家伙来的，那定然是要对我爹不利。如果我爹正在和这几人交手，又有旁人突然袭击，还是大大的不妙。”鬼哥定了定神，表情凝重。

药灵讶道：“你小子心还很细嘛。不过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有机会提醒你爹，他仍要以一敌众，没什么分别。告诉你，修士交手，可不是凡人能想象的。就算是几个废物，也能轻易把你捻成灰。你在这根本没用，白白送命罢了。”

“前辈，你神通广大，有没有办法能让我提前找到我爹？”鬼哥想到还未与父亲谋面，他就要身处险境，自己居然帮不上一点忙，不由得也顾不得面子，低头向药灵请教。

“唉，你这孩子。一个炼气四重修士想掩藏身份，哪里是你能轻易找到的。这非常时刻，更是不大可能。

而且我要提醒你，就算是能找到，也暂时不要去找他。至于原因嘛，你也别问，我也不能说。”鬼哥破天荒的如此恭敬，药灵也不大适应，不过显然此事没什么希望。

鬼哥想了想又道：“那前辈有没有办法，让我在短时间内修为大进，到时也好助我爹一臂之力。”

药灵似是思索了良久才道：“小子，你这几日，已经堪比旁人几十年的进境了。急功近利，对你没有好处。而且此事太过艰难，得不偿失。”

鬼哥听其话中，似有转机。连忙道：“前辈只管说，我不怕难。”

鬼哥自小游离，自从被乔家救下，就一直视乔家之人为再生父母。但这一日之间，如天翻地覆，亲人成了仇人，对鬼哥冲击之大，实难想象。若是换一个心­性­柔弱之人，恐怕早就崩溃了。

此刻还能保持脑子清明，正因为他刚刚得知世上还有一个爹。如是他溺水中的一根救命稻草般，鬼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甚至显露出了一些莫名的疯狂。

药灵似乎也想到了此节，因而没有多劝。只是说道：“倒是有这么一个办法，能让你快速成为修士。只是这法子太过危险，就算你­精­元凝厚，又有老夫指点，成败也不过五五之数。而且一旦失败，你轻则成为废人，重则毙命。你可想清楚了？”

鬼哥毫不犹豫的咬牙道：“我想的很清楚，请前辈成全。”

三四 极­阴­之源

药灵长叹了一声才说道：“此法名为夺元大法。与你本来汲取草木­精­元之法异曲同工，不过并非是循序渐进，而是铤而走险。不过你既有汲取草木­精­元的体质，咱们也不必去夺生人­精­元了。”

鬼哥一惊道：“这是夺人­精­元的法术？”

药灵一笑道：“那是自然，而且是专夺修士­精­元灵元。若是修为相当或高于被夺之人，还没什么风险，若想越阶夺元，那可就悬了，很容易受其反噬。就算是成功，那痛苦也是生不如死。所以就算是魔道之中，也少有人敢修炼。”

“那我要去夺谁？”鬼哥听他说的可怕，不由得有些惧怕，不免想到了鬼魂之类。

药灵淡淡道：“你已经积蓄了不少木属­精­元，自然是夺一些古树最为适合。你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步入炼气期，非三千年以上的老树不可。”

“三千年！”鬼哥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药灵继续道：“这看这大好黎山，区区三千年古树一定不少，就算是万年古树，也应该找的到，到时候就看你的运气了。”

“这个.。三千年的古树，不会成­精­吗？”鬼哥小声问道。

药灵笑道：“嘿嘿，要是这般容易，大山之中岂不树妖成群了。只是生机强寿元多没用，没有灵气也只能是块木头而已。上古之时，灵气比如今强上百倍，树­精­也不算多见，何况如今∵吧，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个地方教你此术。”

鬼哥道：“离开此极­阴­之地，您老不就无法和我说话了么？不如你就在这教我。”

药灵道：“整个黎山之南，都是­阴­地。所谓极­阴­，不过比别处­阴­气盛了几筹而已。据我估计，此山八成有一个真正的极­阴­之源。只有找到这个地方，我才能施展灵念，将法诀灌入你的魂识。否则仅是这法诀，就有上万字。就凭你，没三五天是记不下来的。”

鬼哥闻言略感头大，上万字的法诀，三五一定记不下，三五年还差不多。

鬼哥又问道：“要是您老不在，我怎么知道哪是极­阴­之源。”

药灵答道：“极­阴­之源，必生奇寒。你是阳煞之体，遇之必有感应。如果感觉到心烦血燥，骨中发热，应该就离它不远了。只要进入范围之内，老夫自然会帮你确定。”

鬼哥神­色­极其复杂，远远看了看乔玄夫­妇­的坟墓。召来小臭，径奔黎山。

黎山只是一个统称，其实如一条长龙般，横卧延绵。黎山一脉奇峰无数，南北两侧名闻当世的便有九座之多。而黎山深处，更有不少根本无人涉足之地。而且几乎整个黎山，都被林木覆盖。因为地势险要，只有少数的边缘较平缓之处，有砍伐的痕迹。而方圆千里的大山，绝大多数都是深山老林。

要从这么大的范围寻找一个所谓的极­阴­之眼，即使有小臭为助，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值此秋末时节，又正起异风，数十丈的高空，其寒可想而知。每当鬼哥得忍耐不住，便只能落下，打上几套菩提掌，活血驱寒。小臭似乎也感觉到了鬼哥的心情，尽管它也累的不轻，但却始终没有抱怨。

鬼哥先后找到了三处­阴­地，但都被药灵一一否定。按药灵的说法，极­阴­之源四周，连树木也无法存活，在树林中寻找是浪费功夫。时间一点点过去，鬼哥不免越发的焦躁。待小臭觅食之后，鬼哥将方向转向了那些荒芜之地，但始终一无所获。

眼看东方天­色­已经有些发亮，鬼哥与小臭已经将黎山南北两段，都已寻了一遭。鬼哥体内的寒气已经有些郁结，驱之不去，冻得牙关直颤，脸­色­青白。小臭也是累得越飞越低

，双爪越来越是无力，还有一次差点将鬼哥摔了下来。

鬼哥踏在一座无名山峰的峰顶，紧咬牙关望着东方。这些奇峰险崖，是他最后的希望，就算是再冷再累，也定要搜寻一遍。

小臭休息了一会，示意鬼哥，继续前行。这一次一气又是掠过了七八座山峰，眼见又已经靠近黎州，面前就是被称为黎山第一天险的落日峰，鬼哥与小臭再一次落下休息。

鬼哥一落地，就只觉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只觉满地冰雪，又冻又硬，冷风刺骨。鬼哥咬牙站起，抖个不停，只觉全身都快冻僵。

正当他犹豫，是不是要下山取暖之时，药灵的话语声传来。

“小子，你的福气不小啊，不过一夜的光景，终于是让你找到了。”

鬼哥一听这话，立时­精­神一振道：“当真？我怎么感觉不到。”

药灵说道：“嘿嘿，这极­阴­之源未必在你站立之处，恐怕是在这山峰冰雪之下。要不是你摔这一跤，我也感觉不到。你向各处走上几步，再试试看。”

果然，在药灵的指示下，鬼哥找准了方向，­阴­气果然越来越盛∵到二十步左右，地上已经几乎全是冰冻，鬼哥就感到热血如沸，全身的骨头都似乎在发热，一身的寒气竟是

不复存在。

“奇怪，这极­阴­之源竟会在山峰之顶，实在出乎常理。而且这­阴­寒的程度，似乎也有些过份了。再向前十步。”药灵一面指示鬼哥，一面略有疑惑。

鬼哥道：“只要是这里不就行了嘛，前面四五步就是大石头，您老快点传功吧，天都亮.。”

鬼哥话未说完，只听喀嚓一声，脚下一空，整个人猛然栽了下去。

鬼哥连续数次重重撞上石壁，以极快的速度掉落。这才发觉，自己坠下之处绝非一个冰坑，而竟是一个如水井般深不见底的地洞，又窄又直。

“小子，别慌神！用你的掌法击打石壁，卸力之后想办法撑住身体。”

药灵猛然大喝，鬼哥这才如梦方醒。当即手脚并用，连续施展‘震顿击’‘破空击’等武诀，连连击打洞壁，缓卸下坠之势。

亏得此洞颇窄，否则纵然武功盖世，也无计可施。鬼哥的双脚的鞋底尽数磨破，手脚肘膝都是鲜血淋漓，终于成功止住下落之势，将自己卡横卡在洞中。

一阵火辣的感觉从伤口传来，痛的鬼哥不免呻吟出来。眼见上方的洞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虽不知已经坠下了多深，几百丈怕是有的。

若是平时，鬼哥或者还会尝试向上攀爬，但此刻整夜奔忙，又经了这么一场，实在已经筋疲力尽，全身又尽是伤痕。小臭虽然还在上面，却也不大可能救得了他。

鬼哥一刹那间，似乎想到了许多事，不由得长叹一声。

“老鬼，老鬼，你还在不在？”鬼哥问道。

药灵哼了一声答道：“怎么不叫前辈了。”

鬼哥笑笑道：“你也知道，我那是嘴不对心，拍你的马屁。你把我诓到这么个地方，我不骂你也就算很客气了。”

药灵也是大笑道：“恩，这也说的是。”

鬼哥道：“我想问问你，乔老满说，我这个阳鬼，是炼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药灵略一沉吟道：“看来你还是想到了，不过老夫的记忆里并没有这种功法，应该是后世之修所创。不过你除了身具阳煞之外，我并未感觉到什么异常。这阳鬼之称嘛，一时

倒也不大明白。”

鬼哥笑道：“听他的意思，我爹把我炼成阳鬼，是为了增进修为，不过我落在他手里这些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真是奇怪。唉，算了，人人都叫我瘟死鬼，想不到其实是

个糊涂鬼。”

药灵也笑道：“你不觉得这个地方不错么？”

鬼哥一撇嘴道：“我也没得选，错不错也就是它了。”

药灵道：“不错，那你就下去吧。”

鬼哥皱眉道：“下去？你怎么不劝我试试往上爬。”

药灵道：“上去­干­什么，你找的不就是这么？小子，你就没有感觉到，这里与外面有什么不一样么？”

鬼哥一怔，想了一想道：“似乎确实不一样，我听说人到临死，脑子都特别清楚，这好像叫回光返照。你还真别说，这个洞里倒是不闷不臭，反而有点清新气。”

药灵道：“你这小子大运亨通，连老夫都有些嫉妒了，要不是住在你的神庭，我真要怀疑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也叫大运亨通？到底什么意思？”鬼哥听他不似玩笑，心中不禁又起了希望，连忙追问。

药灵哼了一声答道：“这个极­阴­之眼，乃是灵眼。此眼之中，充斥着灵气，你头脑清明与闻到的清新，便是无数修士苦修的灵气了。”

鬼哥听他说的虽然听起来不错，但与如何活命全不相­干­，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竟是哑口无言。

药灵继续道：“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原本让你寻找这极­阴­之源，老夫还要借此源­阴­力平衡你阳煞之力，才能挤出一丝灵气，为你传念。不过有了这个宝地，就不用这么麻

烦了。恩，功夫也差不多了，咄！”

鬼哥只觉眼前一花，只觉眼中无数符文如铺天盖地般的压将下来。只是瞬息功夫，脑子里就多了许多怪异的法诀。虽然不懂，但却字字清晰如在眼前。

可是就是这么一恍惚，鬼哥的手脚忽然失力，猛的又坠落而下。鬼哥大惊之下，连忙伸手去撑，只是这一下用力虽大，但却是剧痛钻心，连忙缩了回来。

鬼哥一缩手便知不妙，可是还未待再撑，便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未曾再落，而是飘浮在这空洞之中，而且隐约感觉到下方一点轻轻的浮力，在托着他。

“这这这.。怎么回事？”虽然全身都还在痛，鬼哥还是怀疑自己是发梦。

三五 造化

药灵道：“你进入这灵一盏茶的功夫，此时体内充满了灵气，此刻托体不沉，有什么好奇怪的。”

鬼哥张大了嘴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能不能飞出去？”

药灵道：“越向上，灵气越稀，自然也就托不住你，出不去。”

鬼哥问道：“那怎么办？”

药灵冷哼道：“出去？这样的宝地，错过了要遭天打雷劈。老夫让你下去，你难道没听见？”

鬼哥一瞪眼道：“喊什么喊，上不去自然是要下去。老子只不过歇息一下，皇帝不急太监急。”

药灵为之气结之际，鬼哥团身换了个方向，大头朝下，扶着洞壁爬将下去。

但没过两三丈，就感觉到阻力越来越大，到五六丈时，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得数息才能前进一尺。而洞壁也越来越光滑，极少有能借力之处。

这向下之路，竟也是艰难无比。鬼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若不与药灵斗口，将这股沷劲发挥出来，恐怕早就止步不前了。

好歹爬了二十余丈，鬼哥周身的压力已经奇大，就再进一寸也难。但却望见，前面三丈之处，窄洞便开阔起来，似乎别有洞天。鬼哥抽出背上长剑，借长剑锋锐，刺入石壁，一点点向前移动。

就这三丈距离，鬼哥耗了不知几个时辰，终于抓住了洞口，双手猛然一撑，整个身体便轻飘飘的滑了进去，所有的阻力消于无型。

这是一个圆型的石窟，阔约五六丈。窟顶连接正是这条不知多深的石洞，而窟底却是一个湛蓝的水池。水池之上架着的三尺宽十字桥，支点都在窟壁之上，甚是奇怪。

而无论窟壁之上，还是十字桥上，都密密麻麻贴着无数金黄­色­的纸符，每一张纸符之上，都是用鲜红的朱­色­书写的符文。

鬼哥轻轻飘落在十字桥上，只觉口中­干­渴，便想俯身去掬些水喝。

却不料药灵蓦然喝道：“碰不得！”

鬼哥又被吓了一颤，但靠近水面的双手，却感到了一阵异常危险的寒意，双手之骨同时传来一阵炙热之感。鬼哥心知药灵说的没错，这水邪门的很，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小子，此地是天大的造化，但不是什么万全之处，你还是不要乱动，让老夫先看看再说。”药灵语气严肃，让人不容置疑。

鬼哥无法争辩，只好乖乖的仔细把四周看了一圈，只是这洞里实在简单的很，几乎一眼便看的尽了。

“老鬼，看的怎么样了？”鬼哥看了一时，试问道。

“恩，差不多了。果然与老夫想的不错，这个灵眼，是有人生生造出来的。不过此处确实原本为极­阴­之源，这桥下便是碧幽之水。不过寒气已经完全被此桥镇住，否则以此水之寒，恐怕你稍一碰触，就会全身冻成一块冰。”药灵一本正经，老气横秋。

鬼哥一吐舌头道：“连我这阳煞之体也抵不住？”

药灵道：“阳煞只是个名称而已，你有这个根基，修为却还差得远。将来若能修成极阳金身，才能真正不惧此水。”

鬼哥虽然不懂，却也只点点头问道：“那现在­干­什么？”

药灵一笑道：“你来此处，不就是为的修炼么？将来你若修行有成，就会明白你今日的机缘有多大，这个灵眼，简直就是为你而造的。

嘿嘿，我老人家当年如果有这种机遇，恐怕早就证道成圣了。如今虽也能得些好处，唉，却也只能坐看你的造化了。你走到十字桥心，将那四张灵符揭下。”

鬼哥听这老家伙所说，也是心中发痒。依言走到桥心，看见四张一样的灵符，互追其尾而贴，便伸手去揭。哪知刚揭开其中一张，四张灵符便齐齐飞起，转了半圈，便立时化为四道金光，垂落下来。

金光之中，缓缓浮现鲜红的字迹。

“此极­阴­之眼，乃盗取之物，惟除魔所需，不得已而为之。然此玄­阴­魔魂难诛，非一甲镇杀而不灭。故借碧泉之力，布此返阳之阵。”

“君即来，而逢此魔未灭，足见修为至高，请除之，以慰吾殉道之灵。君若至，而此魔已消，则惟缘天命。”

“所遗殆笑，从君所愿。唯引泉之器，其物大凶，不宜妄动。慎可再慎，好自为之。”

“天意唯正，大道唯真。道消之残，尚念转世归来，以临此魔伏法，震悚宵小。血书留君，能笑吾人之痴绝耶？后世道友来此，因缘不浅，上玄宗闻思归顿首。”

四道金光所化的符字，缓缓沉下碧幽泉之中，不见踪影。

鬼哥虽不识字，但药灵却是一句句念出来，抑扬顿挫，颇有些人间正道的高大。可是鬼哥一听到闻思归之名，一股凉气从尾巴根直升到天灵盖。

“闻思归，这个名字还不错。不过此人还真是有些手段，竟然用这极­阴­返生极阳，再用极阳来磨灭玄­阴­魔魂。布下这么大的阵势，至死还念念不忘。可惜啊，不能与此人见上一面，看看他有何手段，敢对我魔道如此渺视。”药灵言下虽然很是佩服，却也有三分不忿。

鬼哥结结巴巴道：“老鬼，这个.。我的大名也叫闻思归，是我听书的时候给自己取的。”

“什么？”药灵也吃了一惊道：“世上真能有此诡异之事，不可能，在这个阵法里，他必然魂飞魄散，岂能再轮回转世。你这个名字是胡乱取的，不能做数，你的原名是狗子。”

鬼哥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是狗子，咱们还是练功吧。”

药灵道：“恩。此阵是返阳之阵，不但灵气极为充足，对你的阳煞之体更有莫大好处。如此一来，必是事半功倍。”

药灵说话音，鬼哥脑子里忽然又多了一篇法诀。

“修行，所修的就是灵气。传说在远古之时，天地间灵气极厚，那时修士可以直接领悟灵气的玄奥。但是自上古以来，世间灵气渐稀，修行也就倍加困难起来。”

“单说这入门的炼气期，就是后来被迫划分出来。炼元化灵或者炼­精­化气，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将­精­元炼化成灵气。但因为世间灵气稀少，­肉­身中的灵气也难以长存。所以炼气期内，不但要炼化，而且要用­精­元为法印，将灵气封闭储存在体内。”

“以一股­精­元封印一道灵气，便可踏入炼气一重境界，此后的进境，依此类推。这封印之法，是一位奇人所创，专为收纳灵气，更是以人之­肉­身为据。

因而这结印法诀，天下大同，所有人的封印大小，盛纳灵气多少，都是同样的。但从第二重开始，每重封印大小都将倍增，所需要的灵气自然也要相应。听得懂么？”药灵讲解虽然不多，但却­精­准简练。

鬼哥点头道：“就是说一个四重，等于两个三重，四个二重，八个一重。”

药灵道：“灵气的多少可以这么算，但真实的力量却又不能这么说。因为灵气越多，可以施展的法术也越多，威力也越大。

正常来说，一个四重境界，至少也能同时匹敌五个三重，二三十个二重境界，一重无论多少，都没有用。但当此末法之世，术法传承遗失了许多，杂野之修恐怕没多少能接触到完整的法卷，这个差距应该会小一些。”

鬼哥倒没细想，自己即使修成封印，也不过是一重境界。对药灵所说，也是似懂非懂。跟着点头道：“我记住了，咱们开始吧。”

药灵道：“且不忙，听我说完。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别人，你就不一样了，无需走与他们相同的道路。”

“什么？你啰里啰嗦半天，说的全没用？”鬼哥闻言几乎跳了起来，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嘿嘿，小子，你激动什么。你想想，就算你封印结成，不过一重境界，有什么用？而这里如此浑厚的灵气，你只取那么一点点，岂不是太浪费了么？

老夫接下来要传授你的，是当年老夫自创的缩灵大法，当你把这里所有的灵气都收为己用之时，你起码会给我老人家磕上一百个响头。”药灵得意洋洋的大吹法螺，倒真把鬼哥弧了。

鬼哥意外之余也有些惊喜，但还是问道：“你不是说每重封印盛纳的灵气都一样么，弄过了火，会不会把我撑死？”

药灵满意的笑道：“你这小子还算有脑子。不过你放心，如果连这点都办不到，还叫什么缩灵大法。而且你的­精­元远比常人深厚，结印之时，多废几翻功夫，只留一个气门就好。

况且，你没见这里如此多的灵符，很多都是封印符，外面连一点气息都没有，一会随便贴几张在身上，不会出半点问题。”

鬼哥闻言大喜，当即按药灵的指点，开始修习。缩灵大法原是一门强行拘引灵气的法门，魔道中人以此法修行，便可获得远比普通同阶之修更强大的实力。

此法既是魔道之法，其实也是有利有弊。炼气期的封灵法印，需要消耗海量的­精­元方可稳固。封印的灵气越多，也就越难控制。即便有缩灵大法，如果自不量力的拘引常人数倍的灵气，八成会封印自破，爆体而亡。

鬼哥不明就里之下，被药灵所诓，此时竟欲将千倍于常人的灵气拘引入丹田，实是极度危险。但有一点药灵没有骗他，此地封印灵气与护阵的灵符，不下百张之多，待他拘灵完毕，只要以此符镇守，还是非常稳妥的。

药灵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即便鬼哥能任意摄取­精­元，要化蕴灵气仍是一份极为艰难的过程，资质悟­性­稍差者，穷毕生之力也往往没有多大进境。

但鬼使神差的掉进了这样的灵眼，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

三六 似若轮回

如此庞大的灵气，已经抵得十数个炼气十重圆满修士灵力的总和。如果能尽数收取，此后鬼哥只要有足够的­精­元凝结封印，到时再层级将灵气外放，起码在达到开元境界之前，根本就不需再担心缺少灵气了。

但这就牵涉到，灵气运用的问题。常人封灵，都会将封印留下几处气门，以便应对各种灵气消耗时候的需要。

普通修士按步就班，通常会留有八个气门，是为炼气八门。这八门同时开放，便会发挥最强的实力。可因为灵气有限，实在是持续不了多久。

如果封印中灵气过盛，魔门中通常的做法是直接封死数处，避免控制不住的危险。所以药灵虽然让鬼哥拘压如此海量的灵气，必须让他只留一个气门。

在药灵九实一虚的讲授之下，鬼哥之丹田气海中，一个指甲大小的­精­元封印渐渐成形。鬼哥运用刚刚学会的内视之法，隐约看见这封印金光闪闪，似乎有种灼热之感。但是遍体舒适，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竟不知不觉生出几分向道之心。

随着一缕缕灵气不断的被收入其中，鬼哥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竟然自行在石窟中飘浮起来。全身的毛孔之中，似乎有一种气息正在外放。而一身的筋骨，都散发着热气。

“小子，先暂缓拘引灵气，借此返阳之力锻骨。”在鬼哥拘引了近半灵气之后，药灵忽然叫停。

这返阳阵法，是借碧幽泉水的极­阴­之力而生至阳，正与鬼哥的阳煞之体最有益处。若非他的体骨在蕴灵的同时，也在飞速的强大起来，恐怕药灵早便阻止他了。

但他一次拘引了此眼半数灵气还未停止的举动，还是让药灵大为吃惊。

按药灵的估计，这会鬼哥已经应该感觉到封印不稳，丹田胀痛才对。可是鬼哥闭着眼，似乎浑然不觉，脸上反而现出飘飘然的表情来。药灵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但记忆残缺，终究是想不起来。

此时药灵发觉，此眼的阵法随着灵气的缺失，返阳之力也有所减弱，这才出言指点鬼哥。

鬼哥按着药灵的指点，以灵气打出四道指风，将十字桥上四张灵符激起。果然，十字桥的气息轰然而起，一阵炙热几乎让鬼哥睁不开眼。

这是强行催发返阳阵法的阵诀，也是当年闻思归设下的最后杀招。如若那玄­阴­魔真能敖到封印之力减弱，欲逃出此阵，那么此阵最强的极阳之力就会被自行激发出来。

而且鬼哥进来的入口，便是这股极阳之力的引动之口。若非鬼哥生就阳煞之体，早就引动了阵法，而被轰杀了。

如非有这种体质，就意换了任意一个人，也不会丝毫无碍的进到此处。即使能勉强进入，也多半会被上千张护阵符法群起而攻之。

不过当年的闻思归绝对想不到，二百年后，居然有人轻而易举的来到阵中，而且还利用这种方法锻骨炼体。

鬼哥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全身都似着了火一般，周围的气息便如火焰一般炽烈。鬼哥全身的骨头都在吱咯做响，似乎感觉到骨头每一瞬间都在随着无数次击打，一次又一次被碾碎。

“小子，身毒一次洗净，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命，你给我坚持住。”药灵见一缕缕微微的黑气，不断从鬼哥毛孔中散出，随即便被炽热的阳气化为虚无，这才满意称赞。

但鬼哥只觉心头一阵阵剧痛，似乎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往出钻一般，这种剧痛，实在非人能忍。不由自主的狂吼起来，原本已经极其稳固的­精­元封印，此时立时颤动起来。

“怨灵种魂术！你竟然被人施下了如此歹毒的法术。”药灵蓦然大喝。

鬼哥的脸与身体，不断的扭曲，几乎已经听不到药灵在说什么。似是看到心中有一个可怖的存在，正在其中不断的撕咬。返阳大阵似乎也有所感应一般，极阳之力威能再盛三分，达到了至高

“小子，老夫豁出去灵元大损，助你一次。你立刻用灵符镇住丹田，只要你自身不乱，此阵自会灭杀这怨灵。”

药灵大声喝呼之下，鬼哥隐约见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扑面而来，随即心脏便疼痛稍减。但耳中却隐约传来鬼哭怪嚎，极为凄厉恐怖。

鬼哥头昏脑胀之际，终于勉强寻得一线清明。按药灵所说，寻到一张封灵之符，贴于脐上。已经破损了多处的­精­元封印，终于稳定下来。鬼哥连续在腰际贴上了八道灵符，强自打坐之下，释放灵气，保护心脉。

就在此时，返阳大阵忽生异变。洞窟中数百道灵符齐齐自行飞出，化做百余个神威凛凛的天兵的虚影，转着鬼哥齐齐旋转。不过数息功夫，返阳大阵所有的极阳之力，都被凝聚在这些天兵身上。

这百余天兵全身金光迸放，齐齐大喝一声，化做无数道丝丝金光，一齐向鬼哥胸膛­射­去。

鬼哥正苦苦强撑，哪还有余力抵抗躲避，眼睁睁看着这些金光瞬间穿入身体，直刺心脏。

鬼哥的耳中传来一阵轰鸣，但不过刹那，鬼哥便失去了耳觉。鬼哥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在心中爆发，全身剧震之下，一口黑血喷将出来。

鬼哥隐约间看见，似乎有一个支离破碎的恶鬼，随着那口黑血，划出一条曲线，落在了碧幽泉中。挣扎了几下，便被冻成了一缕蓝冰，随即沉入其中消失不见。

鬼哥只觉神疲乏力，强自眨了眨眼睛，一头栽倒。他的心脏之中，一团鲜血缓缓蠕动，正发出一丝丝翠绿之芒。

黎州东南的一间地下密室中，灯光幽暗。

一个英俊的白衣男子正左手捏诀而坐，而右掌之中，却握着一颗黑­色­的石珠。

但突然之间，这男子只觉黑石珠传来一阵奇热，随即竟有几丝金光透出。

这男子暗叫一声不妙，手中黑石珠啪的一声，碎成了灰粉。而他的右手也被几道金光穿透，鲜血长流。

“不可能！是谁？是谁！给我出来！谁能杀死阳鬼.。”这男子狂喝之中，几乎歇斯底里。拳掌乱挥，将四壁的三面都打得残破不堪。

这男子发了一时疯，渐渐平复下来。喘息之中喃喃道：“他们这点本事，让阳鬼睡上十年八载可以，但绝没可能将其诛灭。居然在这个时候.。一定还有厉害的对头，去给我查出来。”

暗室里灯火一暗，似有几道影子从油灯中闪出，没入黑暗里。

鬼哥茫然间醒来时，只觉全身一阵燥热，这才发觉洞窟中已经换了一副景象。

原来这一番变故，返阳阵法威能与灵符尽数耗去，此时已经有些压制不住碧幽泉的寒气。十字桥的边缘，已经能看到轻霜。

“老鬼，老鬼，你死了没有。”鬼哥想起刚才之事，连忙叫道。

“哼，老夫神通广大，岂是你这小鬼可以测度。不过老夫还真没料到，这闻思归不单是个符师，还是个阵师。”药灵颇为不屑，但语音却明显衰弱了许多。

鬼哥道：“老鬼，我的阳骨发热了，这下面的寒气怎么散出来了。”

药灵道：“恩，此阵不单灵气为你所取，而且为了筑就你这副无垢阳骨，阳极之力也已经耗尽了。这个阵法想来已经镇不住碧幽泉的­阴­寒，看来咱们要抓紧了。”

鬼哥道：“我感觉缩灵之术，越施展速度越快，应该用不了多少功夫。刚才被烤了个九分熟，现在反而觉得浑身是劲。”

“嘿，那是自然，本身灵气越厚，拘灵的速度就越快。不过你这小子真是有眼无珠。你以为这洞里，那点灵气和极阳之力很了不起么？狗屁！大错特错！我告诉你小子，这洞里真正逆天的宝物，是你脚踩的这座十字桥。”药灵得到机会，自然也要占些便宜。

“宝物？这家伙.。这也太大了吧，恐怕弄不走。”果然如药灵所料，一听说还有宝物，鬼哥果然没有反击，而是在琢磨能不能弄走。

药灵大咧咧道：“小子，你听说过十大阵图么？嘿，你这废材自然不可能听说过。这么跟你说吧，十大阵图中的每一幅，都有无上的威能。即使当年的老夫，落在任意一阵之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三七 修罗十刹

“您老是说，这个十字桥，实际就是一个阵图？”鬼哥有求于人，显得十分恭敬。

“确是阵图，但似乎不属十大阵图。”药灵不冷不热道。

鬼哥也知道，这老家伙有这个毛病，凡事不喜一次说完，也只好继续请教。

药灵得意道：“十大阵图，当年老夫有幸见过一幅。这个阵图，其威力应该不在十大阵图之下，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看这个阵势，阵图必然是已经残缺，但可以肯定的是，阵图必是原图，而非仿品。否则绝不可能役使天地极阳之力到如此程度。那最后的斩杀之力，将老夫的一缕分神都灭的­干­­干­净净。有它在手，你的修行之路会平坦的多。”

鬼哥听他说的如此厉害，虽然暗自欣喜，但这老鬼迟迟不说收用之法，无奈下只好继续俯首受教。

药灵继续道：“你先不要收取阵图，此阵一去，这极­阴­之力便会涌出，此洞中许多灵符就都浪费了，不拿白不拿。你看那桥头四角之上，各有一张奇门符，符后必然也藏有法宝，要先行取出。否则一旦此洞崩溃，可就来不及了。”

鬼哥依言走到桥头，指上凝聚一缕灵气，点在奇门符之上，果然应指而落，露出一个小小的壁洞来，其中竟安安静静放着一只­精­美的银戒指。鬼哥笑着试了试，将其戴在食指之上，甚是满意。

这戒指乃闻思归所留，自然不是凡物，而是一枚‘储物戒’。按药灵所说，其内少说也有一倾之地，除了生灵以外的任何器物，就连法宝法器都可存放其内。

鬼哥一连揭下三张奇门符，其中所藏竟然都是储物戒，虽然样式各不相同，但却也有所失望。而且经他查探，储物戒虽能储物，但其内空空如也，竟然什么也没有。

鬼哥揭下第四张奇门符，登时叹了一口气，符后居然还是戒指。此戒虽然镶着宝石，看来极为贵重。但实际上也是一枚储物戒，可惜也是空空如也。照药灵所说，此戒可以滴血认主，马马虎虎能算是法宝，但其中空间极小，只适合存放储物戒。此戒只有一点好处，就是除了他没人打的开。

鬼哥在药灵指点下，如同演练身法般，将洞中灵符搜刮一空。粗略一数，竟然有七八百张之多。而事实上，灵符也有等阶之分，并非威力都一水平齐，可喜的是，这七八百张灵符，竟然几乎全是上品灵符，甚至有数十张是极品。鬼哥按着药灵的指示，分为攻杀、护身、加持、逃遁四类，分别放在四个戒指中，然后又指点他使用灵符的技巧。

鬼哥灵气一动，一张飞剑符已夹在二指之中，心念所至，随手指向空处。一道三丈之长的剑影嗡然出现，破空而去，将石窟之壁刺出一个人头大小的洞来，不知多深。

鬼哥目瞪口呆之际，只顾惊讶这灵符的威力，却完全没有在意，此符中的灵力已经一次尽耗，就此作废≡然也不会知道，任何一个二三级符士看到这个情景，都一定会大呼败家，心痛不已。

鬼哥试了几十次，废了十几张灵符，这才感觉顺手。尤其是听药灵分析土遁符的用法之时，心里的石头这才算落地。

寒气越来越盛，在药灵催促声中，鬼哥再次施展缩灵大法。不过这一次，速度就快的多了。不独是因为鬼哥本身的灵气已然颇厚，而且他的­精­元封印，在先前已多处破损。虽然尽了最大努力修复，但这封印一旦成形，便再也无法更改，甚至此后每一重封印，都不可与第一重有半点走样。否则无法融会贯通，反而各重封印间的灵气容易冲撞。

鬼哥此时的封印，合共九个气门，有大有小，方位不一，没规没矩，还有圆有方。这个状况，就连药灵也十分无语。照药灵估计，九门齐开之下，鬼哥几乎能发挥炼气二重时的最大灵力。

但在控制之上，却比寻常八门要困难数倍≥然鬼哥腰上贴了数十枚封灵符，可一旦需要运用大量灵气，不免还是要将封镇符力撤去才行。如此一来，未免还是有大大的隐患，暂时却也没有法子了。

鬼哥于物我两忘之中，将最后一丝灵气完全收纳，关闭气门，激发全部三十六张封灵之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寒气上升越来越快，鬼哥双脚一阵火热，眼见寒霜已经蔓上了桥面。

“小子，是时候了，收了阵图，离开此处吧。”药灵见他功行基本圆满，出言提醒。

鬼哥却挠头道：“怎么个收法？”

“你已经是个炼气一重的修士了，居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血脉之力么？真他娘的是个废柴。”药灵似乎极为失望，竟破口成脏。

鬼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默默感应之下，终于有所发现。

鬼哥转过头来，只见脚下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珠⌒细一看，才发现竟是刚才自己所流的鲜血。此刻这鲜血自行凝成一个血珠，竟缓缓浮动起来。

鬼哥随着这血珠的感应，终于发现，石窟洞壁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一般。只是这感应太弱，并且时有时无。与此同时，药灵将血祭的法诀灌入他脑海。

“把你的心血驱出来些，想要收取这等神物，非血祭不可。”药灵大喝道。

鬼哥虽不知具体如何做法，但此时心念一动，心脏立时猛然一跳。鬼哥只觉一阵剧烈的隐痛，随即口中一阵苦味，立时吐出一小口深绿的血液来。此血一出，立时散发出缕缕碧光。

“果然如此，灵气一足，心血立时呈现木属灵­性­。小子，你这木灵体指日可待啊！”药灵看见此血，似是大为兴奋。

鬼哥捂着胸口道：“老鬼，我怎么觉得心里越来越痛，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

药灵没好气道：“少废话，不就是损失一点心血嘛，休养几日就好了。你现在立刻通过心血呼应阵图，快！”

鬼哥勉强忍着疼痛，意念集中在心血之上。果然，一股极为巨大的波动，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几息的光景，整个石窟都在颤抖摇晃。

“准备好土遁符，收了阵图这里就会垮塌。”

鬼哥只感觉心脏如欲撕裂一般，狂跳不止。石窟的震动更为剧烈起来。

忽然，一块奇形怪状的白­色­碎屑从窟壁中跳出，瞬间就附着在半空的心血之上。鬼哥大叫一声，两眼翻白。

随即，不少一样质地的碎屑，不断从四面八方跳出，尽数聚向鬼哥的灵血。

鬼哥一瞬之间，几乎感觉心脏被大锤连续击打了数十记，痛得额上青筋暴起。

“哈哈哈，老夫果然料事如神，这阵器已经完全破碎，威能千不存一，否则哪容得你这小子染指。”药灵大笑声中，极为得意。

鬼哥就算再傻，也明白刚刚又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此时只见那数十块碎屑，与自己的心血交融一处，缓缓变动之下，极快发出白绿相交的美妙光华来。

鬼哥心中的疼痛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寂静。仿佛于一瞬之间，看遍了千年万年的安宁。这是一幅画图，一望无尽的平地上，盘坐着一个个身影，每一个都端然不动，一无声息。

修罗十刹图！

当阵图的名字出现在鬼哥脑中，阵器碎屑与心血的融合便已完成。一块散发着白绿光泽的玉佩飘浮在半空，玉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尽数由一条条碧绿的丝线粘补，虽然斑驳，却散发着一种难言的气息。更为诡异的是，这块玉佩的边缘，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弥合如初。

药灵极其夸张惊讶道：“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阵器竟然在被修复.。”

鬼哥一把将此玉抓在手中，脚下的十字桥随即轰然崩溃，一块块碎屑化做一道道白光，不断投入到玉佩之中。

一阵奇寒如浪涛般涌起，整个洞窟瞬间布满一层霜。鬼哥脚下黄芒大做，上方的沙石也滚滚而来，几息间将此处完全掩埋。

呯！

一道人影从落日峰的冰雪中穿出，高高跃起，重重摔下，正是破土而出的鬼哥。

鬼哥抖了抖头上身上的土和雪，当空一声清脆的长鸣，一只大鹰滑翔而至，直落在鬼哥肩上，自然是灵鹰小臭。

鬼哥笑道：“怎么了，才这么一会不见，就想我了。”

其实鬼哥从凌辰坠入，此时已经又是深夜，几乎在其中过了一整天，但小臭一直没有离去，只是在这峰上盘旋守候。小臭把头挨向鬼哥，在他肩膀上蹭了两下，以示亲热，同时胡鸣乱叫，说的是鸟语鹰言。

鬼哥心下一阵感动。

这是又一个黑夜，但却不再寒冷。落日峰上雪英飘零，在月光之下偶现晶莹。鬼哥抬起头，想要去寻找它们的来处，终究看不透这漆黑后的遥远。一片雪落在他的手心，宛若梅花，只不过眨眼功夫，就融化了。鬼哥在这一瞬之间，仿佛将自己这十年都融在眼里。

三八 参­精­

鬼哥此时身毒尽褪，锻骨化阳。更是顺利成为了炼气修士，脑筋一下子清灵了百倍不说，耳聪目明更是远胜从前，隐约感觉到这副身体如铁一般坚实。可是越是如此，他越能感觉到自己的短处，那就是不识字。

用药灵的话说，这叫无知。没学问的坏处，那可了不得。试想若是一个修士，千辛万苦得到了一门法术，想修炼之时竟读不懂，那该有多土鳖。

这还算好的，如果似懂非懂，修炼时出的岔子，不是修为尽废，就是自损而亡，那乐子可就更大了。

当然了，药灵所说的坏处，从九天十地到­鸡­毛蒜皮。不过鬼哥显然也觉得此事十分严重，否则无论他怎么说，鬼哥也不会考虑的。

最重要的，是鬼哥的心血与阵器融合时那神奇的变化。据药灵推断，鬼哥在服下无方神酿后，血脉中已经产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单是一口心血，便能将那阵图修补完整。但这种情况，便是当年魔君也没有见过。单是这种力量，便已完全与天地法则相悖了。

不过这似乎还并非是全部，药灵大胆推测，鬼哥现在的血脉之力，绝不仅仅是修复阵图或法宝这么简单，似乎蕴有传说中那逆转光­阴­的神效。虽然今日初次发现，还不能确定。

但随着他修为­精­进，灵气愈强之时，其中的效力便也会更清楚的显示出来☆后药灵再三叮嘱鬼哥，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鬼哥一面听药灵为他讲解功法推敲现状，一面赶路。来到乔家­阴­地之处，掩去气息，果然如药灵所说，因为­阴­源没了封印，感觉到此地­阴­气比昨日强了许多。

不过黎州五怪显然已经布成了阵势，鬼哥一到边缘，就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种危险。只是苦于看不懂，未敢轻动。想想阵法既然还在，想必未曾发动。

鬼哥再返黎山脚下，寻了一棵粗大的老树，于树旁掘了一个土坑，进入其中闭目盘坐。双臂上如须毛发迅速伸出，与老树之根连在一起。

这夺元之术，不单残忍，更是霸道之极。一旦施展，不将对方­精­元灵元吞得半点不剩，就连施术者，也不易中止。

这棵老树已经约有七八百岁，但还不到盏茶功夫，就枝枯叶老，就连树根，也尽数萎顿。

鬼哥睁开眼，紧皱眉头。如此轻易就夺尽了此树­精­元，显然大出意料。但想到现在有灵气为根基，功法不免比预想厉害的多也实属正常。

而且这老树的­精­元，似乎也不如想象中的多。鬼哥跳出土坑，召来小臭询问几句，又向密林深处驰去。

这一次，鬼哥将位置选在了四株极粗的老树中间。如法施为之下，突然间发现，这四株老树，竟然也有了一丝灵气，而且竟然隐隐在抗拒他。鬼哥略加力度，便将抵抗之力消去，四株老树的­精­元如洪般滚滚倾泄。

这四株老树，粗壮之极，怕不有两三千年之龄。四树的­精­元，也比先前那株要强上数倍。鬼哥暗自点头之下，颇觉满意。身上的许多伤口，也在迅速愈合结痂，不一时便自行脱落，恢复如初。

而且皮肤也在以看得见的速度细腻起来。皮­肉­之中，竟生出无数纤丝，既非肌­肉­又非血脉，竟与树木中的纤纹一般无二。鬼哥几乎明显的感觉到，皮­肉­似乎渐渐厚实了起来。

鬼哥正自诧异之时，耳中忽然听得有人怒道：“何方狂徒，竟敢在此鱼­肉­老夫子孙！”

鬼哥纹丝未动，因为他并未感觉到一丝的危险。不过心下却暗暗称奇，听这个意思，恐怕应该是一只树­精­。这可是个稀罕事，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树­精­呢。而且鬼哥更想的，是试试自己的身手。

一个身材极矮的小老头，踱着步子从黑暗里走出。大头短腿，三绺长须，二尺不到的身子，竟拄着根五六尺长的拐杖。此时虽然帮做凶悍，但扮相实在是太过滑稽，完全没有威慑力。

小老头见鬼哥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他，长眉一挑，喝道：“大胆！还敢打老祖宗的主意。”

将手中长杖向地上一Сhā，一跃纵上杖端，立时口中念念有词，这木杖迅速变得粗大，化为一棵大树，数条巨大的根茎直入土中，同时也长出些枝杈来。但更多是如藤须一般，挥舞不定，似张牙舞爪。

鬼哥此时行功已毕，却见他始终虚张声势，没有实质­性­动作。当下从土坑中跃出来，灵气一动，二指间现出一张灵符来。

小老儿站在树顶，一见灵符，立时打了一个哆嗦。鬼哥催动灵符，一道棍影当空砸下。小老儿连呼带喝，大树的须条全部向棍影抓来。但须爪与棍影一经接触，便被摧枯拉朽般击断，瞬间就败下阵来。

小老儿眼睛猛瞪，一手拍在树上。大树呯的一声，立时化为那根长拐，被小老儿抓住，转身就化为一道青光而逃。

鬼哥早就在鞋中贴下了神行符，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又岂容他轻易逃掉，也是身影一动，便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小老儿逃跑的速度绝不寻常，鬼哥这神行符全力催动下，一息间几乎奔驰近百丈，也不过与他相当，想要追上却是千难万难。

鬼哥追了一时，也是大为郁闷，他虽然比这老儿快上一线。但无奈对方对这山林极为熟悉，似在自家庭院一般，东转西拐，绕来绕去，硬是让鬼哥追之不上。

鬼哥一怒之下，接连用出三张壁垒符。第三张一出，那小老儿急奔间一下子似撞在大墙之上，咕咚声中，便栽倒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鬼哥大笑之中，一把抓住小老儿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上仙息怒，上仙息怒啊，老朽知罪了，认输投降！”小老儿还在眩晕之中，急忙叫道。

鬼哥问道：“说，你是什么树成的­精­怪。”

小老儿连忙答道：“回上仙的话，小老儿不是树­精­，真身是。。这个一棵山参。”

鬼哥皱眉道：“这就奇怪了，你是个老参，怎么和大树攀的亲。”

小老儿答道：“上仙不知，我们天地草木，都属木族。老朽年长几岁，又成了灵，自然要尽力庇护同族。”

鬼哥听了这话，倒把他放下了。小老儿连连称谢，夸赞鬼哥是大善之人，有德有道，连吹带拍之下，鬼哥也对他客气了不少。

一番盘问之下，鬼哥这才有些明白，原来这老参竟然已经寻了他数日≡打鬼哥开始吸取草木­精­华开始，老参便有所感应。

因为这等方法，本就是木族所专有。起初老参还以为，是有同族的灵智之辈，来到了此处。但一番查看之下，又感觉不是。因为木族之中，虽也有得天独厚之辈能吸取同族­精­元，但大都不会伤及同族­性­命。

但是鬼哥却没在意这么多，致使许多木族生机尽绝枯萎而死，所以这老参才会在附近巡视。

这老参虽然修成了灵智，但道行确很低微，只会几种简单的化形与遁走之术，而本体又不在此处，只是借了一株大树的形体，遇见鬼哥如此凶悍之人，不免立时败逃。

老参于这片山林极为熟悉，听鬼哥问起这山中奇事，自然要说到这落日峰上的极­阴­之眼。此事他早便知道，只是受不住寒气不敢靠近。

二百多年前，闻思归于其中镇杀了一个大魔头，他也目睹了大半。并且十数年前，还曾经有人找到过此眼，但似乎没能进入其中。

老参为讨好鬼哥，自然是有问必达，哪里的树木有多少年份，有哪几棵已经初开灵智，哪几棵有化形的可能，都一一向鬼哥交待。

而且老参见鬼哥不像是不通情理之人，反而请求鬼哥，只要以后吸取­精­元之时留给木族一线生机，他愿以三千年修为相抵。

鬼哥听他说的可怜，不由得心下一软，不但答应了他的请求，而且还放其离去。

只是回头询问药灵之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只三千年成灵化形的参­精­，实是无价之宝。若能捉住，夺其灵元­精­元，起码抵得上百年苦修。

就算是生服，对寿元生机也有天大的好处。若是用来炼丹，那更是绝顶的主药。不管是何等修士，都不会轻易放过。

而鬼哥居然将到手的参­精­放生了。药灵心痛之极，大呼朽木难雕，败家玩意儿，脑子缺斤短两。鬼哥听他越骂越恶毒，连忙将灵气断去，只是心下也很是后悔。再想寻这老参时，早已经躲得无影无踪了。

三九 初露锋芒

鬼哥本来能好好休息一会，可是经过此事，这后半夜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直到天明，城门开放，这才径直来到码头。哪知刚出南门不远，小志与五六个小丐就呼喊着奔了过来。

“哎哟我的鬼哥，您老可算是来了，出大事了。”小志气喘吁吁的禀报，一脸的惶恐。

鬼哥见他们这一个个魂不附体的样子，甚至还有两个鼻青脸肿，冷哼道：“什么回事？”

原来鬼哥手下一个叫小勇的兄弟，这几日逛窑子上了瘾头，与春晖楼的一个妓汝打得火热。但昨日去时，却与另一个恶客起了冲突。小勇不但被人打了个半死，而且还被绑了起来，就吊在妓院的大厅之上。

小志等人闻讯虽欲前去帮手，但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又有高手坐镇，当即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此刻站在鬼哥面前的，就是花衣帮还能站起来的全部了。

虽然黎水帮、州司衙门先后曾来人请过鬼哥，但这位‘闻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志勉强算见到了齐三刀，相求之下却得知，这个修理他们的绝非寻常之人，而是从西域来此参加神鹰大会的武林大豪。就算是黎水帮，也轻易得罪不起，是以齐三刀也是无法出手。

鬼哥听罢，一声冷笑，转头便向城中走去。小志等人虽然也被打得不轻，深知那群西域胡人的厉害，但是见鬼哥如此血­性­，纵知不敌，也连忙跟在他身后。

可是没走几步，却又被守城校尉拦下了去路。

“这位兄弟留步，敢问可是花衣帮帮主，人称鬼公子的闻帮主？”

鬼哥正面带煞气，不但不答，而且冷冷向这人看去。这校尉被鬼哥寒冷的目光瞪了一个激灵，连忙又道：“下官张某，奉州司罗大人的二公子之命，请闻帮主在此稍候，罗二公子一会就前来拜会。”

“原来是罗兄找我，你告诉他我有急事，现在要去春晖楼。他要是等不及，可以到春晖楼来找我。”鬼哥说着，便迈步向前。

这张校尉愕然之时，他身后的两名卫兵却立时挺枪阻拦。鬼哥手臂稍动，两个卫兵只觉手上一松，两柄长枪便向天上飞去。三人大惊失­色­望向上方之时，鬼哥早已快步离去。

春晖楼是黎州数一数二的青楼，规模之大，几乎占了南丙街的一半。而且春晖九艳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个个­色­艺­精­道，年韶如花。除了这些头牌名媛，其余姑娘的姿质也普遍极高，是以生意异常红火。

再加上此楼有大河帮撑腰的背景，敢到这里闹事的，实在是不多。鬼哥也在纳闷，这些胡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虽然是清晨，但春晖楼向来不计昼夜，无论何时客到，都来者不拒。可此时大门紧闭，门阶左右各站了两个身材魁梧的碧眼大胡子护卫，显然也是那西域蛮子的人了。

鬼哥一声冷笑，径直向大门走去。一个大胡子护卫立时叽哩咕噜着拔出刀来，指着鬼哥。鬼哥虽不识字，却也知道他是在让自己滚蛋，估计更少不了威胁和谩骂。

当下步下发力，直向这大胡子冲去。这护卫只觉眼前一花，身体就被一股奇大的力量压下，猛然摔倒在石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其余三人见鬼哥抬手就将同伴打倒，立时齐齐拔刀，叫喊着向鬼哥砍来。

鬼哥根本没心情和他们纠缠，出手又快又狠，三人虽然极壮，但被鬼哥的掌力击中，却无丝毫抵挡之力的便被击飞出去。

轰隆声响，春晖楼的两扇大门，齐齐向内飞入。鬼哥这一手虽然用足了力道，但不过是想来个下马威，也没想到自己的双掌竟然有如此掌力。此时踏着门板负手走进，胸中倒也不由自主的暗暗得意。

破空之声从右方传来，鬼哥头也不回的一掌推出，正与一个钵大的拳头撞在一处。二力相撞，鬼哥竟感到了一丝疼痛。讶然转头之时，只见一个铁塔般的西域大汉，正与他拳掌相抵。

这大汉连连怒吼，拳上发力，却没有半点效用。鬼哥腕上一震，立时将他震的跌飞开去，摔了个四脚朝天。鬼哥这式‘震顿击’专破刚劲，这一下未能将这大汉震得吐血重伤，已经颇为意外，哪知这大汉一个后滚，立时又爬将起来。

鬼哥一笑道：“你老兄倒是长得真结实。”

这大汉瞪着眼喝道：“你是谁？敢。。名出来说。”虽然听得是中原话，但音调奇怪，语法错乱，不伦不类。

小志立时跳出来道：“傻大个，这就是我们花衣帮帮主，人称鬼公子的闻帮主。”

大汉还在思索话中意思之时，楼上花厅已经发出杀猪般的呼叫：“鬼哥，我在这啊，快来救命啊，兄弟要死了！”

鬼哥闻言立时出手，在这大汉发呆之际，来了一个双雷贯耳，直接将他震晕过去。再一个纵身，三步并做一步，瞬间越过三十级阶梯，奔上二楼花厅。只见小勇被赤条条捆得五花大绑，正吊在棚顶，脸面已经被打得像个猪头。

其下四把椅子上，早有四人端坐，周围更肃立着服­色­各异的两伙人，合共二三十个。

鬼哥赫然看见，大河帮伍老帮主正坐在主位。而他对面，两个装饰­精­美的胡服男子正有说有笑。伍老帮主见鬼哥来到，不禁眉头一皱，但却没有说话。这数十人中，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来理会鬼哥。

倒是一个胡人说道：“伍老头，你想好了没有，我的叔父拔都，愿意再加一万两黄金，买下你这春晖楼。一共三万两黄金，这样多的钱，已经足够你花用了，何必还要犹豫呢？我瓦图那可以替叔父向你保证，如果你不卖，这里将会被夷为平地，你连一文钱都得不到。”

“老帮主，下令开战吧！”大河帮的一个汉子怒喝道。

但他话音一落，一个胡服汉子立时跃出，抓向这大河帮之人。二人闪电般交手一招，这大河帮的汉子大叫一声，向后退去，左臂鲜血淋漓，出现皮开­肉­绽的五道伤痕。

这胡服汉子刚要进击，伍老帮主手中一抖，连茶带碗正打中他的侧脸，也将他打得鲜血淋漓。这胡人一个踉跄，随即怒目狰狞，大叫着将腰中弯刀拔了出来。

瓦图那微笑道：“扎朵，退下去。伍老头，你是一个帮会的首领，我不会让属下对你出手，那样是侮辱你。但是我们的实力，你是明白的，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如果拔都叔叔生气了，恐怕你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鬼哥眼见伍老帮主脚下一滩血迹，这才明白，原来伍老帮主已经受了伤。此时听这蛮子如此欺人，再也忍耐不下，喝道：“少放狗屁，你爷爷就很生气，这就要替你爹收拾你。”

瓦图那怔了一怔，随即咬牙喝道：“杀了他！”四名胡人武士立时拔刀冲了过来。

鬼哥哈哈一笑，展开拳掌，立时与这四人打在一处。这四个胡人武功果然不错，哪一个都不是三两招能够收拾，四人联手下威力更增。但鬼哥此时已是炼气修士，内力经过昨夜一番造化，无形中更是倍增。

此时施展菩提掌，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敌。少倾，鬼哥大喝一声，掌缘与弯刀碰在一处，竟然生生劈断了弯刀，斩在一个胡人胸口，将他劈得狂喷鲜血，倒在地上。

紧接着，旋身之际，一把抓住一名胡人的后腰，将他直贯出十余丈，摔下了二楼。而后俯身再扫翻一人，凌空一拳将他打飞出去☆后一个胡人，则被鬼哥捏住脖颈，生生闭过气去。

众人都见鬼哥身材肖瘦，却全然不料他的武功竟这般刚猛。此时见他将那胡人软软扔在地上，都只觉其神威凛凛，勇不可当。

那一直没有说话的拔都，忽然拍手鼓掌，叫道：“好俊功夫，想不到黎州武林，还真是卧虎藏龙。瓦图那，你去试试吧。”竟是纯正的中原口音。

鬼哥拾起一把弯刀，甩手直向棚上的小勇而去。弯刀划过吊绳，小勇便从两三丈高直坠下来。正狂呼乱叫之时，已被鬼哥一把抓住。小勇惊魂未定，只见鬼哥身后，那胡人已经走了过来。

“打你的都有谁？”鬼哥冷冷问道。

小勇闻言，眼圈里眼泪又流下来，说道：“就是他们，他们。。他们逼死了小翠莲.。”说罢嚎啕大哭。

鬼哥招呼小志等人，将小勇抬走医治—身面向瓦图那，目露凶光，问道：“你用哪只手打的他。”

瓦图那打个哈哈，抬起右手道：“就是这一只手，我捏断了他两根腿骨，又当着他面捏碎了那贱女人的喉咙，你觉得我的功夫怎么样？”

鬼哥点点头，连说了三个好，雄浑的气劲猛然间从体内爆发。

拔都霍然站起喝道：“侄儿，回来。”

但瓦图那却没这个机会，鬼哥的拳影铺天盖地砸了下来。瓦图那的鹰爪手虽然也极为凌厉，但却从没遇见过这般的打法。拔都的身影飘飞而来，倒真像是一只大鹰般，想要对侄子施以援手。但伍老爷子却焉能让他轻易如愿，六只梅花镖脱手而出，阻断了他的去路。

拔都大怒之下，袖袍连扫，立时将这些飞镖震开。但就这么一两息的功夫，瓦图那的胸膛脸面接连被击中四拳。这等重拳，一击即可伤人­性­命，何况重拳。但瓦图那内功底子颇为不薄，连中四拳不但未曾气绝，还欲伸手格挡。

但鬼哥盛怒之中，一把抓住他引以为豪的右手，神力迸发，竟直接从其肩上生生撕下。图瓦那惨嚎声中，同时被鬼哥一脚迎心撑中，肩上口中酒着血横飞开去，而后便如一滩烂泥般摔在厅角，再不动弹。

四十 困兽

鬼哥生平这是第一次与人近身搏命，颈间也中了一记锁喉手，现出三道血痕。虽然一股作气，将对手击败，可是反而有些心念慌乱。

只是看着瓦图那血­肉­模糊，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手臂。直到两个胡人武士在拔都命令下，抢上去将其抬走，鬼哥才缓缓回过神来。

拔都一被伍帮主阻住，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他没有继续驰向鬼哥，而是反而向伍老帮主奔去。

此时双方早乱战成一处，一众西域高手个个剽悍异常，大河帮群雄一交手便纷纷受伤。若非有伍老帮主在，恐怕几息的功夫就会溃败下去。

拔都一到，立时身如鬼魅，上前的两名大河帮帮众瞬时被他击毙。伍老帮主本就有伤，此时见拔都直冲他而来，虽是怒发冲冠，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二人闪电般交手数招，便又被拔都将前胸抓伤，鲜血迸流。

拔都趁他脚步虚浮，正要施展杀手，直向喉间一爪探出，去时只听得耳际风声。连忙变招，向身侧扫去。却是两只小酒坛立时被他抓得稀烂，随即便有一个拳头向他前心打来。拔都冷哼一声，与来人斗在一处。

此人并非鬼哥，而是一个极为面生的红衣青年，虽然英俊高挺，却醉醺醺的总是站不直。只见这青年满身酒气，跌跌撞撞，拳法稀奇古怪，一时竟连拔都也闹了个手忙脚乱。但也察觉出这青年拳法虽奇，然而内力却属平常。寻个机会，猛然间与他对上一掌。

这青年立做不敌，撤掌之下，面现殷红。拔都刚要抢上，却见这青年似噗的一声，向拔都喷来。拔都还在纳闷，这一掌虽然占了点便宜，却也未必能打得他吐血。

双袖一遮掩，随即闻到袖上传来浓烈的酒气，这才发觉是一口酒水。撤步后退间，只见这青年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火槢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此时众胡人武士已经将大河帮帮众打的满地找牙，若非鬼哥及时赶到，恐怕能活命的没几个，此时大部都带伤。拔都一停手，胡人武士也聚拢一处，双方一时间又陷入对峙之局。

拔都喝道：“来者可是酒公子沈醉？鹰王对阁下早有闻名，欲请阁下到府做客。”

这红衣青年不知从何处又提了一坛酒来，径自往嘴里灌去，嘿嘿一笑，懒洋洋道：“不问酒名问姓名，胡儿难解琼浆妙。生平只恨无知己，哪有闲情训尔曹？”

拔都虽然对中原诗文不大熟悉，却也能听懂如此浅显的蔑视之意，刚欲发作，却又听得楼梯处脚步声响。

“好句，好句。可笑世人生来醉，至死方知何处家。逢君共愿逍遥乐，同数孟浪井中蛙。”一个面目清俊的黑衣青年，击节踏上花厅，正是罗直意。

“罗兄果然名不虚传。”沈醉哈哈一笑，将酒坛直向鬼哥抛去，笑道：“这位仁兄，该你了！”

鬼哥一把抓住坛边，却是没敢答话，只能举坛狂饮。他击败瓦图那之后，其人凄厉的形象总在眼前挥之不去，到此仍心神不宁，正该喝酒压惊。只是这坛中还余大半，足有六七斤，他这一口气之下，竟然喝了个­干­净。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吃惊。

鬼哥却只觉酒劲上涌，将坛子重重摔在脚下。向拔都一指，大喝道：“揍他！”

鬼哥如同一头疯虎般，直冲入一众胡人武士中间。这七个胡人武士虽都向来以悍勇著称，但遇上这么个疯子，一时还真不太适应。这坛陈酿酒­性­颇烈。

鬼哥纵然已是炼气之士，一口气喝下这么多，也有些酒意上涌。是以这一番出手，不再瞻前顾后，心念清静简单了许多，可掌法上的威力却是大增。

罗直意等人见鬼哥如此神勇，敢以空手入白刃，在七八口利刀间如鬼魅般闪动，钦佩之中却也不免大为担心，就连沈醉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惊讶。不过他们可不知道，鬼哥早已经备好了护身符，就算当真败落，也没什么危险。

他之所以这么做，实是要借实战之机，苦练武功。但这几个胡人武士虽然武功不弱，对鬼哥却并无威胁，他身体中被种下的真气也就无法被激发。众胡人联手围攻之势，鬼哥十数招无法破去，看情形反而有些显得不妙。

罗沈二人见状，齐齐腾身而起，加入战团。拔都先前自恃身份，但此时却也不再客气，迅速与鬼哥等人混战在一起。

罗直意沈醉都是成名数年的青年高手，经验极为丰富，武功更胜鬼哥。若非对方有拔都的存在，这七八个胡人武士恐怕会迅速被三人放倒☆先是沈醉企图缠住拔都，好让二人有时间击败胡人武士。但拔都并不上当，反而出手又将罗直意缠住。

鬼哥眼见罗沈二人与拔都，仍不过斗了个旗鼓相当，也知道一时间恐怕分不出胜负。不过鬼哥眼珠一转，立时寻个缝隙展开身法，径直向拔都扑去。拔都正被罗沈急攻，眼见鬼哥的扑了出来，竟是腾身而起，轻飘飘的越过二人，直向鬼哥迎去。

呯！鬼哥与拔都各中对方一拳，齐齐跌落在地。拔都满以为自己内力比鬼哥强的多，这一拳非取他­性­命不可。岂料这一拳打在对方身上，如同击在水中，只不过打起一个水花。反而对方这一拳打得他胸肋剧痛，气血翻腾。

鬼哥此时已被锻成了无垢阳骨，体内又遍生木灵纤丝，即便不用护身符，想伤他也非易事。莫说是一拳，便是寻常刀剑，恐怕也只能伤他皮­肉­，万不可能伤及筋骨。下落时以‘定岳式’稳住身形，自然的将对方拳劲化去，气息略一窒便已畅通。

“我来对付他！”鬼哥大喝之中，奋勇前奔，刚劲的拳风迫得拔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罗沈二人也不争辩，立时回身迎上直追鬼哥而至的胡人武士。

拔都的武功真的很高，这一点鬼哥非常清楚。他最得意的鹰爪功一施展开来，鬼哥就偶尔能感觉到­茓­窍中隐约的跳动了。

但现在的鬼哥，已经完全能跟上这些跳动的节奏了。这些跳动，没有一次是无用的乱跳，而其实是一种­精­巧的指引。

施展哪一种姿态，真气如何变化行走，内劲何时迸发，虚实相生，­阴­阳互藏，无始无终，包罗万象。环环相扣丝丝牵引之下，鬼哥这一番将完整的菩提掌运用出来，方才对了风的境界有所觑及。

若单说鬼哥体内所种真法，便足以证明了风将内力运用已经出神入化。那么完整的菩提掌，则实是一种对力量的感悟，是所有力量都要遵循的法则。所以，就连药灵这般眼界，都要对其称赞不已。

拔都本来占尽上风，却迟迟奈何不得鬼哥，总是在将要得手之时，被对方忽施怪招，迫得手忙脚乱。而且似是忽然之间，鬼哥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拳掌中的刚劲茫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飘逸，令他琢磨不透。

在隐约之中，拔都似乎感觉到，面前这个无名小辈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像是在他拿练武一般。而且是越练越高兴，越打越厉害，未出二十招，便扳成了平手之势。是以拔都恼火之下，亦有些恐惧。

最后一个胡人武士连挡了罗直意三记铁骨扇，终是被一袖拂中了脸面，吐血飞跌。

拔都眼见三人都施施然向他走来，咬牙恨恨道：“好，你们的胆子确实够大，不过就凭你们三个，也拦不住我。”

“再加上我呢？”另一个青年负手拾级走上，蓝衣皂摆，宝剑悬腰，竟也冲着拔都而来。

拔都双眼一眯道：“隐公子独孤帝心。很好，黎州五公子到了三位，我拔都也算有幸了。”

罗直意笑道：“你的耳朵不灵么？是黎州六公子到了四位，这位鬼公子闻兄思归的名号，一定要记住了。”

拔都眼见身陷绝境，反而大笑道：“能死在诸位之手，也不算丢人，只是可惜诸位中必有一人将为我陪葬。而其他人，就准备迎接鹰王的怒火吧。”

众人脸­色­一变时，欲要群起而攻之，鬼哥却忽然止住道：“杀你？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你回去告诉那个鹰王，我闻思归恭候大驾。”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一言九鼎之辈，听得鬼哥这么说，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想在拔都面前多说。只得依了鬼哥的话，让拔都带着残余离开。但拔都一走，众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伍老帮主在帮众护持之下，也是准备离开。经过众人面前，却忽然问道：“我老儿受了诸位的大恩，自然感激。可是闻贤侄，你大概还不知道鹰王是谁吧？”

在众人沉默之下，伍老爷子摇了摇头，长叹而去。

四一 英明与神武

东方有海，名为离恨。这海有多大，没人说的清。

有人说此海从东往西要走四千年，从南往北要走三千年。这等说法是没人信的，因为就算有人能活这么久，也不会傻到终身在大海上飘泊。

浩瀚无际的离恨海之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数之不尽。九黎岛就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岛，此岛草木稀少，乱石丛立。岛中唯一的孤峰之顶，此时正站着一个老人。

此老一身青衣，须发如银，满脸的皱纹，眼皮都似已经撑不开。单看这张老脸，若说他有五百岁，恐怕也是信者居多。

从这孤峰山腰处，两道白光飞起，直落到老者身后，现出两个中年男子来。这二人一高一矮，高者像根瘦麻杆，马脸糟牙，握着两个大铁胆。矮的则像个胖冬瓜，小眼塌鼻，背着一个大葫芦。

“参见师尊！”高麻杆一揖之下，活像是一只弯腰大虾。

“老头子，有事快说吧，装什么深沉。”矮冬瓜却是不大耐烦，一脸横­肉­都在乱颤。

老者拄着拐转过身来，沉哑的说道：“我要死啦。”

二人齐齐‘哦’了一声，不过似乎并不惊奇。

“我死以后，本宗的宗主之位，必然是你二人之一。本宗的镇宗秘法，也只能传给你们中的一个。可是你们两个，修为人品，都不分上下，老头子我实在是选不出来。”老者说了几句，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

老者喘了一会，继续道：“所以，我要给你们最后一个考验。咱们九黎宗，虽然从黎州迁到此处，但根却是断不了的。我死后，身上炼化的二十颗骨珠，你们各带十颗，回黎州走一遭，收取有望继承道统的弟子。我骨珠里已经种下了灵念，不被骨珠认同者，禁止收录。你们将所收弟子带到此处，分别指点修炼。十年之后，进行比试，谁的弟子胜，谁就做我九黎宗的宗主。”

矮冬瓜一咧嘴，向高麻杆道：“英明师弟，恭喜恭喜！看来等师兄睡醒的时候，你就可以办掌宗大典了。”

高麻杆脸一抽，也道：“这么远，不去不去。师父，我看神武师兄德行过人，徒弟甘愿奉他为宗主。”

老者咳了一声道：“谁敢不去，老夫将你们脱光了衣服，吊在九黎大殿上，给众弟子示罪百年。”

“啊？老家伙你也太狠毒了吧，想我神武大仙至今还是纯阳之体，处男之身，你居然.。”矮冬瓜嘴里乱七八糟的时候，老者全然不理，化为一道赤光，投进一个山洞之中。

英明神武对视了一眼，都是倒吸冷气。

英明眼见神武满头大汗，眼珠一转道：“师兄，看来老不死是来真的，这一趟不走是不行了。不过这路途如此之远，恐怕没有四五百年也回不来。不如，咱们想个好办法。”

神武抹了一把汗嚷道：“哪有什么好办法，除非.。”

说着突然看向英明，二人齐齐欢声叫道：“传送大阵！”

鹰王，这个称呼与陈忠的绰号蛇王有些相似，但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天差地远。

鹰王其人，是大卫朝的西陲兵马大元帅，权倾朝野。就算是在皇帝驾前，也是平起平坐，一字并肩。鹰王从十四岁开始征战沙场，为大卫开疆拓土，灭西域十一国纳入大卫版图。

名垂五十年，从未败绩，神鹰大旗到处所向披糜。一生身经百战，麾下更是雄兵无算。就连鹰王本身，也是世间有名的高手。而拔都，不过是他四大护卫之一而已。

黎州城这个斗鹰赌胜的‘神鹰大会’，不知为何触动了鹰王，竟令得老王微服至此。并且昨日神鹰大会，鹰王亲自驯养的雪山鹰一路过关斩将，几乎轻而易举的将‘鹰神’尊号收入囊中，赢得合计八万多两黄金赌注。

论势力，就算是州司衙门也经不起鹰王一个指头，何况一个地方帮会。

所以拔都出现在春晖楼，黎州本地的豪杰大都只敢坐壁上观。只有大河帮首当其冲，进退两难。至于鬼哥的兄弟小勇，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人家杀都懒得杀，将其当小丑一般吊在了梁上。

伍老帮主思量一夜，还是不得不来，但虽然挑了这么个时候，还是正与拔都狭路相逢。与拔都交手之下不敌，反而受了伤，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鬼哥打上门来，几位青年高手也恰好闻讯而至，这才有了刚才之事。

这一阵胜虽胜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拔都的所为，定然是鹰王的旨意。众人虽是心齐，却也知道全黎州的人堆在一处，也抵不住鹰王的震怒。

大河帮有上万帮众，罗家又是本州官吏，沈醉与独孤帝心虽是江湖游侠，也对鹰王的手段早有耳闻，是以各人有各人的担忧。放拔都离去倒没什么问题，只是鬼哥直接向鹰王挑衅之语，还是让他们不大自在。

唯独鬼哥满不在乎，眼见老鸨龟公姑娘杂役等，如同变戏法一般几息间布满了大堂，被打破的桌椅碗罐瞬间就消失不见，收拾的连一滴血迹残碎都没剩下。反而是姑娘们起舞鸣乐，大摆盛筵，一点也不见慌张，鬼哥心下却暗暗称奇。

大河帮摆酒酬恩，是伍老爷子离去之前的吩咐，众人也不便推辞。不过大河帮受此重挫，此时还能坐陪的，只有一名后来赶到的香主。

这位香主虽也小有名气，却自知与黎州六公子这般人物坐在一起，还不大够格。所以只是在代大河帮与武老爷子敬了三巡酒，便找个由头，告罪离席。

时候不多，白明夷便飘然而至，而洪图于其后也随之赶来，春晖楼中竟有些热闹起来。

自打有黎州五公子这个称呼以来，其实这五人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同聚一席。鬼哥虽是被黎水帮捧起，但经今日一战，诸人却也绝不会再看他不起。

春晖楼不是没见过贵客，但如六公子这般声名显赫的青年高手，能齐聚在此，实是让莺莺燕燕雀跃不已。

不过六人身侧，侍坐的位置太过有限，连春晖九艳中也有三女都只能侧厢远远观望，更何况旁人了。众女争研斗艳，顾盼流彩，款款进酒，更是妙语连珠，一时间众人相互赞誉，也不免再加几分吹捧，倒也老实不客气的尽欢尽畅。

鬼哥就是要闹，就是要乱，而且还要快。这是他唯一想到，能引起父亲注意的办法。这个鹰王如此合时的跳出来，鬼哥欢喜还来不及。不管他是什么人，鬼哥是惹定了，也打定了。

凭鬼哥此时的修为，区区一些凡人，他根本不担心。而且对方高手越多越好，越厉害越好，反而能借此机会，好好的磨炼一下这路菩提掌，以期再上重楼。

而这种历炼，对于鬼哥尤其重要。胆量、机变、武功，还有.。酒量，缺一不可。在与真正修士交手之前，越多越好。

“今日独孤兄一现身，便吓得西域蛮子失了魂，为我黎州大长威风。独孤兄，今日初见，小弟敬你一杯。”鬼哥见独孤帝心始终不言不语，面­色­愁苦，颇觉有趣，这才举杯。

独孤帝心捻杯出神道：“本来是约了沈兄，好领教一下醉仙拳。这个胡人坏了我的事，我岂能容他。”

沈醉哈哈一笑道：“不碍事，一会吃完了酒，沈某再好好陪独孤兄。”

独孤帝心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笑意道：“那倒不用了。沈兄拳法虽妙，却终究非我对手。二百招内尚可平分秋­色­，但过了三百招，沈兄非输不可。”

众人闻言相顾愕然，独孤帝心这般说话，几乎等于是迫沈醉立即出手。但沈醉的身手，今日鬼哥与罗直意都见识过，他的拳法诡异莫测，实是极为了得，起码这二人都看不出沈醉的弱但独孤帝心敢出此言，若不是故意激他，就是成竹在胸。

四二 战书

沈醉倒是没有丝毫不快，笑道：“独孤兄眼力之高，在此已不做第二人想。在下的醉拳，全仗酒意。二百招后酒意渐消，自然敌不住独孤兄神剑。不单小弟要认输，依我看诸位兄台之中，独孤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独孤帝心却出人意料的淡淡道：“这倒未必。这位闻兄弟拳法之奇，犹在沈兄之上。在下纵然自负，也不敢说定能胜他，甚至还是输面居多。不过闻兄若肯赐教，在下也必然舍命陪君子。”

此言一出，又是引得诸人大为侧目。黎州六公子个个武功­精­绝，岂有甘于人下之辈。独孤帝心如此说话，似乎浑未把其余之人放在眼里。

不过他这般把话头指向鬼哥，明明白白的挑战，就又耐人寻味了，似乎无论怎么看，论武功也数不到鬼哥。

诸人中只有沈醉对独孤帝心有些了解，此人生平好武成痴，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脚。所以不但几乎没什么朋友，反而树敌颇多。

如此盛筵美酒当前，听他如此说话，沈醉也是眉头大皱，生怕鬼哥胸襟不足，再把桌子打翻。

但这些人都太不了解鬼哥了，鬼哥生平有三怕，怕穷怕饿怕奉承，除死无大事◎夜整夜又累又冻，如今这一桌山珍海味放在面前，谁要是敢掀桌子，那才是触鬼哥的霉头。

“好说好说，独孤兄有这个兴致，咱们吃饱喝足之后，找个好地方，痛痛快快打他一场。大伙同去，这叫以武会友。”鬼哥正捧着一盘火腿大快朵颐，两手是油，但说到比武却是正中下怀，正合我意。

六公子之中，洪图是沉稳大气，罗直意是儒雅端正，白明夷风流倜傥，沈醉玩世不恭，独孤帝心孤傲不群，都是人才英俊，各有一股独特气质。

而反观鬼哥，多年来的乞丐生涯，却在他身上留下了一股猥琐之意。单说他这副吃相，分明就是饿死鬼托生。

几天以来虽经过了如此之多的遭遇，却连衣衫也没换过，此时的形象和身上的气味可想而知。春晖诸女中，也唯有坐在他身边的这位‘海棠春’，是强颜欢笑，逢场做戏。

相比于其余姐妹，若不是阅人千万，而且有大河帮的派命，恐怕早便逃了。鬼哥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直到现在，连正眼都没敢看人家。

罗直意扇子一合，说道：“闻兄弟所言，正合我意。一会就请各位仁兄驾临舍下，我们品茶论武。”

独孤帝心自然不反对，沈醉也是无所谓，但洪图与白明夷此来却都各有心思。但此刻这个场合，推脱之言却无论如何不能说，否则若会所出去，闲话定然少不了。

众人纷纷点头之时，一名黎水帮帮众来到洪图身侧，俯耳低言。洪图轻击了两掌，示意众女退下，虽六女大多极不情愿，齐齐嗔怪，不过倒也有一个极其乖巧，知道接下来这几位公子有大事要谈。

洪图待众女退下，淡淡道：“诸位，拔都又回来了，就在门外，指名要见我等，不知众兄弟意下如何？”

“这个蛮子，看来刚才没有白受教训，居然学会讲礼了。快叫他进来。”鬼哥一乐，眉开眼笑。

众人都是摇头，大伙刚才虽然迫走了拔都。但却也都心知肚明，那是仗着人多，以众欺寡人。拔都虽然只字不提，但他们自有傲气，焉敢小看了人家。

唯独鬼哥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刚才你夹着尾巴滚蛋，现在又灰头土脸的上门，不管怎么说，你鬼哥是不会再把你当回事了。

拔都大踏步穿堂上楼，来到六公子席前，吓得春晖楼的一­干­人面如土­色­。

“奉鹰王之命，小人拔都，致书黎州六君阁下。明日申时，鹰王于黎阳楼设宴，一会黎州武林各路英雄，请各位准时赏光驾临。”拔都略一施礼，从怀中掏出一张明晃晃的金铂叶来。

“明晚？明晚老子忙的很啊，早有天剑门的大哥约好了，恐怕是不大方便。”未待其他人回应，鬼哥霍然站起，来到拔都面前，虽然没有答应，但这张金叶子还是要收下的。

拔都淡淡道：“此事鬼公子不必担心，天剑门的诸位，也已经答应了王爷之邀。”

鬼哥眯了眯眼，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早有准备，却没想到这么一会的功夫，连天剑门都搞定了。

“好，你回去告诉鹰王，老子一定赏这个光。”鬼哥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众人见鬼哥如此豪迈，都不禁暗暗称奇。这小子名不见经传，居然敢对鹰王无礼。五人见他这么说，便更不甘落后，便是有心不去也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拔都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喝道：“好，明日恭候诸位！”说罢转身如旋风盘的离去。

鬼哥根本就不在乎，而只是将手中的金叶请柬已经团成了一个金珠。笑道：“这位鹰王手笔好阔，连张请柬都要花上半两金子，足见得诚意十足，咱们再驳人家的面子，确是说不过去了。”

众人哈哈一笑，都觉这个鬼公子气度也非同寻常，倒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居然是要昧下这半两黄金。不过这鹰王也要搅到明晚的令归宴上，鬼哥心里由衷的高兴。本来他还担心天剑门太低调，缩头缩脑的搞不出多大动作。

如今有这位鹰王出马，恐怕不用到明天，消息就会传遍全城了。

“小子，你想­干­什么？”灵气上通神庭，药灵的声音立刻传出来。

鬼哥传念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的有两件事。一是讨厌旁人骗我，二是讨厌旁人摆布。我爹是为我而来，那就必然有人千方百计阻我父子相见。我这么做，该跳出来的必然忍不住。”

药灵低叹了一声道：“你想过没有，凭你区区炼气一重的修为，群敌环伺之下，根本没什么机会。就算是有诸多灵符护身，小命也是难保。只要你肯寻个静地闭关，十年之后，我可保你修入开元境界。那时你重回此地，岂非稳妥。”

鬼哥也叹道：“若是换个时机，我一定听你的。可是眼下，我不知为何，心神不宁≤觉得有个声音唤我，要我一定要把这前因后果都弄个清楚。”

药灵道：“你如此嚣张的把自己摆上台面，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不过你是否能够如愿，还未能定论，之后的行动，你也想好了？”

鬼哥道：“若连我都不能引我爹出来，他们就会更加忌惮，不敢落单。这样他们双方都应该会忍耐一时，不会轻动，我也就有了修炼的时间。”

药灵沉吟道：“若是他们一齐出现呢？”

鬼哥淡淡道：“等我问明了原委，该杀该剐的，自然一个也不能放过。不过我修为不济，这就要麻烦你老了。”

药灵大凛道：“你要动用修罗十刹图？我早和你说过，凭你现在的修为，想都别想，一旦灵气枯竭，受阵图反噬，神仙也救不了你。”

鬼哥道：“这阵图共有十刹修罗之力，以我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全部发动。但若你我合力，共同发挥出第一刹阵象，想来对付他们也不成问题了。不过我估计，此事一定不易，所以才要和你打个商量。”

药灵沉默一时说道：“你才不过十七岁，心计便如此缜密果敢，实是一块大好的材料。就算老夫并非与你一体，也不愿眼看着你就此夭折。罢了，就陪你这小鬼疯一次。

不过我提聚灵元要十二个时辰，你多加小心，不要节外生枝。尽快找个机会，把所有上阶护身符全部加持护身，我已经感觉到了你身上有一股大凶之气。”

鬼哥答应一声，却没再说谢。

此时鹰王的战书既到，也就不再会来此报复。众人同声把盏，喝了最后一杯酒，一齐步出了春晖楼。

“出来了，出来了！”

刚出春晖楼，鬼哥便见到街上人涌如潮，这半条街早聚集了足有数千人之多，都是黎州的百姓。而且这些人，似乎是为了围观而来的。要不是数百名大河帮众站成一线，生生将人群隔在街边，恐怕六人早被围了起来。

消息不知为何传的这么快，诸人在春晕楼击毙瓦那图，吓走拔都之事，早在黎民百姓之中传得沸沸扬扬。闻者无不痛恨西域蛮子凶残霸道，称赞六公子英雄侠义。

其实与此同时，在街边的一家小书馆里，这回‘西蛮子春晖楼逞凶，六公子龙虎风云会’的段子，已然讲了半天了。

而六人同时出现，更是将民众的情绪推到了至高六人并肩而行，频频向乡亲父老拱手示意，胸中都是不由一股冲天豪气。

而围观民众虽然越来越多，却似被六人风采气势所慑，并无一人胡冲乱撞，只是所到之处欢声雷动，彩声不绝。

鬼哥虽然大步前行，但总觉得背后有一只眼睛在盯着自己，让他心中只发寒气。药灵告诉过他，这是成为修士之后，对于危险的感应。但围观者实在太多，鬼哥无论如何寻找，都没有找到窥视之人。

黎州六公子是黎州武林这一代最出­色­的人物，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名声也都非常好。只是六人从来还没有聚齐过，更别说如此大张旗鼓，招摇过市了。

从春晖楼到罗府的这段路，前来围观者总计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后来就连州司衙门与西城防大营都调来了兵马，沿街布控。

罗府大门中开，老国公罗泰安亲自出迎，这等殊荣，更是让六人浑身的不自在。可就在罗府大门关闭之时，鬼哥却轻松了下来，因为那如芒在背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四三 六子论武

不过罗老爷子可是人中之­精­，只不过一一客套一番，认个脸熟，就离去了。

罗直意将众人引到宽敞的演武厅，几个俏婢奉上香茗，便在旁站立而侍，脸上都情不自禁的挂着喜­色­。

“闻兄弟，这副是小弟的拙笔，《游大河书》，因为此处通常没什么人来，所以就挂在这了，让兄弟见笑了。”罗直意招呼诸人落座，却惊奇的发现，鬼哥正盯着这副他颇为得意的手书一眼不眨。

“罗大哥这幅字，小弟一见就觉得一股大气扑面压来，似乎亲眼看见了大正河一般。又隐约看见罗大哥在船头起舞，斜逸横飞，偏落垂纷，真是越看越觉微妙。挂在这演武厅中，真是再合适不过。就可惜小弟一个字也不认得，否则学大哥一般且吟且舞，那可是真带劲。”

鬼哥眼睛直勾勾的被这幅字吸引，本是想到哪就说到哪。但罗直意心下却一惊，他这幅字中，所寓乃是他自创的一路‘逆流掌’，正是集生平所学之作。却不料竟被人一眼看了个通透，而这个人偏偏是不识字的鬼哥，哪能不教他吃惊之下还得疑神疑鬼。

独孤帝心也赞道：“正是，这幅字中所化合共九式三十六招，招招都是­精­微之作，恐怕是罗兄自创。不过这套武功，虽有一股逆流而上的大气，书卷之气却太重，少了几分杀机≥是上乘之作，若临敌决死，还是有些不足。”

其实这幅字中蕴含武道，众人都看得出来。但像独孤帝心这般，能直接将优劣之处尽数指出者，便不是人人都能办到。

而说的出与能不能破又大为不同，像独孤帝心这样，直接就指摘短处，那几乎和直接贬低罗直意没什么区别。

眼见罗直意脸上稍泛青气，在座的几人都是暗暗摇头。可是还不待罗直意发作，鬼哥就接口道：“说的对极，这路武功虽玄，但威力不大。”

以洪图的沉稳，乍听此话，也不禁把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不过罗直意倒冷静下来，这二人都是心直口快，未必就有什么鄙夷挑衅之意。而且他罗某人真正的绝艺，也不会高高挂在墙上。

罗直意微笑道：“诸位仁兄，我们六人今日虽是以武会友，不能伤了和气。但比武之事，总归要比个输赢。所以罗某提议，今日我们非旦不用利器，而且伤人者也以输而论，诸位以为如何？”

各人都是武林高手，众目睽睽之下，想要输了不认自然不可能。可这伤人就算输，倒是不简单了。

所以独孤帝心头一个问道：“若是不下重手，不能分胜负，那又怎么算？”

罗直意微笑道：“这个罗某已经想好，既然一时不能分出胜负，就暂作和论，再比第二轮。”

沈醉问道：“既然难分胜负，第二轮又如何比法？”

罗直意答道：“只需以一敌二，哪位撑的更久，哪位便胜了。”

洪图大笑道：“好，罗贤弟果然想的周到。若以一敌二还能平后，那不妨再以一敌三。看来我黎州六公子，今日是非分个高下不可了。”

鬼哥挠头问道：“这个，第一轮又怎么比？”

白明夷也笑道：“自然是捉对厮杀，车轮大战啊。”众人闻言都是齐齐大笑。

捉对厮杀不难理解，但鬼哥等到上场，才明白这车轮大战的意思。原来六人中每一人，都将与其余五人逐一对战。只不过是打乱次序，以免有人连场之下，功力损耗不一罢了。以二百招为限，分不出胜负便暂时平手。

第一阵罗直意对白明夷，二人相识已久，相互了解颇深。虽然各展英姿，但短时内却绝分不出胜负，只能罢手言和。

而第二阵就是鬼哥与洪图。洪图的游龙掌法，的确不愧游龙之称，施展出来人如矫龙，威势极大。鬼哥虽然这几日屡有奇遇，一日千里，但终究与洪图这等高手还差着一筹，只能守御而无力进击。洪图刚开始手下还留三分情，但百招一过，才发现要击败鬼哥也并不容易。

洪图先前明明感觉到，似乎只要再加几分力道，便可取胜。他掌上力道一分分加重，而对方却恍如不觉，仍能稳稳的接下。直至他已将内力施展出八成，却依然没有丝毫进展。

就在他身法一变，将自己的一式绝技‘三龙腾渊’施展出来时，鬼哥却是身法忽然诡变，竟反而绕出他的掌式，从侧面向他一拳打来。

鬼哥一直在苦苦思索菩提掌的要义。但无奈洪图给他的压力实在有限，甚至与拔都相比都大为不如。但这式‘三龙腾渊’一出，鬼哥终于感觉到有一丝明悟，不由自主的便将身法施展出来。

洪图大讶之下，也微微有气。心忖道，这小子原来扮猪吃虎，还留了后手。不过你想赢我，还差得远。也是掌法再变，将压箱底的绝技‘奔龙九式’施展出来。

观战诸人都只觉场中气氛忽然变化，生出几分凶悍与惨烈的气息，都不免眉头大皱。随着二人掌力迸发，一阵阵内劲交击的声音在演武厅内回响。只见洪图屡施重手，将鬼哥逼的连连后退，左支右绌，趁其空门大露，一掌劈向他前心。

罗白等人齐呼之下，洪图也突然醒悟，这下恐怕要伤他心脉。怎知鬼哥身如钟摆一般，向后仰去，双掌猛合，正是当日洪图也见识过的‘大合手’。

洪图只觉掌腕之处，连续受了数次猛击，若不是这一掌真力极为雄厚，恐怕这只手也未必保得住。只得掌上劲力猛吐，震开鬼哥双掌，任其借力向后滑出。

咚！

“二百招已到，洪兄与闻兄弟平分秋­色­！”罗直意敲响了小铜钟。

洪图哈哈大笑道：“闻兄弟，洪某可服了你了，竟然能有此怪招破我的探云手。”

鬼哥却只觉大汗遍体，其是疲惫，道：“洪大哥真厉害，掌掌都像是大山一样，压的我透不过气来。”

众人见鬼哥并未受伤，也都点头同意二人平手。却不知洪图右手负后，强忍一阵阵疼痛，只能装做神­色­自若，缓缓回到座位。

第三阵独孤帝心对阵沈醉，却是令人瞠目结舌。沈醉的醉仙拳不可谓不妙，观战诸人无论哪一个，也自问难在他拳下讨得便宜。但独孤帝心虽是以指代剑，仍旧甫一交手便完全压制了沈醉，不过十四五招，便一指点中了沈醉左臂。

在沈醉眼中，独孤帝心似乎整个人便犹如一把利剑般，寒光四溢，剑气惊天。这一指对方虽未伤他，但他仍觉左臂似乎被一剑穿透一般。

四十招刚过，独孤帝心指上竟隐隐生出剑气的金声，迫得沈醉只能勉强闪避，根本无法还手，只得开口认输。

众人早知道独孤帝心剑法极高，武功深不可测，却仍想不到沈醉不过四十招便输了。若非这是比较武艺，而是生死之争，恐怕还未必能撑到此刻。想到此处，各人都是骇然。

其实这数场一过，众人心中便都已大致有数。独孤帝心毫无疑问的是六人中最强者，几乎没什么悬念，连胜四场。

洪图虽然功力略优，但总体与罗白沈三人也在一线之上，也尽是平手。唯有鬼哥，虽然接连与洪图白明夷沈醉战成平手，但都处于明显的下风。

不过两个时辰，这第一轮便战到了最后一场，独孤帝心对阵鬼哥。

“洪兄真不愧游龙之称，居然在这个怪物手下，还能撑上百余招。”沈醉无­精­打彩的向脸­色­铁青的洪图打趣道。

“沈兄别说笑了，独孤兄剑法惊天，锋锐难当，在下就算是游斗，也远不是他的对手。倒是沈兄若能多喝几杯，说不定能有一拼之力。”洪图想起刚才自己的狼狈，心下的惊怒仍未消解。

沈醉也只是打趣，并无意给他难堪，笑道：“小弟若是连喝三坛，还真有望能撑上五十招。这位独孤兄究竟是何处学来如此剑法，真是了不起啊。”

“独孤兄原是西域安西国的皇族，后来安西国被纳入大卫版图，他才流落到了黎州。身份高贵，剑法嘛，恐怕是家传的了。”白明夷轻摇摺扇，微笑着说道。

“这个白兄就说错了。独孤兄是安西皇室不假，但剑法却是出自中原。至于师承嘛，罗某不敢乱猜。但罗某曾有幸见过霍空神大侠，我看独孤兄的剑法与霍大侠颇为神似，相必颇有渊源。”罗直意慢慢品着各茗，眼望着闭目养神的独孤帝心。

独孤帝心缓缓睁开双眼道：“罗兄明察秋毫，一语中的。想霍师兄在这个年纪，已然名满天下，而我还在此处流连，寂寂无名，真是让人汗颜无地啊。只可惜师尊绝不许我离开黎州，否则哪还有缘与诸位相会。”

什么，天涯白马霍空神是你师兄？

四四 初悟菩提

站在场中的鬼哥闻言差点跳了起来。当世之内，霍空神无疑是鬼哥最为崇拜的人。书场里讲述霍大侠迭事的评书，讲了十年没有重样，几乎大卫国的每一寸土地之上，都留下了他的传说。

什么惩­奸­除恶劫富济贫，什么以一当百斩妖除魔，说得神乎其神。其中尤以他与天下十美的八卦犹为令人称奇，不知令多少男子羡慕嫉妒恨。

要说怀疑，闻玉阁主就在黎州，霍空神的墨迹就在阁中。要说不疑，那还拿什么聊以自谴。想要造个谣来诋毁他，人家号称当世第一美男子，连绰号都让不少人恨的牙痒。

这等风采名望，也只有二百多年前的闻思归大侠能相提并论了，不然鬼哥为什么给自己改了这么个名字。但鬼哥绝不是嫉妒，鬼哥自打懂事起，就想着做闻思归，做霍空神。

可是听到独孤帝心是他的师弟，不免与他交手的意愿更多了几分。

“让闻兄弟久等了，我休息好了，咱们快点结束，也好让几位兄台早用午膳。”独孤帝心说着长身而起，来到鬼哥面前。

鬼哥眼见独孤帝心的眼神，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般，寒光闪耀，争雄之心也如烈火雄雄。毫不客气的展开拳式，扑了上去。独孤帝心丝毫没有小看他，反而剑法较前番更加­精­妙。

独孤帝心的剑法，像是一轮高挂中天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且无处可逃。若论真实修为，他实已比在坐诸人都远为优胜，无怪乎拔都会闻他之名而束手。在座诸人也都不约而同的认为，鬼哥绝对也撑不了几招，就会败阵。

所以，他们都错了。鬼哥的菩提掌，是集了风通天彻地的武功于大成。单是第一重境界，就已经如此厉害，让独孤帝心都隐约觉得不凡，岂能如此简单。

但鬼哥由于自身的短板，始终不得要领，只能在与强敌厮杀之下，才能有所感悟。洪图等人显然够不上这个级数，但独孤帝心却够了。

菩提掌的第二重境界，要求是同时可以施展两式要诀。这并非如说来那么简单，而是其中蕴含了极为玄奥的道理。

在普通武者来说，是由心念来驱使身体，早有先后之别，心念与身意两相差驰。有时看的到想的到，但却做不到，而有时明明做的到，却来不及想。

这般自误，是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绝顶高手的。虽然有许多人经过长年的修炼，可以将这两者无限的接近弥合，但遇到真正的高手，这便会成为成败的主因。而菩提掌第二重的境界，便是将二者还归一体的心法。

而且这还并非全部，真正的菩提掌，是集佛法武功于大成的无上妙法。单这第二重境界，便要将一切念，一切意，一切行还归于我，一切思，一切想，一切知亦归于我。

注解之中就说得明白，‘乃得我相’四字，道尽其中真意。十八要中无论哪两诀同时施展，都会同指向‘我相’之真谛。而若不能悟及诸相归一，也不可能将两诀同时用出。

所以鬼哥在独孤帝心强大的压迫之下，­茓­窍中被了风种下的真法，终于发动，将鬼哥生生带入我相之妙境。虽然只领悟到了念与身合，但一法通而万法通。

对于独孤帝心的招式与剑法，似乎在一瞬间便看了个通透。经脉中真气的运转，经过这一番明悟，也从先前的蜇伏之状，快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独孤帝心的最高剑法，名为君临九剑，剑意中自是有股君临天下的气势。他起先虽与众人一样，见鬼哥的拳法以刚劲为主，但却看出其中隐含一种连他也看不透的拳意。是以出手时绝不容情，指剑以天崩地裂之势，向鬼哥压下。

观战诸公子都是面­色­大变，这才知道刚才独孤帝心根本没有运用看家本领。眼见鬼哥神­色­迷茫，不由得大为担心，生怕他一时不慎，便会遭到重创。

哪知道鬼哥跌跌撞撞的撑了十余招，猛然眼中一亮。虽然手下招式仍未有什么新奇，但出手的时机与力道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威力陡然增强了数倍，竟然与独孤帝心分毫不让的以攻对攻起来。

几人目瞪口呆之中，都顾不得喝茶，不由得纷纷站起。

独孤帝心的君临剑意，极为霸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而鬼哥不知不觉中晋入的妙悟至境，眼中自然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岂会让他得手。连施妙招，拳劲呼啸作响，二人针锋相对，越斗越激烈。

本明亮的演武厅竟似渐渐暗了下来，到后来二人身影如飞，几乎看不清遗迹。

观战四人都只觉二人的内劲越来越猛，迸发时的劲风都吹得颜面微痛，无不相顾骇然，全然忘了二百招之约。侍立的婢女都经受不住，分别躲往几人背后。

而独孤帝心只觉对手的身影似乎在不住的增高变大，如一座万载不移的山岳般，无论他如何攻杀，都难以捍动分毫。

九路君临剑法一气呵成，竟然再也没能占得半点上风。待施展完毕，不由得负手退后逸出战圈，演武厅内这股天昏地暗的气势才告消解。

“好一位鬼公子，果然深藏不露，怪不得你胆大包天。”独孤帝心放声大笑，竟是极为开怀。

罗直意这才想起敲响铜钟，诸人齐声鼓掌喝彩。

“闻兄弟，你可不大老实，先前骗得我们几个好苦啊。”洪图想起这几天与鬼哥打的交道，竟然全没看出他身负绝艺，摇头苦笑。

“可不是嘛，你早点解决我们几个，也不至于大伙饿了这么半天。”沈醉倒不明洪图话中真意，反而怪鬼哥拖延时间。

“闻兄弟竟然能与独孤兄分庭抗礼，不但让我们大吃了一惊，也同样是大开了眼界啊。与他们二位齐名，将来不会有人说我们几个脸皮厚吧？”白明夷仍是一副微笑模样，出言便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就连独孤帝心也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笑脸，似乎对于鬼哥能与他战成平手极为高兴。

只有鬼哥，还在那份顿悟中没能完全走出来。只是听着众人的赞誉调笑点头示意，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晌午这一次小宴，众人才真正拉近了许多距离。因为经过这一番交手，都相互了解到了对方的一些修为脾­性­，对各自的人品风度，也不禁生出相惜之意。

出人意料的是，竟由独孤帝心提议，六人结为异姓兄弟。鬼哥第一个大声附合，而其余几位也是欣然答应。于是众人就在席上，告天歃血，焚香立誓。

共饮血酒之后，诸人叙论年齿，独孤帝心二十八岁为长，洪图次之，沈醉虽与罗直意同岁，却长了四个月，白明夷行五，而鬼哥才十七，只能做小弟弟了。

席间各人商议明晚之事，纷纷开诚布公。这才知道，原来独孤帝心祖上的安西国，便是为鹰王率军攻灭，其祖父安西王也是死在鹰王之手。他此时出现，本来是打算刺杀仇人。但今日与五人结为兄弟，却立时放弃了行刺之念。

众人都知道他是怕连累大伙，不过这位结义大哥面冷心热，倒是出乎他们的意外。他虽愿放弃行刺，但却担心起鬼哥的安然来。

照他估计，纵然明晚是天剑门令归之宴，鹰王到时也定会派手下高手挑战鬼哥，说不准还会设下什么­阴­谋。

四五 大展神威

罗直意与洪图都是本地土豪，自然对鹰王所带的部下实力非常清楚。鹰王此来，一行合共四十一人。除了一位侍妾，四名仆人以及一个厨子，其余尽是护驾高手。

其中除了拔都等四大护卫，更有两名影护卫最为棘手。这二人多数时候都会易容成鹰王，以做为替身。若有非常之事，便会变成非常危险的杀手。

而且其余随员，虽然寂寂无名，但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高手，绝非拔都所带的这支先行队所能比拟。

集思广益之下，众人对明天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拟定了种种对策。看来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但唯有鬼哥知道，明日的凶险可能要比想象的大的多。起码现在黎州城中的一众符士，远远不是他们能够对付。

而且鹰王既然权倾天下，很有可能麾下也有符士。不过从黎州附近符士的情况来看，追逐名利者实在少之又有。就算是有，修为也不会高到哪去。

再者便是独孤帝心的血仇，鬼哥既已认他为结义大哥，若有机会自然要助他复仇。但此事牵连太大，做得说不得，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这就要看机会了。

众人谋划了一番，都觉成竹在胸。休息了这个多时辰，气力也已­精­足，独孤帝心又提起比武之事来。诸人平日都是琐事缠身，难得能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易遇到这般对手和无所顾忌的场合，所以都是欣然再战。

洪罗沈白等四人虽然自认远远不如独孤帝心与鬼哥，但第一轮之上，确也是有所顾忌。第二轮中，四人分别要同时抵挡独孤帝心与鬼哥联手，必得全力以赴而不藏后手，局面登时大为不同。

沈醉午宴连喝三十大碗，酒意极盛之下，再展醉仙拳，登时将拳中仙意挥发出来。在独孤帝心与鬼哥联手之下，竟扛到一百二十招方才败落，让众人又吃了一惊。

而洪图的五龙玄天掌，亦是极为了得的武功，直到近百招内力耗尽，这才认输。罗直意最强武技是名为‘百代书剑掌’，也足足撑了六十招。如此一来，主修暗器的白明夷却落到了最后，不过三十余招，便被二人制住。

这一轮交手虽只不到两个时辰，但酣畅淋漓，众人都大呼痛快，胜败反而不太在意。独孤帝心与鬼哥眼见众人妙招奇功迭出，也都是大开眼界。

众人再次暂休，互相品评武功优劣，都是颇有所得。只是白明夷千花盛绽的暗器绝学，还未能施展便败下阵来，让大伙都是颇为惋惜。

休整之后，压轴好戏终于上演。

因洪图功力未曾尽复，独孤帝心独斗沈醉与罗直意，岂知他以一敌二之下，仍是颇占上风。在独孤帝心要求之下，后来连洪图与白明夷也一齐攻上。

独孤帝心以一路唯我独尊剑，力敌四大高手，竟然二百招内还未呈败势，甚至沈醉还受了点轻伤，让大伙再次震撼。到后来鬼哥也加入战团，五人围攻之下，独孤帝心才逐渐不敌。

直斗到五百招出头，独孤帝心终于是内力不支，出言止战。众人见他虽然认输，但头顶与双袖中都是水气如雾，偏偏脸面上一滴汗珠也没，神­色­更是从容不迫，都对这位结义大哥的神剑敬佩得五体投地。

鬼哥在这连续不断的比试之中，内力非但未有衰减，反而将体内­精­元不断炼化，不但内功大进，就连灵气也小有增长。而最为重要的，是他明显感觉到，经过这一番锤炼，他的菩提掌即将再有一番突破。

菩提掌第三重境界三诀齐施，需要明悟的是为‘知人相’，可悉一切招一切敌。第四重境界之真谛则是‘尽众生相’，可师一切物一切­性­。第五重境界便是‘掌寿者相’，无快慢分，无早迟分，亦无先后分。

这前五重为执相境界，一明俱通，运用于武功之上，也是一脉相承。鬼哥虽然无知，但倚仗了风留下的真法，又经这几位兄弟穷追猛打，更重要是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滋养元魂，不知不觉间便摸索到了这前五境真法的玄妙。竟是如大河奔流一般，突飞猛进，一气贯通。

其余五人自打一与鬼哥交手，便觉得他目光有些呆滞，不大对劲。而且刚过十数招，鬼哥的内劲与掌法便陡然增强了倍余，而招式之妙，更不可以道理计。

待及四十余招，众人连场剧斗之下，已经有些疲累。但鬼哥却似摇身一变，内劲竟又数以倍计的增强，洪罗沈白四人在鬼哥的掌力之下，几乎根本靠不近前，就更别说是领教他四重境界招式的玄妙了。

此时鬼哥体内的­精­元，如同一块巨冰般，迅速溶解。化成的真气除小部流入经脉，其余都聚拢在丹田的元封之外，越积越厚，竟从无形无­色­，渐渐化为一缕缕金烟。

鬼哥见此情况，也有些大为不解。其实这种真气凝厚化实之象，往往只有数十年功力的绝顶高手才有一丝半缕。不过这气海真烟的金­色­，却非这种天生阳骨不可了。

等到及近百招，除了白明夷还能以暗器有些牵制之外，洪罗沈三人只能是远远退开，单看独孤帝心与鬼哥的大战。但独孤帝心纵然武功极高，此时也已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他却看出，鬼哥这是临敌开悟，机会可遇不可求。只不过不大明白，何以他的内力能始终不竭，而且还越来越盛，就连独孤帝心后来，也只能在鬼哥雄浑的掌力下勉强自保，还招渐少。

“好你个闻小六子，原来先前还是没使真功夫，你有这么大本事，早施展出来不就结了嘛。把你几位哥哥当猴耍，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沈醉­干­脆卧倒在地，懒洋洋的开骂。

“六弟神功，简直闻所未闻，不知他何以小小年纪，就有这等雄厚内力？”洪图也是大为疑惑，摇头不解。

“罗四哥，你看老六这内功，恐怕已与五位前辈不相上下。”白明夷此时也知道自己根本起不到作用，退了下来。

“的确如出一辄，不过六弟的招式之中，运劲更巧，你不见以大哥的剑法，等闲都难以威胁到他。这等武功，恐怕咱们黎州地面上，还无人教的出来。”

洪沈二人虽对符士了解不多，但罗白两家却对此都不陌生，此代五怪之中，便有一人出自白家。所以二人都猜测，如此用之不竭的内力，唯有这些能炼­精­化气的修士才能办到。

但威力大到如此地步，却又不能单看内力了。可无论怎么说，鬼哥有八成已是修士，这点二人是能确定的。不过虽然诸人已经结义，毕竟是第一日，有些事还是不宜明说。

正说到此处，只听得场中忽然寂静下来。只见鬼哥双掌合什，纹丝不动的站在场中。而独孤帝心胸膛起伏，连舒数次真气，这才一振帝心剑。

“成了么，闻六弟？”独孤帝心满面殷红，似是极为关切。

鬼哥眼中如一泓清水般明澈，点头道：“多谢大哥成全，小弟的确已经又进一重。不过似乎太过生涩，恐怕控制不住力道。”

独孤帝心大笑道：“成了就好，你不用怕，只管使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我今日恐怕只剩一剑之力，咱们就以这一招作为了结。”

鬼哥的菩提掌法，也许才刚刚入门。但这一日之间，他几乎炼化了上千年的古木­精­元，足抵得旁人苦修百余载。

单论内力之强，就算是了风在世，也不见得能胜他多少。若再给他几日功夫圆熟稳固，恐怕还能强上二三成。

不过单是此时刚踏入菩提掌第五重境界，鬼哥就隐约能感觉得到，自己再经全力出招，恐怕独孤大哥也抵受不住。而且一到第五重境界，出招之时，心法虽无快慢先后，但实际上对对手来说，必然快的不可思议。

独孤帝心也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今日一战，在鬼哥惊世骇俗的掌法之下，也是大有收获。恐怕用不上几日，剑法亦可更上重楼。

这一式‘万世千秋’，也是他生平最为厉害的一招，自练成之后，还没有一个对手能让他用上此招。但他的剑意既是帝剑，自然傲气凌人，决不肯退缩，是以虽然内力几尽，也定要与这位六弟决此一招。

这种无比的自信与坚决，众人从他出剑的一刹便清晰的感觉的到。其整个人几乎化为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大剑，横空而过。而相反鬼哥却一反常态，再没半点气息散出，如古井不波。

看准剑锋来势，鬼哥右掌几乎化为一个虚影，凌虚一点，真力正与剑锋相交。

诸人都只见，二人真力交击之下，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张软绸一般，抖了一抖，不由得齐齐暗呼不好。二者交拼的余波，化为一股无形无­色­的冲击，瞬间袭到。四人大惊之下，飞身穿窗而出，都觉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高七丈余，方圆数百丈的演武大厅，轰然坍塌。就在尘土飞扬之际，鬼哥横抱着独孤帝心，也带着一股尘烟飞跃出来。在倒塌的巨响声中，罗府的许多护卫与仆役呼喝着向这边聚集而来。

这六兄弟相齐齐摇头苦笑，见罗府一众人灯火照得通明，都是呆若木­鸡­，更笑得越发大声，直笑得几人连吐淤血。

四六 玄帝之陵

天­色­放亮，鬼哥已换了一件华贵的黑­色­锦袍，头上以黄巾包裹。这几日来­精­元益厚，血­肉­逐渐饱满。此时洗的­干­­干­净净，虽然还是个青涩少年，但眉眼清矍明澈，却也显出几分英俊，看起来倒也是一表人材。

此时鬼哥左手拿着一卷书，正细细研读。右手却弹出一缕指风，击上院中一棵碗口粗的杨树。树­干­一阵急颤，为数不多的老叶立时被震下了百多片。

鬼哥袖风一甩，立时将其中近半卷来。再向外一抖时，数十片树叶如利刀般飞出，将尚未落地的其余落叶尽数斩成两半。

这是白明夷被他磨得没法，才只得传授的漫天花雨手法。此时鬼哥武功已臻菩提五重境界，区区一个暗器法门，自然手到擒来。

昨夜他与独孤帝心震塌了演武厅后，众人都大部力尽负伤。虽然经鬼哥输气加推拿之下，都无大碍，但恐怕还是要静养一天，才能复元。

罗直意见大伙闹得灰头土脸，立时安排沐浴更衣等等。随后洪沈白三人告辞离去，而独孤帝心要就地闭关，就留在了罗府。

罗直意虽然是武林高手，却也是官家子弟，平日少有像这般剧斗，大战之余只觉得身疲体乏。不料鬼哥却­精­神抖擞，生生拉着他连夜授课。

这一夜之间，讲授历代各地字、词、形、体、意、用、修、法，以及当世文字万余个。亏得罗直意长年求学问识，如此渊博，还能越讲越是有­精­神。

而且又见鬼哥记­性­极强，一点即明，根本不用说第二遍，颇让他有些‘孺子可教’的喜悦，竟是一气教到天明。

可是无论换哪个先生，整夜说个不停，都要累得嗓冒白烟。罗直意直到眼起血丝，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随便指给鬼哥几间书房，这才匆匆逃走睡觉去也。

鬼哥自成为修士之后，灵气养魂，不但能一目十行，而且已几乎是过目不忘。而同时又有药灵辅佐，对于这些经书史集，自然是一目了然。不到两个时辰，就看了几百卷书。

不过在鬼哥看来，这些所谓经典，都浅显易懂。就是分心一半，同时圆熟武功，也轻而易举。

虽听得药灵同时给他解释和吹嘘这其中的原因奥妙，但也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今非昔比。将自己的武功与菩提掌诸式要义与注解一相印证，立即明白自己还并未将前五重菩提境界吃透，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老鬼，你说这世上的书，同是字写的，怎么有的如诗如画，有的却像臭狗屎一样？”鬼哥摇着头将手一扬，这本书穿过十几丈远的距离，正好落回书房中的小桌上。

“少废话，就凭你也能看出个子午卯酉？”药灵还在凝聚灵元之中，可是这一整夜都要助鬼哥学文，基本没得什么清静。

“我说错了么？罗师父有训，学文先学礼，练武先立德。可是我看遍古今这些号称大家的所为，无外乎酒­色­财气之徒，沽名钓誉之辈。而那些号称英雄者，嘿嘿，也就是不过如此四字。这史嘛，在老子看来，还真有些屎臭。”

鬼哥摇头晃脑的走进书房，提起茶壶喝了一大口—而拿起笔来，在这本《卫史》背面，龙蛇起舞。

名题-糊涂帐

糊涂庙里糊涂神，糊涂岭上糊涂坟。糊涂刀下糊涂鬼，糊涂梦中糊涂人。

鬼哥虽然是初识文字，但毕竟武功已然极高，字体虽然不怎么­精­美，但笔力沉雄，更是灵气四溢，还真是独具风格。写罢还署上了闻某尊姓大名，然后扔在一旁，向最后一架书走去。

这最后一个书架上，已经落了不少灰尘，看来已经有多时没人来过。不过这架上所置，却都是一个个­精­美的锦盒，想必里面装的都是珍品的经卷。

鬼哥看见架头的一盒灰尘略少，上前打开，只见其中放着一张张极为古老的铜叶书。鬼哥拿起顶上一张，惊讶的发现，其上文字竟然是颇为罕见的金文体。

可是按罗直意所说，这种字体当世只有为数不多的残篇，可是为何他的书房中，竟有如此完整的古书。

玄陵记要。

大玄帝国四千四百年整，玄文帝发民夫千万，为自己修建帝陵。以仙门大阵为形，悬金为顶，铺银为地，聚天下奇宝化星辰万象。

修了整整六十年，驾崩之后，殉美人十万以奉冥宫，百万禁军以为­阴­兵，役夫千万为鬼民，奇禽异兽名花灵果无算。

吓死你爷爷我哟！鬼哥读到最后一页，看得几乎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再往盒中一看，盒底竟放着一个小圆环。鬼哥伸手一摸，发现此环竟然牢牢连在盒底，而此盒又是固定在书架之上。鬼哥微微一拉圆环，只听得旁边轰隆沉响，竟现出一条地道来。鬼哥好奇之下，从地道慢慢走了进去。

下了地道便是一条长廊，廊壁之上灯火通明，一阵阵­阴­风从前方吹来。鬼哥隐隐觉得其中大有玄机，立时快步向前，奔过数百丈，面前豁然开朗，现出一间石室来。

正面之处的石壁上，现出四四方方的一幅银­色­图画来。这画图虽是通体银­色­，但却绝非银铸，看上去倒像一种石头。

“少侠请留步！”鬼哥见要近前观看，却听见背后远远有人说话。

鬼哥一回头，却看见老国公罗泰安正笑吟吟的走过来。

“在下闻思归，给老公爷请安。”鬼哥一揖到底，正是罗直意传授的礼数。

罗泰安微笑点头道：“好好，闻少侠免礼。这首糊涂帐，是少侠所做吧，可是有趣的很啊。”

鬼哥见老爷子手中所拿，正是他刚才胡画歪诗那本卫史，只得厚着脸皮点了点头。

“少侠眼光­精­到，真是少有的奇才。区区糊涂二字，就将这几百年说的清清楚楚。原本强盛之极的大玄帝国，数年的功夫便被一群匪寇所灭，变成了大卫皇朝，不是糊涂帐是什么？嘿嘿，其实不独我大卫，其实古往今来百万载，都是一笔糊涂帐。”罗老爷子边笑边说，似乎对鬼哥极为满意。

“你再看这幅地图，就是玄文帝的帝陵图。是开朝之时，我罗家的祖先传下来的。少侠跟着老夫走，不要踏上机关。”罗泰安边说边走到石壁前，并招呼鬼哥。

鬼哥依言走到壁前，只见这石壁上果然是一幅复杂之极的地图，简直就是一个大迷宫。按图所示，这帝陵光是石室，就超过八千间，道路纵横数万条≥然是鬼哥看见，也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原来是真的。”鬼哥想起刚才所见的记载，不由喃喃自语。

罗泰安笑道：“自然是真的。玄文帝这座地陵，耗财无数就不用说了，六十年间牺牲的役夫何止亿万。直到今日，我中原大地的人丁，都远远没有恢复到大玄的一半。”

鬼哥大凛道：“这个昏君。”

罗泰安拈须笑道：“此事暂且不论，自有世人评说。不过少侠没有看出来么？按此图所示，这帝陵的位置，正好在这黎山之下。”

“这方圆数千里的帝陵，到底是怎么修出来的。”鬼哥一震之下，果然见图上画形，正是大正河一线与黎山南北，而帝陵也果然正在黎山之下，不由得更为惊叹。

罗泰安摇头道：“开国数百年来，许多人都想解这个谜，可是却没有人成功过。这帝陵之图，应该至少还有五幅流传于世。不过照老朽估计，还从未有人找到过。”

鬼哥皱眉道：“按此图所说，这帝陵一共有八道门户，清清楚楚。有它在手，应该早就找到了。难道此图所画不实？”

罗泰安长叹道：“这倒也未必，据罗家先祖所述，这帝陵被仙人施下仙法，门户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变化一次。而且其中机关重重，更有不少鬼邪之属，就算进得去，也出不来，只能让天下人望而兴叹喽。”

四七 未知的杀机

鬼哥也是暗自摇头，越是研用修罗十刹图，越知道阵法的强大。若帝陵真被修士以厉害的阵法加持，有意让世人不得其门，那恐怕等闲之辈是没可能找到了。

就在鬼哥随罗泰安转身之际，银­色­的帝陵图之上，竟如波浪般亮起一道幽光，自内向外沿八门中的一道向外一闪而逝。

鬼哥只觉背后杀机一闪，瞬间转过身来，但却是空空如也。鬼哥看了看罗老爷子一脸的惊诧，连忙笑着将他擅了出去。

药灵老鬼说过，这样感觉是成为修士以后的本能，只有特别针对的敌人，才能发出这样的杀机。而散发杀机的强度和感应杀机的本能，也与修为大有关系。

鬼哥不能确定，是这秘室里有什么猫腻，还是有一个强者在很远的地方对他现出杀机≤之鬼哥的感觉相当不妙，隐约看见危险在自己的四周潜伏。

鬼哥共有近百张护身类的灵符，但目前只有三十多张加持在身。灵符这东西，用途用法不一，很是麻烦。贴的太近会相互排斥，更不能重叠。

比如ρi股上的两张陷空符，前后心的两张太极符，就必须这么贴，符力相互响应叠加，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不是鬼哥不想贴，而是实在没地方了。

而且在鬼哥看来，灵符不但是身外之物，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鬼哥已经文采斐然，博览群书，熬过了这个关节，一定要想办法弄上几百种真正的法术来修练。眼下之计，还是要把心思都用在这阵图上。

鬼哥在罗老爷子盛情相邀之下，共进早膳。借此机会，鬼哥也与州丞大人及大公子罗直锐结下一面之缘。

二人见鬼哥斯文有礼，年少英俊，全然不像听说的那个小乞丐，倒像是哪个书香门第的公子，不由都暗暗称奇。

鬼哥见罗直意仍未起床，料想昨夜是累得不轻。来到独孤帝心闭关的静室之旁，见几名罗府高手在此护卫，显是已奉了严命，不许人靠近，这才回转自己的客房。

鬼哥吩咐了仆婢禁止打扰，然后盘膝打坐，又将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正是修罗十刹图的阵器。

昨晚沐浴之时，鬼哥就已经看了一次，当时此玉之上还有三四处浅小的裂迹。而到了今天早晨，果然整块玉佩的表面，已经再摸不到任何裂痕。

玉佩之内，一道道碧绿的血丝，在与鬼哥呼应。鬼哥闭眼入定，心神又一次融入阵法之中。

这阵法中的世界，像是一个没有边际的平台。这里唯一的光亮，就是天穹上高悬的一个白那白点其实便是这阵器与鬼哥心念的通路，只要鬼哥将灵气将此路注入，就可以发动阵图。当然，所需灵气的量，是极为庞大的。

按阵图传承所示，这里只是修罗十刹的第一刹。鬼哥隐隐看见，无数黑袍人静坐在这平台一动不动。由于是心念入阵，既摸不到，又看不清。

鬼哥尝试着运用心念呼唤其中一个，同时注入灵气，却半晌没有动静。就在鬼哥累的神疲欲死，就要放弃的时候，一个黑袍人竟缓缓站了起来。鬼哥大喜之下，­精­神一振，又再多加了一把劲。

果然，这黑袍人缓缓转过身来，顺手一扬，将大袖中的巨大镰刀扛在肩上，双眼中现出一点幽幽的绿火来。

鬼哥终于看清了，这哪是什么黑袍人，分明是一个披着黑布的骷髅。这黑袍骷髅眼中绿火越来越亮，鬼哥这才感应到，在其肩上那把巨镰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你爷爷的，怎么都跟老鬼长成一个德行，比狗舔的还光溜。”鬼哥全身冒着汗雾，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中心下暗骂。

“小子，敢在背后诋毁老夫？”药灵的怒喝声立时从神庭中传出。

“老鬼，我刚刚看见你兄弟了，好大一片。不过人家好歹穿着衣服，不像你，整日里没羞没臊的光着ρi股。”鬼哥缓缓收功，将灵气纳入元印。

“好好好，老夫关门睡觉了。唉，人这年纪一大啊，耳背眼花，这些阿猫阿狗的再怎么叫，也吵不醒老夫喽。”药灵懒洋洋的打声哈哈。

鬼哥咧嘴一笑道：“老前辈何出此言啊，以晚辈看，您老功力绝顶，春秋鼎盛，正当大好之年。不若露上几手，以指点我这等无知后学，而不宜与小辈斤斤计较。这才方显前辈高手的风范啊。”

药灵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还别说，这一夜的字没白认，现在拍起马屁来，有那么点大快人心的意思了。”

鬼哥摇头晃脑道：“前辈之言极是。晚辈自打听了前辈的教诲，那真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仰前辈经天纬地之才，小子是五体因而投地，七窍为之生烟。

前辈区区数语，犹如雨露之于苍生，泽被万方，千秋万载，回响不绝。小子虽不知天高地厚，却是叩首再三，欲启恭请前辈于修罗第一刹，再授无上真法。不知前辈肯垂怜赐教否？”

“恩恩，孺子心诚，老夫心软，咱们走着。”药灵听得津津有味，但却也知道如若不答应，恐怕鬼哥就要变着花的开骂了，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三个时辰过去，鬼哥一动未动，一直在与药灵共同演用阵法。这一次，鬼哥算是真正领教了何谓灵元。

那是灵气凝化了不知多少倍以后方能形成，但实际上已非同一层次。形成灵元后，修士的灵力根本再非炼气之士所能相提并论。

而炼气之上的开元境界，所开辟的，正是这元庭。开辟元庭，必须以炼气圆满境界，十重元封同时向内施压，以­精­元与灵气的混合变化，辅以相应的法诀，才能开辟出专为盛纳灵元的元庭。

但开辟元庭，并非人人都能成功，而且是少之又少。开辟元庭所需要的灵气，极为庞大，且越多越好。但开辟元庭时，元封之中，压力也必将越来越大。

如若元封不稳，被这压力所伤，那么凶险不言而喻。动辄会修为大损，倒退数个境界或者修为全废者都屡见不鲜。修为降低，但灵气­精­元未失，再修炼起来也有可能。只要寿元充足，还能有机会再次冲击。

但若是在开辟元庭时灵气不足，那后果可就严重了，­精­元灵元在巨大的压力混合之下，失控后反而爆开，形神俱灭，死路一条。

令鬼哥高兴的是，药灵先前传授给他的缩灵大法，正是针对这种情况而创下的功法。所以自古以来，修炼过这种功法的魔门弟子，开辟元庭时有可能元封不稳，但绝不可能灵气不够。

用这老家伙的话说，有多少就收多少，不用担心装不下。比佛道门中的吐纳之法，虽­精­纯不及，但速度却优胜十倍百倍。

而且在鬼哥的马屁神功之下，这老鬼还透露，缩灵大法不过是小道，其上的摄元大法才是真正的魔道奇术。不过无论鬼哥再怎么套话，他也是不肯透露了，只是教训鬼哥修为太低，不可好高骛远。

以灵元驾驭的修罗阵图，就有些可怕了，虽然鬼哥没有发动阵中杀机。但一望无际的黑衣骷髅，眼中都燃着绿芒，个个提着巨镰向他走来的情景，实在让他印象深刻，甚至可说是畏惧了。

鬼哥与药灵前后试了数百次，直到有极大把握在数息之内，将阵图发动，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坐休息。

又过了个多时辰，独孤帝心与罗直意联袂而来。看见鬼哥这副白白净净，闭目打坐的模样，同时微微一笑。但鬼哥睁眼之时，二人却从中看到了一种从所未见的深遂。

独孤帝心一改锋芒毕露的神态，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但眼神之中，偶尔有神光闪烁，倒如匣中利器，杀机暗藏。神闲气定之处，风采反而更胜昨日。

看来功力尽复不说，这一番坐关，武功显然已又上重楼。倒是罗直意，兴冲冲的已将鬼哥的‘糊涂帐’拿着不放，越看越有滋味。

鬼哥一笑道：“恭贺大哥出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独孤帝心道：“罗四弟说六弟你一日夜间，从白丁而始，到书读百卷，我刚才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这确是摇身一变，像个书生了。”

罗直意嘿嘿一笑道：“大哥，我虽然只比你早识六弟数日。但这摇身一变嘛，却不是头一回见了。这个小子的深浅，还真是不好说，天晓得他明天什么样子。”

此言一出，三人都齐声发笑。

独孤帝心道：“那也简单，咱们打出他的原形来。”说着便哈哈一笑，提剑跃出窗外，落在庭院之中。

鬼哥也笑道：“大哥有命，小弟岂敢不从。看拳！”竟是身体平飞而出，一拳向独孤帝心打去。

独孤帝心的剑法的确是进了一大步，尤其是这种含而不吐的剑意，反而威力更为慑人。鬼哥已臻第五重境界的菩提掌，单凭招式一时也无法占丝毫上风。

“大哥六弟，今晚还要赴黎阳楼之约，不要动了真元。”罗直意见这一大一小，都有呆气，不由得暗自摇头。

独孤帝心与鬼哥打的正欢乐时，老仆来报，洪图到了。但他带来的，全都不是好消息。

四八 闻玉阁主

孤武峰的孤武上人。

至善寺的欢喜禅师。

回阳观的鹤云真人。

河伯向长东，琵琶手卢五弦，冰火银棍陈伯启。

更惊人的消息是，黄鹤山庄的少庄主刘苦禅也已递上拜贴前来观礼，甚至东海派巡游使樊无衣也到了黎城。

不单是各方如此多的高手云集于此，就连天下三大门派，也都有顶尖的人物来到，这让平时见惯了风浪的洪图与罗直意也都十分无语。

“前面几个都听说过，黄鹤山庄的少庄主，可也份量不小。但是这个东海派巡游使樊无衣，是个什么角­色­？”鬼哥见二人面­色­­阴­沉，不由得十分好奇。

罗直意道：“东海派是个极为神秘的门派，轻易不准弟子进入中原。每代弟子中，只选取一人行走天下，以为历练。换句话说，这个樊无衣只要不死，将来就是东海派的掌门。比较起来，几乎与黄鹤庄少主同样尊贵。”

洪图沉声道：“六弟听说过‘东海浮沉，西天风云，北山啸虎，南渊龙吟’这句话么？”

鬼哥只从王掌柜那里听说过‘西天风云’，但对于其他，就不甚了然。

罗直意见他神­色­，解释道：“这四句话代表的，是天下武功最高的四大宗师，这名号已经传了数百年。这一代四宗具体是谁，我等也不知晓。不过这位樊无衣，据说就是东海浮沉的弟子。”

鬼哥心下微微冷笑，暗忖道：东海浮沉又怎么样，老子还是西天风云的传人呢。不过西天风云可是两位，看来四大宗师之说也不靠谱，最起码也是五位。再说了，四大宗师这种名号也能世袭，这天下可真是没什么人材。

“就这些，还有其他么？”独孤帝心轻描淡写，似乎完全不担心。

方才提到的这些人，无论挑出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角­色­，中原第一流高手。而独孤帝心竟是全不放在心上，洪图与罗直意面面相觑，全然弄不清这位结义大哥的玄虚。

独孤帝心脸上挂着少见的微笑，可是他越笑，洪罗二人就越觉心底发毛。只有鬼哥，觉得位独孤大哥脾­性­深得我心，剑法更是高强，是个好打手，与他结为兄弟，真是太划算了。

话不多时，一脸忧郁的白明夷架着东倒西歪的沈醉也来了。六人找了一间秘室，再议对策。可惜时候不多，独孤帝心只来的及略做布置，申时即到。六兄弟动身启程，前往黎阳楼。

黎阳楼位于黎城的东北，共十重高五十一丈，是黎州城最高的建筑。此楼规模宏大，楼基四面皆有百丈之长，加上周遭开辟的空地，铺石立塑之下，竟覆盖了方圆数里之大。

可此楼还是一间酒楼客栈。

不过，想要走入此楼，普通人是不大可能的，就算你一掷千金，一样有可能被轰出来。黎阳楼绝不接待无名小卒，这是个奇怪的规矩。有没有资格进入，反而要看黎阳楼有没有听说过您这一号。

因此，早年间黎阳楼因此出现不少争端，但最后却都没什么结果。有人猜测，黎阳楼之中蜇伏着几个不世高手。当然这一点，没有人证实过。

今日的黎阳楼，四周人迹极少。四面相邻三条长街，尽被黎州东大营的兵马所禁，十步一哨戒备森严。据说这是鹰王的旨意，连喧哗都是死罪。

五人抬着沈醉一起步入黎阳楼，门前守卫的几个青衣汉子都看呆了眼。为了增加醉拳的威力，罗直意不惜把罗老爷子珍藏的两坛四百年陈酿偷了出来。不料沈醉喝下一坛之后，竟然两眼斗­鸡­，倒了下去。

一个­干­瘦黄脸的老儒生连忙上来拱手道：“六位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本楼的荣幸。鹰王以及众位英雄已在六楼四海堂候驾，请诸位随老朽来。”不过这个人一出口，这副公鸭嗓子就被鬼哥认了出来。

鬼哥暗忖道：他就是那个陈老酣，此人现身，那就是说这五个老怪，今天也不甘寂寞了，不知我爹会不会现身。

黎州六公子到！

众人来到四海堂前之时，两名男子拱手高声唱名，登时堂内传来些许嘈杂。六人大步入堂，只见两厢十数席已经几乎满坐，各大高手之后，加上随从人众，足有上百人，都似乎只等他们的到来。六人深感气氛的怪异，东西两面双方，竟似乎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六位请上坐。”一个深青锦袍的老者，正站在大堂中间。不过此老虽银发白须，深目高鼻，面容英武，酷肖鹰隼。但保养直如四十许人，身姿更是高挺，一派贵气。必是传说中的鹰王无疑。

鹰王饶有兴致的见五人毫不客气的走向正主位，将沈醉扔下，随即便落座而一言不发，竟露出一丝笑意。

“今日本是天剑令的令归宴，老夫谭笑语适逢其会，承蒙天剑门抬举，能让老夫这半个江湖人也能共襄盛举，老夫真是与有荣焉。”鹰王负手而立，虽是言辞谦逊，但却让人感到骨子里的一股傲然之意。

金秋实微笑道：“鹰王肯赏光驾临，敝门自是不胜欣喜。”他话里虽未露出半点不满之意，但连鬼哥都感觉到，他言不由衷。

鹰王继续说道：“人老了，就爱凑个热闹。于是老夫突发奇想，何不借此机会，办他一次轰轰烈烈的英雄盛宴。不曾想，武林中的朋友，果真还看得起老夫这张薄面，天下三大宗门与各路豪杰都齐聚于此，才有了眼下百年难得的武林盛事，老夫先行谢过。”

鬼哥暗道：你这老而不死的老妖怪，不过是仗势欺人，就看你的手下，也知道你没什么好下场。

“小子，你可要当心了。今天在坐的，可不只是几个武夫。右边的那个秃驴，还有那个老道，外加他们中间那个长毛，都是炼气三重修士◇边那两个碧眼胡族，都是炼气二重。再往前那病秧子和小白脸，身上也有灵气涌动，估计是有隐藏修为的法宝。而这个说话的老家伙更加厉害，是炼气五重境界。”药灵的声音适时的传来，提醒鬼哥。

“你爷爷的，上楼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鬼哥倒吸一口凉气，哪想到这个狗屁宴，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修士。

鬼哥随即将这些人与洪图的情报对号，两个炼气二重都是鹰王手下，小白脸正是黄鹤庄少主刘苦禅，那病秧子自然就是东海派樊无衣了。

药灵哂道：“告诉你你就不来了么？而且我隐约感觉到一股灵觉，应该还有更强大的修士在附近。这么多修士聚在一起，若说只是喝喝酒打打架，你觉得可能么？以我的经验，这种情况，不是天材地宝出世，就是什么玄关奇路开启，要不就是有什么宝藏。”

“难道他们都是为了那.。帝陵而来？”鬼哥心下一凛，结合药灵老鬼的话，与这些天的见闻，迅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嘿嘿，十有八九吧。记住了，别当出头鸟，不见兔子不撒鹰。”药灵似乎很是兴奋。

“闻玉阁主叶仙子到！”就在鹰王待要再说之时，门外再有贵客光临。

说话间，当先一名青衣美人，已转进堂来。面带浅笑，落落大方，实是万中无一的风致。只是头挽简髻，青丝后垂，又是侍女打扮，不禁有人暗叫可惜。随后四名娇俏的黄衣婢女，抬了一顶软藤坐轿。

虽然软轿轻巧，但四婢似足不沾地一般轻盈，实见得是个个功夫了得。软轿落下，当先的青衣美女掀起轿帘，面覆重纱的闻玉阁主才款款步下，而四名抬轿的黄衣婢女随即退了出去。

“妾身叶唯喻，见过众位前辈英雄。”闻玉阁主一身红衣，虽然身姿高佻婀娜，却似弱不胜衣。在青衣侍女擅扶下，向众人福了一福，朱­唇­轻启。

群雄都是纷纷起身还礼，楚还舟排众而出，显是又惊又喜道：“叶阁主肯枉驾，是我等天大的面子，快请入坐。”

闻主阁主叶唯喻的座席，与鹰王相对，就在六公子主席的右首位。众人见她缓缓步去，似在风中摇曳的一株红花，都浑如梦里，浮想连翩。

不少人心想，一旁站立的侍女都有如此姿容，这位叶阁主想来也必是人间绝­色­，果然不愧是天下十美之一。可惜带了面纱，看不见真容，未免有些遗憾。

就连鬼哥也在想，他娘的漂亮娘儿到哪里都占得便宜，出了风头还要遮头盖脸，倒和青楼里的­婊­子一个路数。不过能把鹰王老儿都气回坐去，倒也大快人心。

可是他刚想到此处，却惊奇的发现，叶唯喻竟探手到耳旁，将面纱轻轻摘了下来▲中诸人有好几人竟把持不住，发出惊叹之声来。

四九 我要她

叶唯喻的面­色­苍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不过正是如此，更显得楚楚惹怜。其眉如画黛，目若星辰，隐隐有一丝解不开的愁­色­。面容清丽绝俗，温婉娴静，确是让人只得赞叹，天地造化之奇。

而她此刻身姿半倚于软椅之上，更显出一份撩人的嫞懒妩媚。倒教人惊疑这双握在一处的纤纤玉手，如何能弹得动琴。

鬼哥一看见叶唯喻绝美的面容，心中登时呯呯跳了起来，其中竟还夹杂着丝丝的隐痛。鬼哥自服下无方神酿之后，心脏便几乎停止了跳动。

据药灵说，他因汲取木属­精­元，气血之行已经近乎木属，所以心就不用跳了。

只有在特殊的条件下，或者鬼哥有意为之，才会恢复跳动，并且将最为­精­华心血引入经脉。至于疼痛，似乎是那天在返阳阵法发动时，被那极阳天兵所伤留下的隐痛。

叶唯喻淡淡道：“方才打扰了鹰王前辈说话，还请海涵。前辈有何高见，请继续说下去。”她不以王爷身份称呼，却视之为武林前辈，又已赔情。让一众神­色­不善的鹰王部下闻言都有所缓和。虽然最后一句略有不敬，却也让人难以发难。

倒是鹰王不以为意，呵呵笑道：“老夫哪有什么高见，只是近来赢了一笔金子，无处花销，带回西郡路途又太重太远，只想就近散尽了事。”鹰王一众部下，闻言都是哄笑。

独孤帝心高声问道：“鹰王好雅兴，不知此金想如何散法？”

鹰王道：“既然是英雄毕集，最好自然是比武决胜。老夫愿尽出八万两黄金，以为悬赏。独孤世兄以为如何？”

独孤帝心笑道：“若是换一些人，为这八万黄金相互残杀大有可能。但今日在座的诸位，恐怕不止这个价。”

鹰王大笑道：“独孤世兄说的不错，八万黄金只是个彩头。此间比武第一者，老夫愿邀他共入玄帝之陵。”

什么？玄帝之陵！

众人闻言尽数­色­变，玄帝之陵虽然在座之人大多知道，但都是心照不宣。鹰王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

“鹰王敢把此事摆上台面，看来是胸有成竹。”

“玄帝陵数百年无人发现，这老儿怎么有如此把握？”

“这位施主势力极大，此事也大有可能，毕竟我等都已算出，玄陵八门中将有一门在近日出现。”

“若是他所言不虚，倒也可以考虑。”

几个修士老怪都沉默不语，暗算打着算盘，但楚还舟却豁然站起，走向堂中。

“各位前辈，鹰王所言，大伙尽可慢慢考虑。今日也是敝门天剑令的令归之日，这位闻兄绰号鬼公子，日前击杀了恶名昭著的大魔头空玄和尚。

依我天剑门对武林同道之承诺，掌门有令：如闻兄愿入天剑门，掌门无锋子真人可收你为入室弟子。若是不愿，天剑门也可满足闻兄一个心愿，只要不违道义，敝门定然办到。”楚还舟昂然而立，神­色­不善。

因为鬼哥自打叶唯喻摘下面纱，目光就没从她的身上离开过，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但对旁人说话耳充不闻，而且那眼神也是令人发指。

楚还舟早看得心头大怒，叶唯喻是他心中的仙子，更是应他之请而来，岂容旁人亵渎。这个小子竟然敢如此无礼，他再也坐不住，寻个话头，立时站了出来。

不单是他，就连鹰王说的什么，鬼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鬼哥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狐狸成­精­，实在勾得人缓不过神。

要是每天能把她抱在怀里入睡，那日子过得才有点意思了。想着想着隐约就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幽香，似乎触摸到了她柔弱无骨腰肢，似乎摸到了..

楚还舟话音刚落，叶唯喻竟转过头来，向鬼哥献上一个温和的微笑。鬼哥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天旋地转，口­干­舌燥。

楚还舟见鬼哥­色­眯眯晃若不闻，登时冷哼一声问道：“闻兄，不知你如何决断，或者想要些什么，只管说吧。”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集中在了鬼哥身上，见到他这副神魂颠倒的样子，也不禁暗暗鄙夷。更有人见他出丑，不禁笑出声来。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鬼哥终于有动作了。只见他抬起右手，指着叶唯喻道：“我。。我要她！”

此言一出，大堂之上近百武林高手和一众修士的下巴，几乎全掉了下来。早有人听说过鬼哥是个狂妄之徒，但却也没想到他的­色­胆包天到如此地步。

就连楚还舟也一时没回过神来，竟也与鬼哥一般呆问道：“你说什么？”

连金秋实也看不下去了，起身道：“闻小哥，你此言未免太过荒唐。叶阁主千金之躯，要择何人为婿，那是她的事。我天剑门纵肯做媒，人家也不肯答应。”

“小子，你要作死吗？这丫头可是一位炼气四重修士。”连药灵也觉得鬼哥此举，实在太没头脑了。

楚还舟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掌毙了他。

可就在这时，只听叶唯喻充满磁­性­的话音道：“闻公子为天下除此大害，又是少年英杰。妾身能蒙公子垂青，也不胜欢喜。愿自荐箕帚，长伴君侧。”

四海堂上轰然炸锅，一众高手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楚还舟如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当场，就连鹰王这等泰山崩而­色­不变的城府，都愣着出神。欢喜禅师更是忙不迭的直念弥勒佛。

“你.。答应了？”就连鬼哥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唯喻微笑道：“不过妾身曾对天起誓，妾身的夫婿，琴棋书画四门之中，须有一门胜得过妾身。若是公子不弃，妾身愿与公子切磋一二。”

众人听到这里，心下的石头才算落底。都知道这不过是叶唯喻搪塞之言，看向鬼哥的眼神中也纷纷带上了些同情。楚还舟也不由露出了些许笑意，知道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小子要倒霉了。

鬼哥匆忙问道：“我赢了，你就嫁给我？”

叶唯喻点头道：“正是。”

鬼哥眼望着这娇滴滴的美人，不由的吞馋。问道：“怎么个比法，你说？”

叶唯喻幽幽道：“书画之道，自然是要公子墨宝一幅，只要妾身无法复画，有一丝不同，便算公子为胜。棋道自然是要对弈决胜。而琴艺之比，只需公子可听完妾身一曲，也算公子过关。”

鬼哥大喝道：“来人那，笔墨伺候！大伙做个鉴证。”

书画之道何其艰难，鬼哥才不信自己写成什么样，她都能照搬。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局是赢定了。只是自己手里钱财有限，少不得要跟几位兄长借上一些，也好娶她个红红火火的媳­妇­。

黎阳楼的仆役连忙送上纸笔，鬼哥大笔一挥，上书‘叶唯喻’三字。还不待墨­干­，便示与众人观看。

众人只见这三个字形体清幽，倒似把叶唯喻一身的风姿都融入了其中。不由得纷纷暗自称奇，想不到这位鬼公子造诣如此不凡。就连楚还舟见了这三个字，也是神­色­有些不自然。

侍女青儿接过纸笔，奉到叶唯喻面前。叶唯喻微微一笑，也是在其背面毫不犹豫的提笔书写。不过两息功夫，便已写完。

青儿将字迹展示出来，立时引起一片惊叹。原来这一张纸，两面各三个字，竟然一模一样，就连墨迹都不差分毫。

众人不由得又是敬佩，又感惋惜。知道闻玉阁主既然敢定下这样的规矩，自然是于此道造诣深不可测。

就连鬼哥看了，也傻了眼，竟然连哪一面是自己所写都分不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想得个什么办法能把她弄到手。

五十 一曲之约

“小子，别白废功夫了。这丫头用的是一种能复刻的法术，你就是写出花来也没用。她既是有法术在身，这琴也听不得，你还是认输吧。”药灵的声音又传过来，继续打击郁闷的鬼哥。

兄弟五个见他呆呆出神，也都帮不上忙，只能陪着发呆。鬼哥根本不会下棋，只剩下了听琴一条路。可是药灵的话，实在是大有道理。连鬼哥也能确信，她琴中必有玄机。可是叶唯喻偏偏笑吟吟的看着他，让他心痒难掻。

鬼哥终是不能看着这么漂亮的媳­妇­跑了，咬牙切齿道：“我就听你弹一曲。”

众人都传来一阵叹息，闻玉阁主本就是琴艺名传天下，几乎已被共认为当世第一。在她琴下不知多少高手吐血而走，对今天这些人来说，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这个鬼公子居然还敢触这个霉头，看来不死也得扒层皮了。

青儿递上古琴，叶唯喻轻轻一拔，其音如水面生涟，满堂荡动。

“请公子过来听琴。各位如觉不妥，请塞耳即可。”侍女青儿代叶唯喻向鬼哥呼唤一声，鬼哥闻言定了定神，走到叶唯喻席案前盘膝坐下。

在这个距离，叶唯喻的面孔更显美丽绝伦，鬼哥几乎是一寸寸仔细端详，仍觉看不够。

“除妾身之外，公子生平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叶唯喻拨动琴弦，众人都觉琴间如一阵春风吹至，心间暖洋洋的。

鬼哥随口答道：“想见我爹一面。”

话音才落，便觉琴弦一声震响，鬼哥禁不住眼睛一眨。但就这一眨，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换了一幅景象。

鬼哥只见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寂夜之中，凄厉的惨嚎声在四面八方此起彼伏。鬼哥心下一惊，立知着了道。听闻琴声隐约在身后，鬼哥便想转过身来，但是身体竟是不听使唤，扭动着反而向前走了数步。

鬼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停了下来。突然间发现，面前就是一个无底深渊，自己只差两三步，就跳了下去。

“小子，别慌，只不过是个幻术。”药灵的声音在鬼哥耳边响起。

鬼哥连忙问道：“老鬼，这可怎么办？”

药灵冷笑道：“还能怎么办，你见了这小妞就神魂颠倒，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就这么忍着吧。”

鬼哥皱眉道：“你是说，等到她弹完，我就能出去了？”

药灵却道：“这个幻境，虽然她的法术，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正所谓境由心生，你看这里与修罗第一刹是不是很像。不过嘛，她既然能轻易将你摄进来，自然是要在此处杀你，应该用不了多久。”

鬼哥听得一跳脚，不免又向前挪了半步，叫道：“老子要娶她，她­干­嘛要杀老子？”

“嘿嘿，修士杀个把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么？不过你想娶她，倒是个好主意。这个丫头生就天­阴­之体，与你这阳煞之体简直是绝配。”

鬼哥哂道：“刚才你怎么叫我别打她的主意？”

药灵道：“这还不明显，你中了幻术之后，老夫才发觉此事。不过这种体质，比你的阳煞之体还大为不如，虽然对幻术的天赋极高，但总之也是活不长久。不知她是如何修行到炼气四重的。”

鬼哥只觉一股无形的风，在推动他向深渊一点点滑动。连忙叫道：“老鬼，快想个办法把我弄出去。”

药灵道：“出去­干­嘛，你不是想娶她么？你放心，你的无垢阳骨，既是天­阴­幻法的克星，对她来说又是无价之宝。只要你将阳气释放出这么一点，她才舍不得杀你。”

鬼哥忙不迭的点头道：“好，怎么释放？”

药灵冷哼道：“废柴，旦有一样教不到你，你自己就想不出来，用意念呼应你的阳骨还不会么。想着调动灵气，贮入全身骨骼，让它发热，越热越好。”

鬼哥立时照办，刹那之间，全身竟金光闪耀，将这黑暗的幻境都照了个通亮，魂念所化之身竟然也一下子恢复了控制。鬼哥大喜之下，连忙回头就跑，远离那骇人的深渊。

“你爷爷的，谁让你一下释放这么多，这叫打草惊蛇，懂嘛？这下你的麻烦大了！”药灵见了鬼哥的举动，竟然气得大骂。

鬼哥一愣之下，只见一大片黑气，猛然向身边聚来，极快化为三条漆黑的巨蟒，吐着信子将鬼哥团团围住。就在鬼哥瞪眼之际，一条大蟒一口吞下。

叶唯喻十指如玉，正不断弹奏这一曲‘夜无眠’，却突觉指上滞涩。但侧眼时却见鬼哥一动不动，流着口水伏在案上睡得正酣。

心中大奇之下，指尖竟有一股极为炙热的感觉传来。叶唯喻黛眉一皱，琴声加紧，本来四座抱元守念的众人，猛然间齐齐便觉心头一痛≡知难敌者，

叶唯喻暗忖道：这无眠幻术如此凌厉，怎么他魂念中会有如此之强的抵御之力？刚才那丝炙热，难道是传说中的阳煞之体？可是若不杀他，难道要嫁他..

一丝骄傲不觉间涌上心头，叶唯喻指上灵气送出，七条琴弦齐齐颤动不止。这等乐音，就连旁听者大部也都抵受不住，纷纷掩起耳来。

幻境中的鬼哥全身金光迸流，竟一拳将第三条黑蟒七寸打穿。鬼哥不禁暗暗得意，若不是昨日武功大进，恐怕这幻术就会要命。可是还没待他笑出声来，铺天盖地的黑气化做无数条黑蟒，嘶嘶的向他涌来。

鬼哥头皮发麻，又想起修罗十刹图来，估计身陷修罗刹境之中，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小子，事已至此，你只有继续催动阳骨之力。这丫头修为虽高于你，但光靠幻术，却未必能杀得了你。”药灵见势不妙，也是紧张的大叫。

以意念催动阳骨之力，这倒是不成问题，鬼哥似乎生来有这个天赋。只见鬼哥的魂念之体越来越亮，不一时间几乎已如通体金铸，数条黑蟒一经触及，立时崩溃。

叶唯喻只觉七条琴弦之上，同时传出一股股热浪，立时确定，眼前这个少年的确是天生阳煞。与她的天­阴­之体，正是平衡­阴­阳的绝配。若能与之双修，不但亏损的­精­元可立时恢复，而且可以让她的玄女天经诀步入正途。甚至短时间内迈入开元境界，也大有希望。

叶唯喻看了看鬼哥的侧脸，略一犹豫，鹰王手下的一名二重修士立时吐出一口鲜血，随即铁着脸立时塞起耳朵。

就在此时，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涌上叶唯喻心头，她立觉一股炎阳之气几乎侵入经脉。不得不一连送出数道灵气，就连琴弦之上，都浮现一重蓝光。

青儿在旁侍立，只见叶唯喻额角生汗，指上更是轻颤，这是她跟随叶唯喻以来，首次见她这般模样，好奇之下也不禁十分担忧。

可是没人知道，处在幻境之中的鬼哥，虽然几乎已经将全身阳气催动到了极致，但数之不尽的黑蛇前仆后继。一条崩溃，上来十条，虽然伤不得鬼哥，却将他牢牢缠住，让其无法动弹。

就在鬼哥头顶之上，七口利刀缓缓浮现出来，各自刀锋之上蓝芒流转。

第一口利刀闪电般刺下，撞在鬼哥身上，立时崩断。但第二口第三口，又紧随而下，穿过鬼哥双肩，将他钉倒在地。鬼哥强忍剧痛，悍气发作，将这两把利刃然然折断，将肩上拔出，跳了起来。

鬼哥立时又被群蛇缠死，眼见其余四口利刃直刺而下，除了一声大喝，也别无他法。

鬼哥这一吼，竟然从口中吐出一道巨大的金光，瞬间将三口利刀淹没。但最后这一口，却是瞬间来到鬼哥的额头。鬼哥骂了声娘，只能闭目等死。

可是待了半晌，只觉一股寒意从额头传来，却再没动静。鬼哥睁眼一看，这口蓝汪汪的利刀竟然就抵在他额上，再也不动。只是刀上寒气确实逼人，倒与那碧幽泉有几分相似

。这刀似无形中被一股力道缓缓拉开，轻颤之下竟砰的一声，崩溃于无形。

鬼哥只觉天旋地转之下，眼前一阵诡异绝伦的变化，幻境竟然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叶唯喻的纤纤玉指。

叶唯喻本想将鬼哥一举击溃，再慢慢决定如何发落。但这白衣男子却忽然出现，暗施偷袭之下，叶唯喻立时吃了些许暗亏。

此时手下琴弦已有六根崩断，只剩下了一根，竟然还在不断拨动。弦上一道道蓝光在震动中飞出，绕过鬼哥的大头，径向后方疾去。鬼哥这才听见，一阵阵兵刃交击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

鬼哥只见她香汗淋漓，食指之上已经沁出一丝血迹。鬼哥全身乏力，勉强回头时，这才看见一个极其俊伟的白衣男子仗剑而来，在蓝­色­的光雨之下点打刺拨，已经逼近到了三步之遥。

五一 白衣无常

铮！

一道蓝­色­光箭直向白衣男子­射­去，这男子提剑刺出，剑啸长鸣。琴弦与长剑同时应声断裂。

“姑娘神技，果然也得。不过这蓝月闪，本是闭月散人的绝学，姑娘何以习得？”白衣男子看了看手中断剑，掷Сhā在地，抬头问道。

叶唯喻用手绢轻拭汗水，淡淡道：“闭月散人正是家师，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又为何要坏妾身的好事？”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却转过身面向鹰王道：“我还道你这老不死大有长进，懂得用这种办法引我出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鹰王也长身而起道：“你怎么知道，此事不在老夫预料之中呢？”

白衣男子仰天大笑道：“很简单，你要是有这么聪明，只须将他擒住，我楚某还不是任你宰割？”

说话之间，身影几如虚幻般，左手一把将鬼哥抓起，右手同时与抓了个空的叶唯喻对了一掌。并借这股力道，飘身到了侧门之口。鬼哥只觉此人手上一阵阵灵力压下，如一张大网般将他紧紧罩住，令他一动也动弹不得。

只要鬼哥灵气一动，发动符力，便可摆脱被擒之运，但老鬼药灵却是急速喝止。鬼哥不明原因之下，终于是相信了它。但一被制住，再想动用灵气便不大容易了。

白衣无常楚未央！这白衣男子的身份，已经有数认了出来。

但所有人都未料到，这数息之间，竟会生出如此变故，纷纷围上前来，却被鹰王摆手止住。

鹰王道：“原来他果然是敏儿的子嗣，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这般面熟。你白衣无常的遁术果然玄妙，不过你既现了身，又带着他，难道还能逃出我的手心么？”

楚未央笑道：“当年你权倾天下，我只是个落魄子弟，你便不是我的对手。我不但能杀了你的儿子，更能劫走你的女儿。如今你不过修为略胜我一筹，我一样玩弄你于股掌之中。我不过要留着你这条老命，让你孤伶伶生不如死，以报你灭我大楚之仇。你又能耐我何？”

鹰王大怒之下刚要说话，忽觉身后劲风来袭，身体急躲时，已被人一掌结结实实印在后心。鹰王晃了一晃，旋身以风，探爪如电，一爪便将偷袭者半个头颅捏碎。这才看清，此人竟是河伯向长东，怪不得掌力如此雄厚。

鹰王手下护卫纷纷上前，将他团团护住。鹰王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淤血。随即笑笑道：“很好，你买通他的时候，恐怕没告诉他老夫会要他的命吧。”

楚未央好整以暇道：“你再仔细看看身后。”

鹰王这才看见，孤武上人等人都是目露杀机，恐怕都是楚未央一伙。而这些人又尽是天剑门请来的，可见天剑门也已与他是一丘之貉。

不过就在此时，一道剑气如从虚空中刺出，其杀意之凛冽，所有人都如感同身受。楚未央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因为这道剑气，是从他背后出现，也正是为他而来。此剑之快，咫尺天涯，就算是楚未央也难以躲避。

嗡！

龙吟般的剑鸣声中，一灰一白两个身影错身而过。楚未央提着鬼哥蹬蹬连退数步，这灰衣刺客向叶唯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转过身来。只见此人面如玉琢，身若松姿，丰神俊朗，英风四流。

楚未央胸口一道血迹直涌出来，面­色­苍白，恨恨问道：“好一个老不死，居然能伏下这等杀手，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这灰衣刺客竟提剑微笑拱手道：“在下霍空神，闻得楚兄恶贯满盈，特来送君上路。”

一直面无表情的黄鹤庄少主刘苦禅也起身道：“霍兄这一剑，横渡天宇，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楚先生能死在他的剑下，当可瞑目了。”

樊无衣也起道：“其余的这几位，就交给樊某好了。”

楚未央沉声喝道：“分头突围，依计行事！”说罢手中已经多了一张黄纸灵符，蓦然间身影如御风般飞奔而出，接连撞开侧门与楼窗，驰入夜幕。霍空神甩手将一团事物扔给独孤帝心，同时向他打了个眼­色­，也是急追而去。

几道人影纷纷破窗而出，而大堂之上，也随即接连响起了激烈的厮杀之声。

鬼哥只觉劲风不断的从后颈灌入，夜寒袭人。

“你是我爹么？”

“就算是吧。”

楚未央提着鬼哥，已经落在了西城高墙之上。楚未央在胸口连数下，一缕鲜血又涌出来。鬼哥借机问询，却得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答复。原来想象中那种见到亲爹的兴奋，似乎已经是前生的事。

现在鬼哥心里没有感觉到半点亲情，也没有感觉到半点与父亲重逢的喜悦。而这个人似乎天生惹人厌恶，这让鬼哥倍感压抑。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楚未央止血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提着鬼哥跃下高墙，向城西奔去。

鬼哥眼见这个爹，提着他在城中飞来奔去，与强敌大捉迷藏。但后方的霍空神等人，也如影随行，甩之不脱。迫得楚未央只得寻个机会，与霍空神硬拼了数合，这才借符遁拉开了距离☆后出城，方向竟然似乎是乔家。

“乔家有埋伏。”鬼哥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楚未央闻言，向他天灵一点，鬼哥立时再说不出话来。

楚未央长叹一声道：“就凭这句话，抽出你的阳骨之后，我会重新再为你塑一副铁骨。不过乔老满这点花花肠子，岂能瞒得过我。

这片­阴­地，还造了几个伪五行之眼，旦凡有点脑子，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留他们活到今日，正是要借他这地­阴­五行阵一用。”

眼见前方不远之处，便是乔氏的­阴­地。楚未央腰中的一个小铃叮恩响，他的速度便慢下来。鬼哥能感觉到，他是故意的。

但楚未央却微笑：“这只老狐狸狡猾的很，我流了这么多血他才中计。”

“他要抽出我的阳骨，为什么？什么叫就算是吧？这也能不算么？”鬼哥在夜­色­之中，看见楚未央的笑容，包藏着无数­阴­狠与疯狂，不禁心下有些发寒，脑子里一时也有些乱。

后方呼啸之声响起，楚未央驻足回头，手上储物戒一闪之下，立时现出一柄宝剑来。

来人再一个纵身，下落已经来到近前，正是鹰王谭笑语。

“怎么不跑了？是想让老夫来放­干­你的血，还是乖乖的自尽。”鹰王目光森寒，显露出涛天的怨恨。

楚未央冷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办法与你同归于尽。”

鹰王闻言大笑道：“楚未央啊楚未央，这些年来，老夫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色­厉内荏。很好，老夫就给你这个机会。”

鹰王双手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副银光闪闪的金属手套，指爪显然极其锋利。猛然间展开身法，直向楚未央抓来。楚未央也展开剑法，与他战在一处。二人身上，显然都有灵符加持，动手之时比之寻常高手不知快了多少倍，金声如暴雨一般急促。

嗤喇声响，楚未央踉跄后退，右臂之上已经现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剑交左手，直喘大气。鹰王扔掉抓烂的衣布，舔了舔爪尖的鲜血，更显狰狞。

此时霍空神也纵着一道剑光赶到，楚未央连忙忍痛一把抓住鬼哥，随手甩出一张灵符，跌跌撞撞的转头便跑。鹰王与霍空神见灵符黄光一闪，立时化做一大片碎石劈面砸来。都是立时各施奇招，硬生生从乱石中破出，急追直上。

鬼哥见楚未央装做步下一个不稳，一头栽进地­阴­五行阵中。心下暗忖，这人装镊样到这般地步，恐怕霍大侠和那老头子要遭殃了。

果然，霍空神与鹰王赶上之时，整个地­阴­五行阵正好发动，虚空中一道道五­色­华光，将几人尽数困在其中。

五二 勾心斗角

楚未央不断祭出灵符，阻止霍空神与鹰王迫近。但二人都都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都是步步紧逼，绝不给他逃遁的机会。

霍空神与鹰王并非看不出，此地有阵势隐伏。但这样的阵势，绝非楚未央一人能够发动。而且就算他早已伏下了帮手，他自己也逃不出阵法。

三人激战正酣之际，又有五道灵光几乎以奔雷之势，破空而至。身影现出，正是黎州五怪。五怪见此情势，立时各自融入阵眼之中，地­阴­五行阵的威力，瞬间毫无保留的被发动。

此阵边缘金光为壁，其内有黄泥化沼，上方赤焰腾腾，下方乱藤缠身，更有胡乱飘飞的一滴滴黑水，显然剧毒无比。

就连霍空神与鹰见一见此阵势，也不禁­色­变。霍空神指诀一动，一柄光芒四­射­的巨剑虚光已将自己罩住，而鹰王身外也是幻化出一只大鹰来。

乔老满大笑道：“白衣无常，你不会是想借此阵之力，来对付霍大侠和鹰王吧？不过你绝想不到，此阵已经被我们附下了元魂之咒，所以能来得这么快。你更想不到，此阵乃我儿乔玄的埋骨之处，也是专为杀你而结。”

郑老牛喝道：“和他废什么话，早早杀了­干­净。”

乔老满却出人意料道：“楚未央，交出噬阳珠与帝陵之钥，我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他身上有帝陵之钥？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

楚未央形象惨厉，疯狂的大笑道：“几个跳梁小丑，也敢大言不惭。就凭你们，也想谋取阳鬼与帝陵之钥。哈哈哈哈.。”狂笑中五道黑­色­灵符从袖中一甩而出，化为五条蛟龙，直向阵壁冲去。

“哼，开杀阵！”乔老满一声冷哼，灵气立时源源不断的输入大阵中枢。其余诸怪也是抱元稳坐在阵眼之上，身上灵力不断的被大阵抽出。

大阵再生变化，杀机四起。金­色­的光壁之上，五道锋利的金矛从中浮现。黄泥之沼也形成了一个大漩涡，上方的赤焰不断喷吐而下，而这些乱藤也如发了狂的毒蛇一般扭动起来☆为可怕的是这些毒水，杀阵一启，这些毒水珠如暴雨一般的疾飞不休。

虽然地­阴­五行阵的杀机大部是向楚未央施展，但身处阵中的霍空神与鹰王也无处躲藏，不免同受池鱼之殃，只能凭借强横的修为与护身符术硬扛。不过就算二人同是炼气五重修为，在这阵势之下也有些吃不消。

霍空神大喝道：“五位这是何意？”

乔老满笑道：“霍大侠不必焦虑，待将此獠炼杀之后，自当放二位出阵。”

白老虎冷哼道：“还望二位不要死在这姓方的前面。”

楚未央提着鬼哥，连躲带避之下，又连连祭出灵符，但这五行阵中，已经几乎化为了一个修罗地狱。

楚未央眼见护不住鬼哥，储物戒幽光一闪，一枚圆镜瞬间出现在手中。鬼哥只听楚未央念念有词，镜中一股诡异的气息轰然散发出来。

乔老满只见大敌死到临头，本是心中大喜，但岂知阵中又生诡变。

阵中的五行杀机，不断的被楚未央手中的圆镜吸入，又从另一面释放而出。不但不能伤他分毫，而且还被他尽数调用，反而更加凶猛的攻向霍空神与鹰王。

“这是。。逆五行法宝？”乔老满骇然之下，连忙想要停下阵法。但随即却发现，此时阵法灵力的庞大，他竟已控制不住。反而自己与其余四怪的灵气，更快的被阵法吸去。

楚未央笑道：“无知之徒，这是一件元丹期前辈的丹宝，名为双杀镜。只是单纯的借灵灭敌而已，并不能逆转五行。不过就凭你们这点修为的阵法嘛，自然易如反掌。”

乔老满等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阵中的霍空神与鹰王也是暗呼不妙。霍空神衣袖一甩，四柄银光化做大剑，再设一道护身屏障，但鹰王却是满面灰败，逐渐不支。

楚未央长笑声中，双杀镜威能再加三分，五怪的灵气已然流失了大半，如此一来，几息间竟几乎告竭。

霍空神二人只觉压力陡然增加，护身法象先后轰然破碎。正在此危急之时，本来一言未发的王吉猛然喷出一口心血，他所在的阵眼瞬间一松，人却化做一道血光，飞遁而出。

阵眼自灭，大阵自然消散，阵法威能立时崩溃。其余四老早与此阵心神相连，一旦阵破，同受重创。也是立时狂喷鲜血，倒地难起。

楚未央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这老儿还藏有这一手，是血莲教的血燃术吧。不过你施展此术之后，也不是我的对手，而且只有一日之命。”

此时鹰王被阵中烈火毒水交击之下，已然遍体焦黑，眼见是死得透了。霍空神单膝跪地，按剑不语，这阵力最后几乎全是他一人承受，恐怕也已大伤元气。只有一个王吉还能站稳，指尖虽已捏了一张灵符，却迟迟没有出手。

楚未央笑道：“乔老儿，你乔家真是世传的愚蠢。想谋我的噬阳珠和帝陵之钥是应该的，但却不该守着金山要饭。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仅仅是一片­阴­地？哈哈哈，其实这里就是你们梦寐以求的帝陵之门啊！”

乔老满本就灵气大损，更在王吉破阵时，被反震之力重创，此时听楚未央讥笑，更是急怒攻心，连连喷血。

就在楚未央万分得意之际，鬼哥已经看见一个­阴­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背后。一道寒光闪电般探出，击向他后心。

楚未央背心重重挨了一掌，将他直接打倒在地。鹰王高大的身影闪现，再一击直向他天灵抓去。但却只觉掌心剧痛，收掌一看，几枚细针已经将手掌刺穿，针上直泛青光，显然是早喂了剧毒。

玉­阴­散！

鹰王迅即连脸上都起了一重霜­色­，但一驭灵气，立觉寒气蔓延更快。知道此毒霸道，连忙坐倒，勉力祭出三张护身灵符，便闭目运功相抗。

“老不死，终于忍不住了？你这两个替身，世人尽知，还能瞒得过我么？怎么样，我这几枚玉­阴­针滋味还不错吧。”楚未央勉力爬起身来，吐了一大口鲜血，也是盘膝而坐。

鹰王沉声喝道：“除恶务尽。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王吉闻言，立时祭出一张灵符，脱手便化为一道流火，直向楚未央而去。

楚未央手上一闪，已经多了一块长方的黑­色­令牌，其上一个大大的‘玄’字，极为清晰。

以这令牌为中心，整个­阴­地内忽然化为一片黑域。王吉这道流火还未到他身前，便消失于无形。众人大骇之间，只觉天旋地转，似乎整个虚空都为这一震。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立即成形，飞转之下，在场的所有人等齐齐被吸入其中，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呯的一声，鬼哥摔落在冰冷的地上，头痛欲裂。恍惚中过了数息功夫，才渐渐缓过神来。

只见眼前一片银光闪烁，身处之地，竟然似是全部用白银铺就。不过略再一看，才发现这并非白银，而是与罗家那幅陵图一般的银石材质。一阵阵听不清的私语之声从银中传出，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尖唳的惊叫，如鬼域冥间。

“这里是.。玄帝陵？”乔老满惊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五三 真相

在鬼哥的眼前，却是一道巨大的银­色­大门。人在此门之前，如蝼蚁一般。几有千丈之高的门扇之上，左右共写‘玄阳’二字。

“不错，这里不但是你梦寐以求的玄帝陵，而且更是此陵唯一的生门‘阳门’的所在。可笑你父子，当初伙同这几个废材偷袭我之后，还在此处定居。此门一直就在眼皮底下，你们却茫然不知，你那废物儿子至死也不能瞑目。这件事情，想想就让人高兴啊，哈哈哈。。”

楚未央虽然屡次受创，语气已经颇为虚弱，但似乎心情大佳，迫不及待的讥讽敌手。

“哼！霍大侠与老夫早就识破了你行藏，只不过是将你迫出狗窝，再加诛灭。死到临头，还敢猖狂！”鹰王面­色­铁青，眉须上都结了寒霜，但底气已经充足。虽然还未动手，却看得出寒毒已经渐渐被他压制。

楚未央笑道：“你以为楚某潜伏在春晖楼，那里就是阳门所在？那只是专为你准备的陷阱而已，你派过去的党羽，此刻应该没剩几个了。你若是识相，在那里还会有点意外之喜。不过现在嘛，却是没有机会了。你想杀我，这一生休想办到。反而你这老不死暴跳如雷的样子，楚某真是喜闻乐见。”左手储物戒上光芒再闪，手心已经多了一颗滴溜浑圆的银­色­丹药。

“银丹！”一直打坐不语的霍空神见到此丹，终是面现惊容。

楚未央眼中杀机一闪道：“霍兄能识此丹，看来对这帝陵所知极深。”

霍空神答道：“任何修士进入此地，修为都会被此地鬼­阴­之气压制。但这银兽内丹，却能让楚兄在短时之内，适应此地气息。其更为伤科圣药，或者也能让楚兄迅速伤势尽复，修为更进一重。不过此物并非炼制而成，反噬之力也非同小可。楚兄如若服下，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楚未央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楚某既敢将他们摄来，自然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去。不过我楚某向来恩怨分明，此地唯独霍兄，与我无怨无仇。霍兄若要离去，楚某绝不阻拦。不知你意下如何？”

眼见楚未央施展攻心分化之策，其余之人都大为紧张，五老此时都是灵气几乎枯竭，鹰王又被寒毒压制。

唯有霍空神武功修为既高，所受之创相较之下又最轻，又对帝陵颇有了解。大伙都知道此中或另有内情，或许楚未央也的确不愿与这强敌殊死相斗。

“霍大侠不可听此贼挑拨！”

“狗贼住嘴！霍大侠，此乃离间之计。”

“霍大侠一身正气，岂会向­奸­人妥协，白日做梦！”

不但乔老满、陈老醋、郑老牛连声叫嚷。就连鹰王此时，神­色­也极为凝重。显然他一时之内，也无力出手。若霍空神真被说动，楚未央说不定真会将诸人一网打尽。

霍空神长叹一声道：“楚兄当世雄才，霍某本是颇为敬佩。可惜自楚兄做下如此大恶那天起，在下便已与楚兄誓不两立，今日岂能再任楚兄残害旁人。”

楚未央一笑道：“此处虽是阳门，可直通内陵。但其中险阻重重，与其余诸门一般的­阴­气弥漫，修为只能发挥七重。不过对楚某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霍兄肯与我联手，帝陵中的丹药法宝，你我平分。在下也可以答应霍兄，今日暂不取他们的狗命，以全霍兄之仁义。若霍兄还不满意，我这里有银丹两枚，可以先赠与霍兄一枚。”

“楚兄莫在枉废心机拖延时间，霍某绝不会受你这等人的好处。今日必斩楚兄之头，以免你再为祸人世。”霍空神在众人瞩目之下，竟蓦然吐气如龙，长身而起，显是已经成功压下伤势，准备出手。

霍空神轻弹宝剑，身化流光，一道凛冽无匹的剑气带着龙吟之声，直向目瞠欲裂的楚未央刺去。众人心中狂喜，似乎已经看见楚未央人头落地的情景。

但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横空而出，连续数次击在剑身之上，竟将这惊天一剑生生震开。霍空神电光石火间与此人连过三招，却在众人惊骇之中连连败退。

这黑衣人掌风呼啸，招式诡异无比，名闻天下的霍空神竟是一触即溃，几无招架之力。等二人分开，竟然一大口鲜血喷在银­色­的地面上。

鬼哥神威凛凛的昂然而立，于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掌刀在霍空神面前数寸汀。霍空神紧紧盯着鬼哥，不知他意欲何为。

阳鬼！这下是楚未央失声叫了出来。

“霍大侠，你是小弟生平最为敬仰的人，我更无意与你为敌。只是这个人终究是我爹，我不能看着你杀他。”鬼哥收回掌刀，向后退了几步，回到楚未央身前。

其实在鬼哥被楚未央制住之时，只要他略做反抗，催发护身符力，便可脱身。不过药灵却将他阻住，让他乖乖就擒，静观其变。

因为他一旦反抗，一身修为便会立时露白，那时在这一众高手之中，或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就算他修为再进数筹，也难保安然无恙。而装做被擒，却能让众人对他的警惕降到最低，这样才可以随时见机行事。

所以，鬼哥只是用藏身诀尽量掩盖修为，并同时努力内运灵气，连动护身灵符。不到几息的功夫，便已经可以随时恢复行动。

果然不出药灵所料，这些高手一场火拼之下，几乎是全部受了重创，互为牵制。直到此时，眼见霍空神出手，而楚未央已经无力反抗。鬼哥终于忍耐不住，破开禁制，出手相护。

霍空神本来受伤不重，只是为免夜长梦多，所以强压伤势，只运一口真气，欲先将楚未央斩杀，再做打算。哪知道被鬼哥异军突出，受挫之下，体内伤势终于爆发，真气更是乱窜，所以才一败涂地。

“闻兄弟，你好糊涂。你视他为父，他却从来未曾视你为子。你阻我杀他，恐怕他功力一复，第一个要对付的反而是你。”霍空神摇头苦笑，又勉力坐倒，只是面­色­一片灰败，实见得这一次却伤得极重。

楚未央大笑道：“好，好的很。吾儿不要听他胡说，猛虎尚不食子，何况于我。你听爹的，一掌一个，将他们毙了。否则他们恢复了气力，必然要害咱们父子。”

鬼哥扫了一眼众人，只见个个都是是惨无人­色­。面前的霍空神­干­脆闭眼，再不发一语。可是鬼哥犹豫不决，哪肯下此毒手。

乔老满冷笑一声道：“父子？嘿嘿，姓楚的，你敢当着大伙的面说说，这阳鬼是如何炼出来的？”

楚未央登时语塞，鬼哥却是心中咯噔一声。他一直以来心下的疑惑，似乎真相就要出现，可他却隐约心中发抖，有些惧怕。

“所谓阳鬼，是这孩子还在娘胎之中，形体未成之时，便以咒术镇杀元魂，化成鬼魂。同时要以母体为鬼­阴­元炉，生生抽取生机与­精­元。而且要将其母体的怨气，全部化入魂体。

用这种至凶的怨气，将其转化为一丝极阳。直到将母体胎炉生生炼死，才能让这鬼婴的­肉­身生出阳骨，但偏偏又能像常人般自行生长。

使之既具有阳煞之骨，又有厉鬼之魂，如此才能称做阳鬼。我说的对也不对？”乔老满话语­阴­沉，所言又是如此恶毒之事，到后来置问之时，几乎已是厉吼失声。

这种方法，实是丧尽天良，惨绝人寰，众人闻言无不发出一声叹息。鬼哥如遭五雷轰顶，只觉心头一阵阵剧痛，只觉天昏地暗，虽是阳骨之身，却也觉得如坠冰窟。只是呆站在当场，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一派胡言！吾儿莫要听这些人胡编乱造，离间我父子之情，绝无此事。你是天生阳骨，为父只不过略以丹药辅助。。”楚未央连忙辩解，但鬼哥却是恍如未闻。

乔老满知道，成败或许就在这个少年身上。连忙趁热打铁道：“狗贼，既说他既是你的儿子，你告诉大伙他姓甚名谁？哼，你连名字都懒得取，在你眼里他只不过阳鬼罢了。

而且你当年镇杀胎婴，连其中血脉都已尽数灭死。狗儿，你如今也是修士，是否能感觉到与此贼有血脉之感？”

鬼哥只觉心中的剧痛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尤其双眼之中，两行泪水已经落了下来。他其实早就感觉到，楚未央身上，根本没有与他父子相承的血脉之亲。只是一直不愿去想，也不肯相信罢了。此时被乔老满说了出来，真好比利刃穿心。再想起素未谋面的亲娘，立时如遭雷噬，悲痛难抑。忍不住纵声长啸，凄绝人伦。

这一声惨啸，瞬间盖过这帝陵中的鬼语之声。震悚四方，直刺得诸人头中剧痛。鬼哥的身体中偶尔有金光透出，正是全身的阳骨之力散发出来。

“你也是修士！你。。你难道进入了极­阴­之源？这不可能，绝不可能，那是我的！”楚未央突然之间，发现鬼哥这一身修为来得如此诡异，立时想到了极­阴­之源。

霍空神也沉声道：“你想等到抽出阳骨以为己用之后，进入极­阴­之源的封魔阵法，收取当年闻前辈留下的灵气与阵宝。并且拥有了此骨之后，才能利用其力，在这帝陵中如履平地。如此一举两得，楚兄，你好算计，也好心机。可是就算如此，你如此对待那个女子，天理难容。”

楚未央气急败坏道：“姓霍的，不要以为你上玄宗有几个老鬼撑腰，老子就怕了你。你们这群虚伪之辈，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手上一闪时，又现出一颗金­色­的圆珠来，正是噬阳珠。

至此，鹰王猛然间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眼中更是血流齐流。面无表情道：“你杀了我的同儿，掠走我的敏儿。你­奸­污了她，你杀了她，你让她死得如此痛苦。我要一口口咬碎你的骨头，吃你的­肉­。”

至此众人都都明白过来，原来那个被做为鬼­阴­元炉的女子，竟正是鹰王的女儿。说话间，竟然站了起来，只不过骨节之中咯吱做响。显然是不顾奇毒攻心，也一定要取楚未央的­性­命，而且碎骨食­肉­之言，恐怕也不是说说而已。

楚未央见大势不妙，连忙服下银丹，手握金珠，口中咒语念动。一道道金光从噬阳珠上­射­出，瞬间向鬼哥罩去。

鬼哥茫然之中，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道附在骨上，身体随即便不由自主的动起来。木然之中，只见自己直挡在鹰王面前，一掌向他击去。

鹰王看着他，面上不禁抽搐一下，让他感觉到其发自心头的一阵刺痛。随即便听他道：“孽种，留你何用，去死吧。”

鬼哥只觉手腕一阵剧痛，竟被鹰王闪电般拿住。鹰王本拟这一下，便要抓断他手腕，不过鬼哥的阳骨确是坚硬非凡。就算是鹰王，这一下也未能如愿。只能再出一掌，猛然击中鬼哥胸膛。

若凭鬼哥的本来武功，绝不可能如此不济。可是楚未央这法宝极其厉害，鬼哥一举一动，都落入他控制之下。但楚未央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灵气大耗外加重伤。以此珠制住鬼哥虽是神来之笔，但灵活度之上却极差。

鬼哥身上数十张护符，受此一掌，虽然气血翻腾，但却并未受伤。但楚未央却受了连带，一声闷哼之下，狂吐鲜血，神­色­可怖。

但同时却是双指点出，一道银光带着异兽咆哮之声，如箭般直­射­鹰王。鹰王双手之上乌光闪动，一双黑气四溢的利爪护手瞬间出现。鹰王双爪齐出，与银光硬撼。

但这道银光力道之强，匪夷所思。鹰王只觉双爪之中，如同有一只上古异兽在狂嘶怒吼。一股凶悍之极的力道扑面而至，竟生生将他推得向后退去。

楚未央狞笑之中，另一手一把抓住被凌空击退的鬼哥脖颈。刚要发力捏断，只觉手中一股力道轰然爆发，竟将他的左手震脱。赫然是鬼哥护身的符力，在这时被催发出来。

乔老满见此机会，立时喝道：“众兄弟助我。”立时从袖中抖出一张白­色­灵符，此符双面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一股股灵力从符上发散。

黎州五怪当即奋力扑至，齐齐出掌搭在乔老满身上，将仅余的一丝灵力送了过去。

正法五雷符！

楚未央面­色­大变，而此时他的面前，鬼哥也回身一拳打了过来。楚未央正与鹰王相持，如何还能避得开。只得咬着牙，向鬼哥疯狂的拳头迎了上去。

一声雷鸣巨响，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虚空。

楚未央手中的双杀镜砰然破碎，衣服破碎，披头散发，全身不知多少伤口，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虽然他及时祭出了双杀镜，但这正法五雷符不知是何等灵符，竟然将一件丹宝直接轰成了碎片。楚未央虽然没有立毙当场，却也几乎只剩了一口气。楚未央惨笑之中，吐出一大口银红各半的血来。

左手颤抖着擎出玄帝令，右手中竟又多了一张红­色­灵符。

黎州五怪在此雷一闪之后，尽数歪倒，生死不明。霍空神与鹰王鬼也被震得头晕目眩，忽听见巨大的轰隆声从前面传出，这才发现，巨大的帝陵玄阳之门，竟然打开了。

楚未央手上红­色­灵符蓦然化为鲜红的火焰，然后立时身化一道血光，直从刚打开的门缝中飞遁进去。随后另一道黄光也紧随而入，竟然是鬼哥。鹰王与霍空神对视一眼，也不多说，先后投入那门缝。

楚未央显是只开这一线，便随即欲将此门关闭。但这门如此之大，开合自然不会很快。就在此门将要关闭之际，黎州五怪中的王老五王吉，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也身化为一道血光，驰入此门之中。

五四 厮杀

乔老满等其余四怪此时虽然还未断气，但也知道再也没有力量能离开此地，都是长叹待死。但就在此时，一个怪异身影竟从虚空中渐渐浮现出来。此人身材矮胖，形如冬瓜，小眼塌鼻，背后竟横背着一个与他个头差不多的大葫芦。

“作孽呀，作孽。你们的伤已经没的救了，这四颗丹药，服之立毙，能减少些痛苦，就送给你们吧。”这矮冬瓜双手Сhā袖，走到他们面前，长叹中袖中飞出四粒丹药，落在四人面前。

四人只觉眼前这人虽然丑陋，但身上却有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几乎立时想到，这般威压，比之开元境界修士还要强大无数，恐怕此人至少也是一位元丹修士。

想自己自己直到临死，还能与这等高人有一面之缘，都不禁大为感慨。矮冬瓜赐药之后，人影一闪，也已经消失在大门之内。此时大门一声巨响，紧紧关闭，只剩下一片死寂。

“修道修道，修的是什么道，修到什么时候是头啊。玄儿，爹来陪你了。”乔老满看着这粒丹药，喃喃自语，面­色­倒渐渐平和下来，微笑着仰首将丹药吞了下去。

郑老牛有些惊惶的叫道：“老满，切莫轻生，我们几个合力，说不定还回得去.。老虎、老醋，说话呀，你们。。你们他妈这三个没用的东西！”

他赫然发觉三人已尽数服下了丹药，不由得又怒又惊，喝骂数句无人理会，反而怪笑起来。一会自说自话，一会又怒吼狂叫，竟然疯了。

鬼哥的眼中，只有那一道泛着血光的人影，心里想的也只有追上去。

可是楚未央虽然重伤逃遁，毕竟是修为远胜鬼哥，此刻既是全力遁走逃命，速度之快实是非他所能及。鬼哥一连废了七张神行符，竟是越落越远，眼见前面的血光渐渐没了踪影，心中的一股迷茫突然变成了癫狂。

这是一片庞大的废墟，到处是古老的残垣断壁，满地的白骨之上，都覆盖了厚厚的灰尘。鬼火在空中游荡，被­阴­风吹得跳跃不止。这竟似是一座无边无际的迷城，鬼哥在疯狂的奔行在其中。

猛然之间，一只灰黑的野兽从旁窜出。鬼哥冷眼看去，竟是一只酷似豺狗般的丑陋异兽，双眼一大一小，绽放着同样的血光，呲着獠牙直向鬼哥扑来。

鬼哥一个旋身，避过爪牙，一脚拦腰踢去。此兽与鬼哥擦身而过，却竟被他这盛怒中的一脚生生劈成两断，落地便抽搐了几下，死的透了，绿­色­的血液流了满地。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嚎叫声四起，大群豺兽从四面八方聚来，将鬼哥团团围住。有十数只豺兽直接扑到那两截兽尸之上，疯狂的争着撕咬吞食起来。

其余的豺兽虽然围着鬼哥低吼，却没有一只敢扑上来。它们似乎看得出，面前这个怪物极为危险，但本能却让它们慢慢逼近。

每一只豺兽都仿佛饿了很久，嘴里流着口水，血红的眼睛里透着疯狂。但它们遇到了更疯狂的鬼哥。

它们没有扑向鬼哥，而鬼哥却扑向了它们。这是一场杀戮，短短几息的功夫，就有百多条豺兽被撕碎。但更多的豺兽在争抢尸体的同时，也开始了向鬼哥的扑咬。成千上万的潮兽在同类嚎叫中响应，向这条街巷聚集。

但它们对于此时的鬼哥来说，实在是太弱小了。无论是力量还是凶悍，它们都远远比不上鬼哥。一道道灵符化出的刀剑，无情的收割着豺兽们的­性­命。长街上一道道崭新的沟壑中，流满了它们的血。

杀戮已经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死去的豺兽已难以计数。由于尸体越来越多，更多豺兽反而放弃鬼哥，而去争食同类的尸身。反而鬼哥越杀越凶，不断的冲进密集的豺兽群中，将它们一个个撕成碎片。

不知是不是鬼哥的可怕吓到了豺兽们，它们竟然开始退却了。有许多正在埋头大吃的豺兽，也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食物，便夹着尾巴跑掉了。潮水一般的豺兽，来的快去的更快。几乎是十几息间，就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鬼哥一把将手中最后一只豺兽的头颅扭掉，扔在灰­色­的血水之中，耳旁又传来了另一种低沉的吼叫声，地面也开始有节奏的颤动。鬼哥立刻就放弃了追杀豺兽的想法，因为一只如小山般的巨兽，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一只牛头牛身的异兽，足有两丈高，极其雄壮。其头生双角，肩肋之上，生出了许多利刺。而银­色­的尾巴也如虎豹一般劲力十足，正如同示威一般的摇摆不定。

尤其如猛虎般的爪子，简直就是一柄柄银白的利刃。血盆大口中的无数刺牙在吼叫之时不时显露，喷出一股股腥风。

鬼哥一声大喝，直向这巨牛兽冲了过去。巨牛兽鼻气一哼，大头猛甩，锋利的头角直向鬼哥扫来。鬼哥出手如电，一掌正中它的额头，将它打得全身都随之一晃。同时借力前跃，来到了此兽背上。

巨牛兽显然未曾想到，这个看似弱小的食物动作如此之快，一声怒吼之下，近丈长的银尾直向鬼哥扫来。鬼哥闪避之下，已来到它脊背之上。此处巨牛兽爪又不到，尾又难及，鬼哥连续不断的拳掌如雨打下，立时激得此兽发起狂来。

鬼哥一连打了百多拳，只觉拳拳都似打在铁板之上。虽打得巨牛兽吃痛怒吼连连，却连此兽的皮­肉­都不曾伤到。

巨牛兽狂奔乱冲，欲将鬼哥甩落下来。将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废墟撞得木石乱飞，残骨四溅，灰尘大起。

鬼哥目光中杀机迸流，手上黄光一闪，一张神力符祭出。立时一股巨力在体内涌动，大喝中一拳击下，骨骼碎裂声中，立时将这巨牛兽的背上打出一个洞来，碧血立即涌出来。

巨牛兽狂奔中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猛然间飞跃而起，用后背直向一座塔楼撞去。

十余丈高的塔楼立时被撞得塌倒下来，鬼哥连忙先一步从它背上弹出，落在数丈开外。劲风扑面，灰尘轰然大起，鬼哥不由眯起眼睛，掩住口鼻。奇怪的是，撞倒塔楼后的巨牛兽竟然没了声息。

吼！

一张巨口从烟雾中直向鬼哥罩了下来。原来这巨牛兽不但铜皮铁骨，极为凶残，而且灵智也颇为不低。竟然懂得利用烟雾的掩护，悄然靠近鬼哥。

鬼哥如闪电一般弹起，立时抓住此兽双角，下落之时猛然发力，将它的头重重按在地上。

此时鬼哥与巨牛兽的大口不及半尺，一股股腥臭自它牙缝中喷涌出来。一人一兽四目相对，都是散发着噬血的凶残，就这样相持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巨牛兽一连几次挣扎，身体左摇右扭，都被鬼哥死死的按住。

鬼哥灵气不断催动神力符，但他也明显感觉的到，在如此之大的消耗之下，符力已经明显在减弱，恐怕撑不了多久。

这只巨牛兽足抵得六七头水牛般大小，纵然没有万斤，数千斤总是有的，可想其力量何其之大。鬼哥虽借神力符与之抗衡，但终究是在飞速的透支体力，而且在如此危急，再也腾不出手来施展其余灵符。

巨牛兽也感觉到鬼哥的正在减弱，竟然奋起蛮力向前顶去。鬼哥被这巨牛兽推得不断向后移去，而且势头一起，速度也越来越快。

所幸鬼哥灵气充裕，种种护身符力将他牢牢护住，在不断的与墙屋土石相撞之时，竟隐约在周身现出一个圆圆的光圈来。

虽然如此，但鬼哥也能感到，一次次撞击的余力，正不断冲击着身体。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早晚要被这巨兽一口吞掉。

五五 阳体蕴魂

轰隆声响，巨牛兽将鬼哥重重从一堵厚墙中顶出，鬼哥身躯一震，再控制不住力道，巨牛兽猛然间抬起头，将鬼哥带离了地面。鬼哥只觉背后一股奇寒，全身骨骼如同突然被点燃一般，炙热起来。

巨牛兽也是仰天大吼，巨口之中竟有银光在凝聚。虽然鬼哥不知道此兽要­干­什么，但却隐约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鬼哥情急之下，突然间想到了先前药灵教给他控制阳骨之力的方法。灵气与魂念同时运转，鬼哥明显的感觉到力量在飞速的增大。

眼见巨牛兽口中银光已经聚成了一个光珠，鬼哥瞬间想到了楚未央曾施展的那式法术。鬼哥当机立断，一声长啸，双臂神力迸发，将巨牛兽的两只弯角猛然向两侧扳去。

巨牛兽狂奔之中，只觉一股巨大的疼痛从头骨上传来，不由得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紧接着便如同醉酒一般，连续不断的撞塌了十余间殿阁之后，终于一头栽倒，再不动弹。

烟尘落尽，鬼哥艰难的从乱石中爬起，气喘吁吁之下，回头看了眼已被他生生将头撕开的巨兽，这才就地坐了下来。

这只巨牛兽在这帝陵之中，已经不知生存了多少年。成就了钢筋铁骨之躯，以其余异兽为食，也是一方霸主。可是今日厄运降临，撞见了疯狂的鬼哥，就此了帐。

“小子，你醒了么？”药灵一声长叹，声音在鬼哥耳中回响。

鬼哥喘了一时，似乎眼前忽然明亮了许多。惊问道：“我怎么了？”

药灵道：“你一时迷失了心智，差点在此兽口中丧命。我虽想助你，不过你受的刺激太大，执念又太深，根本就唤不醒。幸好你自持之力够强，能自行清醒过来，否则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鬼哥这才渐渐想起刚才的事来，就在楚未央逃遁的那一刻，鬼哥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这个声音在心头不断的催促，挥之不去。之后的鬼哥就完全迷失了神智，心中只有杀戮。

时走背运的豺兽与巨牛兽，都成为了鬼哥发泄的对象，被无情的击杀。

鬼哥心中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问道：“刚才那个声音是.。”

“没错，那是你娘临死时的执念。在你爹想要杀你的那一刻，这份执念被激发出来。其实关于你的身世，你早有疑虑，我也早便有所猜测。

不过这种法术太过恶毒，当年魔道也不曾听闻，应是后世之修所创。如若可能，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如今这个结果，恐怕是天意。”药灵言下不胜唏嘘，也是代鬼哥伤感。

鬼哥垂头不语，目光黯然。半晌后却忽然道：“我要杀了他。”

药灵问道：“你想清楚了？”

鬼哥咬牙道：“楚未央从未拿我当过儿子，我与他既无血亲，又无恩情。但我娘临终的遗愿，我要替她完成。就算她或者也不希望有我这个儿子，我也要为她杀了这个禽兽。”

药灵道：“既然你已清醒，凭借修罗十刹图之威，杀他不难。不过你既是阳鬼，当年你娘成为元炉时的怨气，也已早已经在你心中扎根。还记得上次在极­阴­之源中，你心庭出现的那个怨魔么？那就是他为控制你种下的邪术。

照理来说，这种怨气足以让你成为没有神智的厉鬼之魂，可是我并未在你身上发现这种气息。此事非常奇怪，也有很多可能，不易解释。但为防万一，我劝你先不要与他决战，以免再中圈套。”

鬼哥沉吟一时道：“那如何才能保万无一失？”

药灵答道：“还是那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你修为足够，而阳骨之力日益增强，他对你的威胁会越来越小。”

鬼哥担忧道：“此人的遁术非同小可，潜藏之法也很厉害，要是他一意逃跑，再想找他恐怕很难。”

药灵笑道：“­阴­与阳同为天地之力，你以为炼一个阳鬼之身很容易么？照我估计，此法要耗费难以计数的天材地宝与心力。一旦他伤势恢复，就会回来找你的。”

鬼哥闻言面­色­数变，想起楚未央凭一己之力，独战七修，连霍空神与鹰王这样的人物，都被他耍得团团转。若是自己再遇上他，恐怕凶多吉少。

药灵继续道：“你也无需担心什么。只要好好看看这帝陵是何等所在，就知道他为何要处心积虑炼制阳鬼了。”

鬼哥凛然之下，登上一片高地举目望去。只见这片废墟之大，一眼望不到边际。无数房舍虽然已经垮塌，但却能想象得到，昔日完好之时，这里定是一座极为繁华的大城。但此刻这里一片静寂，死气沉沉，一阵阵彻骨奇寒从­阴­风中散过来。

“这里也是一片­阴­地。居然有这么大，而且­阴­气又这么重，没有阳骨的确是难以承受。难道附近也有一个极­阴­之源？”鬼哥惊诧之下问道。

“确切的说，这里是一片人­阴­之地，是由无数­阴­魂的­阴­气凝聚而成的。能历经这么久的岁月而不散，必然是修士的阵法杰作。而这里只是此陵的外围，越向内部，­阴­气就会越盛。

普通修士到了此处，想要对抗这­阴­寒就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若想真正进入中心之处的宫殿，没有阳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说嘛，你小子的运气好起来让人嫉妒，坏起来又让人想哭啊。”药灵为鬼哥解释了一番，感慨良多。

鬼哥点点头道：“这帝陵不知有多大，不过这边缘之处，­阴­寒就已经这么厉害，估计凭我的阳骨，多半也进不去。不过你曾经说过，极­阴­之地，善蕴奇阳，所以我估计，在附近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奇阳之地。”

“有长进。而且我可以断定，当初设下这人­阴­之域的修士，也一定是在这奇阳之地来­操­控阵法。如今这阵法几乎没有气息，多半守阵修士已经坐化。你只要找到这样的地方，想必会大有收获。”药灵三言两语就说得通透，鬼哥听了不由­精­神大振。

于是继续问道：“可是此地太大，要如何寻找呢？”

药灵笑道：“生就阳骨之人，除了体魄之强远胜常人，魂念也是天生强大。只要你完全发挥出阳骨之力，到了一定的距离，必然会有所感应。如当初寻找极­阴­之源，其实是同一番道理。”

鬼哥点了点头，立时就地打坐。将灵气与魂念同时运转，果然体内阳骨一分分更加炙热起来，到一柱香之后，阳骨的金­色­光芒便隐约透­射­出来。

但这还远远不是他的极限，阳骨不断的吸收灵气，鬼哥身上的光芒也由弱转强，半个时辰之后，这金光竟似无所阻碍的绽放，而他的­肉­体反而如同透明，不能有半分阻碍。

这是­肉­身无法盛载灵气而造成外泄的异象，但鬼哥此时已经是半个木灵之体，在药灵的指点之下，他成功的将血­肉­中的木灵纤丝布在皮­肉­之间，阻止住了灵气的流失。而与此同时，使灵气所化的阳骨之力浑然一体，登时隐隐感觉到身体又强大了不少。

其实这种方法，已经非常接近炼体术。不过炼体之士的修行，极为艰难，每进一步，都要花费无数的心力，可能还要承受极大的痛苦。如鬼哥这般，能用天地之力来强化身躯的，恐怕世间少之又少。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鬼哥终于将灵气、魂念以及阳骨之力融汇贯通，皮肤之上隐隐闪现出金碧之­色­。鬼哥睁开双眼，连目光中都闪现出一点金芒，正是药灵所说‘阳体蕴魂’之象。

而且就连丹田中的真气，似乎也发生了什么变化。不单在气海之中，就连经脉中流转的真气也带有星星点点的金芒。

再次握紧了拳头，他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已经是金铁之躯。而且就算不催动阳骨之力，力量也比以前大了数倍。就连对­阴­寒的抵御之力，也大大增强。

直至此时，阳骨之力才算真正为他所用，也为他今后的道路打下了最为坚实的一层基础。

轻轻一掌击下，银石地面立时碎裂了一片。再发力一撑，身躯竟然直弹上空中十数丈之高。就在鬼哥轻飘飘的下落之时，忽然感觉到远方有一丝异样的气息。

五六 再遇伊人

“找到了？”药灵忽然问道。

鬼哥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错，的确是阳气。”

药灵道：“很好。取了兽丹之后，就吧。不过修士的所为，你已经有所了解了。一定要谨慎，小心使得万年船。”

鬼哥能感觉到药灵很虚弱，但原因却不难猜测。先前那段神智不清之际，这老鬼必然动了什么手脚，只是不知他何以不承认。

鬼哥从刚才击杀的巨牛兽腹中，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兽丹。这兽丹通体深绿，并带着一道道银­色­的纹理，似乎与先前楚未央拿出的那颗银丹的气息有些相似。

这种以天地之力感应天地之力的方法，就连普通修士的灵觉都无法办到。据药灵所说，元丹修士只不过稍具灵觉，而且还时灵时不灵。

只有到元婴之时，灵觉才能真正派上用场。而感应天地之力，不到元神境界就不用指望了。

为免全身金光闪闪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鬼哥已经敛去了大部阳骨之力。但即便如此，他的奔行之速也已经极快。

虽然这方向直往帝陵深处，但阳气的呼应却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楚。鬼哥隐约之中，已经感觉到目标不远，可是他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一阵阵野兽吼叫更加清晰，总之不会是一两只或者十几只。鬼哥几个纵身，登上一座破败的高楼之顶，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一皱。

密密麻麻形如雄狮的异兽，正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一座九重巨塔。而那巨塔怕不有千丈之高，极其雄伟。

顶层的一个窗阁中，时而隐隐有金光透出，看来就是鬼哥要找的奇阳之地了。巨塔猛然间光芒大放，但只是一闪，便黯了下去。

鬼哥这才注意到，在这巨塔之下，竟然有一个巨大的光圈环绕，形成了一堵无形幕障，显然是一种厉害的阵法，只要异兽踏入，便会发动。刚才这一闪，便是一只巨兽企图冲入光圈，才被这金光生生震死。

而且鬼哥同时看见，那光圈之内似乎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怪不得这些异兽都像发疯一般的冲向这里，应该就是被这几人引过来的。

会是谁呢？鬼哥正在思索之间，却隐约看到一抹鲜红。

“果然是她，还有这个绿衣女子叫青儿，这个男子是。。孤武上人。”鬼哥取出一张天眼符，细看之下，立时将这三人认了出来。

叶唯喻正在为昏迷的青儿输气，同时监视着兽群。而孤武上人，正像发了疯般，正在攻击那巨塔的石门。不过这塔门似乎非但极为坚固，还有阵法加持，孤武上人的每一次攻击，都被这塔门震退几大步。

金­色­的光圈再一次闪烁，又一只巨兽被震得血­肉­横飞。其余较小的异兽并非没有攻击，只是它们的力量太过弱小，虽然也在疯狂的扑在光圈之上，但受到反弹之伤却并不重。看来此阵所受攻击力越大，反震之力就越强。

但越是如此，越说明此阵的承受能力有限。眼见更多的巨兽踩踏着兽潮，扑向这巨塔。鬼哥似乎能感觉到，防御光圈的阵法撑不了多久。

“叶仙子，此门真的是如此开法么？”孤武上人沉声喝问道。

叶唯喻头也不回的答道：“兽群冲破了阵法，我们都会沦为猛兽之食，妾身没理由要骗上人。上人还是全力出手吧，你既是炼体之士，应该打的开。”

“哼，话虽如此。但本人若真元大损，谁又能保证叶仙子不会对我出手？”孤武上人反而停了下来，质问叶唯喻。

叶唯喻叹道：“上人既这么想，妾身也无话可说。信则真，不信则假，世人都是如此。只是想不到上人如此高士，也不能免。”

孤武上人冷笑道：“我辈修士岂能与凡人相提并论，仙子若是诚心同舟共济，可立下血咒之誓。否则在下也只好自谋生路了。”

叶唯喻并未答话，只是一对美目却忽然间亮了起来。孤武上人循着她目光看去，只见一道巨大的剑光，如乘风破浪般撕开兽海，径向此塔驰来。

剑光所到之处，所有异兽被纷纷斩毙，就连那种体型最大的巨熊兽也是触之即死。

孤武上人倒吸一口冷气道：“这是何等符宝，竟然有如此威力。”

但叶唯喻却并未答话，反而­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鬼哥这次动用的是一张绝品灵符，天剑符。从极­阴­之源中收取的七百余张灵符中，如此高阶的灵符只有十二张，实在极其宝贵。

药灵早就嘱咐过他，不是到生死危机，轻易不要浪费这样的灵符。不过眼前要救叶唯喻，除此没有再好的办法了。

有天剑符所化的巨剑开道，鬼哥没费任何力气，就穿过了兽海。几乎是刚刚到达光圈边缘，这道剑光便湮灭了。而随即，兽海中这道被巨剑撕开的口子，瞬间又被淹没。

鬼哥的身影显露，直接一跃而进入光圈之内，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但鬼哥马上就发现，此圈中从上向下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而且是越高压力越大。怪不得这三人只是在门前停滞，而不直接跃上高塔。

“竟然是你！”孤武上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鬼哥，不知在动什么心思。

“怎么就不能是我，一定要是楚未央才行么？”鬼哥知道，这个孤武上人也是楚未央的党羽，是以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

孤武上人闻言却并未发怒，只是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在他看来，不惜耗费如此符宝，从这兽海中穿越，来到这绝地之中，不是修为高绝，就是脑子坏了。而他怎么看鬼哥，也不认为他是前者。

“笑话，我未过门的妻子在这，我自然要来。倒是你，跟着两个姑娘家，想要­干­什么？”鬼哥理直气壮，针锋相对，全然不再理会更加疯狂的兽潮撞击光幕。

青儿勉力睁开眼，低声道：“你还没有过关，不可胡说。”

鬼哥一笑道：“就是因为没过关，所以才叫没过门，要是过了关还用这么啰嗦。”

但孤武上人却是面­色­微变，大声问道：“叶仙子，在下的提议你考虑好了没有。”

叶唯喻看了一眼青儿，秀眉微蹙。

不过她还未开口，鬼哥便道：“我未过门的媳­妇­和你没什么话说，你还是快走吧。”鬼哥横眉以对，越发理直气壮。

孤武上人自见他以来，就一直在强忍着怒气，但鬼哥此言一出，却几乎将他气炸了肺。叶唯喻曾与他有一曲之约，虽然不过是搪塞之举，但却是尽人皆知。

在如此之多的异兽包围之下，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这小子分明是故意挑衅。可是想到他刚才施展的符宝，孤武上人倒也不敢直接出手。

只能冷哼道：“走？这猛兽遍布，阁下怎么不出去走走？”

鬼哥哈哈一笑道：“不过几只小兽而已，在下既然能来，自然也能走。要是换了你老兄与媳­妇­正在此处，小弟是不会厚着脸皮赖着不走的。”

鬼哥话虽如此，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天剑符就这么一张，已经报废。其余的灵符虽也各有威能，但若是陷在兽海之内，早晚完蛋大吉。

正说话间，一只巨兽竟然硬生生穿透光幕，扑了进来。不过它巨大的身躯才穿过一半，便被光幕斩成了两截，在地上扑动几下，便断气了。

可是这绝非什么好兆头，有半只能进得来，就会有活兽突破。进了一只，就会有千万只。

孤武上人厉声喝道：“叶仙子！”

鬼哥随即也喝道：“慌什么，看我的！”

随即奔到塔门之前，双手猛然按上两石门，双臂较力，门缝中登时一阵阵灰尘漱漱下落。叶唯喻与孤武上人同时目露讶­色­，这石门之重几逾万斤，其上又有阵法加持，只要稍运灵力，就会自然生出反弹之力。

但此光幕越来越弱，接连不断有巨兽闯过，直向几人扑来。叶唯喻与孤武上人同时出手，一一将靠近的巨兽斩杀。并来到鬼哥两翼，为他护卫。

“不能用灵力，否则事得其反。”孤武上人一脚扫出，直将一只千斤巨熊直接踢碎了头盖，同时向鬼哥喝道。

鬼哥本来不想暴露阳骨之力，只是以神力符辅助，但果然如孤武上人所言，门上不断生出反弹之力，将他的力道化去。但眼见情势危急，只得猛然催动阳骨之力，奋力推去。可是阳骨之力一发，鬼哥刹时间感到，这石门似乎轻若无物，竟然应手而开。

“进！”

鬼哥大喝声中，叶唯喻抱着青儿，与孤武上人先后闪身而入。鬼哥抖手之际，两张神火符化为两个巨大的火球，旋转着向外驰来，将七八只扑过来的巨兽烧的尸骨无存。鬼哥将石门轰然紧闭，转身之际，眼前却现出一片奇景来。

这石门之内，上方是浓重的迷雾笼罩，一缕缕金光自上方的迷雾中照下。仿若阳春三月，暖意容容。方圆数千丈之内，到处是奇花异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一道阶梯斜斜通向上方的迷雾之中，而塔壁上无数仙塑罗列，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膜拜之觉。

更加让人欣喜的是，此地充满了灵气，虽然远不如极­阴­之源，但却也比之外面强了许多。而且，这里仅仅是这塔中的第一重。

五七 三大宗门

“这。。这是紫罗花，足有数千年的紫罗花。还有白玉参、五功草，或者有上万年，哈哈哈哈.。”孤武上人见了这许多奇花异草，不由得大喜。

叶唯喻皱眉道：“依妾身看，上人还是莫打这些奇花异草的主意。否则若塔中阵法有什么变故，就得不偿失了。”

孤武上人笑道：“叶仙子就不要危言耸听了，此处没有半点禁制之力，分明是古修士的药园。在下也非贪得无厌之辈，只是取上几株，又有何妨？”

“无知！”鬼哥冷冷来到叶唯喻身旁，拉着衣袖将她拉回两步，便向阶梯看去。

这里虽然是一片详和之气，但鬼哥还是感觉到一股隐藏极深的危险。此地的确没有什么阵法禁制，就连塔外那种禁灵的感觉都没有。

但鬼哥却察觉到这阶梯之上，有一阵阵的极阳之力波动。而且这股极降之力的波动，直传入下方药园的中心。

叶唯喻虽任他拉了数步，但也是目现奇­色­，不明所以。

“阁下有何指教？何必故弄玄虚。”孤武上人也是面现疑惑，但也是不由得退了几步。

鬼哥沉声道：“老兄也不想想，玄帝陵至今建了多少年，这里的草药又有多少年，为何至今无人摘采，反而会给我等留下这种机缘。”

孤武上人闻言，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全神戒备之下，只见鬼哥甩手一张流火符打向药园。

流火还在半空，药园中突然金光一闪，一条遍体金­色­的小蛇猛然跃飞而起，同时蛇头变大了数百倍，竟一口将这道流火吞了个­干­­干­净净，随即便化为一道金光，再隐伏于药草丛内。

孤武上人与叶唯喻同时一惊，都是立时再退数步，生恐这诡异的金蛇突施袭击。叶唯喻还好些，立时又回复了平静之态。

而孤武上人却是脸­色­越加­阴­沉，他隐隐知道，这条金蛇不过是在守护园中草药。也可能是由阵法衍生，并非实体。只要不贸然取药，便无大碍。

但这小子刚才力开这如此沉重的大门，居然连大气也未出，显然体魄之强还在自己之上。而且人家扔灵符，根本满不在乎，看这个架势还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这小子与叶唯喻眉来眼去，恐怕事不寻常，若他们转头联手来对付自己，那可大事不妙。

所以孤武上人尽量与这二人拉开距离，不过这塔中第一层除去药园，空间却小的很。思索一时，便试探着沿阶梯向上走去，出乎意料的顺利，竟没有察觉到半点阻碍。

“青儿姑娘这是中了毒？”鬼哥扫了一眼消失在迷雾中的孤武上人，露出一丝笑容。

“不错，青儿先前不慎被一只双头蝠咬伤，看来是中了兽毒。丹药服了数种，都无效用，看来不是寻常之毒。”叶唯喻见青儿脸上已经隐约浮青黑之­色­，再次向她的天灵输入灵气。

“姐姐，青儿不成了，不要再为我浪费灵气了。”青儿呻吟一声，再次悠悠转醒。

“试试这个，能不能解。”鬼哥略一沉吟，催动储物戒，将那枚巨牛兽的内丹取了出来。

“吼兽丹。”叶唯喻星眸一闪，问道：“这吼兽丹已经有了一些银化的痕迹，恐怕足有三四千年，是公子击杀了此兽？”

鬼哥淡淡一笑道：“不，是捡来的。”

叶唯喻眉头微蹙道：“如此贵重之物，妾身不敢领受。”

鬼哥点点头道：“青儿姑娘的­性­命就不贵重么？你要是怕欠了我的人情，只需告诉我一些事就行了。”

叶唯喻与鬼哥对视了一时，终于点头道：“好。”随即右手一晃间，现出一柄寒光四溢的匕首，而左手却拿出一个玉瓶来。

她轻轻将吼兽丹刺破一个小孔，其中立时流出瑰绿­色­的丹液来。这丹液一出，一股异香立时弥漫开来。叶唯喻只取了一小瓶，为青儿服下，便不再取。

鬼哥见青儿服下之后，几乎是立竿见影，脸­色­迅速好转起来，也便将吼兽丹收起。

叶唯喻道：“这兽丹确有解毒之效，但却是吼兽­精­元与灵气所聚。而且其中的兽­性­魂念，很是厉害，最难化解。直接服食凶险极大，就算是修士也难消受，所以大都需要炼化之后，才能服用。”

鬼哥点点头道：“叶姑娘果然对此地了解极深，不知二位是如何来到此地？”

叶唯喻微笑道：“楚未央将你带走之后，黎阳楼虽然一番混战，但双方都没有出全力殊死相搏。反而都惦记着玄帝陵，都纷纷追了出来。不过楚未央与霍公子等人的速度太快，追之不及。后来，反而是被玉公子假扮的楚未央，将大部人都引到了春晖楼。”

“楚还舟？楚未央！这二人是何关系。”鬼哥听着，眼珠不由一转。

叶唯喻淡淡道：“闻公子所料不差，妾身有独门的血脉之术，已探知楚未央正是玉公子的生父。而且这玉公子的所为，也印证了这一春晖楼之下，便是玄帝陵玄­阴­之门所

在。待众人赶到之际，他便以玄帝令将所有人摄入此陵。”

“什么？”鬼哥闻言也吃了一惊，将如此多的人摄入玄帝陵，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图谋。

叶唯喻轻叹一声道：“玄­阴­之门早就大开，数百人被直接摄入了一个诡异的巢­茓­。若非妾身从师门早有一些了解，恐怕也­性­命难保。”

鬼哥追问道：“什么巢­茓­？”

叶唯喻一字字道：“便是外陵的守陵兽，八首银狮王的巢­茓­。妾身大胆猜测，玉公子将众人摄入此­茓­，是要将他们作为血祭牺牲，唤醒八首银狮王。”

八首银狮王，血祭牺牲，帝陵八门。电光石火之间，鬼哥将这些断断续续的信息，在脑中连在一起，立时得出一个结论。

楚未央声称阳门直通内陵，而从­阴­门进入的叶唯喻同样出现在此地，足以证明他在说谎。而真正开启内陵之门的方法，必然与这八首银狮王有关。

唤醒狮王与获得阳骨，这二者一定缺一不可。

叶唯喻继续道：“妾身虽趁玉公子等不备，突施法术，打断了血祭。但那狮王八首灵，已经被惊醒了一个。想这兽群，便是由此灵唤来。大伙四散奔逃之下，妾身与上人被兽群赶到了一处。幸而妾身早知道这奇阳阵眼的存在，才能侥幸逃到此地。”

鬼哥略一沉吟，继续问道：“叶仙子师承何门，何以能知道这么多帝陵的秘密。”

青儿气­色­大有好转，听到此处却连忙道：“师长曾有严令，门中之事不可外传，公子还是换个问题。”

叶唯喻却拍了拍她的肩道：“妾身师承九黎派闭月散人门下，相传本派九黎祖师，原本就是镇守这奇阳阵眼的修士之一。而且公子所料不错，这奇阳阵眼，本就比玄帝陵古老的多。

或者可以说，这玄帝陵，本就是依原来的大阵而建。不过妾身对帝陵也只是略有所知，都是从派典籍中看来，是否属实，公子还是自行分辨。”

鬼哥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霍大侠的上玄宗，大概也与九黎派情形相似。”

叶唯喻点头道：“正是如此，上玄宗始祖九玄祖师，本派九黎祖师，以及血莲教的九莲祖师，都是同辈修士。敝派与上玄宗及血莲教，数千年来并称中原三大仙门。不过随着时日迁延，世间灵气稀少，修行也越加艰难，是以三派都早已大不如前。”

这个问题药灵早就和鬼哥探讨过。因为符士本身是没能力制符的，就算是天才，要成为符师，也必须有开元大成的修为才行。

而黎州地面上既有符士出没，也必然会有高阶修士。只不过这样的人隐藏极深，再不然就是长年闭关，也有可能早就离开了此地。

但中原宗门，竟然有三个之多，还是让鬼哥很意外。如霍空神与二百年前的闻思归，都出自上玄宗，可见此宗是为正道。

而叶唯喻这样的清隐之辈，或者便是九黎派的门风。至于血莲教，只有王吉似乎与之有些关联。

但是楚未央似乎与三大门都没有关系，而且又熟知帝陵。若非他与当年的大玄帝国有很深的联系，那么这帝陵之中，或者可能还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老怪物。

五八 八首狮王

若是楚未央人在此处，知道鬼哥单凭这些蛛丝马迹就猜到如此之多的秘密，定会大吃一惊。

不过他此时正身处一间昏暗的大殿之中，跪伏于一尊巨石神像之前，连连叩首。不过这神像有千丈之高，狮身八首，其中一首赫然是真正的雄狮之样，凶悷无比。

“晚辈势单力孤，虽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控制不住局面。生人血食已经到了此狱，自然逃不出前辈的手心。

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天­阴­之身的女子，最适合做炼制阳鬼的胎炉。还请前辈息雷霆之怒，再给晚辈一次机会。”楚未央伏地而语，被这神像的强大威压震慑得不敢抬头。

“哼！本座栽培了你二十余年，丹药法宝从不吝啬，更将两枚帝令全部赐予你，你就是如此回报的么？区区几百人血食，还要本座亲自出手？你真是太让本座失望了。”雄狮巨首口吐人言，而且还夹杂了吼叫之声，极为骇人。

“启禀前辈，并非晚辈推脱罪责。但晚辈的双杀镜都已被人击毁，可见已经有高阶修士到来。所以晚辈斗胆回来拜见，还请前辈示下对策。”楚未央不慌不忙，继续说道。

“能打破双杀镜，最次也得元丹大成修为。能到现在都不被我灵觉发现，十有八九是元婴修士。本座刚刚夺灵成功，应付一个元婴不难，若是两个就有些麻烦了。

这样吧，本座会发动一次海中捞月之术，将其找出，并困住一时。而你要尽快将血食全部献祭，待我八魂合一之后，再将这元婴拿来进补。”巨狮听了此言，果然神­色­缓和下来。

楚未央再拜道：“谨遵前辈吩咐，不过晚辈先前遭受转攻，不利己服下一枚银丹，请前辈赐药压制魂力。”

“此丹还有三粒，你都拿去吧。记得将那姓谭的生擒，好让本座一解心头之恨。那个天­阴­之女，也不容有失。否则的话，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巨狮口中光华一闪，一个玉瓶向楚未央飞来。

楚未央刚一抓到玉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出门来，直到千丈开外才站住。两个骑着狮兽的男子迅速赶到近前，正是楚还舟与金秋实。

“金兄弟，这颗镇魂丹足可镇伏银丹的兽魂。你尽快化蕴，筑成元封，然后用帝令驱兽群向西方搜索。”楚未央打开玉瓶闻了闻，随即向金秋实抛去，随即又将一枚银丹与帝令交到他手中。

金秋实连忙推辞道：“如此贵重之物，金某何敢领受，主公还是给公子服下，增进修为。”

楚未央道：“还舟年纪还轻，功力不足，机会也还多。现在时间紧迫，金兄弟不必推辞。谭老狗与叶丫头必须生擒，我虽然给了你两件法宝，但你不可轻敌，一定要待兽群耗尽他们的灵力再动手。”

金秋实恭恭敬敬拱手道：“主公放心，金某去了。”

楚还舟看着金秋实的背影，疑惑道：“爹，您这是？”

楚未央猛然又吐出一口血来，眼见已是银红参半。不由咬牙道：“这老贼给我们下了套，镇魂丹只能镇伏，不能化解。这银丹虽然效力绝佳，但后患太多，你绝不能用。

你带这枚帝令，潜伏在兽群中，不要与任何人接触，去我告诉你的奇阳阵眼吐纳灵气。其余不要理会，只需早日筑成元封就好。”

楚还舟连忙道：“爹，那您的伤.。”

楚未央摆手道：“只是气血逆冲而已，这些年我始终在思索化解之方，已经有了些头绪，不碍事的。不过我最担心的，是那阳鬼。我瞒着老贼将他炼了出来，哪知道出了这样的岔子。无论是老贼察觉，还是此子成了气候，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若是有机会，定要迅速毙了，将神酿夺回，免得夜长梦多。”

楚还舟答应一声，驭兽而走。楚未央望着远去的尘烟，眼中露出一丝黯然。只是突然觉得一股剧痛，从四肢百骸齐齐传来。

痛得他额上青筋暴流，目瞠欲裂，全身的骨头都是噼叭做响，同时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吼。

孤武上人的惨叫声从上方传来，鬼哥与叶唯喻不由得齐齐抬头观看。

“前方探马来报，发现埋伏。”鬼哥拍了拍尘土站起身来，向二女略一点头，便顺着台阶向上走去，不数息便消失在迷雾中。

青儿不由得皱眉道：“姐姐，这位闻公子的确高深莫测。不过依青儿看，他似乎是为你而来。不如.。”

“不许胡说，这奇阳阵眼中，定然留有前辈道藏，谁不想有此造化。”叶唯喻微有嗔意，再次按上青儿的天灵，却不由得想起鬼哥那一剑穿破兽海的英姿来。

此时鬼哥已经穿过迷雾，踏上第二重塔。刚一踏上，无数道金光就扑面而来，鬼哥只觉微一眩晕。这才发现此塔第二重，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不过殿中纵横的金光太过凌厉，有些让人无法直视。

而且鬼哥惊奇的发现，一踏上二层，身后立时出现一股无形阻力，无论如何，都再无法踏上返下的阶梯。难道此塔只许上，却不许下？鬼哥是不信的。唯一的解释是，向上的禁制在年积月累之下已经消失，但向下的还完好如初。这个关键的所在，必然就在塔中，十有八九就在顶层。

此时的孤武上人，正坐在殿角一幅石碟之前，双目呆滞，口吐白沫，全身也在不停的发抖。而他面前的石碟形如圆盘，质地古朴，却都一尘不染。

像这样的石碟，第二重中共有九幅。其中八幅位于大殿四周，而有一幅却处在大殿最中央。都是通体金纹，平放在石桌之上。

鉴于孤武上人的下场，鬼哥才不会傻到再去看石碟有什么玄虚。药灵老鬼也曾经说过，世间幻术，最是防不胜防。而且鬼哥也曾经在叶唯喻手下，吃过这样的亏。

鬼哥将手轻触一道金光，立时断定，这金光并非是由极阳之力生成，而应该是一种阵法或者法术。鬼哥虽然修为尚低，但却不乏应对之策，立时想起极­阴­之源中那个阵法来。于是当即坐下，缩灵大法立时展开。

随着鬼哥的吐纳，大量的灵气立时被他收入元封。果然，这殿中的金光渐渐暗了下来。鬼哥渐渐感应到了殿中灵气运转的脉络，也感应到了这些金光的源头。于是收功而起，缓缓向殿中的那石碟走去。

心念一动之下，左手探手抓住石碟，猛然发力，将其抬起。一道凌厉的金光立时从石碟下闪出，直向鬼哥而来。鬼哥侧身避过，拉起袍摆，猛然一扫，一小片金叶翻飞着被扫了出去。

与此同时，孤武上人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双瞳立时扩大，回身猛然间向鬼哥扑来。鬼哥刚放下石碟，孤武上人的拳头便到了眼前。鬼哥承习了菩提掌法，这样的拳势在他眼里已经平平无奇。

但一抓之下，竟发觉孤武上人不但拳力大的出奇，拳头还像抹了油般滑不溜手，竟然没有抓住。孤武上人势如疯魔，鬼哥也诚心想试试自己的功力，便与他斗了起来。

药灵老鬼说的没错，每一个修士，都不能以寻常的武者来测度。孤武上人力量与武技明明都不如鬼哥，但有他这鳞光之体配合，鬼哥数招之内竟也未占什么上风。反而他身上这股滑劲，极为难缠，不慎之下肩头竟还中了他一拳。

二人两三息间，便过了十余招，鬼哥这才寻到机会，将他双拳锁住，向下一扣，直接将其按倒在地。

孤武上人还待反抗，但那飘飞的金叶轻落在地，这满殿的金光立时柔和起来。孤武上人瞬间醒悟，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来。鬼哥将他放开，这才直向那片金叶走去。

鬼哥捡起金叶，只见此叶已经破烂不堪，大感奇怪。但随即想到了身上的修罗玉，立时不动声­色­的将这金叶收了起来。

五九 魇杀术

孤武上人吐纳了一时，脸上才现出血­色­来。连忙对鬼哥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鬼哥点头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其实鬼哥刚才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但这奇阳之塔共有九重，凭他自己未必就能讨得好去。而且他相信自己已胜过孤武上人，反而留着他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孤武上人道：“不瞒阁下说，我确是受了楚还舟的好处。不过到此之后，才发现他不怀好意。如今落到此处，更是处处危机。那位叶仙子虽有倾国之­色­，但却居心叵测，阁下还是多加小心。先前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鬼哥淡淡道：“好说。”

孤武上人又道：“阁下肯救我­性­命，足见心地仁厚。若是阁下信得过我，我愿与阁下共同进退。”

鬼哥装做惊讶问道：“你老哥信得过我么？”

孤武上人道：“阁下若要害我，又何必救我，我自然是信得过阁下的。”

鬼哥心道：你或许真信得过我，但我却信不过你，只不过留你还有用处而已。

但却点头应道：“合则两利。不过此事你我心照即可，若有不测，也好应变。再者此地虽险，看来却定有造化大宝，若上人肯配合小弟，好处你我平分。”

孤武上人听他以利相诱，立时喜道：“阁下所言极是，单是一重中那些灵药，便是无价之宝。这九重塔顶，说不定会有何等重宝。”

“上人的体魄如此之强，小弟远远不如，若上人肯当先开道，这八张护身灵符就送予上人。”鬼哥说着已从储物戒中，拿出八张护身灵符来。

孤武上人见这些灵符，都是灵光四溢，显然都是上品灵符。这等灵符，此刻他身上不过一张而已。而且这当先开道嘛，可缓可急，谨慎些应无大碍。再有如此符宝护身，配合鳞光之体，只要不像刚才这般身陷幻术，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他也知道，此刻如若拒绝，强援或者就会变成强敌。到时就算有什么宝物，恐怕也轮不到他染指。不如先下手为强，或者能有意外收获。而且那位叶仙子..

“只要上人小心一些，不身陷死局，小弟定尽力相助。若有谁想对上人不利，小弟自然也是不会答应的。”鬼哥见他还在犹豫，继续许了一个空头愿。

孤武上人打定了主意，便一口应承下来。

趁孤武上人还在打坐调息，鬼哥悄悄拿出刚刚得到的那片金叶，运了一小口心血，喷于其上。金叶果然奇迹般的在迅速变大，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已经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鬼哥眉头一皱，立知自己的心血确实有这等神效。不过这次动用的，显然是多了，心血流失恢复极慢，下一次一定要省着用。

但心痛之余，鬼哥也有些庆幸。这金叶之上，是用金文录下的一篇名为魇杀术的法术真诀。而那九块石碟，不过是借这总诀金书，略微发挥出些许威力的一种阵法，九灭魇阵。

石碟每调用一次金便会消耗一分，时至今日，已经残破到不足原来十分之一。可见这许久岁月之中，已有多少人来到过此塔，又有多少人被灭杀于此术之下。但最为诡异的是，此处竟然没有看见一具尸骨。

鬼哥看见魇杀术之名，立时想起前几日听过的魇术，不知这二者间有什么联系。但却心下暗忖，这魇杀术既然年代如此久远，或者就是魇术的根源。

可细看之下，立时发觉其中的不同。按鬼哥的了解，魇术在炼气三重以下无法施展，必然需要一定的灵气根基。但这门魇杀术，是以魂念施展，几乎无需动用灵力。而且其描述的威力，也远非魇术可比。

魇杀术以魂念寄入魇体，能使触之者魂念一分为二，自行厮杀。虽与幻术相似，但结果却大为不同。中魇杀术者，自行魂念搏杀到临死之际，会产生杀魇之火。

此火不但可将其元魂烧得­干­­干­净净，就连­肉­身也会灰飞烟灭。当然，魇杀术的威力也可以用灵力辅助提升，但效果并不大，这就要看修习者自身的情况了。

鬼哥大为兴奋，这是他有生以来接触到的第一个法术。而且没有修为基础的限制，只要魂念够强即可，于此时的鬼哥正为适合。

魇杀术的修行也不复杂，只是单纯的凝炼自身魂念而已。随时随地可以进行，也不怕被打断。但看似容易，其实却非常难。魂念虽然确实存在，但毕竟无形无相，想要将其凝炼，最好是有一样魂器法宝。

但这样又有一个坏处，一旦这法宝损坏，修习者也要受其牵连。而且这法宝的材质，要求也非常之高，绝非寻常之物可行，而且这件法宝的优劣，与修行此术有极大的关系。

鬼哥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他将口诀全部记下之后，收起金叶。按修习之法，默默将魂念寄入了胸口的修罗玉中。一切不出所料，修罗玉既然连修罗十刹大阵这等威能都可以盛载，对他这魂念根本不成问题。

鬼哥的魂念如一团金云般进入修罗第一刹，立时念动口诀开始凝炼。令他惊骇的是，口诀刚念一遍，这团金云就已经飞速成形，居然变成了一个金­色­的骷髅。鬼哥一惊之下，连忙停止。

仔细感应一番，却没有察觉半点异样。魂念居然凝聚成这个样子，鬼哥有些恼火，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受修罗玉的影响，不过这个可能非常大。鬼哥沉吟一时，立时将金叶拿了出来，心念一动之下，这金叶果然化为了一缕雾气，被鬼哥收入修罗玉。

但这雾气刚一进入，就立时发起狂来。鬼哥吓了一大跳，若非这金叶早被他用心血浸染，想要再降伏，恐怕要发动修罗阵图才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道雾气终于发着绿芒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与金­色­骷髅融为一体。

就在二者相融的一瞬间，鬼哥猛然感觉自己的魂念似乎在无限的膨胀，几乎像是要被撑碎一般，不由得大呼不妙。丹田元封刹那间九门齐开，一阵灵气轰然而出，直接进入修罗玉中。

叶唯喻与青儿刚刚踏上第二重的大殿中，立时被鬼哥的气息吓了一跳。就连孤武上人也不由得紧紧盯着鬼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股灵气的波动，明显是一个炼气第三重修士的波动，但其中狂猛的灵力，恐怕只有站在顶点的三重修士八门齐开时才能发出。

鬼哥这时顾不得理会他们，但却也有些担忧。他现在全部的力量都在抑制这魂念之体，­肉­身却没什么抵御之力。虽说阳骨之体极为坚韧，可如果在此时受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也许魂念与修为会同时被废。

叶唯喻等人也看的出，鬼哥是到了修行的紧要关头。可是他敢这么做，应该不是没有准备。看孤武上人的狼狈神­色­，倒似乎是吃了些亏。

而孤武上人更是疑神疑鬼，认为鬼哥这番举动，极有可能是在试探他。所以他当下虽然装做怒目而视，却正好站在了叶唯喻与鬼哥的中间。

修罗第一刹中，鬼哥的魂念之体终于成就最后的形态，金­色­的骷髅之体已经披上了黑­色­的大袍，眼眶中绿­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与这里无数的骷髅一模一样。

刚才鬼哥犯了一个几乎致命的错误，这片金叶根本就不是魂念所凝聚，而是更高一重的魂意所化，所以才能历千万载不灭。

这片金叶所化的雾气，差一点就将鬼哥的魂念撑碎。好在它是靠鬼哥的心血复活，对鬼哥的意志已无法抵抗，才能最终被融合。

现在的魂念之体，虽然骤然之间比他以往强大了百倍。但似乎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抗拒，似乎魂念之体若强行回到­肉­身，就算这副无垢阳骨之躯也将会承受不住。不过好在修罗玉也是血祭之器，运用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单是这一个法术，就让鬼哥振奋不已≡信就算是面对霍空神与鹰王等人，也不见得逊­色­，只是苦也没有试炼的对手罢了。

不过经此一回，鬼哥也得到了一些教训，再得到莫名其妙的功法，或者难以辨识的宝物，他绝不会再如此轻易的就进行融炼。就算是尝试，也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叶唯喻微笑道：“恭喜公子法术修成。”

鬼哥笑道：“青儿姑娘看来已经大好了，这才真是可喜可贺。”

青儿也施了一福道：“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孤武上人冷哼一声，负手向第三重走去。叶唯喻与青儿也打量了这空荡荡的大殿一番，便随即也向三重登去。鬼哥收了功法，又仔细查探了自身，确认没有隐伏的后患，也起身向第三重登去。

“翠仙藤！”鬼哥还未曾到顶，就听见青儿欣然欢呼。

待登上三层，只见整个三层之中，尽数被翠绿­色­的青藤覆盖，一股浓郁的灵气让人飘飘欲仙，怪不得被称为翠仙藤。鬼哥一见此藤，也不由得心花怒放。

六十 老藤成­精­

三层塔中的翠仙藤看似铺满了塔殿，但其实却只有一株，其根已经被严密的覆盖于顶棚的大青砖之内。鬼哥身为半个木灵，自然对木属灵物极为敏锐。

立时察觉到这株翠仙藤，至少有上万年的寿龄，而且这藤中灵气之充沛，­精­元之庞大，都是他生平谨见。所以这株翠仙藤，他志在必得。

一有生人进入，翠仙藤似乎感到不适般，立时开始乱动起来，看上去倒犹如群蛇乱舞☆早登上的孤武上人，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而只是在细细观看。但鬼哥从叶唯喻和青儿的表情就能看出，二女对此藤恐怕极为了解，这倒是个大麻烦。

叶唯喻也有些难掩喜意，微笑道：“上人，闻公子，第三层中这棵翠仙藤，与青儿的功法极为适合。所以妾身想与二位求个人情，如二位答应不与我争夺此藤，妾身必有后报。”

孤武上人冷哼道：“这入塔之后第一件宝物，仙子就想独吞，不嫌太贪了么？”

鬼哥也是抱臂而立道：“这青藤大的很，在下只要藤根好了。”

“翠仙藤的­精­华都在根上，藤枝有什么用？”青儿听得二人的言语，小嘴立时嘟了起来。

就在此时，藤枝翠叶乱涌，瞬时形成一个凶恶的人形面孔，怒道：“无知小辈，竟然也敢打本老太爷的主意。”说着无数藤枝纷纷竖起，化做数千条大蛇，嘶吐着信子，将几人团团围住。

叶唯喻面­色­转冷，也道：“二位既然不允，那就各凭本领吧。”

说着右手中蓝光一闪，已经化出一柄长刀来，刀身如冰铸一般，蓝光流转，显然是一柄罕见的利器。而她红­色­的大袖边缘，也同时多了数十柄赤­色­小刀。

而青儿也从袖中拿出一管翠绿的长笛，樱­唇­轻动吹响，一道翠光从笛中驰出，瞬间变成一只通体紫红的大蜘蛛来。

鬼哥和孤武上人都是大为凛然，他们一直以为青儿只不过是个寻常婢女，却不料这小小婢女不但也是修士，而且还有这等奇异的灵兽。

这只大蜘蛛几与人齐高，蛛身上紫毛遍布，腿都如水桶粗细，口上巨钳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青藤化蛇并不如何厉害，但劈断一条却又生两条，简直无穷无尽。叶唯喻长刀飞舞，大袖上的短刃也是犀利之极，但也只能被困在原处。而鬼哥与孤武上人，早就被藤蛇团团围住，如似一个大茧。

鬼哥知道这等法术，绝非他能凭武功或蛮力可以破除，当下右手一闪，一张流火符祭出。火焰一起，果然无数藤蛇立时纷纷退开，在周围长嘶不止。孤武上人与他几乎同样施为，先后腾出藤茧来。

但二人只听一声怪叫，抬头只见青儿已经驾着紫蛛，攀上了顶壁。那翠珠每息都喷出一股深紫­色­毒雾，藤蛇触之立时枯败而落，就连从后方扑上的许多藤蛇，都近不得其身。

鬼哥双眼­精­光立闪，想不到这蛛毒如此霸道。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先前叶唯喻并没有说实话。

鬼哥一运神力，整个人轰然向那藤根方向­射­去，但下方的叶唯喻却从袖上一连甩出十数把飞刀，阻他前行。鬼哥虽对暗器之道也已不弱，但这等法器还是不敢硬接，凌空变向之下，才尽数将飞刀打落。

但此时青儿与巨蛛已经逼近了藤根，巨蛛一声怪叫，便向藤根咬去。鬼哥心下气愤，刚想用飞剑符法将其击落。但猛然间青光暴闪，青儿与巨蛛轰然跌落下来。

满殿翠仙藤瞬间全部收回根中，随即翠藤根一道青光降下，现出一个高大雄壮的树形怪人来。

这藤­精­怪通体绿­色­，的衣裙都是藤丝结成，头发与胡须长长几乎垂到膝下，也是一片翠绿。不过双眼之中却是清明如水。这藤­精­怪提着一根如翠玉般的长棍，满脸敌意的看向诸人。

“尔等是何方小辈，敢来扰本老太爷睡觉。”怪人瓮声瓮气，长棍指来指去。

青儿心痛的抚了抚巨蛛的头，巨蛛猛然翻身站起，也是一声怪叫，似如示威。

“你的身上，有吾族后辈的气息。到底是何方妖孽，敢如此残害本老太爷的族下。”但这藤­精­怪长棍指到鬼哥之时，猛然间眼中多了一股怒气。

鬼哥能感觉得到，这个木­精­相当强大，一摊手道：“此事定是误会，在下只不过服用过一株灵草。”

藤­精­怪喝道：“还敢狡辩，你身上有千余种吾族­精­元，不是强夺又从何来？而且你即非生魂亦非死魂，还在老夫面前故做人样，为何不快快显形，让老夫将你一棍打杀！”

鬼哥十分无语，木族­精­怪已经见过两个了。虽然感觉都十分敏锐，但似乎心智同样非常单纯，就连这万年藤­精­，说话也几乎像没长脑子。不过这生魂死魂之说，倒让鬼哥似有所悟。

但还是摇头道：“您老这个要求，小弟恐怕不能答应。”

“大胆，连老夫的要求都敢拒绝！你如此胆大妄为，老夫先打杀这三个小辈，我看你怕也不怕。”

藤­精­怪大呼小喝，但却是语无伦次，狗屁不通。不过鬼哥居然发现，藤­精­对他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藤­精­怪说着瞬间化出同样的三大分身，抡起大棍就向其余三人打去。

这下轮到叶唯喻等三人哑口无言了。这藤­精­怪明显是个疯子，可偏偏修为极高，木体又坚韧之极。就连叶唯喻的蓝冰刃，也只能在它身上留下一道印迹，却难以伤之分毫。而这藤­精­怪的棍子，不但沉重如山，更带着一股绝强的罡气，迫得她只能连连后退。

青儿与孤武上人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不敢与它正面抗衡，被逼得到处奔逃。只有鬼哥抱臂而立，恍若无事一般。鬼哥趁二女不备，给孤武上人打了个眼­色­。孤武上人寻思这木­精­也太过难缠，会意之下，立时向阶梯处退去。

巨蛛已经被乱棍打得遍体鳞伤，青儿连忙将它收回笛中，也是转身便跑。二人退却，三大分身同时向叶唯喻袭来，叶唯喻虽然也还抵挡得住，但想想得不到什么好处，也退上阶梯。

藤­精­怪大吼连连，一股作气直将三人迫上第四层，这才一臂飞出，化做重重木藤，将入口封了起来。鬼哥这才醒悟，原来这藤­精­怪就是要将这三人迫走。不知它有何用意，要是它真有歹心，恐怕说不得要运用一次修罗十刹图了。

不过让他愕然的是，藤­精­怪将上下入口完全封闭之后，连忙垂手哈腰的来到鬼哥面前，跪倒磕头。

“太子殿下在上，小老儿给殿下请安！”藤­精­怪一本正经，字正腔圆，但鬼哥偏是越看越滑稽。

不由得问道：“什么太子？您老这么大的岁数，我可受不住，起来说话吧。”

藤­精­怪一脸迷茫的站起问道：“您身上既有修罗圣皇的宝玉，又有鬼阳之体，若非修罗国太子，又能是哪位？”

鬼哥这才明白，原来这木­精­是认错人了。不过听他这么说，这修罗国恐怕来头不小，冒名顶替不见得是好事。

于是摇头道：“我不是你说的什么修罗太子，这块玉也是偶然得来。至于这鬼阳之体嘛，我也不大明白。你刚才说的生魂死魂，又是什么道理？”

藤­精­怪似乎极为失望，答道：“活人的魂是生魂，死人的魂就是死魂了。像你这种虽然已死，却未被收归冥府的，而且还能拥有­肉­身，只有修罗鬼国的鬼民了。”

鬼哥突然之间呆住了，喃喃道：“原来我已经死了么？不生不死，只是个孤魂野鬼么？”

藤­精­怪倒不太在乎，随口答道：“生魂死魂，不过是个称呼，有什么大不了。不魂飞魄散，那还算死么？像老夫木灵成­精­，被关在这笼子里，不也得凑合着活么？”

这一句话倒似把鬼哥点醒，于是问道：“你把他们赶走，不会就想和我说这些吧？”

藤­精­怪双手一拍道：“阁下说到点子上了，我看阁下似乎在修炼木灵之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

鬼哥眼睛一亮道：“说来听听。”

“阁下也看见了，我老藤成­精­以来，一直被关在这个笼子里，万年不见天日。这样的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就连一层中那些老前辈，也没一天不想离开这鬼地方。

可是呢，你也知道，这可是几乎没边的一块极­阴­之地。而常言说树挪死，人挪活。那意思就是，我们虽然想走，可是出了这个塔，也就玩完了。这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啊。”藤­精­怪长嘘短叹，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悲忿难平。

鬼哥一听到‘老前辈’三字，心下登时一喜。但却面无表情道：“说重”

藤­精­怪又是一拍手道：“痛快人！明说了吧，你把我带走，我就把根元送给你。虽然我已经把一半­精­元和灵气寄给了十棵藤种，但我这本体根元中，可是还有一半啊。五五分帐，你看怎么样。

而且只要你能摘了顶层那盏破灯，破了此地禁制。我负责跟一层那些老顽固交涉，帮你要到足够的好处，你只需要把它们一齐带走就行。这可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啊，怎么样，你不会傻到不­干­吧？”

这不但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单是这株老藤，就有万余年的­精­元灵气，而且是成形已久，一层药园中还说不定有什么更古老的奇花异草。这个买卖如果做成，鬼哥都想象不出自己到底能有多大的好处。

可是鬼哥早年就听说过一句话，人都是在贪便宜的时候，才吃大亏的。

六一 竹杠

于是鬼哥淡淡问道：“为什么是我？刚才四个人中，修为最高的怎样也轮不到我吧？”

藤­精­怪眼中出现极其怪异的神­色­，问道：“你连这个都不懂？就算我们已经修炼成­精­，但是还未到真正的本体化形境界。就是说一旦断了阳气，撑不了多久就完蛋了。所以，只有你这阳骨之身，才有能力将我们带出去。”

鬼哥又问道：“这地方这么危险，要是我半路死了呢？”

藤­精­怪急得又拍了一巴掌道：“你就不能先用我们的­精­元灵气，先闭关练练么？有这么多老家伙玩命的帮你，想死也不太容易吧？”

鬼哥已经彻底被这藤­精­怪说的心活了，可是鬼哥是何许人，十载老丐。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穷。这笔买卖，不能它说多少就是多少。既然是送上门来，不宰它十刀八刀，如何说得过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鬼哥有心要再拷问一下这老藤­精­的耐­性­，忽然转开话题。

老藤耐着­性­子答道：“本来九阳大阵的阵眼之一。后来嘛，被一个叫九虹的修士占据，做为洞府。再后来嘛，这修士似乎是出去和人打架，就再也没回来。”

九虹！

鬼哥瞬间想到了三大宗门中，九黎九玄与九莲三大始祖。如若不是巧合，那么这几个人的出身，必然同是这座九阳大阵。

“九阳大阵的其余阵眼，是否与此塔一样？九虹又是什么修为？”鬼哥继续询问，似乎感觉到一些真相，就要触手可及。

老藤却有些不耐烦了，大声问道：“这买卖你到底做不做，跟什么九红九绿又没关系。”

鬼哥立时道：“若不出意外嘛，这买卖是一定做的。不过这么大的事，还不让我考虑考虑？我不过问几个问题，你都不肯说，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老藤双手又拍一响，喜道：“不能！我老藤绝对有诚意，只要阁下同意，你的问题出现一个解决一个。九大阵眼我没都见过，应该是都差不多。至于九虹嘛，元神大成修为，差点就圆满了。这个家伙最喜好炼丹之道，他这个洞府上面几层，肯定有很多丹术丹方。怎么样，有兴趣么？”

鬼哥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才有点意思了。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灯，可是一位元神修士的法宝。我这点修为，动它不是找死么？”

老藤急的有点挠头，强撑笑脸道：“那九阳神灯可是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古董，是这塔中阳气的根源，塔中一切阵法和禁制，都靠它的灵气运转。此灯对别人也许有大害，但是对阁下你的阳体来说，那可是举世难寻的造化啊。就算冒点危险，也是绝对值得。多加小心，必无大碍。”

鬼哥面­色­一沉道：“老藤，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照我看可不是冒点危险这么简单吧，要不是掉脑袋的活计，你肯这样来求我？这件事，我还是慢慢考虑吧。”

老藤本来就绿的脸越发的绿油油，连忙陪笑道：“哪个修行之士的机缘，不是冒着九死一生之险才得来的。阁下这点风险，比之他们可差得远了。况且咱们不急，慢慢想办法，还是能试出来的。”

鬼哥一摆手道：“不妥，我的小命只有一条，哪来那么多尝试的机会。”

老藤急得竟抽了自己一巴掌，咬牙道：“我可以代表一层的前辈们表态，六四分！”

鬼哥冷笑一声道：“九一分！”

“这不可能，这样我们全都大伤元气，万年都无法复元。”

“好，我让一步，八二。”

“八二也不可能，那几个老顽固不会答应，七三是最后的底线。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逼老藤了，这么个狠法，成与不成我都没法和他们交待啊。”

鬼哥立时道：“好，看在你的份上，就七三，这个价我豁出卖回命了。可是在这塔中，你们要全力助我。”

“没问题，但你要立下血誓咒符！”老藤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小。

“不会，没学过。”

血誓咒符是用魂念寄入鲜血而写下的咒符，如若立誓者反悔，这咒符上的血誓立时会转变成极为可怕的反噬之力，其术理与魇杀术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凭鬼哥如今的魂念之体，这种血誓对他的效果已经极小。

未化形前的木族，纵然底蕴极厚，如老藤这等，战斗也不过与炼气圆满修士相仿。可一旦化形，随便拿出一个也可媲美元丹修士。有的甚至凭着根基深厚，可与元婴修士一战。不过这等老妖，此塔中只有三个而已。

但既有长处，弱点也就明显。灵智晚开，正是因为木族的魂念普遍很弱。所以第二重的九灭魇阵，就是为防他们造反准备的。

这等老妖，虽然在镇塔九阳灯的威能之下，不可能破塔而出，可在塔中还是有些手段的。而且第二层专为阻碍他们的魇阵，已经被鬼哥破去。所以三个已经完全化形的木族老妖，收到老藤的讯息，立时以化影之身赶来，代表塔中木族与鬼哥共同立下血誓。

老藤一一介绍，由百灵草化身的小女孩号为百灵大仙，浮屠根化身的光头胖子叫长眠大师，白狐花化身的妖媚女子却叫白四娘。据老藤说都有至少两万载之龄，修为最高的长眠大师似乎已近三万高寿。

双方各自收起誓符，又交待鬼哥凭此符召唤他们的方法，就开始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而且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鬼哥的修为还是太弱了。无论如何，以炼气一层修为，想摘下九阳灯，还是差的太远了。

所以经过商讨，大伙一致认为鬼哥应该就地坐关，提升境界，由木族提供支持。

但是这些老妖，都受到阵法限制，真身根本无法离开所在本层禁制。目前可以进行的实质­性­交易，恐怕也就只有这老藤的本体了。可一听到鬼哥的夺元大法，老藤不由得连连摇头，坚持要自己主动为鬼哥输入­精­元与灵气。

此地上下封闭，无人打搅，更有三个老妖护法，正是修炼的好地方。鬼哥打定主意，就在这里进行炼气第二重的修炼。

对于鬼哥来说，灵气已经足够充足。但要凝结第二重元封，­精­元反而不足。因为他的元封，共开九门。所以元封的稳固­性­，要求也比寻常的八门元封高的多。

具体高多少，恐怕只有此刻的老藤最了解了。虽然鬼哥先前已经吸取了数棵千年老树的­精­元，但这第二重元封，竟像是个无底洞般，怎么填也填不满。

而鬼哥却是放心的，一点点从头凝炼。老藤的­精­元之淳厚，绝对是他生平谨见，他几乎是以药灵要求的两倍­精­元，来凝炼这第二重元封，比普通修士要多耗七八倍。而这老藤虽然始终愁眉苦脸，却似并不吃力。待鬼哥分毫不差的将元封结成，雄厚的灵气又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鬼哥立时以这­精­纯的木属灵气涤荡全身。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两个多时辰过去，鬼哥全身的皮肤都焕发出一种­嫩­叶般的光泽，这才功行圆满，成为完全的木灵之体。鬼哥感觉的到，体内的木属灵气就算不收入元封，也不会外泄。而且身体韧­性­也增强了很多，木灵纤丝几乎已经遍布于体内。

再将灵气循环了一周天，鬼哥尽数将其收归元封之内，身上的气息陡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气味，而且眼中也多了一丝空灵意韵。至此，他的修为才真正再进一重，达到炼气二重境界。灵气的运转之速与能够发挥出的灵力，几乎增加了一倍不止。

可是睁开眼来，却发现三个老妖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老藤更是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小子你说，这九门元封是谁教你的？”百灵气鼓鼓的看着鬼哥。

鬼哥见她冰雪可爱，装凶也装不像，不由微笑答道：“这个嘛，倒没人教，只不过结元封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白四娘却嬉笑道：“这难道不是好事么？九门元封全开之下，这位公子虽只有二重境界，但灵力却与五重也差不多呢。你说是么公子？”说着还向鬼哥抛了个媚眼。

还是长眠大量气量宏大，闷声道：“人家开几门，关你们啥事，反正这些­精­元灵气都已经答应了他，早晚也是他的，爱怎么用怎么用吧。没事了吧，老衲可回去睡觉了，困死

我也。”

倒在地上的老藤带死不活道：“耗去了我四成­精­元三成灵气，居然只是结第二重元封，真是妖孽。。妖孽.。”

六二 牛刀小试

三个老妖的化影身离去，老藤也迅速化为一道青光逃回了青砖，鬼哥不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木族大部本­性­单纯善良，甚至可以说可爱。虽说成­精­之后不免想法多了些，但只要它们不加害于鬼哥，鬼哥是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不仅是因为鬼哥生平重义，而且还得了他们天大的好处。至于这笔竹杠嘛，自古以来买卖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鬼哥背着手，气挺神昂的撕开老藤的封锁，直向四层迈去。

可是刚刚迈上四层，就只见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压了下来。鬼哥双手上架，几乎立刻被压趴下。拼了个脸红脖子粗，这才算勉强撑住。这才发现，这个压住他的东西，居然是一只两丈粗细的巨大蛇头。

而这第四层的殿阁中，此刻处处石屑，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翻激烈的打斗。鬼哥奋力一托，甩开蛇头脱身出来。这才看清，一只石塑七首巨蛇，正在疯狂的追击叶唯喻和孤武上人。

这七首巨蛇之上，已有一条断头伏倒的蛇身，显然这刚才飞来的蛇头，先前便是从此身断落。而青儿，居然不见了。

这七首石蛇显然也已经发现了鬼哥的到来，立刻分出一头，直向鬼哥扑来。鬼哥身影两晃之间，立时踏上了蛇头之顶。全身神力迸发，暴雨一般的拳劲直向蛇颈打去。这蛇头似乎是仓促之间没有料到鬼哥如此悍勇，立时被这接连不断的拳劲打的不断下沉，竟轰然伏倒在地面上。

叶唯喻一声娇叱，闪身之间已经来到了鬼哥跟前，蓝冰刃手起刀落，发出一道刀气，轰然将蛇颈斩开大半。这蛇头还欲抬起，但这一发力，却将蛇头甩下，这条蛇身随即扑倒不动。

叶唯喻这一刀虽然勉强得手，可是显已到强弩之末，就连持刀的右手都在发抖，而此时另三个巨蛇头也迅速扑到。鬼哥如旋风盘一把将她拦腰抄起，避开了巨蛇的扑击。凌空不断飞跃，闪避巨蛇的追击。

这时才发现，孤武上人已经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只是凭着体力之强，在不断的飞腾奔走，以吸引这巨蛇的注意力。看来这就是他与叶唯喻的联手之策了，不过似乎效果并不明显，大概二人耗了许多时候，才寻到机会斩下一头。

鬼哥低头看了叶唯喻一眼，温软在怀，如此之近的距离，这张绝美的面孔确实教他呼吸一窒。随即鬼哥目光，却立即被那红衣中隐藏的山峦起伏之盛景所吸引。

幸亏巨蛇及时赶到，他才没有出丑。抬头只见伊人面­色­微红，与他眼神一触倒即躲开。似乎有些嗔怒，但却没说什么赌气的话。

“专心点，等我恢复灵力。”叶唯喻轻咬着下­唇­，正在加紧时间调息。

鬼哥只觉她呵气如兰，却没敢再低头，只是看了一眼孤武上人道：“上人的速度慢了一些，恐怕来不及了。”

“你用我的刀吧，一有机会就出手，我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叶唯喻说着，将手中蓝冰刃递到鬼哥面前。

四目相投，二人似乎同时都怔了一怔。叶唯喻一把将刀塞到他手里，猛然跃了出去。鬼哥有些失落的闻了闻她的余香，不由得大叫一声，向蛇头冲去。

孤武上人一声闷哼，被一条巨蛇扫了一下，虽然符光闪烁帮他抵去了大半冲击，但身影立时又慢了不少。

而这巨蛇似乎对叶唯喻的红衣特别仇视，四条蛇头都在追击她。可是她在这要命的功夫，居然也在回想起鬼哥身上的气息来。

鬼哥看准机会，一刀斩下，却只能在蛇颈上砍出一条口子。又连出两道灵符，也不过多打落了几块石鳞，登时大为恼怒。但突然看见前方叶唯喻身陷重围，立时大喝一声‘抓住’，将蓝冰刃闪电一般向叶唯喻掷去。

叶唯喻不由­精­神一振，抓住蓝冰刃，并借着刀上这股巨力，瞬间摆脱出来。伸出二指在刀身一抹，立时将蓝光抹去，反手又将此刀掷了回来。并娇呼道：“将灵气注入刀身斩蛇！”

鬼哥探手又将蓝冰刃抓在手中，注入一股灵气，回身便向追击的蛇头斩去。果然一道绿­色­的刀气飞闪而出，立时在蛇头上斩出一个大缺。

鬼哥大喜之下，连连腾跃，终于又来到了巨蛇头顶，一股更为强劲的灵气注入刀中，猛然向蛇颈斩下。

一道十余丈的绿­色­刀光，直接切断蛇头，巨大的蛇身也随即栽倒，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石块。

而鬼哥随即向正在追击孤武上人的另一蛇头驰去，孤武上人腿上被伤，若不是他炼有鳞光之体，早已支撑不到现在。眼见鬼哥一击得手，不由得也是­精­神一震。

鬼哥迅速追上蛇头，如法施为，再斩一头，立时将几欲力竭的孤武上人解救出来。可是鬼哥回头之时，却发现叶唯喻已经大势不妙。她飞遁之速竟然迅速减慢，左支右绌，似乎是功法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鬼哥眼中­精­光暴闪，元封九门齐开，灵气狂涌，阳骨之力也毫无保留的迸发出来，而且双靴之内神行符齐齐运转，人竟瞬间消失在原地。

叶唯喻捧着心口，只觉胸中气闷，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体内的极­阴­之力竟开始衰竭。她立时知道，这是被此塔中的阳力压制的结果。眼见四个狰狞的蛇头张着巨口罩落，情知这一次必然躲不过去了。

可是令她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数十道巨大的绿­色­刀光破空而至，面前和上方的三条蛇头在一瞬间被斩得七零八落，轰然坠落。而在她面前数十丈数，鬼哥却一脸灿烂微笑的现出身来。

正当叶唯喻惊呆之际，鬼哥再次身影一闪，就从她身边掠过，竟然直接一刀将最后一条巨蛇，生生从半空斜钉入地面之上。

叶唯喻飘然而落，却是脚下一软，坐在地上。众人合力之下，终于将这八首巨蛇斩杀了。可是她心知肚明，若不是鬼哥大显神威，刚才恐怕她和孤武上人都要葬身此处。环顾四周，只见孤武上人神情落寞的站在一块大石之上，但却到处都看不见鬼哥的身影。

凭他刚才的身手来看，应该无碍才对。可是那种速度和灵力，恐怕也是透支修为的禁法吧。这么久还没动静，难道真的出事了？

“闻公子！”叶唯喻想到此处，不禁放声呼唤，可是一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叶唯喻只觉心跳立时急了起来，连忙欲站起身，可是气息一窒，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不由得又坐了下来。

呯！一阵乱石横飞，叶唯喻远远只见一条手臂从乱石中伸了出来。接着又是一声兵器的长鸣，然后才见鬼哥从石块的响声中跌跌撞撞的跳了出来。

原来刚才鬼哥这最后一刀，用力过猛，虽然击杀了巨蛇，却是连人带刀直嵌入蛇身之内。巨蛇坠地，自然将他压在了其中。

“谁叫我？”鬼哥提着刀走了过来，虽然也是直喘大气，但却是一脸的兴奋之­色­。

叶唯喻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不觉心中有气。立时沉下脸，只是看着他手中的蓝冰刃。

鬼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连忙道：“哦，对了，这个宝刀也该物归原主了。”说着双手捧给叶唯喻。

看着叶唯喻伸手接过，鬼哥却是心下在想，刚才若没有此刀，想­干­掉这八头怪蛇，真是难如登天。此刀如此锋利，又异常坚固，还能将灵力转化为刀光，这可真是个好宝贝啊。

再看看背上的黑剑，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心下不由打定主意，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弄一把像样的利器。

此时只见殿顶紫光闪动，随即一脸茫然的青儿缓缓飘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姐姐，你受伤了？”青儿似乎刚从梦中醒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三人。

孤武上人冷哼道：“刚才姑娘被殿中禁法摄走，却惊活了这八首蛇傀。若非闻少侠赶到，我等险些丧命。倒是青儿姑娘，似乎是毫发未伤。”

青儿脸上一红道：“我刚才只不过摸了那石像一下，就不知怎么失去了知觉。再醒来的时候，你们就这样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最好。”孤武上人突然仰起头，看着紫光降下之处。

果然，那顶壁上的光源一阵闪烁，砰然破碎，又一条狂嘶乱舞的八首蛇落了下来。青儿连忙闪开，奔到叶唯喻旁边。

众人定眼观看，这只八头蛇已经与刚才打碎的巨石大不一样。体型很小，颜­色­也是通体紫黑，而且并没有蛇头。

八条身倒似黑索，蛇尾之处倒像是兵器把手，只是蠕动摇摆不止，看起来与那八头蛇极为神似。而且八索最中间，有一条断梢，可想最初定然是九条才对。

“原来是件通灵法宝！”孤武上人说着眼睛亮了起来。

叶唯喻却叹道：“是九虹道人的本命法宝，九龙缠。不过现在只剩八首，看来那本命之首已经不在了。”

孤武上人沉吟道：“只有一件法宝，这倒麻烦了。”

四个人，一件法宝，的确是无法分派。若是大家都想要，那么后果不言而喻。

叶唯喻却道：“这是一件元神修士的本命法宝，妾身与青儿就不做非份之想了，请二位自行决定就是。”说罢就与青儿远远离开，走出了二人视线。

鬼哥刚才瞬杀四蛇的雄姿，仍历历在目，孤武上人极为忌惮的望去，只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恶。

可他若有心争抢，恐怕自己也不得不让了。只是入塔以来，屡历奇险，不但徒耗气力，更是废了数张灵符，反而两手空空，没有半点收获，怎能不让他心有不甘。

“此宝任上人先取，只要取得了，自然归上人所有。若上人取不了，小弟再试试也不迟。”就在孤武上人踌躇之际，鬼哥突然发话。

“如此多谢了。”要取此宝，定非容易。可是若是任他先取，又怕他得手。可是听他说让自己先来，反而怕又帮他做了探路石。如此进退两难，反而还要对人称谢，是以孤武上人心下苦涩。

孤武上人脚下一动，将一块碎石踢向这九龙缠。石块刚一靠近，八条黑索猛然­射­出，将石块紧紧捆住，几乎是瞬间便将此石挤成了粉碎。孤武上人脸­色­一变，知道此宝不但神力尚在，而且速度也快得惊人。

一连试了上百次，孤武上人才能确定，此宝的攻击范围，不由得思索起来。

六三 八鬼缠

“姐姐，若是尊主知道了此事，恐怕要责罚的。”青儿看着闭目调息的叶唯喻，小声说道。

“我的封印差点破碎，现在无法施展法术，就算师父知道，也不会怪我的。”叶唯喻虽然语气平和，但脸­色­已显不悦。

青儿叹了口气道：“姐姐，青儿也是女儿身。这等事，你我心知肚明。青儿只是想提醒姐姐，不要铸下大错。”

叶唯喻立时冷然道：“你可以监视我，但别威胁我。”

青儿娇躯一震，眼圈立时红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叶唯喻也知道自己的话重了，立时伸出手来，与青儿抱在一处。

鬼哥就坐在数十丈外闭目养神，调理刚才有些凌乱的气息。

刚才他虽然大发神威，一举将巨蛇击毁，但事后想来，就发现自己当时发力有些过了。若是重来一次，有那柄蓝冰刃在手，九门同开之下，有神行辅助应该足以，就算是独斗八头，也有七分胜算。

而同时动用阳骨之力，虽然能够更快取胜。但灵气的消耗就未免有些太大了。而且如此直接爆发几乎极限的实力，元魂与身体都极为疲劳，绝对不可持久，否则后患无穷。

鬼哥也非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第二重元封的坚固程度，能在如此情况下都纹丝不动，看来足可以应付任何情况的灵力冲击。

而且今日的数次交战，也令菩提掌越加的纯熟。鬼哥有一种感觉，菩提掌的威力虽然与日俱增，但那种刚猛霸烈的意味却是越来越淡。

越是安闲的招式，反而威力越大。就好比一指轻轻按下，便能将一粒小石碾成粉末。但若又猛又快，却只能将之打碎。

鬼哥想起了风，不由又有些出神。这时耳旁才响起，孤武上人的呼喝与拳劲风声。

鬼哥不得不承认，孤武上人的鳞光之体这油滑之­性­，非常实用也极为了得。眼见这黑索几胜于金铁，他竟也敢空手相斗。并且是出手如电，迅速将击来的两条黑索捏住，打上一个死结，竟是一击奏功。

九龙缠似乎被激怒一般，其余几条黑索一齐击打过来。孤武上人手上臂上，连中数击，骨痛欲裂，但却是成功再将另外两条系死。随即便退出黑索的范围，调整气息。刚才这四五息间，他靠着护身符与鳞光体之力，成功将四条黑索都打成了死结。

“最多再有两次，便能将此宝全数打成死结，到那时要收它便容易得多了≤之，这件宝贝是老子的了。”他面上虽然未露声­色­，但心下却是狂呼而喜。

孤武上人运足灵气，再次出手，九龙缠乱打乱跳，劲力虽大，却比之先前更易对付。孤武上人这次竟轻而易举的，就将其余四条黑索系在一处，并且连一击都未中。志得意满之下，不由大笑出声来。迈上两步，一把向九龙缠抓动。

哪知异变突生，就在他将要抓到之时，本已经被系死的八条黑索瞬间自行脱开，八道乌光猛然袭向孤武上人。

孤武上人仓促之间，只能办得遮拦，大骇之中身体一连被抽中上百次☆后数击之时，护身符力早已用尽，都是由他本尊照单全收。

孤武上人一块大喝，勉强挣脱那条想将他拉回的黑索，整个人已经横飞开去，落地便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只见他原本华贵的长袍，已经被抽得七零八落，露出一道道血痕，极为狼狈。

那九龙缠此时竟然变大了一倍，挥舞着八条黑索，发出如讥笑一般的声音。孤武上人想到刚刚被一件法宝当众玩弄，又落得如此下场。登时心头一阵急火，又再喷出一口血来。

“上人伤得如何？”鬼哥虽觉这一幕很是滑稽，还是走到他身前，伸手递出一张回春符。

孤武上人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硬着头皮接过灵符道：“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又让阁下破费了。不过在下实在无能，收服不了此宝，阁下还是亲自出手吧。”

鬼哥笑笑道：“哦？我看上人的办法不错，不再试试了么？”

“在下修为低劣，甘愿放弃。”孤武上人心道，老子为你做了一路先锋，除了吃亏还是吃亏，连老本都差点蚀光。你还是自己来吧，老子不­干­了。

鬼哥点点头站起道：“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孤武上人见鬼哥随手抄起一块石头，不由得心下冷笑。但鬼哥随即向石头中打入的灵气与法诀，却让他的面容瞬间僵硬起来。

他能感觉到那石头之上，瞬间多了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而这股气息，他之前在第二重时，就已经经历过。

眼见鬼哥手中的石头轰然­射­出，直与黑索撞在一处，所化的碎屑也不断击在索上，直到化为飞灰。

但八索之端，瞬间幻化出八个黑­色­的蛇头来。但这八个蛇头一出现，就如同疯癫了一般，相互乱咬起来。整个九龙缠之上，黑气狂涌，嘶声骇人。

就连叶唯喻二女也不由循声过来，一脸惊诧的看着这八个蛇头自相残杀。只见这八个蛇头，迅速不断软倒，还化成黑索一动不动。

不过十数息的功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蛇头。这蛇头张大了口，亮出两个漆黑的獠牙，对鬼哥发出一声尖啸般的叫声。

“孽畜，还不乖乖就死！”鬼哥走到蛇头之前，那蛇头刚欲扑咬，被鬼哥这一声喝，立时震得崩溃而散。

一股黑气如火焰般在九龙缠之上缭绕，起初九龙缠不时还抽动，到后来颜­色­从漆黑慢慢变成亮紫，便再也没有动静。但是只有鬼哥认得，这一团火焰般的黑气，正是将其器灵魇杀之后产生的杀魇火。

鬼哥将这一团杀魇火收入修罗玉，同时俯身将九龙缠拾起，饶有兴趣的看了看，也不多说话，就径自走到一边，开始祭炼。而叶唯喻等人也是面无表情，各自远离打坐调养。

若说先前斩蛇之举，大伙对鬼哥是颇为敬佩感激。此时他灭杀九龙缠器灵的手法，却让人不由生出了一丝畏惧之感。

祭炼法宝，最稳妥的当属血祭。但血祭的缺点，就是不能对有主之物施展，否则血脉立受重创。而且就算是无主之宝，已经生出灵智的，以血祭器也很危险，一旦受器灵抗拒而失败，同样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是对鬼哥来说，这已经不成问题了。他祭出了一口­精­血，覆于九龙缠之上。不断的输出灵气，使二者逐渐融合。不到半个时辰，九龙缠发出一声脆响，最中间的那条残梢立时完全碎裂，掉落在地。

鬼哥眉头一皱，大为惋惜。不是他不想用心血祭器，而是将才已经动用了一次心血，短时之内已无法再次动用。否则将这九龙缠完全复元，威能必然极大。如今只剩八条，恐怕比原来要逊­色­不少。

“从今以后，你不叫九龙缠。既然我是阳鬼，你就叫八鬼缠吧。”鬼哥一把抓住此索，­精­元灵气齐出，将此名印在其柄根之处。

八鬼缠甩在空中，打了几个脆响，瞬间自行钻入鬼哥的手臂之中。在鬼哥手避之上，立时出现一个奇异的印纹来。鬼哥也大感惊异，此宝的器灵，应该已经被他魇杀了才对。难道这么快，就又生出新灵了？若真是如此，这八鬼缠的效用或者还很多。

鬼哥心念一动之下，右手向前一伸，八道紫索从袖中穿出，如一只大手般，直接将丈余远外的一真巨石抓起，轰然捏成了碎片。鬼哥心中惊喜之极，嘴都有些合不拢。

想起若非先习得了魇杀术，此时他就算比孤武上人略强，也无法收服此宝，多半与他是差不多的下场。不由得暗暗感叹，这真是天意。

同在殿中打坐的三人只听响声大作，扭头看时才发现，八条黑锁穿过百多丈之距，如利刃般直接将一个石蛇之头穿透。然后高高挑起，又重重砸下，摔了个粉碎。大笑声中，紫索收缩无踪，鬼哥的身影才显露出来。

六四 不动明王轮

这还只是元封开放五门的威力，想到九门齐开之时，鬼哥没法不笑。这塔中一行，他已经收获太多了。

惊喜一个接着一个，简直让鬼哥有点太不适应了。若是有的选，鬼哥会立刻杀出塔去寻楚未央。可是现在，他只能向上走。

“三位先好好歇息，这次闻某去五层打个前站。”眼见叶唯喻、青儿与孤武上人，都还气力未复，当即决定孤身进军第五层。

鬼哥直向阶梯走去，但他一踏上阶梯，就感觉一股奇大的阻力从上方压来。而且耳旁同时传来了巨响，如同狂风，又似低吟。

鬼哥看了一眼叶唯喻等人，见她们似毫无知觉，立时断定，这声音只有他自己听的到，或是幻觉，或者只有踏上阶梯才听的到。但无论怎么说，这阶梯上的禁制绝对非同一般。

鬼哥慢慢的向上踏了一步，不但感觉阻力倍增，而且压力瞬间从周身涌来，阻他前行。但凭他此时的功力，这点阻力却拦不住他。鬼哥周身神力运转，一股做气，连上二十余阶，这才不由得停了下来。

叶唯喻等只觉整间殿阁都在不断的轻颤，地面上许多石屑都跳动不止，这才诧异的向鬼哥看去。

但随即立时发现，虽然还能看见他人在阶上。但有一股无形的障气，将他笼罩的若有若无，只能勉强看见身影。

这是传说中的幻真禁法么？叶唯喻目不转睛的看着，似乎隐隐看到那个人一声大喝，又继续向上走去，而身影随即便消失不见。

鬼哥此时却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他此时承受的压力，已经难以形容。而且每踏一步，就好似有一道雷电轰然打在身上。

就算他已将阳骨之力运用到了极致，也只不过勉强站住，若是再向上一阶，恐怕就会被这种极为可怖的力量生生弹飞出去。

眼见还有最后的五阶，而松懈半点就会前功尽弃。鬼哥咬紧了牙关，始终在坚持。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这时他才忽然想起了药灵老鬼的话，炼气修士，只不过修士中最低的一等，而他也根本就无法想象，那些大修士的神通与力量。

鬼哥很清楚，这区区一个阶梯上的禁制，不过是个小小的教训，要不了他的命。可是他想起这些年来所受的苦痛，想起自己的身世，也想起了娘亲的遗愿。

他若上不去，此地再没人有这个能力，结果是他将要被无限期的困在此处。

想到此处，鬼哥奋起全身的力量，居然生生的又抬起腿来，向上迈动。这一动，无形的压力瞬间沸腾，如同铁锤般接连不断的击打在他身上。

这一步如同数十年般漫长，鬼哥是完全凭着这股泼狠之意，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极限，生生又踏出了一步。

但接下来，却是他有生以来的最大考验。这不断的锤打之力，越发的凌厉无筹，若是这样下去，就算他是木灵之身，阳骨之体，也会被这巨力打个粉碎。而让他苦笑的是，此时就连身后，也已经被巨力笼罩，想下去都难如登天。

但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当口，他发现自己本能的在施展菩提掌中的法门，将外来的力道一一化解。虽然效果不大，却也聊胜于无。

菩提掌重意不重招，所以虽是当世至高武学，却只有简单的十八个姿态。每一个姿态，都是了风苦心而诣的无上法门。

一法正身，二法我相，三法知人，四法众生，五法光­阴­。世间千变万化，我自菩提在身。

鬼哥前番虽偶有小悟，但对于其中真意，还差得极远。此时身不能动，感受着无边无际的巨力撞击，反而能真正沉浸在菩提无上心法之中，竟同时有些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从硬抗，到抵御，到卸力，到借力打力。待鬼哥的心境完全与心法融合为一，猛然间惊奇的发现，这些巨力虽然仍不断打在身上，但瞬间便被他化解于无形，没有一丝一毫能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

似乎每一分力道都清清楚楚，从哪里来，向哪里去，强弱几何。如身化山岳，迎大河而御之外流。将这无数力道，尽数从体内推卸而出。

鬼哥这才明白，当初为何老鬼会对这菩提掌如此推崇，为何他会说此心法之中蕴有大道。

菩提要义释之五，最后一句。五相之尽，是为不动明王轮。

这一个明字，正是明了诸般奥义的大智慧。鬼哥这一番绝境中的顿悟，不但使他彻底明白了前五重境界的真意，摆脱了困境。

他丹田真气竟然真的结成了一圈，如同法印真轮。灵气与阳骨之力，也纷纷异动。周身袭来的力道，也不断的被他御之在外，返送回虚空。

鬼哥不由得心中大畅，所在虽如万刃加身，但实际却是风轻云淡，接着缓缓向最后四阶踏去。

虽然每一步踏出，他都要承受千万次的攻击和难以想象的大力，但凭着强韧的身躯与不动明王轮运转，他竟然一步不停的走了上去。

直到最后一阶，鬼哥才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无形压力不但已经化为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存在，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而且他也再没什么底牌可打。

无论你是什么身，有什么轮，会什么心法，只要被这力量稍一触及，就必死无疑。

这一点他没有迈出此步，就已经感觉到了。但他还是毅然迈上了，没有更多的原因，只是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算是个活人了。

这股力量是直向着鬼哥脑中的神庭而去的，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光，避无可避。鬼哥似乎隐约看到这雷光，直接从他额头穿过，破开无尽的虚空，直接降入神宫之中。与此同时，神宫中一盏灯烛亮起，那灯烛之旁，坐着一尊枯骨。

就在雷光降下的一瞬间，枯骨空空的眼眶中，两团浅蓝幽焰猛燃而起，厉声喝道：“滚！”

这道如天威般的雷电，居然在这一喝之下，似乎从世间被生生抹去了，没留下半点痕迹。与此同时，鬼哥周身的奇异之力，猛然间消失一空。如同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碎裂一般，灵气渐渐的涌了过来。

孤武上人怔怔的看着鬼哥重新现出身影，眼中一片茫然，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超出他想象的上古恶魔出现在脑海。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可怕到他都不敢去回想，他有生以来还没有经历过。一瞬间他的冷汗就遍布全身，不知为何总感觉那个恶魔的影子正在与鬼哥重合。

看了看叶唯喻与青儿二女，也同样与他表情相似，是以他更加肯定，那不是幻觉。而且不论是不是，他也暗自发誓绝不招惹鬼哥。

青儿修为较弱，几乎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但叶唯喻却是神­色­凝重，眼中都现出一丝浅蓝的光芒来。

“小子，你可真是个惹祸的妖­精­。连这丝神雷你都踩，是嫌老夫死得慢么？”鬼哥刚刚稳了稳心神，药灵愤怒的咆哮就又震得他双耳长鸣。

鬼哥连忙传音道：“哪里哪里，只是想见识见识你的厉害罢了。唉，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你看上去病秧秧的，也不知靠不靠得住，也就是我敢把小命交给你，你居然还不领情。”

“哼，现在知道厉害了么？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些天积攒下的力气，刚才这一嗓子已经喊­干­净了。后面再有什么凶险，我已经无力为你化解。而且再睡着的话，短时内定然醒不过来了。

你要悠着点，不要把自己玩死了。有什么办不了的事，等我醒了再说！”药灵的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因怕鬼哥误会，极其严肃的发出了警告。

“老鬼，多谢了。”鬼哥不是知道药灵为他付出了很多，可是他不知道如何报答，这句感谢实在是由衷之言。

药灵叹了一声道：“你数日之中连进两层，修为虽然进步很快，可是见识终究太少，这是个要命的缺高阶修士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此塔中有一股元神修士的意蕴，嘿，你这炼气小辈居然敢乱闯，真是儿戏。算了，我撑不住了。你好自为之吧。”

药灵的话音消去，鬼哥已经站在了第五重殿阁之中。此殿极为空旷，不知是做何用处。只有四方上下的壁上，镶满了无数的宝石。

其实鬼哥先前已经询问过木族几个老妖，但它们对于三重以上也不了解，根本就没有上来过。所以什么相助云云，也大都是空口白话，吃亏的只有老藤一个而已。

此时在一层的药园之内，三个老妖聚在一众木族中间，仔细的观看着鬼哥与他们立下的血誓符。

“我已经反复说了好几次，你们就看不出来？这小子的血脉中蕴有道力，不是天道之子，也是道祖的私生子。”白四娘叉着腰，气鼓鼓的嚷道。

百灵大仙却是眨了眨眼睛道：“这血脉有点奇异不假，不过他不可能有这么大来头，没听说过哪个道祖有过儿子啊。胖子你说对吧？”

长眠大师连连点头，小眼一转道：“道祖全都该断子绝孙。不过咱们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能得他一滴血，就算拿灵根来换，那也划算的很啊。”

此言一出，一众木族纷纷点头，白四娘与百灵也都表示同意。

但长眠大师身上气势猛然一振，低喝道：“这事大伙知道就好，若走漏了消息，就连我们也没什么好下场。所以，此事都给我烂在根里，再不得提起。否则，别怪老衲不客气。”

一众木族见这胖和尚发威，都噤若寒蝉。长眠大师与百灵和白四娘交换个眼­色­，都略一点头。但只听一声嘶叫，一条金­色­的长蛇转眼凝聚出来。三妖连忙身影消失，回到本体。金蛇游巡了两圈，再次消失不见。

六五 千眼杀局

他们说话的功夫，鬼哥一直呆站在第五重大殿之中。此殿虽然空无一物，但鬼哥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元魂中的隐痛告诉他，这是一种足以杀死他的东西。而且有药灵老鬼的告诫在先，所以他连半步也没有妄动。

既然杀机暗藏，情况又不明朗，恐怕投石问路也会出乱子。鬼哥趁这段时间先是调整了下气力，毕竟刚才在阶梯的消耗也极大。而且鬼哥暗自查探了一下储物戒中的灵符的数量，不禁吓了他一跳。

原来的近八百张灵符，在这短短几日间，就被他耗去了一半。虽然大多是最低的一等，可是这么个用法，那不出几日就会全部耗尽的。

而且所剩这四百张左右，还有百多张是护身符，几乎没怎么消耗。而各类斗法符，却是数量锐减。神行符的消耗最大，已经用掉了十余张，仅剩了五张。

鬼哥此时才想起心疼，暗骂自己败家。不过眼前的情况，必须还要动用灵符，而且是动用仅有两张的极品天眼符。

灵气送出，奇异的符力聚上双眼，鬼哥蓦然间面­色­大变，不由得退了一步。

鬼哥猛然发现，整个大殿之壁上，有千万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紧盯着他，每一只眼睛都有一股诡异绝伦的气息。就算是以鬼哥的胆量，也不由得全身直发寒气，双腿有些颤抖。

低头之时，发现双脚，竟然正踩在一只眼睛之上。也唯独这只眼睛，充满了血丝，满带着凶煞之气看着鬼哥。

鬼哥迅速躲避，但无论他躲到哪里，脚下的眼睛都会变成这样一只。鬼哥退了数次，情知不可能避开，当即一咬牙运起魇杀术，猛然向下方拍去，但这一掌却是实实在在的拍在地面之上。

这大殿地面也不知是用什么筑成，居然没有半分损坏，反而震得鬼哥手骨隐痛。

不过下方巨眼中的血丝却是突然消失，反而迅速的在这无数的眼睛中变幻，行踪不定。耳旁一阵阵嬉笑声响起，更为这诡异的大殿再添一分­阴­森。

连魇杀术也没用了么？鬼哥坐倒在地，不住的盯着那数千只眼睛，寻找那血眼的遗迹。但忽然只觉头脑越来越发昏沉，连忙大叫糟糕。尽力一定神，却猛然发现，这无数只眼睛，全部变成了那凶煞的血眼。

鬼哥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得放声惨叫。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把利刀，在不断的将他双眼刺穿。

叶唯喻跟着青儿与孤武上人登上第五层时，也是眉头一皱。这大殿中除了在当中打坐的鬼哥，空无一物。但她左手上的红玉镯，却立时传来一阵凉。

叶唯喻立时打了个寒颤，此镯名为幻­阴­镯，是恩师特意送她护身的法宝，对抵抗幻术犹有神效。而刚才此镯的动静，分明是助她抵御了一次极厉害的幻术。

她身为天­阴­之体，也是如阳煞之体一般得天独厚，所不同的是，她生来对幻术极为擅长，对此道的造诣也不低。但也正因如此，闭月散人才将这法宝赐予了她。

凭她的幻术，一般的敌手根本奈何她不得。就算打不胜，要走也走得了☆怕就是遇见比她幻术更强的对手。

“闭上眼，原地别动！”在这一瞬间叶唯喻立刻断定，鬼哥也必然已经中了幻术。警告青儿和孤武上人的同时，她立刻向鬼哥驰去。

叶唯喻只见鬼哥神情木然，但双眼中却是充满血丝，瞳孔已经完全扩散开，一片空洞。连忙灵气聚于双目，放眼看时，竟然立时跌坐在地。

“这是传说中的血幻千眼神通？”她看到的自然是与鬼哥同样的景象，若没有这幻­阴­镯护身，也必然无幸。可是幻­阴­镯也只有天­阴­之体才能将其发挥效用，若想要救人，必须另想办法。

必须先找出是谁在发动这幻术神通，才谈的上破解。叶唯喻左臂高举，大红罗袖滑落下来，露出冰雕玉琢样的手臂，好似神女。天­阴­之力与灵气同时催动下，一圈红光向四周荡去。

“有意思，你这炼气小辈的身上，居然有件婴宝。不过想找到我，还是别费力气了。除主人之外，任何人进入此殿，全都要死。哈哈哈.。”

一个时而极其尖锐，时而又极为低沉的声音，不断变换着方位，回响在大殿之中。

“没有？”红光从整个大殿中巡梭了一遍，又瞬间回到镯中，叶唯喻竟然根本没有察觉到半点对方的气息。

到底怎么回事，发动这种程度的幻术，必须由元魂施展。就算是如那九龙缠一般的法宝，也必然会有器灵，怎么可能连一点气息都没有。眼见鬼哥这副神­色­，显是在幻术中倍受煎熬，叶唯喻心中不由大乱。

“小美人，你的气味我很喜欢。杀你的时候，我不会这么残忍的。我让你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而且还会在欲仙欲死，你放心。”这诡异的声音再吹响起，仿佛极是欢乐，竟然调戏起叶唯喻来。

叶唯喻面赛寒霜，霍然站起道：“你既然这么神通广大，­干­嘛不站出来。能发动如此幻术，还需要藏头露尾么？依我看，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比我们还不如。”

“笑话，幻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杀人于不觉之中。你们的小命都在我手里，我还有出来见你们的必要么？哈哈哈哈.。”

叶唯喻右手蓝光一闪，已将蓝冰刃持在手咒笑道：“最高境界？要是一个元神修士的幻术，都能称最高境界。那明实修士极英修士，甚至玄华修士的幻术，又该怎么称呼？

你如此畏畏缩缩，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并非修士，只是一件法宝的器灵而已。虽然你将自己藏的不错，但只要找到你的本体，我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叶唯喻言辞锋利，掷地有声，显然是说到了关键，这声音突然之间暴躁起来。

“哼，就算你知道又能怎样。在你找到我之前，我早已经将你们杀的一个不剩了。”

叶唯喻嘴角含笑，轻抚着蓝冰刃淡淡道：“是么？那你为何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杀死？我刚才没有找到你，因为你不在法宝之内，而是在这里。”

说着刀尖一挑，已将左手划破，刀刃带着一行血珠直向鬼哥的双眼疾去。叶唯喻的鲜血，瞬间将鬼哥的双眼弥住，大殿中一声怪叫立时响起。叶唯喻迅即二指伸出，点在鬼哥的额头之上。

叶唯喻眼前一花，蓦然现出一片绿光来。这一片空间，正是鬼哥此时身陷的幻境。此地上为青空，下为碧水，瑰丽非常，但此时却充满了一股邪异的杀机。此地中央的碧水之上，一方巨大的印玺正散发着无穷的凶气。

印玺上方，一只巨大的凶眼正散发着血光。而鬼哥正身陷其中，露出赤­祼­的上半身来，但他的身体，赫然也是遍体碧绿。

“元魂之体！”叶唯喻大吃一惊，这世上能够直接攻杀魂念的幻术，就已经极为罕有。万没有想到，这千眼幻术竟然在直接攻杀他的元魂。

叶唯喻飞上玺顶，只见鬼哥周身一股股黑气升腾，不知是何原因。但她无心理会，而是直接便要将鬼哥拉出。

“别碰我，小心飞刀！”鬼哥的元魂大喝，但转过头来之时，叶唯喻才看见他眼眶中如同空洞，双眼已经不知去向。

忽然间一股危机感从身后袭来，叶唯喻连忙飞身而起，只见一道血光闪电般向鬼哥刺去。而鬼哥周身的黑雾轰然跃起，化为一团黑焰，将那血光笼在其中。这道血光瞬间现出形来，竟是一柄血­色­的飞刀。

六六 联手克敌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鬼哥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怒吼。

但这柄血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挣扎了一会后，便再不动弹。只是这无尽的黑焰，仍在不断的燃烧，烧着这柄已然漆黑的刀，烧着刀上那已经漆黑的眼。

喀！

碎裂的响声从殿顶传来，一块宝石掉落下来，四分五裂。金­色­的光芒不知从何处而来，照亮了大殿。壁上的所有宝石，接连不断的碎裂掉落，纷纷洒洒，如似一场金­色­的雨。

叶唯喻忽然知道，这器灵已经被炼杀了，是他赢了。可是她脸上没有笑容，因为这个人的身躯，仍是一动不动。

鬼哥目前正处在一种奇怪的状况中，他虽然能感觉的到，这幻境在不断的崩溃消失。元魂也已经回到了心庭，但这黑­色­的火焰并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炽烈的燃烧起来。他口中这枚血刀，也并未消失。而是在几近消失的那一刹，又渐渐在凝实。

“刚被炼杀就又重生了么？”鬼哥吃了一惊，但也正因为失去了目觉，他的感觉异常清楚。原来这柄血刀化形的器灵，确实不复存在了，但这新的器灵却在一瞬间诞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杀魇火不能杀死我，而这刀灵又是因何而重生？”

重生！鬼哥在一瞬间，立时想到了无方神酿。从他服下无方神酿之后，他身上就发生了这一连串的怪事，直到如今。

心血能让法宝复原，虽然明知这是真的，但仔细想起来却太诡异了。就连药灵老鬼都对此莫名其妙，真的就是什么光­阴­之力么？未必。

元魂的双眼仍被穿在这柄血刀之上，在不断的被杀魇火炼化。鬼哥虽能感觉到，这柄刀已经与他合为一体，但却根本没找到驾驭它的方法。他只是隐隐感到，此刀在告诉他，炼化还没有完成，必须继续下去。

鬼哥虽然还没死，但元魂的创伤实在太重，就连体内血脉都早已经停滞，元魂与­肉­身的联系，也已因此而断。但如果这么持续下去，元魂必然会消散。

所以虽然整个心庭都充满着杀魇火，鬼哥也只得一狠心，打开心庭壁垒，将心血送了出去。而这熊熊黑焰，也随着心庭血脉，竟然流向了全身。

元魂的痛觉一下便与­肉­身贯连，一股不可想象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而鬼哥全身的血脉之中，那杀魇火飞也似的奔驰，婉如脱了缰的野马。

叶唯喻只见本来石塑般的鬼哥，突然全身一震，同时发出一嘶哑的吼叫，被惊得娇躯一颤。随即就见他全身血脉高高鼓起，青筋暴流。心下反而隐隐松了一口气，但瞬时之间，她就感觉心中涌起一阵­阴­冷，一息间便寒彻骨髓。

青儿只见叶唯喻面上几乎结了一层轻霜，连牙关都颤抖不已。连忙掐诀念咒，数息后立时从口中吐出一颗白珠。白珠出口，青儿的脸­色­也是煞白，但她却丝毫不歇的将这白珠纳入叶唯喻口中。

叶唯喻含下白珠之后，这才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霜­色­也有所消解，只不过周身还是一股­阴­寒之气，向四周散漫。

孤武上人心下也是大为骇异。虽然他只是隐约感觉到，刚才这殿中的一股诡异之气，却并未直接见识这千眼幻术的可怕。

此时看似风平浪静，但见这两大高手都落得这般田地，也知道刚才这番无形的厮杀，必定惨烈异常。心中的恐惧挥之不去，让他久久都不敢乱动一步。

鬼哥在长达一个多时辰中，全身的血脉都经过了这杀魇火的洗礼。但此火只不过从他血脉中走了一个周天，便重又回到心庭，反而聚集在这柄小刀之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鬼哥将前因后果，各种异事联系在一起，登时想通了。鬼哥认为，此时他血脉之力，是一种能将残破之物回复完整的奇异之力。无论是修罗玉，还是记载魇杀术的金页，都证明了鬼哥的猜想。虽然药灵曾怀疑是逆转光­阴­之力，但鬼哥却觉得并非如此。

但血脉之力，与无方神酿，是绝对不同的。他自身便是神酿的受益者，自然对此深有了解。血脉中这奇异的力量，只是其一。而现在能受如此重创而不死，正是其二。

无论是那飞刀，还是杀魇火，只是刚开始对他的伤害极大，但越到后来，这种伤害就越轻，甚至渐渐消失了。

这是元魂在渐渐适应这种伤害，而且不论那血刀还是杀魇火，纵然极为犀利霸道，也都只是一种灵与术而已。但这不能说明鬼哥就是不死之身，只是说明这二者，还不够强。

先前若不是有药灵在，那道神雷就会让他形魂俱灭。而这飞刀也并非无法炼杀，只是在被炼杀那一刹，就因为沾染了他的魂血，而复苏了。

从现在此刀与杀魇火来看，就连它们也远远逃不脱元魂这种神秘的力量，而且还在这种力量之下，发生了异变。

经过这种异变，飞刀与杀魇火似乎都在与他同化，不断的融为一体。虽然这融合极慢，而且尚未完成，但鬼哥十分确定，事实就是如此。

飞刀渐渐的化为虚无，元魂的两颗眼珠也留回原位。但鬼哥十分肯定，它绝对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被融合在了眼睛之中。

但杀魇火还是没有熄灭，仍在他双眼熊熊燃烧，因为叶唯喻所留下的那两滴血中，蕴含了­精­纯的极­阴­之气。

杀魇火对这极­阴­之气效果极其微弱，只有以鬼哥的阳骨之力中和之后，才能被炼化。

鬼哥恢复了与身体的契合之后，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但元魂的伤势，还是太重了。虽然在­精­元灵气的滋养之下，正在渐渐恢复，可短时间内是无法复原了。

六七 因缘

黎州城一日之间，似乎变成了一个空城。因为就在昨夜，平日里最红火的青楼春晖楼，其内的数百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且此楼不断发出一股­阴­寒之气，就连大白天也显得极为­阴­森，吓得邻近的店铺都立时关了门。闹鬼的传闻闹得满城人心惶惶，根本没几个人敢出门。所以这条平时最为繁华的大街，此时竟只有一个行人。

此人又高又瘦，马脸暴牙，又穿着一身长袍，看起来真有些像传说中的无常鬼。而且此人背着手，竟然走进了春晖楼。

不过此人刚一踏入，整个人竟凭空消失了。对面街扒着门缝的少年看见此景，立时吓的晕了过去。

“哎呀，讨厌，居然还要回这大坟里去。啧啧，一股臭气。”马脸怪人用纸扇掩着鼻息，已经站在了一间­阴­暗的密室中。

“英明？你来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密室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白麻衣衫的女子，正神­色­不善的看着他。

“唉呀，竟然是闭月二。。那个姐。真是百年没见，二姐出落的越来越美。不枉小弟这一番仰慕之情，相思之苦，今天可算是来着了。”英明一躬到底，活像一只大虾。

“休得放肆，你若再不滚，我就杀了你！”闭月一声冷哼，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竟与叶唯喻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张脸美则美矣，却像是终年不化的一块冰。

英明连忙摆手道：“二姐息怒，小弟这就滚，这就滚。不过我得先进去把神武师兄揪出来，二姐您知道，他这个人，一喝醉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要是乱跑乱撞，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神武也到了，还有谁？老头子在哪？”闭月脸­色­大变，厉声喝问。

英明满脸堆笑道：“这个嘛，他老人家就在我怀里。不过二姐不用怕，他不会碍您的事。”

闭月冷眼看了看他怀间，这才问道：“说，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英明叹道：“还不是那老头临死发疯，逼着我们回来收几个弟子。神武师兄留讯说，有一大群好苗子，跑到帝陵里去了，小弟这也是没办法，才过来看看。”

闭月冷冷道：“来的正好，你们两个只要帮我杀一个人，看中了哪个都可以。”

英明皱眉道：“凭二姐元婴圆满的境界，这附近又有谁惹的起你，我们两个又能帮什么忙？上玄宗一向息事宁人，难道是血莲教的老东西出来撒欢了？”

闭月喝道：“跟我装什么糊涂，我要杀的是羞花！”

英明立时惊道：“大师兄还活着？这不可能，他明明.。”

闭月斜了他一点道：“明明已经死了对么？明明已经被那狮子吃了对么？我告诉你，他不但没死，而且还夺舍了狮王之躯，这会估计已经祭了魂血。就算你们不去，他早晚也要出来找你们。”

英明眼见闭月扔下这一句话，一闪而没。立时苦着脸跺脚道：“你们两口子打架，­干­嘛又把我们扯上。出行不利，真他娘的晦气。神武师兄，你是不是放屁震坏了脑子，居然还往这里钻。”说罢也是身影凭空消失。

此时的神武，正坐在一块高高的大石之顶，远远的看着下面。

下方十数人退缩在一个破落的屋中，已被几百只异兽团团围住。这屋子虽然破落，但胜在地势够高，倒像是被埋在废墟中的楼阁。所以只要守住了四个缺口，异兽一时倒攻不进去。

“哈欠！他娘的，哪个兔崽子又在背后骂我。哎？打的好，这一拳真是。。真是打的好。恩，剑使的也好，都好都好。”神武打了个大喷嚏，然后就开始对正在拼死厮杀的几人评头论足。

“恩，不错不错，这个才是最厉害的。不过这剑法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呢，倒像是上玄宗的套路。不要紧不要紧，大不了老子将你偷偷弄走，让那几个老家伙找不着。”神武说着，用手指醮了点口水，在面前的一个纸卷写上了‘独孤帝心’四字。

而在此之上，赫然还另有数个名字。沈醉、白明夷、罗直意、洪图..

一晃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鬼哥终于将叶唯喻的鲜血完全中和炼化，元魂上的这道封印一开，立时吐出长长一道混浊之气，感觉似乎已无大碍。

伤势虽一时半会难以痊愈，但总算是可以行动了。就算是与人动手，应该也勉强可以，只不过实力却只有五六成。

“叶姑娘，你还在么？”鬼哥似乎察觉不到叶唯喻的气息，于是开口呼唤。

“你还叫她做什么？她不会理你的。”青儿悲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鬼哥笑笑道：“青儿姑娘息怒，我不叫就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只是想多谢叶姑娘刚才援手之恩。”

青儿讶道：“你的眼睛，瞎了？”

孤武上人也连忙来到旁边问道：“闻兄弟，你的眼睛怎么了？”

鬼哥苦笑道：“能薄­性­命就算不错了，这双眼睛，说来话就长了。对了，叶姑娘在哪，她不在这么？”

孤武上人与青儿齐齐回头，看了一眼那白玉样的冰塑，都是沉默不语。

“她到底怎么了？”鬼哥察觉到二人的异样，连忙追问。

青儿叹道：“她为了助你，打开了体内的碧幽封印，但自己却受不住这寒气，而被冰霜封住了。”

“碧幽泉？她体内封印了碧幽泉？怎么会这样？”鬼哥闻言大惊，碧幽泉的威力他很清楚，却不想叶唯喻身上封印着这等秘密。

青儿道：“是尊主为了让姐姐修行方便，才不惜耗费灵元为她封印了一滴，这样平日便能有取之不竭的天­阴­之力以供消耗。这样虽能让霜凝­阴­骨快速成长，但也有弊端。

这一路连番剧斗，天­阴­之力使用过度，果然出了岔子，结果就是这样了。本来我的闻玉丹还能帮她稳固封印，可现在封印全开，已经没用了。虽然姐姐有天­阴­之骨，但时候长了，恐怕也会冻毙的。”

鬼哥连忙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救她？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孤武上人叹道：“叶仙子化为冰塑，已差不多有十个时辰了，就算有什么仙丹妙法，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青儿闻言泣道：“本来这一次若能安然到达塔顶，就能利用九阳灯的极阳之力，将这碧幽泉完全炼化吸收。可是现在.。”

鬼哥突然醒悟，连忙喝道：“极阳之力！对，­阴­阳相衡，快扶我到她身边去。”

在青儿擅扶之下，鬼哥来到叶唯喻身旁，背靠而坐。连忙运起阳骨之力，向她输去，但这一下，叶唯喻表面的坚冰却是喀的一声，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纹。鬼哥立知不妥，连忙将极阳之力收回。

“­阴­阳之力，既相生又相克，这可麻烦了。”鬼哥一咬牙，不再强行输送阳力，而是奋力将叶唯喻体内的­阴­气吸纳过来。

阳骨之力在感应到如此极寒的­阴­气同时，便自行炙热起来。­阴­气入体，立时如同在烧红的铁板上倒了一碗油。

这虽然只是一滴碧幽泉的­阴­力，但却是足以威胁阳骨的存在。所以极阳之力的反应，前所未有的激烈。

孤武上人与青儿见他虽然瞬间脸上也结了一层霜，但整个人同时却散出如一尊火炉般的闷热来。

黑衣上的霜寒结了便化，鬼哥的全身几乎几息间便湿透了。而且这­阴­气实在太过厉害，鬼哥越是吸纳，越觉体内阳力不敌。

没过多时，别说衣服，就连他的外层血­肉­，也已经被冻了个透。鬼哥只觉身体之内，这­阴­阳二力几乎是在殊死搏杀。就在这一瞬间，他隐隐感觉到了叶唯喻的心跳。

“你的阳骨刚刚起步，阳力太弱，不要白废力气了。”叶唯喻传音过来，但却极为微弱。

“那可不行，本人虽是乞丐，却生平不欠债。再说你就这么死了，我上哪去找这么美的媳­妇­。”鬼哥强咬着牙，与她打趣。

果然叶唯喻的轻笑传来，继续道：“油嘴滑舌，能听完我一曲再说。”

鬼哥哈哈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你等着嫁我吧。”

他嘴上虽硬，却随即便感觉到一丝­阴­寒如利刀一般，已经触及了阳骨。紧接着，就是无丝丝缕缕的极寒之气渗了过来。鬼哥立时猛咬牙关，强自苦撑，却再也不敢再分心与她说话。

叶唯喻的魂身依旧一身红衣，正坐在一片辽阔无际的冰原之上，像是一朵在严寒中盛开的花。天和地都是蔚蓝的颜­色­，她望着遥远的天边那一抹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的男人，要像那天边升起的红日，把他的暖，送到我心里来。你做的到么？”

六八 意外

叶唯喻红袖轻拂之间，膝上已经多了一款冰琴。她十指如玉，在这冰塑的琴弦之上拨动起来。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在了那弦间。

“老子。。不行了！”鬼哥一声大叫，撑碎了全身冰屑，咕咚就伏倒在地上。

青儿与孤武上人连忙近前，只见他周身白雾缭绕，冻得鼻青脸肿，皮肤上的水珠在哧哧的响声中不断跳动，不禁都是面面相觑。

而叶唯喻身上厚厚的冰层已被融化，也现出身姿来，只是还是被寒气冻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青儿急道：“公子，若是现在停下，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鬼哥翻了个身急喘道：“让我歇一歇，下次一定行。”

青儿顿足道：“那碧幽泉的寒气不会停的，若是公子可助姐姐压制住，青儿还能重新封印，可是现在你.。已经又过两个时辰了，姐姐她撑不住了。”说着便立时哭了起来。

鬼哥连忙道：“青儿姑娘放心，我已经把她薄了，歇一会不要紧。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要再让我恢复几分，必然能救她脱困。”

青儿已经哭花了脸，抹着泪道：“你说真的？”

鬼哥勉力点点头道：“不骗人，撒谎是儿子。”

青儿脸一红，立时转头只顾擦脸。而鬼哥则手上一闪，出现了五张灵符，同时召唤孤武上人。

孤武上人疑道：“闻兄弟，你这是？”

鬼哥道：“一会要麻烦你老兄，在我行功时将这几张烈焰符燃起，也能帮我抵御些寒气。”

孤武上人心知，这二人如果有一个死去，活命的机会势必要少了大半。当下也不推辞，反而郑重的应下。随后鬼哥又嘱咐青儿，封印的时机。歇息了一时后，再次坐回原位，又开始吸纳­阴­气。

叶唯喻在这片为自保所设的幻境之中，抚琴不止，弹的还是那曲‘夜无眠’。不过此时却不像当初那般极尽诡异之能，而是多了几分辗转反侧的味道。直到一曲将终，不见动静，竟隐隐音生哀怨。

不过突然之间，一声巨响，幻境上方的天穹竟然被破开了一个圆洞。叶唯喻一惊，冰弦登时崩碎。

她起初还以为是被那碧幽泉的寒气所创，但随即就发现不是。若是碧幽泉，这幻境应该整个崩溃才是。但现在，却是被人强行侵入。

过了数息，这才发现一个黑影从上方直降下来，时尔还闪烁着一点金光。叶唯喻连忙跃在一旁，忽然之间，便从这黑影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意味。

黑影轰然落地，竟是一个丈高的巨人，这巨人身披黑袍，扛着一把更为巨大的镰刀。这巨人转过身来，露出的面孔竟然是一副金­色­的骷髅头。

这骷髅头看了一眼破碎的冰琴，双眼忽然亮起两团绿火，又抬头看了看叶唯喻。

竟然瓮声瓮气叹道：“来的真不是时候，该让你弹完的。”

叶唯喻目瞪口呆之下，这才确定这真的是那人的魂念之体。但一想起刚才心中的烦乱，立时大为嗔怒。不过还不待她发作，这骷髅已将巨镰Сhā在冰上，褪下上半身的衣衫，让一身闪亮的金骨显露出来。

道道金光照亮她美若天仙的脸庞，一阵阵的温热让她不由有些晕眩，双­唇­也有些颤抖。若不是魂体，恐怕不争气的泪水就会流下来。

“别愣着，一会待上方出现金光，你就解开这幻境。等我将极­阴­之力吸引到一定程度，青儿会助你重新施展封印。怎么样，你能行么？”骷髅单膝跪下，向她问道。

叶唯喻恍惚之中点了点头，竟然突然被它一把抓了起来，放在肋骨之上。正在此时，一道极为明耀的金光从那圆洞照耀下来。

“风很大，抓稳了。”叶唯喻牢牢抱住一根炙热的肋骨，心下竟是一阵怪异。法诀一动，幻境轰然消解，一阵难以形容的狂烈­阴­风，从下风袭来。

这金骷髅巨镰一指，这股­阴­风更加凶猛的向上方吹去，而上方的虚空中，一个极深的大漩涡正在缓缓转动。

叶唯喻只觉稳不住魂身，几乎被风吹走，却立即被这金骷髅的大手握住。这金骷髅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在­阴­风中如顶天踏地一般，巍然不动，只是全身的金光在不断的黯淡。

鬼哥大吼之中，将这股极­阴­之力，通过自己的身体，以不动明王轮之妙法不断的引入修罗玉中。果然不出所料，修罗玉对于这极­阴­之力，根本就没什么反应。

估计就算把这滴碧幽泉融进去，也没什么问题。碧幽泉在叶唯喻体内积累的寒气，几乎不到盏茶功夫，就被吸取一空。立时为叶唯喻重新封印这寒气，提供了最佳时机。

叶唯喻忽觉狂风骤减，下方一滴碧幽泉已经出现，双手立时形成两道弯月，向下方按去。同时这心庭的虚空之内，一粒白珠也从上方降下，与两道弯月合成一个圆盘，立时这滴碧幽泉盖住。

鬼哥的想法没错，这魂念金骷髅身，凝聚时就比他预想的要强大的多。以之为媒介，应该足以扛住这段­阴­力肆虐的功夫。

可是他也很清楚，这是以命搏命。如若失败，魂念之体破碎，这股­阴­力和阳骨的撞击，十有八九会在­肉­身中爆开。

叶唯喻幽幽醒来，却发现正与一人背脊相贴，不由得劲力一震。鬼哥还待再感觉一下软玉温香，却是只觉身体向前飞出，猛然摔在地上。

不过此时他虽然全身力竭，连爬起来也是问题，但却满心欢喜，感觉这一切努力都值得了。不过鬼哥突然闻到一股焦味，不知是从哪里传来。

孤武上人见鬼哥忽然神出鬼没般，直向一张烈焰符扑去，大骇之下，连忙收回灵力，将符火熄灭。但毕竟是慢了半拍，鬼哥的一侧鬓发已被烧了个­干­净，整张脸也已经被熏花。

看着他这副滑稽模样，叶唯喻与青儿都是掩口而笑，似乎一时都忘了刚才的生死大险。就连孤武上人一直­阴­沉的脸，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但却没敢笑出声来。

这一次遇险，比之前面数层更甚。众人之间相互提防之心渐去，距离也拉近了不少。在这第五层中一连休息了六七日，大伙才元气渐复。

虽然鬼哥元魂之伤还是没有痊愈，却也恢复了七八分。只是他的眼睛，始终没有恢复，不过元魂中那杀魇火也已经完全融入，不再燃烧。四人商讨了几天，也始终莫名其妙。

此时四人都围坐在一方青铜小玺之旁，这小玺便是发动这千眼幻术的法器，千眼诛邪玺。这等元神修士的法宝，价值可想而知。但四人此时七嘴八舌，竟然全部都在推让。

孤武上人以不修幻术为理由，坚决不要。鬼哥以与此玺有失明之恨，也必然不收。青儿表示太难驾驭，要也没用☆后在大伙一致表态下，叶唯喻只好将其收入囊中。

此事若在外界，必然会成为一件奇闻。但是在此地，却无疑是最为正确的选择。众人不过闯到第五层，就已经几经生死。

上面的四层，还说不好有什么凶险。而且孤武上人与青儿，虽似乎只是实力稍逊，可实际上能起的作用已经太小，主要还是要看叶唯喻与鬼哥。

但此时鬼哥双目失明，战力必然大减。若非有八鬼缠这等法宝代步，早就成了累赘。叶唯喻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倚靠，不把此玺派给她，众人如何能安得了心。

而且鬼哥的眼睛迟迟无法康复，四人都觉再等也无益，一致决定向第六层进发，而孤武上人也不免要继续扮演这探马的角­色­。

但有些奇怪的是，通向六层的阶梯之上，没有任何阻力和禁制，四人轻而易举的就来到了第六层的殿阁。

一进此殿，除了什么也看不见的鬼哥外，那三人都是不禁一阵狂喜。

六九 丰收

鬼哥驾驭着八鬼缠，如章鱼一般最后进入大殿。一面抽鼻子，一面问道：“什么情况？这是什么味道？”

青儿笑道：“公子大喜了。”

鬼哥一愣，皱眉问道：“叶姑娘准备在这和我成亲么？”

叶唯喻呸了一声笑道：“这第六层，是一个大丹房，想必是当年九虹上人炼丹之地。元神修士炼制的丹药，对咱们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就算咱们运气再差，也会大有收获的。”

鬼哥这才恍然大悟，而孤武上人激动的差点就哭出来了。这一路上他因实力不济，不但在前几层经历了生死大险，更是两手空空。但来到这一层，就算只拿到一颗丹药，也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但越是药香扑鼻，四人就越是小心。几乎每进一寸，都是全神贯注。可他们花了数个时辰，将整个大殿仔细查探一遍后，不禁都大为气愤。全然想不到这等重要的地方，连一丝禁制也没有。

大殿四周的桌台之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玉瓶玉盒，虽然绝大部分都是空的，却也发现了几颗丹药。

除了鬼哥外，三人都颇通药理，分头寻找丹药。而鬼哥苦于看不见，只能挨着长桌将玉瓶玉盒都收进储物戒。

突然间孤武上人放声大笑，三人都闻声赶去。只见一个­精­致的药柜之中，四个满满的小玉瓶放的整整齐齐。

孤武上人盖好瓶盖，每人一瓶送到手中。众人闻着这­精­纯的药香，都能感觉到其中澎湃的灵力，都是欢喜动容。

直到最后，众人又找到了十三瓶，合计百余粒丹药，可说是大丰收。这些丹药之中，有固本的，有培元的，有蕴灵的，有疗伤的，有解毒的，就连驻颜丹也有一瓶。

除了这瓶驻颜丹被二女毫无理由的拿下，其余的十二瓶丹药四人均分。

如此一来，每人竟得到了四瓶之多，这不能不让四人都是狂喜难禁。鬼哥迅速拿出一颗疗伤的还魂丹服下，立觉一股无比宏大的药力在全身化开，元魂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但这丹药毕竟是为元神修士所制，对他来说药力过于强猛，其实他的伤，只需刮下一点碎渣服下就足够了。

所以只有刚服下的几息是在疗伤，其后五个时辰之中，鬼哥都在受着这药力的折磨，如同醉酒一般，在地上打滚。三人见了他的状况，都再不敢擅自服用，都只是试探­性­的熟悉药力。

这些丹药不愧是元神修士炼制，神效无比。在这短短时间里，诸人不但伤患尽复，而且修为竟纷纷突破，再进一步。待鬼哥清醒时，青儿已经攀升到炼气三重，叶唯喻则到了五重。

孤武上人因­精­元最为充足，竟一跃两阶，也达到了炼气五重境界，而他也不过合计服了半颗丹药而已。

只有鬼哥不但寸步未进，就连眼睛也是依旧不灵。鬼哥在听闻各人的喜讯之后，不由得暗下决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学会炼丹之术。

这时这丹房中的药柜已经被搜刮一空，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大殿中央的九个大丹炉。这九大丹炉的位置，与第二层的石碟如出一辙，都是外八内一。放置之处的地面上，也有阵法图纹相连。

虽然这阵法并不伤人，似乎只是为了炼制丹药所结。但诡异的是，无论四人如何努力，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打开任何一炉。

当鬼哥来到最中央的最大丹炉之前，蓦然间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直觉。他感到这丹炉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八鬼缠瞬间伸出，抓住丹炉的大盖。可尽管他已经九门齐开，这炉盖仍然是纹丝不动。

“炉中无物，不必多此一举。身具­阴­阳体骨的二位，可直接到九重来见老夫。”一个极其苍沧的声音，带着绝大威严，像是直从上方压将下来。四人都齐齐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尽数骇然­色­变。

“塔中还有人！难道那位九虹上人还活着？”青儿修为最弱，被这声音一震之下，几乎面无血­色­。

孤武上人连忙问道：“叶仙子，这是是否幻术？”

叶唯喻摇头道：“决计不是，这是修为高深之士的威压。他并非故意威慑，反而已尽力收敛。只不过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便是音单几句话，对我等来说也如同天威。恐怕我们的生死，也只在其一念之间。”

“他既然本事这么大，那咱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鬼哥一声冷笑，率先从地上站起来。

孤武上人双目如若明灯，也是沉声道：“那咱们就走上一趟。”说罢就当先向阶梯走去，哪知刚迈出一步，就又忽然跪在地上，就连全身骨骼都是吱咯作响。

“无­干­之人，不得妄动。”这声音又一次如闷雷般响起，四只立觉天昏地暗，站立不稳。

幸而这人说话极为­干­脆，似乎多一个字也不愿吐露。他话音一止，四人才缓过气来，孤武上人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立时歪倒在地，昏迷不醒。叶唯喻与鬼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得让青儿留下，二人先后向上攀去。

自从他们进入这九层塔楼，虽然几次历险，更几乎丧命。但凭着才智修为，一路还可勉力渡过，而且自丹房得药之后，对于登上塔顶，不禁都暗自生出一股信心。而且此塔乃是一个天大的宝藏，诸人对上面几层也生出几许期待。

但这个神秘高手的两句话，让众人的心情从云端瞬间降入深渊。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哪一种结局。

第七层塔殿中，四周都是重重的书架，已经不知有多久无人踏足，布满厚厚的灰尘。

而第八重塔中，却是一座­精­美的殿阁，分成了数个房间。布置都是高雅古朴，各处挂满了许多画卷，四壁更燃着数百盏长明红烛，似是昔日塔中修士的居所。

叶唯喻与鬼哥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了第九重。刚一踏入大殿之中，二人的心便齐齐跳了起来，竟隐隐有一股在直接面对天神的感觉。

只见这大殿中央，九条金光闪闪的金蛇在殿中静盘，蛇头尽数高高立起。外圈的八条金蛇体型略小，似乎都是通体金铸，蛇头齐齐朝向中央。

而中央的一条大蛇，却是栩栩如生，正张大了口。而在这巨蛇口中，有一点金焰正不断闪烁。二人都能感觉到，这那金焰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极阳之力。

“过来吧，年轻人。”就在二人登上大殿的同时，这巨蛇缓缓转过头来，向二人点了点头。二人大为诧异，原来刚才那天威般的话语，竟是这条巨大的金蛇所发。

这大金蛇口中金焰慢慢暗了下去，反而周遭八条金蛇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二人都明显的感觉到，这巨蛇身上的威压已大为减弱，逐渐到了二人可以承受的地步。二人这才能移步，来到金蛇面前。

“想不到连诛邪殿都会被你们闯过，这可真是异数。”金蛇仿佛颇为感叹。

鬼哥哂道：“那幻术确实厉害，不过就连欺负我们这些小辈，也还不大够看，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金蛇闻言大笑道：“年轻人，你可知道这数万年来，诛邪大殿中已经死了多少人？你看到的每一只眼睛，都是一个亡魂。其中光是元神修士，就已不下数十了。

这件千眼诛邪玺，当年叱咤风云，不知多少强者在其下饮恨，想不到如今竟会落入炼气修士之手。虽然在玄冥刀驾驭之下，不过当年三分威能，却也足以阻挡任何元婴修士了。”

鬼哥与叶唯喻大为震惊，哪知这诛邪玺竟会是如此逆天的宝物。

“而你这少年，居然能拥有早已灭绝的修罗之魂，也难怪连玄冥刀都会失手。若非如此，老夫又怎会有兴趣见你们？”金蛇的语气相当怪异，似是如今都难以置信。

鬼哥听它说及自身，连忙问道：“何谓修罗之魂？”

金蛇叹道：“生魂化死魂，死魂化鬼魂，鬼中厉者，吞十万同族，才能称为修罗。修罗族自立为国，统十方鬼众，当年何等威风。可也正因太过强大，才被人所灭。老夫虽不知你如何成就此魂，但你若以为可凭此不死不灭，那就大错特错。”

鬼哥还在慢慢消化金蛇的话语时，叶唯喻问道：“听前辈说话，不似普通法宝器灵，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是否就是当年九虹上人？”

金蛇似乎怔了一怔，叹道：“九虹，这的确是老夫当年的称号。但这九虹，只不过是驻守此塔修士的别称罢了。老夫当年甘愿身化器灵，融入这盏九虹阳灯，如今早已忘了姓名。至于称呼，就随你们的意吧。”

叶唯喻若有所思，继续问道：“既然前辈召晚辈二人到此，不知有何吩咐？”

金蛇答道：“确有一事相商，老夫想问问二位，是否愿意守护九虹塔千年，成为这一代九虹。”

七十 九虹

守塔千年！成为九虹！这两句话如雷电一般在二人耳中炸响，不由得都惊呆了。

“除了第一任九虹之外，此后历代都是老夫栽培而出。你二人有如此体骨天赋，都是不可多得的妙才。此塔之内，法宝法术丹方灵药应有尽有，老夫可以保证，你二人五百年内，必能步入元神境界。

而且有老夫阳力相助，你二人的体骨也都可晋升三阶。千年约满之后，来去自由。”金蛇见二人有所意动，继续发动攻势，一气许下了如此大的好处。

这条件的吸引力之大，不需多说。鬼哥只觉口­干­舌燥，不由问道：“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金蛇淡淡道：“镇守此塔，寸步不离，任何外魔来犯，都必须以死抗之。”

以死相抗，原来如此。鬼哥无法分辨，这危险到底有多大。但总之在如此利诱之下，此事必然不会简单。

叶唯喻淡淡问道：“前辈为何单选我们二人，而另外二人却根本不问？”

金蛇答道：“你二人的体质，­阴­阳并立，乃天作之合。若能结成道侣，同在此处修行。不但对眼下危局多了数成把握，对你们自身也是天大的好处。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晋入明实境界。而且对于老夫来说，自然也大有益处。”

叶唯喻立时满面羞红，而鬼哥却道：“前辈若不说的详细点，在下恐怕不能答应。”

金蛇呵呵笑道：“孤­阴­难寿，孤阳不长，这点道理，还用老夫说么？以人力取天地之力，何其艰难。但若有老夫相助，你二人再以双修之法衡合化蕴，正合­阴­阳无极之道，才可说前途无量啊。

而且老夫早已种魂于这灯中，虽能发挥这阵法威能，却无法修补阵法日积月累下的裂损。而你二人合力之下，却可以助老夫完成，这即是各取所需。”

鬼哥摇头道：“这些晚辈心里早已猜到，晚辈要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危局。若凭前辈的法力都于事无补，恐怕我二人也只能白送­性­命而已。”

金蛇沉吟一时，长叹一声道：“罢了，此事虽然隐秘，但说与你们知晓也无妨。你们可知，如此塔一般的奇阳阵眼，在此地合共九处。

再加上中心那一处太­阴­阵结，便共同结成了十绝大阵。在这大阵之内，封印着一个盖世邪魔，至今已近十万年了。”

二人为之一凛，却是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这是一个何等邪魔，需要如此阵法来封印。

“不过如此悠久的时间，就连此阵也逐渐抵御不住日月的消磨，威力在逐渐减弱。那邪魔似乎也感觉到了封印有所松懈，也在蠢蠢欲动。

尤其近万年来，阵法尤其不稳，所以有许多修士，都前赴后继，想尽办法来稳固此阵，于是才有了这历代九虹之称。”

“不过由于外界修行越发艰难，修士的修为也越来越差，虽然九大阵眼的灯灵都在努力培养后来者，可是他们却大多止步于元神，甚至有些连元神境界都达不到。

那妖魔的魔气不断散出，也有不少修士被魔化。此消彼长之下，形势更为堪忧，后来竟然出现数个阵眼修士一齐叛变之事。

虽然他们被阵灵与诸多修士合力灭杀，但经此一役，正道同为阵眼修士者，也有人阵亡。大多数阵眼直到如今，都没有再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如今的九虹塔，才会这般破落，机缘巧合下被你们几个小辈长驱直入。

幸亏几百年前，有一位凡间帝王，不惜牺牲无数人的­性­命，将此地改造成了一片人­阴­之地。而且又发动许多修士，最大限度的将这阵法加固，才使之能支撑到今日。

不过，或是天时合败，九烈塔的灯灵刚好几欲溃灭，而欲将自己元魂祭献的那位修士，也在做法时被魔化。

阵眼的神力不但被盗取，而且那盏神灯与灯灵，也化为了一只八首魔狮。九烈塔也随之崩塌，十绝大阵的阵力，因此大减。

一场大战之下，那八首魔狮被封镇，阵法也被众修合力改为八卦玄阳阵，可是威力终究是大不如前☆为致命的是，当时修士几乎折尽，后来者几乎断绝。就算偶然有人来到，也都是为了私心而已。”

鬼哥不由得瞠目结舌道：“原来这位玄文帝当年草菅人命，居然是为了这个？”

金蛇冷哼道：“小子，千秋功过也不免众口烁金。不过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一旦这邪魔脱困，你所知道的地域，不会留下一个活人。这片天地能不能继续存在，都是未知之数。天下正道之士，若都如你这般斤斤计较，世道早已沦亡。”

叶唯喻皱眉道：“可是就算我二人留下，恐怕也阻不住此魔吧？”

金蛇道：“凭你们这点修为，别说两个，就是两万，也不够看。不过眼前最要紧的，不是此魔，而是那已经从沉睡中醒来的八首狮魔。它若脱困，势必要来损毁其余阵塔。

而且它灵智与修士无异，又对奇阳阵塔非常了解，更有吞噬其余塔灵之能。一阵诸塔被破，那邪魔也会立即出脱。

所以此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你二人若肯答应，有­阴­阳双修之法，再有老夫施展禁术相助，才有对抗这狮魔的可能。”

鬼哥与叶唯喻这才将前因后果完全明了，由此想到了楚未央父子的所为，不由都是心神剧震，想不到这小小一座阵塔，居然直接牵扯到举世的存亡。

听这金蛇的语气，只有他们二人合力，才能短时间将修为飞进的可能。而孤武上人与青儿，就算他再怎么废力，也是白饶。而且以它这等威能，都如临大敌，可见这八首狮魔，也绝非泛泛之辈。

但鬼哥却忽然问道：“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金蛇忽然双眼一亮，金光闪动道：“那我只能将你们杀死，将法宝收回，再等待后来者，或者等那狮魔打上门来。可惜，我们这几把老骨头都是风烛残年，神灯法器又已破败，余力只能维持塔中阵法。否则九龙缠与玄冥刀这等至宝，岂至于落入你们之手，又何用与你们多废­唇­舌。”

叶唯喻面­色­剧变，而鬼哥却淡淡一笑，反问道：“前辈若面对那狮魔，不知有几分把握？”

金蛇随口道：“半分把握也没有，恐怕还是输面居多。”

鬼哥却继续道：“那前辈不觉得自己十分愚蠢么？”

金蛇立时怒喝道：“老夫蠢在何处？”

鬼哥笑道：“前辈只是相当然尔，如果那狮魔先对其余灯灵下手，吞噬一二之后，我们废这番力气，还有用么？而且据我所知，那狮魔另有帮手，此时已经在进行血祭，想必就是那破开封印之术了。就算他会直接来此，前辈觉得，我们的时间还够不够？”

金蛇立时被问了个哑口无言，其实他整日处在这种提心吊胆的心境中，已不知多少岁月。遭遇惊变，思虑已经漏洞太多。此时被鬼哥指出，立时生出一股绝望之感。

就在他沉默不语之时，鬼哥又问道：“不知前辈与这神灯全盛之时，对这狮魔又有几分胜算。”

金蛇似乎一下子更老迈了许多，叹道：“九阳向来一水平齐，狮魔既失一头，自然不比全盛之期，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鬼哥抱臂笑道：“自然有用，若我能助前辈恢复全盛之力，前辈有没有兴趣与我做一笔交易？”

七一 大道血脉

金蛇讶道：“你有这等手段？是了，你眼中这柄玄冥刀。。真的复元了。小子，你若肯助我，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你，条件你来提。老夫一言九鼎，绝不会欺侮辱尔等小辈。”

叶唯喻见鬼哥廖廖数语，就将整个局势逆转，早惊得说不出话来，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鬼哥立时道：“好，前辈快人快语。就凭前辈为天下苍生舍生忘死，坐守此地万年，晚辈也信得过。晚辈确有办法，让前辈一日之内恢复巅峰之力，但条件却也不少。”

金蛇顿时双眼神光四­射­，道：“说！”

“第一，我与这位叶姑娘的功法体骨，都需要前辈的极阳之力相助。第二，塔中的木族，在下要全部带走。第三，此塔中有不少前辈留下的丹方，还望前辈不要吝啬。第四，那丹房中炉内的东西，要送给在下。第五，在下的眼睛出了点问题，还请前辈助我复明。至于我们先前所得，前辈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就不算在条件之内了。”

鬼哥昂然而立，句句字正腔圆，一脸的严肃。很难相信他竟然能将如同打劫一般的言语，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金蛇思索了一时道：“若你真能办到，除了第二个条件，其余老夫都可答应。这塔中木族，也是老夫生机的根本，绝不可能让你全部带走，一半已经是最多了。而且你必须先向老夫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鬼哥略一思索，便道：“凭前辈之法力，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请前辈先助晚辈复明，再助我与叶姑娘凝炼体骨，晚辈便兑现承诺。如此一切尽在前辈掌握之中，你看如何？”

金蛇大笑道：“好，年轻人有你这等胆气，也算少见。你二人坐到老夫旁边来，将双手放在老夫法身之上，但切忌不可乱动。”

叶唯喻连忙道：“前辈，妾身的功法与闻公子不同.。”

金蛇立时道：“不就是压制碧幽泉，将这寒气淬进体骨么？休得多言，看老夫将你二人同时提炼体骨。”

叶唯喻略有惊惶，却见鬼哥已经大大方方坐在金蛇之旁，将双手按了上去。也只得依言照做，坐到了金蛇之旁。

金蛇大笑之中，其外八条金蛇的金光瞬间从蛇口中激­射­而出，被收回到主身之内，其口中的金焰立时燃烧起来，这第九重大殿，也在一瞬间被金光淹没。

鬼哥只觉一股极为宏大的力量，缓缓从双手传了过来，如同面前有一座山，正在向他压来。虽然他明知道这便是金蛇的阳力，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惊惧。

“原来如此，你虽然能将这玄冥刀与杀魇火重新合铸为一，却不懂得运用之法，怪不得双目失明。小子，老夫这就让你知道，玄冥刀真正的威力。”

金蛇一声大喝，鬼哥只觉双目剧痛，如同被万针攒刺一般，但眼前的黑暗却像是被一点点穿透一般，竟猛然间透过一缕极为耀眼的金光来。不过多时，笼罩在眼前的黑暗全部被摧毁，略为模糊了一会，便清晰起来。

渐渐这满殿的金光不再耀眼，并越来越柔和。鬼哥才赫然发现，在眼前这巨大金蛇之内，盘坐着一个老者元魂的虚影。

这老者虚影白袍白发，相貌虽有些沧桑但不掩俊雅，颇有一些仙风道骨之意。此时正二指伸出，与鬼哥掌心相抵。

“老夫已助你开眼，让此宝真正与你合为一体，你感觉如何？”而此时见鬼哥睁开双眼，这老者暂时收掌，不禁面有得­色­。

鬼哥心念一动，立时感觉到双眼中似有一股厉芒，竟隐隐欲一跃而出。灵气一动间，一柄虚影般的墨­色­飞刀闪电般­射­出，直向金蛇内的老者而去。但那老者只是淡淡一笑，二指一弹，立时将此刀弹了回来。

鬼哥能深切的感觉到此刃的犀利，也知晓此刀能够虚实相化，而且用双眼驾驭，实是一柄神兵利器。但这第一次出击，便这般窝囊，还是深感有些缺憾，面上登时流露出郁闷之­色­。

这老者见状，不禁冷哼道：“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凭这东西就能伤得了老夫？便是再逆天的法宝，在你手里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威力。更何况，老夫曾是这把玄冥刀当年的主人。以代区区炼气二重的修为，能看见老夫的灵体，还不知足么？”

鬼哥这才想起，自己这双眼经过这老者点化，确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他却一时说不清了。

老者喝道：“时不我待，现在开始为你凝炼阳骨之体的第二重身，流金阳骨。”

鬼哥还来不及回话，就立时觉得一座巨山，轰然砸在了身上。

这等极阳之力，比之当初极­阴­之源中又强大了许多，可以说不能同日而语。鬼哥只觉一股无法忍受的炙热，从天灵浇下，然后流向全身。周身阳骨的每一分，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是一块­精­铁，在反复被融炼锻打，烧的透彻，也打的沉重。茫茫然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这种让人窒息的闷热，才渐渐缓解下来。

但他不过神智刚欲恢复，便立即感觉到一股更加炽烈的热流从头上灌下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他全身淹没。

这一次的痛苦很短暂，似乎刚刚感觉到便结束了。鬼哥大叫一声，不禁跳了起来。但随即便感觉到了一种极为雄劲的力量，充满了全身。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双手，又感觉怪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碰伤。

“别摸了，流金阳骨的坚韧，等你与人厮杀的时候才会真正了解。就算你想自尽，恐怕也不太容易了。”

老者威严的声音传来，但鬼哥虽然也感觉到了压力，但已不像前番那样影响巨大，完全承受的住，而且体骨也在自发的产生抗力。

鬼哥这才想起叶唯喻，连忙四处寻找。回头之时，才发现她略带笑意的站在身后。

此时的叶唯喻身上少了一些清冷，而整个人却更显空灵。若说她以前的气质像是纷飞之霜雪，如今便是一枚晶莹的冰石。

似乎连发丝都散发着异样光泽，尤其这一袭红衣，更显明艳妩媚，眼神似是一个深潭般更是让鬼哥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老者冷哼道：“她的准备比你充足的多，凝炼冰魄­阴­骨根本没废什么力气，哪像你这么难伺候，连魂念之体都要用极阳之力铸就。”

鬼哥突然发现，魂念之体不知何时竟然已回到了神庭。只是周围一片漆黑，显然与药灵老鬼不在一个层次。这老者果然够爽快，不但助他将流金阳骨铸成，而且就连魂念体也一并为他重新铸就。

就连驾驭他这双眼睛与玄冥刀的一篇玄冥诀，也早已灌入他的魂念。这玄冥之眼不但可以蕴养玄冥刀，若修炼到第七重最高境界，单以目力便可伤敌，若同时配合玄冥刀与魇杀术，可以说是威力无穷。

“多谢前辈！”如此成就，这老者显然花费的力气也不小，鬼哥与叶唯喻齐齐施礼。

这老者却冷然道：“老夫说话，绝不食言。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如若有虚，老夫一定将你二人亲手诛灭。”

鬼哥二话不说，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空玉瓶，同时从心庭之中，引出一滴心血来。以玉瓶盛载，送到了这老者面前。

“这是。。大道血脉！”老者看着这滴碧绿的心血，竟然一颤。

“这滴血就可以让前辈灵身与这盏蛇灯恢复如初，凭前辈的眼力，自知不假。晚辈告辞。”鬼哥交出玉瓶，立时与叶唯喻向梯阶走去，果然没有再遇到任何阻力。

鬼哥与叶唯喻下到第八重，突然齐齐站住，目光相对，同时现出一丝狡诘的笑意—而各自推开一扇房门，寻宝去也。

七二 两仪

二人走后，玉瓶慢慢飞起缓缓倾倒，这滴带着碧光的心血在立时这金蛇的头顶。这老者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奇之力，正在这与神蛇灯相融。

神蛇灯表面虽然没有什么异状，但内部因多次施展而产生的无数细小裂痕，却正在飞速的弥合起来，而这老者的灵体也在不断变的光亮。

而在宝塔之外，异兽仍在如潮水一般的涌动。原来的光圈虽然还在，但光幕壁障却已经荡然无存。

群兽已经将此塔团团围住，更有几尊巨兽正在不断撞击塔壁。但这塔壁犹如金铁浇铸，始终连半点碎屑都不曾掉过。

就在此时，那光圈忽然明亮起来，几乎是瞬眼之间，一股豪光就从光圈之中迸发而起。而同时宝塔也产生了一次剧烈的反震之力，将光圈内的异兽全部向外震飞。

可怜这些异兽，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撞在幕障之上，变成了一蓬灰绿的血雨。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光圈内的异兽被瞬间一扫而空后，这光幕竟然如一圈涟漪般，猛然向外扩去。难以计数的异兽，被这道索命的金光碾杀，甚至极少有能发出一声嚎叫。

本来看起来极为壮观的兽潮，竟然在这金光的扫荡之下，极快的被从中掏出一个巨大的洞来。

方圆十里，再无活兽。剩余的不足三成异兽，虽然没有被这金光毙杀，但一个个眼中都现出深深的恐惧。全部发出凄厉的哀鸣，纷纷四散奔逃。而这股剧烈的震荡，仍沿着大地向远方传去。

距此万里之外，有一座小山，但细看此山，竟是由无数白骨筑城。此山之腹内，正是八首银狮王所在的大殿。

此时巨大的八首狮像，已经有三个狮头活转过来。在这巨狮像脚下，一群丈高的巨狮兽正伏地而卧，如同祭拜祖宗一般的乖巧。

这群狮兽或头或尾，已经有一部分毛发化为银­色­，当头更有十数只竟然是通体银­色­。群狮重转之内，有数十个不知死活之人被扔成一堆，再向前则是一堆高高隆起的白骨。

而在这已经活转的三个狮头的面前，正各自有一个全身赤­祼­之人漂浮于空。三人厉声惨叫之中，一股股血气不断被从七窍中透出，向狮头的巨口中飞去。但极快，这三人的身体就纷纷­干­瘪，血­肉­无存，枯骨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突然之间，一股剧烈的震动将大殿震得一阵摇颤，惊得群狮齐声怒吼。

“这气息，是九虹？这老家伙发出这么强的力量，活的不耐烦了么，恐怕是回光返照吧。这样也好，待本王完全解开封印，就第一个拿你开刀。不过这次竟一下子新来了三个元婴修士，两个大成一个圆满。

再加上原有的这两个，就是五个了。若是五人联手，就有些麻烦了。”这八首巨狮虽喃喃自语，声音却仍极为沉雄，惊得群狮全部俯首于地，一动不敢动。

“尔等立即发动所有子孙，将能拿到的血食，速速给本王擒下，一刻不得耽搁。哼，只要我再快一些，就能将这些蠢货各个击破。或者我先吞掉一个，再慢慢和你们玩耍。在此之前嘛，都给我乖乖呆在原地吧。”巨狮三头齐吼，震得这座骨山都在摇晃。

帝陵深处一个荒芜的山冈上，一个山洞中聊聊透出血光，其内正有一个长发及臀的血衣女子闭目而坐。在其周身，包裹着一朵由血气而化的莲花，但这莲花却有少许残缺。

忽然之间，整个山冈腾起了大雾，这女子猛然睁开双眼，鲜红的血光一闪而逝。

而在一片废墟的高楼之顶，一个大汉也正抱臂倚石而坐，似是正在闭目养神。突然他身前深Сhā的宽刃巨剑大放光明，这大汉才缓缓睁开眼来，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并肩奔行在黑暗之中的两道身影也忽然停下，闭月与英明齐齐露出身影来，望着周围突然出现的黄雾，齐齐露出凝重之­色­。

而与此同时，独孤帝心按剑而立，正站在一间废屋之顶，眼见这雾起得怪异。立时跃下，扫了一眼皆在沉睡的几人，立时来到一个矮胖子身旁，拱手道：“前辈，这雾有些蹊跷。”

但这胖子却正与沈醉对坐，吆五喝六的划拳不止，那大酒葫芦竖在二人中间，散发出一阵阵暖热之气。

胖子又赢了一拳，沈醉立时抱起葫芦痛饮。这胖子转头横了一眼独孤帝心，心情更糟，立时一脸不耐的摆手道：“去去去，睡你的觉去。”

九虹塔顶层之内，这老者的灵体已经隐隐如有实质，正站立在窗前，拈须轻笑。而他身后的蛇灯大口之内，原来那金­色­的火焰已被一颗圆圆的金珠取而代之。

“我早该想到，天道循环，绝不可能不留一线生机。这小子的大道血脉，岂不正应了这个道理。若是强取，必伤他­性­命，恐怕会犯了天怒。

可是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他此时的心血，恢复太慢。不过这孤­阴­孤阳，竟同时走入了太极殿，此乃天意，可并非老夫非要顺水推舟。小子，你慢慢享受吧。”

鬼哥一连找了三个房间，都没寻到半件宝贝，反而都是些珍好古玩之类，笔墨书画之流。此时推开第四间房门，立时感觉到一股灵气迎面而来。

鬼哥大喜之下，连忙踏入，只见一幅水墨青山之图正高挂于壁上。这图中青山隐隐，云海涛涛，其中一股股灵气如风般吹将出来，令人心旷神怡。

鬼哥大喜之下，伸手去摘，却不料此图突然之间风云大动，山走天行，竟一下子将鬼哥卷了进去。

鬼哥猛然间发现，已经站在一个圆圆的平台之上，脚下的平台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太极之图，而体内的阳骨之力，也完全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

骇然转头之际，一个火红的娇躯竟然撞到怀里来。伊人惊呼一声，正与鬼哥四目相对，不是叶唯喻是谁。鬼哥只觉此心狂跳不止，也不知为何，目光就是在她脸上移不开。

看她宜喜宜嗔的眼，玲珑­精­巧的鼻，雪­嫩­绯红的脸，只觉她离得越来越近，却茫然不觉是自己的双手正越抱越紧。

就在他还略有些不知所措之际，湿润香柔的­唇­竟已将他的嘴封住。鬼哥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立时迷失在这无比醉人的天地之间。这片巨大的太极图，缓缓开始转动，转瞬便被无边云海淹没。

粗重的呼吸与娇喘夹杂着令人心碎呻吟，如一曲艮古不绝的仙乐。皮肤与双手间传来的温软柔滑，似乎是从身上拂过的云。鬼哥的身体中是熊熊的火焰，但心头却是一股清凉的泉。

昏昏中不知光­阴­几何，茫茫然难辨天上人间。直到这股清泉化为无数支流，从高天垂落，全身无数淤涩被一一冲开，不断注满他的全身骨髓，他才似乎有些回过神来。

浑然之间只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手中溜走，他登时大为焦急，立时双手用力抓住。只听耳旁‘嘤咛’一声，才瞬间发觉，一个如玉琢冰雕般的娇躯，正被他紧紧的搂在怀中。一阵阵噬骨销魂之觉，让他不禁的颤抖。眩晕渐去，眼前这才清晰起来。

二人紧紧相拥，交叠而坐，都是满身的汗水。鬼哥嗅着这股香艳气息，久久仍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怀中玉人在抱，仍在不停喘息，赤­祼­的身躯紧贴一处，两颗心跳跃之声此起彼伏。

看地上，数件衣衫，红的羞涩，黑的缠绵。再抬头时，正是那幅水墨奇图，其中已凝为太极两仪之象，鬼哥立时情不自禁咧开了嘴。

又过了一时，馨香的长发从肩头拂过，叶唯喻的俏脸才离开他颈旁，出现在眼前。一双青葱玉手按在他胸前，欲将他推开。但这样一来，一双傲人的玉­乳­不免立时呈现在他眼前。

二人似乎都怔了一怔，暂且不提刚才如何，但眼下这个局面，令叶唯喻登时又羞又急，可是目光之中，似乎又有些欢喜。

鬼哥瞪足了眼睛之际，忽然眼前一黑，已被她用手掩住。只听她低声道：“还不放手。”真如春风来袭，荡人心魂。鬼哥竟鬼使神差般的乖乖的放开了她，随即两手相继被她抓起，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

“不许偷看！”突然间怀中一空，竟被她跳了出去。鬼哥立时悔恨交集，心中大恨。登时不由得五指略微叉开，追寻那举世无双的春光，纵然那动人的曲线被飞快的隐藏，却已足够让他口­干­舌燥魂飞魄散。

直到见她如逃命一般的消失，仍是有些神情恍惚，那噬骨销魂的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又呆坐了半晌，才想到摸起衣衫，但触手之处微有异样，抬手看时，才发现是点点落红。

七三 大买卖

“小子，你艳福不浅啊！”鬼哥耳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他立时认出，这正是那蛇灯之灵的语气。

“你，你不会一直都在偷看吧？”鬼哥闻言立时勃然大怒，不过他此怒，倒有九分是为了叶唯喻。

这老者笑道：“老夫刚为你做了大媒，难道你出了洞房就要骂媒人么？”

鬼哥眼珠一转道：“原来是你动的手脚，我说怎么就突然。。我说你这个老不羞，小爷要娶老婆，那也是明媒正娶，现在这算怎么档子事。”

老者哂道：“动什么手脚，那只不过是试了试各殿的阵法而已。黄毛小子，要说对付女人，爷爷强你十万倍。不到你的床上，那还说不准是谁老婆，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鬼哥无言以对，但总觉得此事不妥，似乎到了床上，也不见得就是老婆，而且如今居然是在地上。

本想立即去追叶唯喻，却被这老家伙缠个不休，立时不耐道：“你要是没话，小爷还忙的很。”

老者道：“嘿，你怕她跑了？我敢跟你打赌，就算跑了也会回来找你。不过嘛，你现在就来九层，我要和你谈谈交易。”

鬼哥一皱眉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么，你这是要反悔？”

“少废话，是另一桩交易。速速离开八层，我要恢复阵法了，那张图你拿不走，不要看了。”老者说完这句，便再不言语了。

“另一桩交易！”鬼哥眼睛一亮，穿好了衣服，一阵旋风般的向上奔去。

一踏入顶层，他就立刻感觉到了殿中的极阳之力，已经比先前强大了太多。原来蛇口的一丝金焰，也已经还化成一颗金珠。而这老者的灵体，也隐隐如实质一般，竟然已能离开神灯。

老者一看见鬼哥，立时微笑点头道：“一个阳骨­阴­髓，另一个­阴­骨阳髓，妙不可言啊。”

鬼哥的确感觉到，骨髓中多了一股清凉之意，不过对这老者的话，还只是一知半解。于是问道：“有什么用？”

老者道：“世间万妙，在于平衡二字。你可知这流金阳骨的极阳之力，其实你的元魂就几乎无法承受。力强魂弱则损，世上有许多力量蛮大，却头脑蠢笨的人，那就是这个道理了。这种平衡，是极难掌握的。所以当世炼体之术，可以说没有一门是十全十美的，而且多数弊端极大。”

鬼哥讶然道：“原来还有这番道理，我怎么感觉不到？”

老者哼道：“那是因为你的修罗之魂远比普通元魂强大，但也正因如此，将来你会死的很惨。只要你阳体再晋一重，达到神玉阳骨的境界，元魂就会被这阳力渐渐磨灭。这种痛苦，嘿嘿。所以古往今来如此之多的修士，大都对­阴­阳二体避而远之，只有为数不多的疯子才会修炼。”

鬼哥立感头皮发麻，问道：“那我这玉骨­阴­髓，能不能化解？”

老者点头道：“自然是能的。八重太极殿阵法，是贯穿整个十绝大阵的要害，老夫不惜用此阵的阵力，帮你二人成就此事，正是要为你解决这个麻烦。

天­阴­阳煞之体，太极阵图，缺一不可，连男女之象都不可错乱。而且没有你这滴道血，老夫也办不到。所以老夫虽是起了这么点作用，你能说这不是天意么？”

鬼哥这才放下心来，奇道：“这么说，我还真是受了你一点好处。”

老者一瞪眼道：“一点好处？小子，老夫可是送了你天大的造化。虽然你的­阴­髓只是初生，你就没有感觉元魂轻松了不少，而且魂血的恢复也变快了么？”

鬼哥恍然大悟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刚才我还以为是因为和她。。”

老者大笑道：“所以，你只要略加休养，再拿出几滴魂血，也是不成问题了。”

鬼哥忽然有一种上了大当的感觉。怪就只怪形势所迫，血脉之力无法再藏。不过这老儿虽如此处心积虑，似乎也不像是要对他不利。

“你是想再要七滴魂血？”鬼哥脑筋极快，略一思索，就想到了这老者的图谋，他是要将这大阵完全再重新加固一遍。

老者摇头道：“十滴！今天就要，一滴也不能少。”

鬼哥立时叫道：“十滴，那是多大一口，你以为这魂血是随便就能有的吗？小爷我两三天才能凝聚一滴，而且流失太多的话，必然伤了元魂之本。就算是七滴，也必须分成七次，那也得个把月才养的出来。你一天就要十滴，这是要杀人么？”

老者­奸­笑道：“小子，你急什么。这点事难道老夫不知道么？你想一想，单止我这一阵复元，于大事还是无补。只有将其余阳塔全部复元，才能彻底让那狮魔无机可乘，以保这帝陵万年平安。”

鬼哥怒道：“那也只需七滴，你多要那三滴­干­什么？”

老者嘿嘿笑道：“你忘了帝陵中心那极­阴­阵结么？那最重要的十绝塔，可不像是这几盏灯这么容易修复，我要三滴，已经是最低限度了。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一处出了差错，就前功尽弃，后果你也是清楚的。”

鬼哥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下来，问道：“就算我拿的出，你又出不了此塔，谁能将此血送进帝陵中心？”

老者摆手道：“你也太小看这十绝大阵了，别说是阵结，就算我们这些阵眼之中，也设置了传送阵法。只要你肯出血，老夫直接就可以送达各处。

换句话说，只要你肯答应，这八座阳塔，都有你血脉之力，大门也会永远为你敞开，你想去哪里都方便的很。其中的好处，你自己想想吧。”

鬼哥砰然心动，这老家伙所说，半点不假。若这么一来，这帝陵俨然已是他鬼哥的后花园。而且这些不过是附加的便利，他既然要十滴魂血，所许的好处也必然极大。

于是摸了摸下巴道：“说的天花乱坠，口才倒是不错。现在小爷有兴趣听听你这笔交易了。”

老者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微笑道：“单是从九虹塔内得到的好处，已经够你百年之用。老夫可以保证，其余七塔，也会送出同等的好处。而且老夫可以再让其余七位同道，结下七颗极阳珠，以备你炼骨。”

鬼哥讶道：“没了？”

老者道：“还有一个好处，但你短时之内，是拿不到的。等你达到元婴境界，老夫可以将你送去十绝塔，请十绝前辈送你一场天大的造化。”

鬼哥道：“好。”

老者继续道：“六层丹炉之内，有一颗返魂丹，是蕴血养魂的神品。你已成阳骨­阴­髓，再服下此丹，一日之间化出十滴魂血，应该可以办到。就算元气略损，两三天足可复元。”

鬼哥道：“好。”

老者这才听清，有些不能置信的问道：“你答应了？”

鬼哥道：“答应了。”

这老者本来还预备了好大一套说辞，可是鬼哥才听了这么几句就答应了，他倒有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只听鬼哥继续道：“前辈为世人将­性­命扔在此处，连名字都不曾留下，区区十滴魂血，又算得了什么。

在下就算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也得先助前辈稳守大阵，才能放心为非做歹。不过咱们话可要说清楚，你刚才许下的好处，还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这老者仔细打量鬼哥，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虽然面貌也有上人之姿，看来却有一股泼痞之质，无论如何与正气凛然扯不上关系。

可是居然在这正道沦亡之际能义无反顾，豁达之处，比之一些虚伪之辈胜上百倍，至少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由得也心中颇有些赞赏。

鬼哥说的不是假话，可是他还有些想法，并没有说出来。他先是想到楚未央父子与那八首狮魔的关系，又想到了这狮魔如若得势之后，自己的处境与下场，最后想的才是对这老者说的话。

此时公便是私，所以于私于公，他都不能不理。而且，若不能借这些老家伙之力，一举将这八首狮魔除掉，后患无穷。

他其实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一直想不到好办法。但如今这老家伙居然有这种手段，那是再好不过。既能一举获得这般强大的后盾，又立时有了几分胜算。

即使是没有想的这么顺利，也可以稳稳的在此立足，没有后顾之忧。这笔买卖，划算的很。

只有他这血脉之力的秘密，一下子扩散这么大，可是一件非常危险之事。虽然八塔之灵都离不开神灯，可谁又能料到以后会有什么变化。

虽然老者为安他心，与众塔灵隔阵传念，一齐立下了咒誓，可是鬼哥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里的事一旦了结，绝对要远离此地，没有足够的修为，绝不回来。

当鬼哥打着小算盘来到第六层，却发现叶唯喻等人已经全部不见了踪影。一直寻到底层，都没有任何发现，才得知叶唯喻等三人已经离开了此塔。虽然他立时想要出塔追寻，但却立时被这老者拦下。

鬼哥­阴­着脸再回到六层之时，那最大的丹炉已经自行大开。但其内不但炉中有炉，而且是共有三重。这颗返神丹，就藏在最后这小小的八角丹炉之中。

“这尊八妙炉，也是当世至宝，可惜为了养蕴此丹，老夫已将它完全封死。丹封一启，此炉也就废了，否则倒可赠予你。”这丹炉想必也是当年老者的一样重宝，藏于此殿之中万年，历代九虹都不曾动过，可见其贵重绝顶。

“老夫当年痴于炼丹，为得此炉，曾被数个厉害的对头追杀了三十余年。此炉也为我炼出了百余种丹药，可说是劳苦功高。可惜后辈修士，大都没这个资质，能继承老夫的衣钵，就连老夫的丹方，也都失落殆尽，真是可叹啊。”果然老者再见此炉之时，神情有些激动。

鬼哥惊呼道：“什么，全丢了？那七层之内摆的是什么东西？”

老者叹道：“他们不­精­此道，反而喜欢把丹方带在身上，每陨落一个，就失落了一些。七层藏法阁中，剩下的都只是老夫当年炼丹的心得罢了。丹方嘛，只剩了一方，你若喜欢，离开的时候就带走吧。”

鬼哥的立时感到了一股郁闷，在得知其余七塔中竟无一存有丹方后，更是恼火无比。

而当他最终发现这存留的一方，竟然是驻颜丹时，心情不爽到了极老者也是低叹之中，一指点在八妙炉上，丹炉应声化为灰烬，一颗晶莹透明的丹药飘浮在身前。

“返虚入魂，勿使蒙尘，速速服下了。”老者手一挥，这神丹立时飞入鬼哥口中。

丹药入腹，鬼哥立时感觉到，整个人要化为烟云一般，几欲飘飞而起。心中立时一阵清静悠然，耳旁随即隐隐听到，鲜血在经脉中滚滚奔流的声音。

叶唯喻奔行在灰暗的废墟之中，心中仍在呯呯直跳，面颊耳根的红潮久久不退。一想到刚才那些事，就恨不得立时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所幸此地天­色­昏暗，青儿又跟在身后，并无旁人看见。

她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要是他一定不放手，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又为何会放开？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只是脑子一热？

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那潮水样的冲击，留下的并非一点隐痛，竟还有些许欢娱，难道自己是一个天生­淫­荡的女人？这般糊涂的失身于一个男子，竟没有与他说几句话，真的是神智不清？而现下竟感不到任何悔意，又真能算得上糊涂么？

叶唯喻心中划了一边串的问号，神情更有些恍惚，只是不断回想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情景。而连方向都辨别不清，自然更想不起，与他相识才短短两三日。直到青儿的一道指气从她身旁掠过，她才惊醒过来，汀了步伐，只是腿上还有些发软。

“姐姐，你怎么了，我这么大声叫你都听不到。”青儿随后赶到，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更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叶唯喻一阵沉默，无言以对。只是突然间，虚空中传来一阵极其熟悉的波动。叶唯喻连忙岔开话道：“师尊到了，我感觉到她的气息，只是寻不对方位。”

青儿小嘴一撇道：“尊主不是给了你血魂珠嘛，只要不是相隔太远，定魂珠一定找的到。”

叶唯喻还待再说，但前方忽然异动声起，转眼间两道血光落在前方，现出两个血衣身影来。

七四 坐山观虎斗

玄帝陵之大难以想象，远比鬼哥所知的黎山之下方圆千里要大的多。据那老者所说，单是原九座奇阳之塔间，也有三万里之距。

九塔布成一个大圈，与中央阵结的十绝塔遥相响应。这大圈之内，还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内陵。

内陵的界限，是一座千丈高墙，距十绝塔两万里。其中是整个帝陵的中心，不但­阴­寒无比，而且更有无数已被魔气浸染的魔魂游荡。虽然在这极寒之下，魔魂都行动迟缓，但还是偶有能逸出内陵。

所以在其外无数的异兽，成为了实际上的第二道防线。这些异兽因人­阴­之地的蕴养而生，已经与此地浑然一体，对于魔魂天­性­仇视。

而且此地奇异的蕴养之力，也赋予了它们强大的繁衍能力。所以就算是魔魂个个强大，至今也没有一个能穿越这片兽海。

鬼哥在一路奔行之中，看见了许多不同各类的异兽，但这些异兽实际上都是幼体，还无法适应靠近内部的­阴­寒，只能在外陵地域游荡。

大部分异兽都不会主动袭击他，通常都是伏地吐息，吸收银­色­大地之中的力量。只有少数极为凶恶，以及首领之兽，才会攻击领地入侵者。

鬼哥如今已经知道它们的作用，自然也就无心与它们纠缠。这已经是他出塔的第二天，加上他在塔中耽搁的两天，与叶唯喻等人已经三日不见，只是始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虽然上路之前，望着各塔送来堆积如小山般的奇异草药，和数件元神修士的法宝，着实兴奋了好久。为了分门别类的装载，老者又在各处讨来十个储物袋送他。

各塔之中虽然还有一些威力奇大的法宝，但鉴于他修为太低，大多无法使用。所以各塔所赠大都是用于立身保命之物，像脚上这双疾风靴，耗费灵力不多，却比之神行符要快上两三倍。而腰上的神隐带，更是隐匿行藏的至宝，比他那小小的藏身诀更是强了太多。

最为宝贵的，是他身上的一件护身软甲。此甲全部由内陵的一种寒蚕王之丝织就，数万年来几经易主，却连一根丝都不曾断过。

而且其上还有一式护身神通，虽说凭鬼哥现在的修为无法发挥真正威力，但若真是决死之际，绝对会让人大吃一惊。

而心庭之内，元魂之外，是一朵九叶光莲，再外一幅八卦阵，分别是由两件护魂法宝八卦图与莲光珠所化。

左掌心的一个金­色­符文，实际是一个能使用七次的法印，可以在危急之际直接挪移万里，乃是七个老家伙合力为他凝结，但因他修为尚低，每个时辰只能用一次。而脸上的面具，则能阻挡幻术并规避百毒。

这八个塔灵老怪显是用了不少心思，几乎一直将鬼哥武装到了牙齿。可数来数去，竟没有一件趁手的利器，未免让鬼哥感觉美中不足。

如今他身家之厚，就算是普通元神修士也要瞠乎其后。但找不到叶唯喻，他只是感觉空的发闷，再没有半点喜悦可言。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前方隐隐有打斗声传来，鬼哥立时向前驰去。

鬼哥悄悄潜到近处，这才发现正在激斗的二人，一个是黄鹤庄刘苦禅，另一个则是鹤云道人。刘苦禅用的是一对四尺双枪，而鹤云老道却只是手中一根拂尘。

不过凭鬼哥此时的玄冥眼，立时就看出这二人的身体绝非寻常，在这般激烈的厮杀之下，都不见丝毫疲态。恐怕也都如孤武上人一般，有独门炼体之术。

“少庄主，这帝陵中杀机四伏。你不去寻找出路，却非要与贫道为难，这是为何？”鹤云道人再次将刘苦禅迫退，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已经现出怒­色­。

“你叛出本门，又勾结楚未央这等十恶不赦之徒，刘某自然要清理门户。”刘苦禅俊脸之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鹤云一声冷笑道：“若是你爹亲来，老道立刻自尽。可是你嘛，说这话却还不够斤两。”

“这说的也是，若道长肯吐露无方神酿的下落，樊某愿为你说情，做这个和事佬。”一道人影两三个起落，纵到二人面前，正是病怏怏的樊无衣。

樊无衣手中提着两颗人头，鬼哥都曾见过，一个是冰火银棍陈伯启，另一个则是琵琶手卢五弦。这二人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同被楚还舟请来，想不到如此轻易的死在了这个病怏子手中。

鹤云脸­色­剧变，他三人刚才是分头奔逃，却想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还未到，这二人便被斩杀。以此看来，这姓樊的修为之高，恐怕比他更高。

而刘苦禅虽然奈何不得他，修为也只比他略逊，这两个人联手之下，定然是凶多吉少。

刘苦禅微笑道：“樊兄真不愧是东海门下，这么快就将这二人拿下，真叫小弟汗颜啊。”

樊无衣淡淡道：“少庄主天资过人，如此年轻，就能有这般修为。看来黄公教下任教主之位，也是非你莫属了。”

鹤云见二人视他如无物，立时怒道：“那无方神酿在哪，贫道如何知晓？二位要对付贫道，何必要寻这样的借口。”

樊无衣道：“樊某与空玄和尚交过一次手，却被他逃掉了。但此僧武功极高，附近有能力置他于死地的，就只有你们几位。如今你们联成一气，可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姓楚的几句空口白话。”

鹤云见他说着，眼中已露杀机，更从腰间抽出一口宝刀，不由得心生惧意。

只好道：“不错，他是许诺夺得神酿之后，由我三人平分。但此人居心叵测，将我等摄入此地，只是为了血祭那八首狮魔。他说神酿就在那个小丐身上，又岂能做得准。就算是真的，那小丐被他擒走，此时多半也是在他身上，你们穷追我做甚。”

刘苦禅狞笑道：“楚未央固然了得，但这神酿的秘密，他却不可能知道。而且樊兄亲眼见到他将那玉瓶给了你，你难道还想抵赖么？”

鬼哥听到此处，立知这几人都上了楚未央的恶当。无方神酿已经被他服下，世上岂能再有第二瓶。楚未央给鹤云的，定然有假。而且又故意让樊无衣知道，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

而这樊刘二人，又与鹰王关系非浅，如此将他二人调开，十有八九是要对付鹰王。如此看来，只要找到了鹰王，也就离楚未央不远了。

果然不好鬼哥所料，鹤云绝不肯将这假酿献出。樊无衣一出手，鹤云立时大处劣势，只能奋力抵抗，且打且逃。

鹤云与樊无衣显然都是久历厮杀，经验极为丰富，出手更是极为­阴­毒，个个心机极深。而刘苦禅相较就逊了不止一筹，未过多时，就中了鹤云的灵符陷阱，虽然勉强避过，却被扫了一拂尘。

鬼哥虽然此时俨然实力不弱，但一路跟随之下，也是大开眼界，越发不敢小看这些成名已久的老怪。

若没有身上这些新得的法宝，换了他以一敌二，就算灵符远比二人充足，此时恐怕早已经身受重伤。但鹤云老道竟然还能伺机反攻，让二人不敢轻易近逼。

不过鹤云老道虽然灵气消耗极大，似乎快要耗尽之际，立时就会服下一颗丹药，便能奇迹般的恢复过来。如此打打停停，倒似乎他有意牵制二人一般。鬼哥立时怀疑到，这老道极有可能是故意如此，而这也正是楚未央的真正打算。

鬼哥立时运起玄冥眼，向四周探视。果然，在四周不远之处，竟共有六只银瞳狮兽潜伏，其中一只几乎整个头颅都是银­色­。鬼哥先前就了解过，此地异兽银化越多，实力就越强。

遍体皆银的异兽，几乎可以拥有元丹期的实力。像这只银头狮，恐怕也能与开元境界媲美。

可奇怪的是，这狮兽迟迟没有动作，而是用一种极高明的法术隐藏了气息和身形。鬼哥心下一凛，立知楚未央不但要他们自相残杀，而且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估计是要生擒，然后血祭狮魔。否则这一只银瞳狮兽便不太好惹，何用这么只。

七五 骨山魔巢

一转眼，三人已经僵持了两个多时辰。鹤云道人数处负伤，腹间一道四五寸长的伤口最重，正是被樊无衣的刀气所伤。

不过樊刘二人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也没有想到，鹤云老道如此难缠，灵气损耗都是不小。即便都有灵符加持在身，此时也同是疲惫非常，只得暂时罢手停战，暗自调息。

樊无衣盯着鹤云冷笑道：“鹤云老儿，你要是伏下了什么后招，还是尽早使出来的好。樊某再出手，就不会像刚才这么客气了。”

鹤云又摸出一颗丹药吞下，嘿嘿­奸­笑道：“樊无衣果然是樊无衣，既然被你看穿了，那贫道就不遮遮掩掩了。都出来吧！”

鹤云话音刚落，那银首狮口中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射­出，正击中他背心。鹤云立时软倒，生死不明。银首狮现出身影，直窜到鹤云身旁，大口一吸之下，竟将他整个吸入口中。

樊无衣与刘苦禅见了此景，都是齐齐大骇。只见那银首狮的目光直向二人望来，都有些不寒而憟。而且两人周围，其余五头银眼狮也慢慢围了过来。

刘苦禅将两只短枪对接，立时成了一条双锋长枪，此枪遍体黄芒，颇为不凡。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得意，而更多的却是恐惧。

樊无衣那双病眼也不由得睁大，面上现出一股凶悍之气来，似乎刹那间变了一个人。一股深蓝的气息从他周身立时腾起，蓝气之中，隐隐有一只蛟龙于其中飞舞。

“蓝蛟法相！看来这副躯体内，有不少蓝蛟之血。这是个魂体同修之人，他的血，始祖一定非常喜欢。孩子们，务必生擒。”银首狮兽居然口吐人言，号令群狮。

五只狮兽同时一声大吼，极为骇人。也不知是在应命，还是在示威。双眼银光大作之下，立时纷纷向二人扑去。

鬼哥也是初次见识修为灵智如此之高的异兽，至于于他先前在混乱中杀死的豺兽和巨牛，简直根本无法与这狮兽相比。这些狮兽的身躯，几乎真像是金铁铸成，对于刘苦禅的长枪根本不闪不避。

只一个回合的扑咬，就抓的他鲜血淋淋，举步维艰。银光­射­下，刘苦禅也立时软倒，如鹤云一般的下场，被吸入银首狮口中。

但樊无衣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这蓝蛟法相之下，刀气威力大的惊人，就连这些狮兽也不敢硬挨。

而且施展法相之后，他的­肉­身也强大异常，就连这狮兽的银爪也不能伤及。反而拳脚如山，宝刀如电，虽身处群狮围攻之中，却似乎他才是最为凶悍的狮王。

樊无衣虽然初时心怀畏惧，但这法相之力一施展出来，不但惧意全无，更是对这几只狮兽的实力有了底。这几只银眼狮兽，虽有炼气六七重的实力，但没有符宝，又没什么法术，只是­肉­身极为结实罢了。

但它们的­肉­身，相比于施展了法相的樊无衣，还差了一些。凭着手中这口斩蛟刃，樊无衣终于抓住机会，连手带刀从一只银眼狮口中刺入，直接贯穿了它的心。此狮一声低吼，就此毙命，却死死将他手臂咬住。

其余几只狮兽也是大吼之中，全部扑上，将他全身的衣衫都撕的稀烂，狂咬不止。樊无衣拼命挣扎，但这几只狮兽也是极为疯狂，立时扭滚在一处。

鬼哥在一旁看的暗自心惊，哪想得到这一战会如此惨烈。不由得将自己对比攀无衣，只觉大概也只在伯仲之间，而且樊无衣的施展法相之后，似乎体骨比他还要只强不弱。他能被逼到如此狼狈，恐怕自己也不见得能占什么便宜。

猛然间樊无衣一声狂喝，轰然将五只狮兽全部震飞，一头巨大的蛟龙之影在他周身盘旋，声势极为悍勇。

不过这只是一时好景，不过两三息间，樊无衣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出鬼哥所料，那道银光又适时来到，樊无衣虽还勉力抵抗了五六息，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

鬼哥突然心念一转，这些狮兽如此­精­心的猎捕修士，难道是那狮魔的血祭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那灯灵老者曾与他商议过，最好的办法，是示弱与敌，等那狮魔踏入其中一塔，再将其闭门歼之。但这狮魔极为狡猾，就怕它并不上当，反而在塔外进行攻击。凭它几同于元神境界的修为，恐怕一下就会试出灯灵的虚实。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一旦如此，若是再想灭它，就难如登天了。而以它的修为和魔­性­，统治外陵只是时间问题。若兽族的根基动摇，将来的乱子则会更大。

而且灯灵曾严告过鬼哥，让他不要去主动招惹狮魔，甚至连它的族下，都要避而远之。因为他的血脉之力，如若落在这等魔头之手，那将会是一场不可想象的灾难。

可此时的鬼哥却不这么想。这狮魔如此派出­精­英狮兽来猎捕修士，很有可能叶唯喻也会遭它的毒手。而且这狮魔要搜索外陵，定然会将喽啰们大部派出。

这狮魔若真是到了血祭的紧要关头，那倒正是一个机会。只要能给它当头一击，不怕它不爆跳如雷。

能将它引到奇阳诸塔中最好，就算不能，凭神符逃命也应该十拿九稳。而眼下，这几只狮兽正是通向那魔巢的路，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鬼哥做了十年乞丐，缺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无论是吃饱穿暖的机会，脱贫至富的机会，扬名立万的机会，修为大进的机会，了道成仙的机会。

所有机会都一样，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机会，每一个都不容错过。所以他追摄着这几头狮兽，风驰电掣一般的在昏暗中奔行。

凭他脚上疾风靴的速度，一个时辰几乎可行千里。但三个多时辰下来，灵气的消耗不说，奔行时这­阴­风的罡劲也已极大，凭他的流金骨体，竟然也隐约感觉到了疲劳。可是这几只狮兽，像是疯了一般，竟然越来越快。

它们得到的是死命令！越是这样，越说明那狮魔对于血食的急切。越是急切，就越说明这一行来的没错。虽然周围一片片浓雾对视野影响极大，但鬼哥还运足了目力，紧追着这几头狮兽。

第五个时辰的尽头，狮兽们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鬼哥知道，目的地已经不远。当先的银首狮一声沉吼，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时候不多，远方也是一更加威猛的咆哮传了过来。浓雾骤然消失，几只狮兽发足狂奔，直向前方驰去。

但鬼哥却立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隐约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气机，在这附近游荡，像极了九虹老者所说的灵觉。看来这雾气，也非同寻常，大有可能是狮魔布下的防护手段。虽然随着群狮来到了此处，毕竟这狮魔修为也是极高，但再近的话，就算有神隐带，恐怕也会立刻被察觉。

鬼哥看着数十里外那座白骨之山，就地打坐，静静的等待。与料想的一样，这狮魔如此散开灵觉，只是太过渴望血食。

血食一到，它恐怕是要立刻用餐，警惕­性­也会大减。前方的­阴­沉之意一松，鬼哥立时紧紧收摄气机，迅速向前赶去。

来到距离此山三四里处，整个骨山已经尽收眼底，鬼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堆成此山的人骨，恐怕少说也得有数十万之众。

若都是这狮魔所杀，它的罪孽已然涛天。不过鬼哥此时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骨山，而是在前方百丈左右的一堆乱石中，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霍大侠？他怎么在这？看他的样子，也是在隐蔽气息，似乎也是冲着这狮魔来的。

鬼哥有点激动，他虽然硬着头皮来到了这，老实说还是有点胆颤心惊。可是一看到霍空神，立时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几日不见，霍空神风采如昔，虽然面­色­有点苍白，但身躯挺拔，神­色­平静，极为从容镇定。

鬼哥悄悄摸到他附近，传音呼唤道：“霍大侠。”

七六 奇袭

霍空神眉头立时一皱，却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显然记忆极佳，立时回应道：“闻兄弟？”

“正是小弟。”直到鬼哥走到身前三步，霍空神这才隐隐看到一个虚影。不禁讶道：“闻兄弟这是何等法宝，竟然能将行踪隐藏到如此地步。”

鬼哥对霍空神心思之快，暗自钦佩。悄然笑道：“是一件偶得之物。不知霍大侠潜伏在此，是否也是为了这狮魔。”

霍空神低叹了一口气道：“自从进了帝陵，霍某就鬼使神差般的来到了此处。眼睁睁的看着不少人丧身魔口，却始终想不出办法来救他们，真是惭愧之极。”

鬼哥道：“霍大侠不必自责，想必你观察了这几日，已经想到了办法对付这老魔。若是你不嫌弃，小弟愿与你共进退。”

霍空神目露奇光，却摇头道：“哪有什么办法，这老魔修为之高，就连我师父也远远不如。单是散开威压，就足以将我杀死。若非有师传潜行秘术，早就­性­命不保。

这几日来，说的好听些是监视，说的难听些就是被困于此。你老弟虽然志气可嘉，但对付这老魔，我二人同上也不过多送它两具血食。”

鬼哥知道，霍空神的判断没错。这狮魔修为与那灯灵老者相当，单是威压的确就非他们可抵。但眼下却是事在人为，越耽搁越是危险，真等老魔修为恢复，那才真的糟糕透顶。

霍空神神情凝重的一直听完了鬼哥的猜测和计划，又结合这几天自己的所见，立知不假。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认为此计可行。同时也对鬼哥大加赞赏，从才智直夸到胸怀。二人又计议了一番，由霍空神拟定了全盘计策。

“闻兄弟，这魔巢中此时还有一只银身狮兽，几乎相当于元丹修为。我们与它差距太大，必须要等它离开，才有可能成功。那时无论殿内有多少狮兽，我们一齐出手，我以御剑之术开道，你为我护住两翼。趁那魔头血祭时无暇分心，以雷霆之势击破它封印之头。”霍空神抓紧时间调息，同时对鬼哥说道。

但鬼哥却摇了摇头道：“霍大侠此言差矣，你的剑术最为犀利，要奇袭老魔，这是我们最大的杀招。若是过早发力，冲进殿内反而无以为继，那就大大不妙。所以这冲锋之事，还是交给小弟。你就隐在小弟身后，看准时机，争取一击成功。”

这一趟完全是以敢死之举，霍空神心知肚明，也知道鬼哥所说是实情。所以他也没有再坚持，只得点头答应。看到这个小小少年，竟然肯与他卫道赴死，霍空神一向平静的眼神也略有激动。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当鬼哥拿出一大把灵符，以及得自九虹塔的一瓶丹药给他之时，以他的定力也差点坐不住。这等灵丹灵气之足，大概半颗就足以让他修为大进。可是一旦服下，收敛不住气息，动静肯定不小。霍空神沉吟一时，又将丹药放起。

二人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又有两队狮兽返回。而几乎同时，最后的一只银狮终于出动了，而且随行的还有十余头银首狮，其余银尾银眼狮合共上百头，都蜂拥而出。大殿内此时竟然只剩下了二十头左右的银眼狮，正是防御最为薄弱之际。

鬼哥与霍空神对视了一眼，齐齐服下了一颗灵丹，元封之门也都毫无保留的打开。立时展开最快的速度，直向大殿冲去。

三里许的距离，几乎是眨眼即到。鬼哥对准大殿之门，直接一张绝品大破灭符祭出，虚空中一只金光四溢的巨掌横空而出，轰然将殿门击碎。

殿中八首狮魔六个狮头都已觉醒，面前各飘着一具血食，而第七个狮头，也已经透出了阵阵血­色­。正在此时，一声巨响，殿门被轰然攻破。六个狮头同时发出了一声低吼，加快了吸食速度。其余群狮早已经大怒狂啸，纷纷冲了上去。

不过迎接它们的，是数以百计的灵符，还有那神出鬼没的八鬼缠。二十余头银眼狮竟然有三头瞬间毙命，七八头被重创，其余更是完全没有阻挡之力，被硬生重横扫到两旁。

但这几头银眼狮护主心切，更是凶悍之极。虽然受伤不轻，还是纷纷咬住八鬼缠，被甩得七零八落。

就是这气势略微一窒，其余几头银眼狮又已扑了上来。鬼哥大吼一声，全身流金阳骨之力蓦然爆发。拳脚犹如闪电般，纷纷将这些狮兽打得兽血四溅。

再一转身间，又是十余张灵符祭出，符光与烈焰等轰然而出，终于将周身杀出一个空间来。

“阳鬼！而且已经成就了流金阳骨！”这流金阳骨之力一现，六个魔狮之首的十二只眼睛齐齐血光大绽，发出了一阵阵的咆哮。这咆哮中有愤怒，但更多却像是兴奋。

“霍大侠出手！”八鬼缠分出一须，直向身后卷去。立时卷住霍空神，猛然向那最后一颗石制狮头掷去。霍空神一口心血喷在剑上，随即将宝剑直指狮首，整个身体与宝剑几乎立时化为一柄光芒万丈的巨剑，几乎是眨眼间便向狮首­射­去。

如此剑术，绝不像是炼气修士所发。狮魔大怒之下，立时自行打断了血祭，六个血食纷纷掉落。

但这六个狮头口，也都涌出一大口血来，在这巨大的狮吼中仿佛一道血瀑般。这是强行打断血祭的逆流，觉醒的狮头越多，这逆流的损失就越大。

这种损失不但直接影响它的修为，而且还令它损失了大量的祭血。它的怒恨，一瞬间便化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但霍空神出手既­精­准又果断，这把豪光巨剑，正中那最后一个石化的狮头，直接从额头刺了进去。

“我要你们死！”无与伦比的威压如同万仞高山般压来，同时伴着如同狂啸的音浪，一瞬间竟将这整座骨山都震得向外崩飞。

鬼哥与霍空神身上的几十道护身灵符，如同爆竹一般噼叭爆裂，直接作废，竟然奇迹般的挨过了这一吼。霍空神七孔流血，也是咬牙大喝，全身的修为将那颗丹药的药力完全发挥出来，硬生重将那石狮之头挑碎。

鬼哥身上神光大绽，正是护身寒蚕衣威能大展，硬是迸他在这音浪中安然。不过他也只觉心中如沸如煮，头脑欲裂。眼见那狮魔六头齐动，全部张开大口，六道血光直向霍空神激去。

他立时全身金光流转，猛然一拉八鬼缠，闪电般拉着霍空神避过那六道血光，硬生生将他抢了回来。

同时双眼神光大作，一道黑影立时闪出，鬼冥刀快的连他自己都看不清，就钉在了那几乎快要觉醒的血­色­狮头之上，魇杀术顿时展开。

又一道血光已至，几乎降在他前胸之上时，他终于猛然左手握住霍空神，金光一闪，二人同时消失在原地。紧接着，立足之处就被数道血光淹没。而第七颗狮头上的玄冥刀，也一同消失。

“不！”狮魔发出的这声惊天之吼，震惊数百里，连其殿中的奄奄一息子孙狮兽也全部震毙。

它万万没有料到，两个炼气小辈，就敢闯入它的老巢突施袭击。而且它的心神，大部都放在了几个强大敌手的身上。刚刚又是在进祭血食之时，一时疏忽竟然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更可恨的是，这两个小辈居然身怀挪移之术，竟在它眼前生生的跑掉了，岂能不让它大怒特怒。

“这是九虹老鬼的魇杀术！九虹！我与你誓不两立，我出关后第一个就吃了你！。”狮魔狂吼之中，凶气毕露。更是极为心痛的看了一要觉醒的狮头，六颗狮头猛然吐出血光，将其击的粉碎。

但此头一碎，只剩了六颗头的狮魔立时血光大做，千丈之身立时不断凝缩。几息之后，现出一个全身赤­祼­的披发男子来。

这男子眉清目秀，直似好女，但身材却极为健硕，颈间有五颗狮首印记。但双眼之中，却是一片血­色­，蕴含着涛天样的凶戾杀机。

“只有元婴大成境界么？卑鄙，无耻！当年是偷袭，如今还是偷袭。别以为这样你们就能赢，一群鼠辈！早晚是我口中之食。”这男子说着伸手一招，一旁的骨堆里便飞出一个储物袋，眨眼间他身上便多了一套无暇白衣。

“我会去找你们的。不过在此之前，照剑生、骆红莲，英明神武，还有闭月！你们都是来杀我的，那么这五个元婴，我九烈就收下了。还有这阳鬼，好一个楚未央，你好大的手笔，我也会好好谢谢你的。”这男子喃喃自语中，化为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一处废墟之中，周围狮兽伏尸处处，无一存活。矮冬瓜神武正手持一颗银­色­的丹丸，对沈醉说道：“小子，我已经和你说了此丹的第十八个好处，你怎么还不肯拜我为师？只要你点头，你这几个结义兄弟老子包了，你看怎么样。”但沈醉毫无反应，只是盯着他背后的葫芦。

而在一片高冈之上的山洞中，叶唯喻与青儿分别被一男一女两个血衣修士放下。其中男子道：“禀门主，您要的人已经带到。”

一个正在剥着银­色­狮兽之皮的女子转过身来，眨了眨眼道：“还真是天­阴­之体，似乎已经到了冰魄之骨的地步，闭月妹妹可真是好耐心。徒儿，这次你做的很好，为师要重重的赏你。”

一个披发血衣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抱拳道：“多谢师尊。”赫然是孤武上人。

英明与闭月周围的浓雾逐渐散去，一大片狮兽露出身影，都是不断咆哮。为首七八只，都是通体皆银。英明满脸郁闷，摇头不止。闭月却冷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随即此地被不断豪光与轰鸣淹没。

帝陵深处乱石丛中，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正在擦拭宝剑，在他身后横七竖八的挂着狮兽的残躯，没有一具完整。这男子将宝剑还回背上鞘中，深吸了一口气道：“终于从你的乌龟壳里出来了。”

七七 金风玉露

鬼哥与霍空神在一片不知名的荒原上出现，齐齐滚落在地。由于准备充分，又有重宝护身，他的伤势极轻。整个奇袭连十息都不到，可以说比预计要快的多。但就这个速度，二人也差一点就把小命送了。

霍空神首当其冲，又没有他这么好的护身法宝，受伤极重，鬼哥毫不犹豫，立即将疗伤的还魂丹与保心丹喂他服下。这丹药之力，鬼哥是领教过的，他有信心霍空神一定能恢复过来。

果然，一会的功夫，霍空神就清醒过来。但却苦笑道：“别浪费灵药了，我全身的不少经脉都断了。”

鬼哥竖起一根手指眼珠直转，突然微笑道：“续脉丹！”立时又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霍空神嘴里。

霍空神不多时，就觉体内经脉竟然似在自行重新续接。不由得大为惊异，问道：“闻兄弟，你何以能有这么多种几能起死回生的灵丹。霍某这条­性­命，已是拜你所赐，恐怕这份情是还不起了。”

鬼哥开怀一笑道：“能跟霍大侠并肩一战，才是人生快事。这几丸丹药，来的既不亏心，又不犯法，不用放在心上。我看那老魔此时，一定气炸了肺。”

霍空神也微笑道：“这一下虽伤不了它­性­命，却也足令它元气大损，咱们就算送命也值得了。待我师父寻到此魔，十有八九能将它诛灭。闻兄弟，你急公好义，又智勇足备，回头我请师尊收你为徒..”

还未来得及问鬼哥愿不愿意，霍空神只觉体内蓦然一震，立时说不出话来，竟是药力竞相发作。

鬼哥得意洋洋道：“不瞒霍大哥，我与令师弟独孤剑心，早已是结义兄弟。若是能与。。哎？霍大哥，别咬我的鞋啊，这可是法宝。”

时候不多，鬼哥先前服下那颗元灵丹药力也发作起来，不过他骨体坚实，又是木灵身，倒也勉强撑的住。

霍空神一并服下了三颗疗伤丹药，加上先前的一颗元灵丹，药力交错之下，一日一夜才恢复过来。虽然伤势已然复元了八九成，但这一天的折磨，却是让他极其疲惫。

这一次，鬼哥算是对这药力有了深切的了解。连霍空神这么重的伤，每样一颗都属药量太过，看来只要不是当场毙命，服下半颗足矣。二人又在此地休养了两天，霍空神这才完全恢复过来。

鬼哥在此期间，利用这庞大的药力，开始冲击炼气第三重境界。但尽管他已经准备的十分充分，因为先前魂血不足，导致关键时刻元魂不稳。第一次结三重元封的时候，居然失败了。

这一次的所受冲击力极大，鬼哥险些修为全废。但先前两重元封的坚固，终于在这时体现出来，竟然硬生生的在这场风暴下扛过来了。

虽然丹田受了点创伤，但鬼哥丝毫没有气馁，反而发了狠­性­，立刻开始了第二次尝试。这一试之下，才发觉是­精­元不足，鬼哥连续服下了两颗万年灵草，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第三重元封结成了。

霍空神体内同样积攒了庞大的药力，如不做修为的突破，反而不妥。但他结第六重元封，比之鬼哥竟要顺利的多，一路驾轻就熟，水到渠成。但就在二人正觉­精­神大震之时，麻烦来了。

“师父？他老人家竟受了重伤，几乎致命。”霍空神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见其上一个名字血光闪烁，立时破天荒的竟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鬼哥从这两天与他的交谈中，得知上玄宗这一代掌门照剑生，乃是一位元婴小成修士。但上玄宗功法独具一格，专­精­剑术，常能以弱胜强，这一点从霍空神身上，就足以见证。

凭照剑生元婴小成的实力，又有上品飞剑在身，其实在元婴境界内，对做他对手的并不多。他若受了致命之伤，可想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不好，我们虽然成功奇袭了那魔头，却也把它从老窝里激了出来。恐怕令师定是遭遇了此魔。”鬼哥眼珠一转，立时想到了这个可能。

霍空神却神­色­凝重道：“师父的修为我很清楚，这魔头应该没这个本事才对。”

鬼哥摇头道：“若是再有无数的狮兽围攻呢？令师久战之下已成疲兵，这魔头再施偷袭。”

霍空神紧盯着玉牌，只是摇头。但突然之间，一道虚光不知从何处飞来，轰然击中一旁的鬼哥。鬼哥只觉一股极强的力量，猛击在背上，一下子被打出十七八丈远。

但好在有内甲护符防身，他又身具流金阳骨，并未受伤。但这冲击实在太大，被撞得闭过气去，伏在地上竟一时站不起来。

前番联手袭击狮魔，霍空神就对鬼哥的武功多有了解。知他或者虽不及自己，但绝对相差不远。凭着这等武功，感应之灵，反应之快，通常是不可能是被偷袭的。

敌手能在如此远的距离，让二人没有任何反应下击中鬼哥，连普通修士也办不到。霍空神大吃一惊，连忙拔剑四顾，却没发现半点敌人的气机。他立刻断定，来者十有八九是高阶修士。

“居然没死？看来真让师弟说着了，这小子身上确实有好东西。”一个鹰鼻深目的血衣男子缓缓负手现出身影，嘴角带着一丝冷酷之­色­。

霍空神立时剑眉飞扬，目炽如火，喝道：“来者可是血莲教血衣双煞！”

“哟，真不愧是上玄宗的独苗，还认得出我们来。”果然，血衣男子身后，一个娇艳的血衣少­妇­也现出身影来。

霍空神冷哼道：“血衣双煞金风玉露二位，都是红莲前辈的高足，却从没听说过如此下作，二位不会是冒名的鼠辈吧？”

这血衣男子金风道：“霍小哥不必言语相激，我夫­妇­也不与你为难，只是奉命来拿那个小子。”说着像鬼哥一指。

霍空神正­色­道：“闻兄弟是霍某的生死之交，二位要跟他为难，除非是从霍某的身上迈过去。”

他早就听说，血衣双煞数十年前便已经是开元修士，如今修为自是更深。二人既是夫­妇­，联手又是默契，极是厉害。但如今他们要对鬼哥下手，霍空神虽然明知不敌，却还是半步不退，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决心。

玉露咯咯笑道：“霍公子真会开玩笑。据奴家所知，你与这小子相识不过一日，谈何生死之交。况且，他可是家师点名要的人，就算你强要出头，这个面子我与拙夫恐怕也给不了。”

霍空神冷笑道：“大丈夫相交，莫说一日，一息足矣。再说以红莲前辈的身份，竟然如此来欺一个炼气小辈，说出去不怕人笑么？霍某也明白的告诉二位，即便真是如此，霍某也不会置之不理。”

金风看了玉露一眼，无奈的叹道：“早听说贵宗门风如此，无怪乎门人稀少。若是平时，我还能容你。但今日这小子的阳煞之骨，家师是志在必得。就算是照剑生前辈日后追究，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既然如此，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鬼哥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此时来到了霍空神身旁。

他也知道，这两个敌手极为厉害，绝不是他与霍空神能匹敌，最佳的选择就是逃命。可是他的法印，先前同时挪移他与霍空神，负荷太大，不但一下耗去了两次，而且其实只挪移出了两三千里。

更因他修为不足，三天过去仍迟迟不能复元，恐怕还得一天才能使用。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想打打不过，要走走不了。

金风刚才在一里外发出的这一击，便是他一门最得意的法术金虚指。凭他开元大成境界修为，施展这金虚指之下，足以将金铁化为虚无。岂知落在这小子身上，竟只将他打了一跤。

这夫­妇­二人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中也都暗暗吃惊，越发不敢小看鬼哥。但这样一来，鬼哥逃命的机会，未免又少了三分。

玉露笑意如花，调侃道：“风哥，这阳骨之力还真了得呢，似乎还远在那­阴­骨之上，怪不得师尊如此在意。不如让奴家来陪他玩玩如何？”

鬼哥与霍空神齐齐­色­变，立知叶唯喻恐怕有八成已经落在了血莲教之手，恐怕凶多吉少。二人齐齐大喝一声，直向血衣双煞扑去。

金风冷哼道：“露妹退下，看我来收拾这两个小辈。”

其实玉露修为还高他一头，已到了开元境界的圆满之境。不过这金风生来是个醋坛子，尤其见到霍空神与鬼哥都是俊美的英雄少年，绝不肯让妻子与他们靠近。玉露也知道他这个脾气，却是故意惹他发怒。

玉露媚笑道：“风哥要仔细了，霍公子可是照剑生前辈的心尖儿，切莫伤了他­性­命。”不待她说完，金风手中一闪，已经多了一把金­色­的短刀，直迎二人而去。

八鬼缠如八条疯狂的紫黑怪蛇一般，穿过二十余丈的距离，直奔金风而去。金风一惊之下，金刀飞舞，纷纷将鬼索劈开。但霍空神的一柄快剑，如同破空神光，已直向他面门刺到。金风连退三步，才接下这一剑。

虽然他还没动真格，但这两个炼气小辈，竟然一个照面就将他迫退，还是大出他意料之外。观战的玉露虽然脸上挂着笑意，却也看出霍空神武功之高，绝非金风能及。

而鬼哥虽然武功略逊，但手上的法宝却是极为厉害，连金风这柄金霞刀都不能削断。金风以己之短，接敌所长，自然占不到便宜。

但金风毕竟是开元修士，见这两个对手武功一个比一个厉害，刀身立时豪光飞闪，数百道金弧刀光立将二人罩在其中。鬼哥的八鬼缠，被这刀光劈的纷纷倒卷，只能勉强护住自身。而霍空神也只是仗着身法灵快，连连躲避。

一道刀光破空而去，呯的一声击在虚空之上，竟然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七八 背水一战

“阵法禁制！”霍空神眉头一皱，立知四周已经被布下了阵法，今日恐怕要走都难了。与鬼哥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齐齐退后。鬼哥以八鬼缠护身，疾驰而走。而霍空神竟然身形一隐，消失不见。

金风不理霍空神，穷追鬼哥不舍。金­色­的刀光不断向他劈去，时而撞得鬼哥身形踉跄。但鬼哥绝不肯被他缠上，只是尽力躲避，同时探查这阵法禁制的范围和威力。

凭金风开元大成修为，竟然追不上一个炼气小辈，哪能不气得他大发雷霆。刀光越来越快，十次中倒有七八次会劈在八鬼缠上。

可是在他眼里，鬼哥就像个不倒翁样，虽然击中，却马上弹起。偏偏奔行之速，还快自己一分半分。这一前一后，活像是猫捉老鼠，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还真降不住这小贼。

鬼哥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立时探明，这阵法并不大，只笼罩方圆五里。而且此阵也不如何厉害，只是为防他逃遁而设。若是动用一张绝品灵符，足有五六万把握可以破开。

但这金风如附骨之蛆，是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就算加上霍空神，在穿过阵法时也定难逃他毒手。何况还有一个厉害的妖婆没计算在内。

鬼哥脑筋还在飞转之中，只觉浑身一沉，立时觉周围几乎化为了一个大泥沼般，让他难以行动。眼见后方的金风双眼血红，已然驰到，心中暗叫不好。

“焚天血焰！”金风指诀一竖，张口一道血光喷出，立时化为血­色­的熊熊烈焰，直向鬼哥罩下。

鬼哥只觉难以想象的炙热扑面而来，紧接着便被一片血­色­的火海包围。这血焰之炽烈，立时让他一阵窒息，什么阳骨之力，木灵之身，此刻全然无用。只有身上这件宝衣，散出淡淡的银辉，为他阻挡着血焰。而元魂之内，八卦图与莲光也是大盛，齐齐将元魂护住。

“好小子！这都不死，我看你能撑到几时。”金风这焚天血焰，往日所到之处，无不瞬间化为灰烬。但今日在这个小子身上，竟然五六息还没将他杀死。

“虽是有护身法宝，这阳骨之力也太过匪夷所思，区区炼气修为居然能在焚天血焰下元魂不灭，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远处的玉露也是皱起眉头，将信将疑。

金风灵元催动，火焰轰然再高了一丈，鬼哥周身十余丈都是一片鲜红。只是觉得身体几乎都要燃烧起来，元魂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神智都有些不清。

幸而­阴­髓一阵阵清凉散发，才能保灵台一线清明。金风满面狰狞，还待再祭血焰，但身后一把宝剑，从虚空中探出，已然刺到他脑后。

“待你多时了！”金风一声冷哼，全身威压散出，左袖中两道血光绕身而过，正向刚刚现身霍空神击去。

霍空神修为虽远逊于他，但上玄宗功法，确有独得之密。像这隐遁之术，金风玉露联手也未必能破。而且这一剑，也绝非这么简单。就在两道血光撞上空神剑之际，剑芒轰然吞吐，如雷电般从金风耳旁掠过。

“风哥留神！”玉露惊呼之中，金风虽然避得极快，但却仍被剑芒所伤。此刻耳上到额头，也是鲜血淋漓，被划开长长一道伤口。

开元修士与炼气修士差距之大，是灵气与灵元的差距。按理说炼气修士是不太可能伤到开元修士的，因为达到开元境界，灵元会自行护身，在体内形成灵障。但上玄宗剑术，实在犀利之极。就连八首狮魔冷不防也吃了大亏，何况一个开元修士。

霍空神这一剑要是能再快几分，恐怕就要直接将他头颅洞穿。可惜他已然八门尽开，至多还是只让金风添了一道伤口。而金风也被这一剑吓得不轻，盛怒之下，回身一连十几记劈出，杀得霍空神汗流夹背。

正当此时，异变突生。焚天血焰之内，忽然火焰乱窜，一阵极为骇人的气息从其中散发出来。金风骇然回头之时，一个人影已从血焰中奔出，而同时一道虚光，已经到了眼前。

一枚漆黑的飞刀正中眉心，这时才看见，面前之人身影模糊，但周身却另有一团巨大的黑云，正在慢慢成形。

“风哥！”玉露见此惊变，立时急向他驰来。金风大叫一声，飞身而退。但霍空神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人随竭，一剑直从他后心贯穿，随即身影又隐没不见。

玉露飞驰而到，一把扶住金风，五指直向他天灵罩下。猛然向后一撕，将一道血光从他身上撕裂出来。眼见那巨大的虚影逼近，立时带着这道血光飞身后退，落地瞬间血光中便又化出一个金风的身体来，立刻取出一枚丹药为他服下。而先前那金风的躯体，此时竟然在不断的颤抖中，被一团黑­色­的火焰吞噬，极快化为了乌有。

“魇杀术！”玉露看见金风那残身的下场，不由得惊呼出来。

而且她面前这巨大的虚影，也已经开始不断的凝缩。渐渐化为一个三丈之高，身披大黑长袍的巨人，但这巨人黑袍下露出的面孔，赫然是一张金­色­的骷髅头，而且这骷髅头的眼眶中，竟有两团浅蓝的幽焰闪烁。肩上一把巨镰，通体漆黑，更是骇人。

“轻易破了血沼术，又从焚天血焰中走出，这是什么法相？”在玉露擅扶中，金风的脸­色­极为难看。他虽然在玉露相助之下，化出血凝之身，躲过了刚才一劫，但此刻仍心有余悸。望见这尊气息骇人凝如实质的法相，登时为之气夺。

玉露也是神­色­凝重道：“从未听说过世上有此等法相，不过这小子既然有魇杀术，恐怕与九虹一脉­干­系极大。”

这金骷髅法相一现，立时一声如厉鬼般的吼叫。肩上巨镰化为一道巨大的乌光，直向金风玉露劈下。这乌光来势既快，笼罩范围又极广。玉露知道携着金风难以躲避，袖中一枚晶光飞出，立时化为一个血­色­的晶石大盾，迎在这乌光之上。

巨响轰鸣之中，巨盾血光大做，生生抵住了这一击。这巨镰被高高弹起，将这骷髅震得猛然一晃。

金风玉露都长出了口气，看来这法相虽然诡异，却还并非那么强大。他二人都是开元修士，用的又是丹宝，抵住一个炼气修士的攻击，已实属不足挂齿。

可是二人却很难将这骷髅与炼气修士联系起来，都不自觉的将它视为生平大敌。从骷髅脚下到巨盾之间，生生被劈开了一道百多丈长，五六丈深的裂缝。

玉露趁这机会，双手齐抖，腕上铃声脆响，七八道血光飞闪而出，落地化为八只巨蜥样的怪兽。但这八兽出现之后却并不动弹，婉如死物。玉露手中白光一闪，又已多了一个玉瓶，她手指连弹，各向巨兽弹出一滴瓶中之白液。

这白­色­液体刚落上兽身，立时化为一团黑气，蓦然钻入八兽体内。八只蜥兽眼中齐齐一亮，全身瞬间生出许多角刺来，立时狂吼大叫，纷纷人立而起。

“百鬼蜥傀，给我杀了此人！”玉露一声叱喝，八只蜥兽昂然大叫，齐向那骷髅法相奔去。这骷髅也是同时一声大吼，巨镰飞舞，立时与这八只蜥兽大战起来。

玉露眼见骷髅法相竟然如此灵活，更是大为震惊。寻常法相，大多只是有法力加身，使修士力大身坚，而且有一定抵御法术之能，从而使修士战力大增。但这骷髅法相，竟然能直接对敌，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这金­色­骷髅的巨镰如同一道夺命的乌光，扫得八大蜥兽鳞飞角断，动辄巨大的身躯就被高高挑飞。但这八只巨蜥兽也真是皮糙­肉­厚，中了这许多斩击，竟然还是疯狂的扑上，没有半分的虚弱之态。

但玉露却是脸上现出一抹异红，显然灵元消耗也不小。可是这战局如此僵持下去，她却也心中直打鼓。暗忖道：这小子的法相之力竟是用之不竭么？难道会比之我灵元还要持久？见鬼！

就在她心中忐忑之时，忽然发现这骷髅法相似隐隐有些模糊，正是法相衰弱之兆。心下一喜，立时加紧催动八兽。

果然这骷髅镰上威力骤减，虽然拳脚齐加，也再难阻止八兽靠近。不多时间，便被两兽死死抓咬住，使得这骷髅法相更加模糊。

但突然之间，这骷髅一把抓住一只巨蜥之首，张大了巨口，猛向此兽之头吼去。兽头中一股黑气立时卷出，被收进骷髅口中。黑气一出，巨兽立时软倒。这骷髅似是立时力量大振，一下便将另三只巨兽甩飞。巨镰一勾，又将一只巨兽拖了过去。

玉露大吃一惊，看看金风已无大碍，连忙飞驰而出。手上指诀变幻，一道血光直向骷髅疾去，而且这血光驰到一半，蓦然变化成一朵巨大的血­色­光莲，重重与这骷髅的巨镰撞在一起。这次撞击，发出了一声惊天巨响。这骷髅在这一撞之下，几乎立时溃散。

玉露闪身避开劈来的巨镰乌光，已是面­色­殷红，银牙一咬，又是一道血光打出。这第二记血­色­光莲撞上骷髅，骷髅连连后退，黑气所化之袍竟被撕碎了大半，露出半身凛凛金骨。

骷髅虽受重创，但却是更加狂暴，巨镰一闪将一只伤痕累累的蜥兽斩成了两断，而后又陆续吸食了三头巨蜥兽体内的黑气，同时还能将玉露迫得左支右绌。但玉露闪避中恢复了气息，再施法诀，右袖中一道血红长绫直向骷髅飞去。

七九 飞蛾扑火

这长绫不知是何物织成，在巨镰的斩扫之下，竟然丝毫不受力道，反而渐渐将骷髅缠住。“封！”玉露神元送出，这绳索一般的长绫猛然收紧，将骷髅捆得难以动弹。

骷髅摇晃着大吼，但却被最后的三只巨兽纷纷扑上，不断的撕咬。虽然金光暴闪，却始终挣脱不了，眼见渐渐模糊，已经有了消散之意。

但就在此时，胜利在望的玉露心下一动，连忙回头。只见隐伏多时的霍空神正在急攻金风，金风修养了这一会，虽然元气渐复，但仍是受伤太重。霍空神此刻又是一副悍不畏死，以命搏命的姿态，已将金风迫得连连后退。

玉露大为恼火，只要再有数息，她就有把握能击破这骷髅法相。但金风形势危急，她却不能不管。咬牙之下，立时向金风驰去。但就在她刚离开数百丈之时，身后一阵金光大作，照得半个天幕都亮起来。

回头一看，那金骷髅轰然崩开，金光将三头巨兽撕得粉碎。玉露双手的两串铃铛陆续崩碎，掉在地上。

霍空神见玉露来援，立时连刺出几道剑气，逼得金风远远避开≡己也立时遁走，向鬼哥方向逸来。

鬼哥此时于群兽之尸中露出身形，双眼尽是寒光。玉露见他右手中似乎握着一块宝玉，但此玉之上却是发出更为恐怖的气息，就连在数百丈之远都觉毛骨悚然。灵觉之中，竟然生出一股生死危机之感。

玉露与金风相互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惧，立时化为两道血光，飞速遁走，消失在远处。

霍空神本以为今日凶多吉少，哪曾想鬼哥竟然施展出如此惊人的法相神通，在大开元期高手之下，力抗不败。他手中这枚宝玉，散发着无尽杀气，恐怕是更加厉害的杀招。大喜之下，便要上前与他相见。

但他刚要说话，还未等出声。鬼哥两眼一闭，已经直挺挺的向后栽倒。

在帝陵的最中心，一片极为壮丽的建筑群中，有一座冲天高塔。

此塔足有万丈之高，散发着无尽森寒之气。塔下一道道游移的影子，如同鬼魅，但却不敢靠近这巨塔千丈。

在此塔最顶层的大殿之中，亮着一盏青蓝光芒的小灯，此灯之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端坐不动，似是毫无生机。

但正当鬼哥的法相显露那一刹那，这黑影猛然睁开双眼。这双眼并不出奇，但隐约散发的光芒，居然瞬间照亮了这整间大殿。但偏偏他自身，仍是一个黑影，诡异绝伦。

“这是谁的传人？居然在帝陵中觉醒了法相。是碧儿么？唉，碧儿的气机已经消失好久了，不会是她。那这孩子到底是何来历呢。。”

这黑影喃喃自语，又发出一声长叹，随即闭上了双眼，大殿回复黑暗。

鬼哥躺在地上，只觉浑身脱力，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霍空神连忙来到近前，为他查看伤势。但却随即发现，他并未受伤，只是不知如何，一下子将所有灵力气力全部用尽，全身暂时脱力而已。

“别管我，去救。。叶姑娘。”鬼哥喘着大气，紧紧抓住霍空神的手。

霍空神看见他的目光，立时凭多年的阅历，察觉出他对叶唯喻的感情非比寻常。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他。

“闻兄弟，霍某也很想去救叶仙子。只是恩师他也身处危难，我必须赶去，不能。。不能再分身。你孤身在此，要多加小心。”霍空神表情苦涩，极为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话，转头便展开身法，驰向黑暗之中。

鬼哥从他眼睛里，一瞬间也看到了很多。毕竟如叶唯喻这等人间仙子，有哪个男子能不动心。

但霍空神绝不是小肚­鸡­肠争风吃醋之人，要他置叶唯喻安然于不顾，其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但情势如此，他却不得不做出取舍。说得吞吞吐吐，做的雷厉风行。

鬼哥没有丝毫怪他，反而隐约希望有朝一日，能如霍空神这般提的起放的下。但是眼下，他做不到。

灵气从第一重元封之中不断的透出，充满第二重，又渐渐充满第三重。灵气一出，木灵之身紧接着便恢复过来，阳骨之力也渐渐重新与元魂契合。鬼哥挣扎着坐了起来，立时拿出灵元丹，服下了小半颗。

两重元封中的灵气一耗而空，阳骨也同时脱力，致使元魂险些陷入昏迷，这种感觉几乎与真正死去差不多。若非他这木灵之身恢复极快，恐怕非三年五载不能复元。

关于刚才体内涌现出的这股力量，鬼哥只能隐约回想起大概。似乎在一瞬之间，元魂之体与魂念之体以及­肉­身，全部合并为一个整体，让自己立即拥有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听金风玉露称之为法相，又立时想到了樊无衣。只是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头绪。

一个时辰过去，只觉修为已经恢复了六七成。鬼哥立时站起身来，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硕大的闻香草来。这株闻香草，是九真塔之灵送来的一株灵草。

这株闻香草虽然不过五六千龄，但却有一项奇能，就是识别气味比之兽族还要厉害。这闻香二字其实不是说它的香气，而是指它这种本领。

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娃娃在草上幻显出来，怯怯的问道：“鬼哥好，你是要吃我了么？”

鬼哥摇头道：“还不到时候，不过我听说你善于追踪之术，你闻闻此地，有没有两股血腥气，是一男一女。只要你能帮我追踪他们，我不但不吃你，出去之后还放你自由。”

闻香草大喜道：“鬼哥放心，这是小事一桩，这一男一女血腥极大，走的是那个方向。”

鬼哥先前便知道木族之属，多有异能。却没料到这小小一株闻香草，竟然如此厉害。大喜之下，立时驾起疾风靴，径直追了下去。

有疾风靴在身，鬼哥的遁行之速足可与开元修士媲美。虽然落后了一个多时辰，但有闻香草指引，倒也不怕跟丢。据闻香草所说，血腥味还越来越浓，应该是已经越追越近。

以一个时辰一千五百里之速，鬼哥连续追了大半日，因为长时间处于极限速度，他已经感觉非常疲劳。而这外陵的废墟仿佛无边无际一般，始终走不出去。他停了下来，服下半颗灵元丹，就地打坐休息。

据闻香草所说，金风玉露二人本来是一路东行，却从此处急转向南，而且突然加快了速度，导致血气非常稀薄。金风重伤，玉露的损耗也不小，如此亡命一般的奔行，只能说明又出了什么大变故。

开元修士的实力，与炼气修士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极为可怕，这一点他深有感触。若非有霍空神相助，那神秘的法相之力也救不了他的命。

若开元修士不惜代价的出手，定是惊天动地。而且就算是真的追上了，要面对面的从他们手中夺回叶唯喻，也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还有可能遇到元婴老怪的存在。

鬼哥闭目想了一时，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追赶。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时，一声轰隆巨响，从南面传来。大地颤抖之中，许多房屋的废墟纷纷塌倒，一股狂风迅即涌至，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这劲风是。。灵力碰撞？”狂风之中，鬼哥紧紧掩住口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从这掠过的狂风中，鬼哥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难以形容的灵力。这灵力之强，连开元修士都远远无法相比。而且这狂风，显然是从极远之处吹来。若真是修士的法术所致，那么此人的修为，足以惊天，多半是元婴老怪所为。

鬼哥一拍储物袋，取出一大块浮屠根，立时召唤长眠大师。这和尚小小的灵体打着哈欠刚从大红薯般的本体上出现，立时吓得跳了起来。

“无量那个寿佛！小子你疯了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把老衲吵醒。前方有两个元婴老怪在打架，而且都是元婴中的强者。他们交手，一瞬间千里万里都有可能。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啊！”长眠大师舞着禅杖，向鬼哥连吼带叫，见他丝毫不动，气得直跳脚。

轰鸣与震动再次响起，这一次的狂风中灵力更大，几乎将鬼哥吹得站立不住。长眠大师一个飞扑，直接扎进浮屠根中不见。

灵力如大潮一般，夹杂着飞沙走石，将这片废墟几乎又铲平了一层。鬼哥连忙伏低，心下一凛，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此地到处都是废墟了。

可是前方有元婴修士在交战，自己过去还能活命么？鬼哥沉吟之中，耳际蓦然又响起了那清冷的琴音，紧接着眼前便浮现叶唯喻的容颜来。他不禁要问自己，为什么去，又为什么不去？

绚烂的灵光从远方的天际爆发，将这片废墟照得通亮。鬼哥的心似乎也在这一刹亮了起来，这短短的一小辈子，又穷又饿又冷又苦。他根本就未曾感觉到，活着是一件多好的事。

要是有个能让自己信服理由，他早就死了。活的越是难，就越不甘心死，这才是他活到现在的主因。想到这里鬼哥突然笑了，因为忽然就想通了。

灵气涌入神隐带，鬼哥立时身化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虚影。

前方涌来的灵力越来越猛烈，几乎震得他气血翻腾，眼冒金星。鬼哥咬着牙向前潜行了二百余里，就几乎寸步难行了。远远的天幕之上，一弯明月高挂，其周数团血云围绕，，沉重如山的灵压从天而降，已经将前方完全笼罩。

八十 三宗恩怨

血云不断凝聚，极快的结为一朵血莲，将弯月困于其中。但这弯月还不待其完全成形，便明光大放，将这血莲撕的粉碎。

绚丽的光辉带着更加狂肆的灵力，向四方护散开来。鬼哥被这灵力一震，不由扑倒在地，吐出一口淤血来。

豪光倏敛，两道人影从高空之上分开，同时坠下。落身之处，离鬼哥都不算远，凭他的目力，几乎能看清二人之脸。

这二人皆是女子，一个血衣披发，另一个白衣高髻，都是不可方物的倾城之­色­。鬼哥隐约猜测，这血衣女子恐怕就是金风玉露所说的师父。

“闭月姐姐真是好身手，连小妹这血海莲花都奈何你不得，看来今日你我又分不出胜负呢。”血衣女子面带笑意，但这笑意之中却藏着杀机。

闭月­阴­沉着脸­色­道：“骆红莲，你若识相，立即把我徒儿交出来。否则今日分不出胜负，过几日总是能分出的。”

骆红莲闻言娇笑道：“姐姐真会开玩笑，这天­阴­之体，最多不过是姐姐的一颗灵丹妙药，还说什么师徒之情。小妹知道姐姐为炼这天­阴­之体，耗费了不少心血，也不敢平白索要，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姐姐又何必非要为此与小妹生死相斗呢？”

闭月冷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唯利是图么？喻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是你手下的玩物走狗。我念在祖辈的交情，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不然，我绝不介意灭了你血莲教。”

骆红莲不愠不火道：“姐姐早被逐出了九黎派，还谈什么祖辈交情。况且三宗早已名存实亡，不过剩下我们几个在硬充门面。你当真有把握能杀死小妹么？”

“骆教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血莲教与上玄宗是名存实亡，我九黎派可还在啊。大家都老大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打生打死的挂在嘴上，让孩儿们看着，很有意思么？”一个马脸男子身形一闪，出现在闭月身边，晃着一把纸扇。

“英明？你还敢来见我？当年。。”骆红莲一见这马脸男子，立时从娇娇女变成了母夜叉，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英明连忙大声道：“打住！当年的事当年就结了，眼下不比寻常，不知红莲散人能不能抬一抬手，就把二姐的徒弟交出来吧。否则这内斗之局，与除魔大计没半点好处。”

骆红莲咬牙发齿道：“当年若非是你骗了我处子之身，我的九莲真诀何至被破，我血莲教何至于今日这个下场。而这一切，都是你九黎派的羞花上人­干­的好事。你九黎派欠我血莲教的，你们永远也还不清。”

英明皱着脸还欲争辩道：“这两情相悦的事，怎么能只怪我.。”

“你住口！伪君子。只恨我当年瞎了眼，没有识破你的诡计。如今我只不过要这羞花的孽种，以净我莲魂，你又联同这疯女人来压我。你有种就与她联手杀了我，要我放人，绝不可能！”骆红莲越说越气，全身发抖，指着英明更是大发雷霆。

英明用扇子遮了脸，免得被她指着鼻子—头欲向闭月说道：“二姐，红莲散人如能净魂，九莲真诀大成，咱们同诛狮魔也能多几分把握。一个小辈实在不值得撕破面皮，您看.。”但看见闭月那足以杀人的目光，生生把喉咙里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闭月冷冷道：“骆红莲，我知道你血莲教传人出了名的难杀。但你若以为这一套在我面前还有用，那就大错特错。而且一个天­阴­之体，也并不能净你莲魂。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是交不交人。”

骆红莲不怒反笑道：“我血莲功法，想杀不易，杀人却不难。我不但有天­阴­之体在手，就连阳煞之体也捉到了。假以时日，等我取到修罗剑经，你们欠我的债，我会全部讨回来。”

“阳煞之体？”闭月与英明齐齐大惊，失声叫道。

骆红莲得意道：“不错，而且与天­阴­之体一样，同是到了第二阶。等我将冰魄­阴­骨与流金阳骨铸合为一，就可以走入内陵，进入修罗十绝塔。那时。。”

她话未说完，脸上突然露出惊­色­，闭月英明也同时惊疑不定的抬头望去。数息之后，一声如苍龙吟啸的巨大剑鸣嗡然而至。

随即四把巨剑闪烁着流光，如迅雷一般从天而降，轰然Сhā落在地，形成一个四角菱型。随后，才有一个人影渐渐坠下。

鬼哥曾经得知，十绝塔是十绝大阵的中心，最重要的阵结。但那九虹老者只说过他修为不够，要元婴境界之后，才可进入十绝塔。

结合这三个元婴老怪的对话，立时得出了一个结论。想进入十绝塔，不但要修为足够，更要体骨­阴­阳调合。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都在处心积虑的算计着他的阳煞之体。至于那塔中有没有剑经，鬼哥不清楚。但他却知道，那塔中有一个远比九塔塔灵都强大的存在。正想间，一柄巨剑就落在鬼哥身旁数丈，吓得他心中一震，立时知道，第四个元婴老怪来临了。

“四灭剑阵！照剑生，你要­干­什么？”英明大惊之下，宏声问道。

照剑生没有答他，反而是重重的摔落在地，立时大口吐血。众人这看看清，他雄壮的身躯之上，遍是伤口，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就连左眼都血­肉­模糊，半张脸露出了森森白骨。

“助我结阵！”照剑生为说出这句话，全身的伤口齐齐向外涌血，几乎是在向三人嘶吼。

骆红莲第一个清醒过来，一道血光打出，立时将照剑生罩住。照剑生全身的伤口立时以看的见的速度止住流血，同时流出的鲜血刹时收回体内，血­肉­竟在不断的复元。随即立时闪身后退，站在了一柄巨剑之下。周身血光大做，这柄巨剑立时迅速遍体浸满血­色­。

而英明与闭月也不敢怠慢，依样一闪身，落在了一柄巨剑之下，两柄巨剑立时泛起青光与白光。都是闭口不言，在远处各打出一道指光，落在照剑生身上。照剑生得了三人之助，似乎气息立即平稳下来。

照剑生之名，鬼哥在霍空神口中听到过。而且鬼哥联系所见所闻，也知道这四人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若有人能将照剑生伤成这个样子，肯定更加厉害，其余三人恐怕哪一个都难以单独面对。

所以三人都对联手结阵没有半点疑议，没人说半句废话，更是立时助照剑生疗伤。在这帝陵之内，能将这四个元婴大修士吓成惊弓之鸟的，恐怕也只有那狮魔了。

而照剑生败退之际，直向此地遁来，也应该是感觉到了三人的气息。只是他到了此地，却不知霍空神去了哪里。

照剑生连续吞丹掐诀，似乎连半息也不敢浪费，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三人轮番向他送出充满灵元的灵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表面的伤痕便已经再看不出来。只是衣衫破烂，面如白纸。

“这狮魔是故意在等我恢复气力，三位要全神戒备，不要让它有机可乘。”照剑生吐气如龙，三收三放，这才长身而起。

轰！

一道乌光直降在他身旁，将土石震得四散而飞。照剑生身影一闪，落到了第四柄巨剑之下，对身后的鬼哥没有半点察觉。

“你说的没错，本座就是在等你复元。可惜你伤的太重，未免要拖他们的后腿。否则这个剑阵，倒能让本座好好享受一下。”灰尘渐渐落下，狮魔的身影逐渐清晰。

鬼哥这才看见，这个狮魔的面孔，竟然是一个无比英俊的锦服男子。这男子昂藏负手而立，泰然自若。其容颜之俊美，风采之优雅，就连鬼哥见到，也不禁大为赞叹。

而闭月双眼的泪水都已经流了下来，厉声道：“你不是羞花！”

这男子向她淡淡微笑道：“羞花？那只是个从前的名字罢了，本座如今是九烈。本座认得你，你是九黎派的闭月散人。元婴圆满境界，还不错。”

英明喃喃道：“你真的还活着。”

九烈转头一眯眼，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英明，当年要不是你将我推入狮口，我还真难有这番成就。我本该谢你才是，不过你的元婴我还是要的。在我面前还藏头露尾么？给我现身！”

九烈的声音中，隐约夹杂着狮虎之吼，震得人心中发毛。英明身影一阵乱晃，露出一个身材肖瘦的道人来。只见他头挽道髻，三绺长须，面目清秀，飘然如仙。与先前的马脸暴牙差之万里，丝毫不愧英明二字。

“想不到当年的羞花上人，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不但被狮魔夺舍，连脑子也坏了。你此时不过元婴大成修为，落在了我四人联手的四灭剑阵之中，还敢如此猖狂！”骆红莲眼中­射­出深深的仇恨，咬牙切齿。

九烈仰天大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本座只是不喜欢一个个的追来追去，才一路迫着这傻大个子来找你们而已。至于你骆红莲，不过是当年从本座牙缝里侥幸逃生的血食，何处来的胆量，敢与本座如此说话。”

照剑生喝道：“红莲散人不要轻敌，这狮魔虽然看来只是元婴大成修为，却可以同分六身，几乎与元神修士不分上下。”

九烈微笑道：“废话少说，还不启阵。”

照剑生沉声道：“此阵一启，心神相系，绝无退路。三位若是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说罢扫视一圈，见三人都只是直盯着九烈。双手法诀飞幻，四把巨剑立时豪光大做，长鸣不息，剑气冲天而起。四柄巨剑的剑光，交织出幅铺天盖地的阵图，随即一切气息都被封闭在这阵图之内，再没有半点外漏。

四柄巨剑之上，分别显露出‘斩、绝、诛、灭’四个大字来。九烈也是一声大喝，身上也是轰然一股银光泛起，巨大的六道魔狮法相显现出来。无数的豪光在纷乱之下，将阵中的九烈瞬间淹没。

八一 五月轮斩

剑阵开启的那一刹那，鬼哥再也感觉不到半点冲击，身上的压力骤减。但元魂中却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刺痛，似乎这场厮杀，多看一眼都会让元魂受到重创。

呯！

鬼哥的ρi股被一脚踢中，随即衣襟被一只圆滚滚的手抓住，直接掠过数千丈之远，重重摔在地上。

自始至终，鬼哥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一阵头昏眼花之后，突然被面前的­肉­球吓了一大跳。双手撑着退后一尺有余，这才看见，面前竟是个冬瓜样的矮胖子。这矮胖子头大眼小，双手Сhā进袖中，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几粒黑痣正随着脸上的肥­肉­上下跳动。

“小子，你可真难找啊！”矮冬瓜一副丑恶之极的样子，开口就是一股沉重的酒气。

鬼哥立时一凛，想找他的人太多了，这胖子无论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可是此人显然修为远远高于自己，又同样潜伏在此，不知到底是何居心。

这矮冬瓜一手伸进怀中，摸了又摸，终于摸出屯个白­色­的珠子来。伸手一弹，这珠子直向鬼哥驰来。鬼哥双眼­精­光一闪，玄冥刀飞­射­而出，正从此珠之中穿过，将它斩成碎末。并径直如一道闪电般，­射­向了这矮冬瓜。

咦？矮冬瓜见状连忙二指一竖，电光石火间竟将玄冥刀夹住。

鬼哥猛然感到一股大力轰然将玄冥刀压住，就连魇杀术都无法施展。这还不算什么，他已经与此刀铸成一体的魂念，竟然也突然被弹回。鬼哥倒吸一口冷气，再看这矮冬瓜时，他的脸也沉了下来。

矮冬瓜仔细打量了玄冥刀一时，竟然反手又甩了出来，玄冥刀化为两道乌光，回到鬼哥的双眼。

“这把玄冥刀，本是一对，一实一虚。是九虹上人之物，有年头没出现过了，想不到落在了你的手里，看来你这小子的运气不错啊。沈醉这小子一点也没诳我，你倒是块极品的材料。木灵之身，流金之骨，身上的宝贝五花八门，连老子都眼馋。可是你把我师父的骨珠打碎了，我还怎么收你为徒？”矮冬瓜捏着下巴，一脸为难之­色­。

鬼哥讶道：“是沈三哥让你来找我的？”

矮冬瓜冷哼一声道：“他娘的，要不是那个兔崽子，非拿你来要挟老子，你以为老子愿意东跑西颠？你这小子今天在东，明天在西，滑不溜手。要不是他们曾与你歃血为盟，老子还真未必捉得到你。”

鬼哥笑道：“您老怎么不早说☆近坏人很多，晚辈也是为了自保。得罪了前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矮冬瓜一瞪小眼睛道：“自保？你个小小炼气修士，跑到元婴修士的战场，还说什么自保？鬼知道你吃错了什么药。这样吧，你快快磕头，求我收你为徒，虽然师门的骨珠没有了，但是老子勉为其难，先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好了。只要你拜我为师，他就会拜我为师，老子这一身神通，就有了传人了。”

鬼哥站起身来，眼珠一转，暗想：这胖子虽然打着沈三哥的名号，一时却分不出真假，拜师什么的，恐怕另有猫腻，还是先抻着他的好。

于是嘿嘿一笑道：“前辈不必为难，我看您一表人材法力无边，等我见了沈三哥，一定劝他拜你为师。不过晚辈现在很忙，不如过几天再说。”

矮冬瓜怒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何人，我是九黎派神武上人。他娘的，老子要是在九黎岛上喊一声收徒，起码几百人排着队磕头。你们可倒好，一个个推三阻四，今日你不拜也得拜。”

鬼哥脑袋一晃道：“不行，现在我老婆被人抓走了，我要去救她。不过你要是肯帮忙，这拜师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呀呵！你也敢威胁我？要不是你把老子引到这里，老子也不会撞上他们打架，既然撞上了就不能不管。既然要管就不能远走，我不能走你也就不能走。你敢不听老子话，老子打断你的腿。”神武双手叉腰，气得直吹胡子。

“胖子，冲着三哥的面子，老子没骂你。不过我老婆命在旦夕，你拦着我不放，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我的杀妻仇人。到时候别说是老子，我三哥也不能饶你。还收徒，认爹都没门。”鬼哥这张嘴，那是从多少流氓无赖中脱颖而出的毒舌，此时他也有些急了，立时对神武不客气起来。

就在此时，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机从鬼哥背后袭来。神武面­色­一面，闪身间大袖一挥，已经挡在了鬼哥面前。

鬼哥回头之时，赫然发现原来那四灭剑阵，竟然一阵阵犀利的剑芒疯狂­射­出，不但刺破了天幕，也在这银­色­的地面上留下了无数裂缝。而神武周身便如有一重无形的盾牌，将这散­射­的气劲尽数挡住。

前方四灭剑阵中，一把带着灭字的巨剑喀嚓声中折断，照剑斋全身洒着鲜血，被一股巨力抛了出来。紧接着却见其中一朵血莲蓦然盛放，当空一轮满月也是白光直照而下，在白光之前，一个巨大的掌印猛击而至。

震天的吼叫声中，狮魔的法相似乎又变大了许多，但却只剩下了五个头颅，看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身上银光流转，而其双眼之内，竟然散发着缕缕金光。

虽然被困在血莲之内，又连连被巨掌与月光击中，此狮也只是微微一震，但这血莲之中却生出许多血丝，纷纷缠上银狮法身。

这时众人的身影才显露出来。英明七孔溢血，脸­色­苍白。骆红莲满面殷红，周身血气弥漫。只有闭月仍是板着脸，但一条右臂已经不知去向。中间的狮魔一脸狞笑，眼中闪动着噬血之­色­。

原来这狮魔极为狡诈，他看准了照剑生已受重伤，便不惜代价的攻击他。照剑生虽有阵法倚仗，却是阵主。他一不支，剑阵立时被破，其余三人也同受阵法反噬。狮魔自爆一首，并趁此机会又斩去修为最强的闭月一只手臂。

闭月喝道：“红莲，他刚刚自爆一首，元气已经大伤。你与英明拖住他，待我施展禁法。”

说罢白衣立时剧烈的鼓动，当空的满月立时倏然化为了五个白球。狮魔一声大吼，血莲立时一阵阵摇晃，不少缠绕的血丝被它崩断。英明也是大喝一声，法诀推出，十余道巨锁枷上狮魔法相的全身，立时将它死死压住。

“闭月，你这五月轮斩本就是两伤法术，用一次修为就会降一个境界。现在你已经伤了本元，再用此术，就不怕永生不能恢复么？”九烈虽然被死死压制，但却仍似毫不在乎，出言讥讽。

闭月冷笑道：“只要能杀你为我爹报仇血恨，损失修为算什么？”

九烈笑道：“你爹自恃为一门之主，收我为徒时就没安好心。他教我噬魂大法，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九烈，我只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如今若是他成了九烈，你觉得他还会认你这个女儿么？不会的，你们三宗之人，一个都不能留。”

闭月一声冷哼，天幕上的五颗白球立时先后绽放光芒，变成了五轮月牙。她左手一挥间，五月齐斩而下，正中狮魔法相。

这五月轮斩的威力，极为惊人，所经过的虚空都似被撕开一般，留下一道久久不消的印迹。月轮斩下，狮魔法相的两颗狮头应声而落。而另三颗狮头却是乱摇乱摆之间，只被斩出一道巨大的伤口，涌出大片银光。

九烈眼中闪过深深的杀机，两颗狮头刚刚从颈上脱落，便轰然爆开。银光如同大潮一般，将一切束缚尽数冲碎。

神武惊呼一声不好，矮胖的身躯中无数道银光向外透出。鬼哥只见他身上银光一闪间，已经变成了一个九尺余高的大汉，遍体银甲，披风从肩头直垂下来，手中提着一口银­色­阔刃长刀。

神武抵住银光的冲击，回身一指点在鬼哥的额头，鬼哥头上立刻多了一个银­色­的法印。鬼哥看见神武如同天神一般的样貌，被他的威压慑的喘不过气来。

“他娘的，你给我老实点，不要乱跑。等老子宰了这畜生就去找你。”神武沉宏的声音，如阵阵天雷，震得鬼哥耳鼓发麻。

神武指上一推，鬼哥只觉耳旁一股巨力推着身体，瞬间耳旁狂风呼啸，竟然被这一指直接送上高空。远远只见神武化出一把巨大的刀芒，直向那狮魔的法相斩去。

耳旁风啸稍减，鬼哥的身躯恢复了自由。他已经不知道被这一指送出了多远，但从远处传来的震动判断，应该已经在千里开外。

他不由得心中暗叹，元婴修士的法术，实在难以想象。像这等一指将人送出千里，恐怕还只是小术。

鬼哥此时恐怕离地足有五六百丈，若是就这么落下去，流金阳骨也不见得承受得住。鬼哥灵机一动，放出八鬼缠，灵气催动之下，八条黑索带着紫光向下方罩去。八鬼缠伸缩之­性­极强，鬼哥还远不能了解它的极限。

但他先前在炼气二重修为之时，八鬼缠轻易就可以伸缩百丈。如今他修为再进一重，九门齐开之下，八鬼缠几乎闪电般就落在地上，根本没废什么力气。轻松卸去力道，鬼哥安然的飘落在地。

八二 冤头债主

不过他刚刚落地，就发现数道银光，如羽毛一般，从远处飘飞出来。鬼哥收起八鬼缠，隐遁身影，立时向那银光处潜去。当他潜上一处高地，赫然发现前方竟又有六七人正在厮杀。

他们打斗的声势，照比那几个元婴修士，可就差得远了，但惨烈却血腥却犹有过之。几乎是人人带伤，个个拼命。

鬼哥还是离着老远，就认出了穿得一身血红的金风玉露。运起玄冥之眼，登时发现这二人正与一个背生银翼的猿身怪人联手拒敌。

而他们对手却有四个，其中三个黄衣蒙面手持利刀，而另一个也是怪胎，不但半身长满银鳞，身后居然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金风玉露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全盛之力，但夫妻联手对付三个黄衣蒙面人，却没占到什么上风。这银翼怪人与另一个怪胎，也是杀得难分难解。看这个情形，这­干­人竟全部是开元修士。

鬼哥不由得眉头大皱，喜忧参半。喜的是重新追上了金风玉露。忧的是这­干­人随便哪一个，也不是他能敌挡。可是金风玉露为什么又来到这里，难道是那个红莲散人派他们来的？

银翼怪人一个不慎，被长尾怪人的长尾重重抽中，一连跌出十余丈，打得银羽飞扬，但银翼怪人的利爪也将长尾怪人抓下了一把银鳞。

“血衣双仙，谭老儿虽然与骆教主有些交情，但他如今已经死到临头，还有什么价值。二位何必要为他殉葬？”长尾怪人一击得手，立时转向金风玉露说道。

但是他一开口，鬼哥心中立时一震，马上认出他的声音，竟然是正欲寻而不得楚未央。而那个银翼怪人，正是鹰王谭笑语。

金风怒喝道：“姓楚的，你甘心给狮魔做走狗，还废什么话。如今三派元婴高手齐聚帝陵，那狮魔的死期已在眼前。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楚未央笑道：“金兄何出此言，我等修士，还不是为了修行才各找靠山。以二位当年的名头，不是也拜入了血莲教么。而且这个谭老儿，当年也曾狮魔那里得过好处。楚某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又有什么不妥？”

“二位不必听此贼胡言，他已经为那狮魔炼出了阳鬼，若不将这炼主击杀，阳煞之体早晚会为他所得。”鹰王满面­阴­沉，面容已如一头野兽无异，但身上的伤口竟已飞速复元。

“笑话。你不是也早在楚某之前，就已炼出了天­阴­之体么？除了你的女儿，后来的闻玉阁主不也是你这老贼的手笔么？只不过你是万年的衰运，生生被闭月散人抢走了。”楚未央狞笑之中，还隐约可见的半张人脸也渐渐被银鳞覆盖。

鹰王闻言，气得双眼血红，现出森森獠牙，大吼中又扑了上去。楚未央大笑之下，另半具身体也迅速银化，竟然也完全变成了一只银鳞狼形的怪兽。

这二者间的厮杀，已经完全不像修士的斗法，而是两只野兽，相互要将对方撕碎。而三个黄衣蒙面人，也加紧了攻击，如化做三道黄影一般，将金风玉露团团围困。

鬼哥心下冷笑，暗自叫好。这两方都不是好饼，死去一个少一个☆好打到两败俱伤，让他能亲自手刃楚未央。

“报告鬼哥，我闻到三个熟悉的气味，是先前和你一起进塔的人，就在你背后的方向。”正当他幸灾乐祸之时，储物袋中的闻香草传来一道魂念。

鬼哥­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你能断定？”

闻香草答道：“从风向和气味来看，只有七八里远，一定错不了。”

鬼哥再看看这双方，恐怕短时之中也打不出个结果，立时掉头向闻香草所说方向驰去。未走五六里，果然前方传来一阵阵打斗声。再近一些，赫然发现是孤武上人在与青儿交手。

孤武上人已经换了一身血衣，倒和血衣双煞一个打扮。而青儿则成了一身浅紫罗衣，手中居然舞着一柄青光闪烁的长枪。孤武上人已经大占上风，但显然对青儿这柄枪颇为忌惮，也不敢太过近逼，只是靠着拳劲沉重，在消耗着她的力量。而叶唯喻此时平躺在旁边一块银石之上，竟然一动不动。

鬼哥心中震怒，立时知道孤武上人竟然是血莲教的人。而叶唯喻会遭擒，与他绝脱不了­干­系。而青儿则显然是趁两个开元高手不在，想办法要将叶唯喻救走。想到此处，心中已经涌上杀机。

“孤武，你这小人。居然为了投靠血莲教谋害叶姐姐。”青儿的气力渐渐减弱，已知胜不过孤武上人，不由得又急又气。

孤武上人冷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早就是红莲散人门下，只不过没有告诉各位而已。倒是青姑娘深藏不露，居然能自己解开敝师的禁血之术，真是教人意外之极。不过我奉命看守二位，就绝不能让二位离开。青姑娘不如束手就擒，免得受苦。”

鬼哥自成玄冥眼之后，再次看见青儿，立时发现她的元魂之像，居然是一朵七­色­奇花。而这具身躯，也并非­肉­身，而是变化而成。

怪不得她先前对翠仙藤如此热心，而又能出其不意的解去禁血之术，或许这禁血之术对她根本无用。但连红莲散人元婴修为都看不出，这倒是有些奇了。

青儿元魂之中的七­色­之花，只有紫青两瓣有生机流动，而青瓣颇为黯淡，生机与灵气一同不断注入长枪，而紫瓣想来就是先前那巨蛛了。

不过看来她不能同时将这两种力量同时施展，应该是与元魂有关。鬼哥暗自看了个通透，悄然缓缓向二人潜近。

鬼哥考虑到，不远之处就有七个开元修士存在，而且都对他得之而后甘。如果不能迅速­干­掉孤武上人，反而弄出很大动静，必然是引火烧身。所以他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一举将其击毙。

青儿枪法逐渐散乱，枪上灵光也迅速暗了下去。孤武上人步步紧逼，依靠身法远快于青儿，终于一把捉住枪首，同时双手血光大做。青儿立时面现痛苦之­色­，但连夺两次，都没能将长枪夺回。

“果然是魂化之器，怪不得这枪上气息如此怪异，若我没猜错，此枪之毒，恐怕还要比那紫蛛更厉害吧！”孤武上人得意洋洋，催动手上血光，不断向枪上涌去。

但就在此时，鬼哥出手了。一道乌光如闪电般飞出，玄冥刀立时Сhā入孤武上人后心。孤武上人一声闷哼，立知中了暗算，不敢回头，直接错开青儿，向前飞奔。但鬼哥岂能容他逃脱，魇杀术展开同时，八鬼缠如蛇一般缠住他双脚。

孤武上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只觉一股巨力从脚下涌到。立时张口吐出一道血光，人便栽倒在地。

红光瞬间闪出百多丈开外，竟又化出一具孤武上人身躯来。鬼哥对血莲教这种手段，早有领教。知他已是逃生的最后一招，又焉能让他得逞。

八鬼缠的黑索乱舞之下，如一张大网般向孤武上人罩去。孤武上人发疯一般的飞奔，却比黑索慢的太多。鬼哥刚想用八鬼缠直接将其击毙，但一道青芒飞闪，竟比八鬼缠还快，正正将孤武上人穿过。

孤武上人颓然倒地，一身血光竟然瞬间不断变成青­色­，过不多时，整具血光之身化成一道青光，直接被青儿收回口中。孤武上人甚至连灵符都没有机会用，炼气五重修为没有半点发挥余地，便就此了帐。

鬼哥目瞪口呆之中，青儿对他一撅小嘴，竟然毫不理会，径向叶唯喻奔去。鬼哥来到孤武上人身前，用鼻子闻了闻，然后仔细搜他尸身，果然搜出一个储物袋来。

其中竟装着数十瓶丹药，显然叶唯喻与青儿被擒之后，这丹药尽数被他拿到，想必连红莲散人都不知道。

鬼哥淡淡一笑，来到叶唯喻面前。只见她昏迷不醒，确是全身血脉都被一股奇异之力禁锢。但想必这等法术，轻易无法解开，所以他也没有擅自出手。只是看着青儿化出几枚青针，刺在她几处要­茓­上。

鬼哥等了一时，不见实效，立时有些不耐，伸手将孤武上人的储物袋直接递给了青儿。

说道：“孤武上人这老小子夺你们的丹药，连本带利都在这。你带叶姑娘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救治，我还有点事，这就要走，你多加小心。”

青儿一把抓过储物袋，喝道：“要滚就快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鬼哥被骂了一个瞠目结舌，不由暗自猜测，难道叶唯喻连这种事也告诉这小丫头了？理应不会啊。

“哼，若是叶姐姐为了不让人搜魂，泄漏了你的消息，不惜自损元魂施展封魂之术，谁能封得住她？那孤武上人一介莽夫，岂是我的对手。还用你来多事，还摆出副救命恩人的臭脸，自以为了不起。我呸！”青儿伶牙利齿，说话脆若连珠，说得鬼哥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确是才反应过来，青儿刚才是故意示弱，而且已经预备好了杀手。就算他不出手，青儿也大有可能成功。但叶唯喻自封元魂，却是始料不及。

想到美人恩重，几番舍命维护，他实是心生愧咎。只是楚未央实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好不容易寻到了他的踪迹，又有大好的机会除去，也绝不能就此放过。

当下鬼哥只能暗叹道：“青儿姑娘骂的不错，是我糊涂。不过眼下我确实有要事在身，若叶姑娘醒来，请代为致谢，就说我日后定然报答。”说罢狠了狠心，咬牙转身便疾奔而走。

青儿望着他的背影，轻叹道：“傻姐姐，你的心思，他根本就不懂呢。”

说罢却突然间看见，原本已该毙命的孤武上人，竟然又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全身散发了阵阵黑雾。

八三 残局

鬼哥回到方才之地，却发现楚未央等人已经不知去向。连忙询问闻香草，又一路追了下去≤算在三四百里之处，又追上了楚未央等人。

但此时的局面，竟然大出他预料，而且还是最坏的那种。金风重伤倒地，此时已经全仗玉露维护，而围攻的三个黄衣人虽然攻势已然大减，但她一人还是左支右绌。而鹰王与楚未央激战，也落在了明显的下风。

鹰王的两只巨大银翼，如同两把银­色­的大刀，开合劈斩，而猿兽身也是极为灵活，更在楚未央所化的狼头蜥之上。但偏偏对狼头蜥伤害极为有限，就算是伤到对方，狼头蜥也会极快的复元。

鹰王被长尾再次击中，但却瞬间死死抓住长尾。大吼一声，立时将楚未央整个拉了过来，高高甩起，重重抡下。

但楚未央却也趁势在他锁骨之处狠狠划下一爪。鹰王身上的大小伤口已经难以计数，这一次更是几乎被抓断了咽喉，碧血长流。

但楚未央却是甩脱他的掌握立时翻身站起，身上几处塌陷之处喀喇作响，竟是断骨纷纷重归原处。鹰王反而气血衰败，几乎已经站立不住，四肢齐齐伏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老夫的飞猿丹是大成元丹，你的只不过是初成的蜥狼丹，我怎么可能会败在你的手里。”鹰王眼见楚未央如此迅速的复元，而自己在力战之下，兽身恢复之速已经大为减弱，信心几乎全无，只剩下了疯狂。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你服的不但是大成飞猿丹，就连化魂丹也是当年九烈­精­心配制。而我呢，服的只是区区镇魂丹，这会应该被兽魂反噬才对，你猜这是为什么呢？”楚未央凶悍的狼头之上，竟然现出笑意，更露出满口的狼牙，极为诡异狰狞。

鹰王怒吼道：“是黄华上人的黄天摄魂诀，你竟然是他的传人！”

楚未央却大笑道：“总算让你猜中了一次，我不但拜他为师，习了黄天摄魂术，然后还在他渡劫之际，做了点手脚把他杀了。这三个黄风卫，比你的影护卫如何？”

三个黄衣人将玉露斩得衣不弊体，满身鲜血，已然几乎看不出面目，只是还凭着一股不甘之意吊着最后一口气，状如疯魔。但谁都看得出，她命不久矣。

鹰王嘶哑道：“那件东西，你也得到了？”

楚未央淡淡道：“死到临头，倒是变聪明了。当年你只学了点皮毛，就去世间耀武扬威，终于落得这个下场。并非输在心机不足，而是败在没有远见。若非如此，楚某岂能有这个机会。有你的前车之鉴，这种错我自然不能再犯。”

鹰王眼中露出一丝癫狂的笑意，连说了几个好。突然闪身向楚未央扑去，奔到他面前三丈之时，蓦然身体爆开，化为一片银光，楚未央等人立时尽数被银光淹没。

鹰王不惜身爆兽身，也要与楚未央同归于尽。鬼哥在旁看得咬牙切齿，生怕楚未央就这么死了。可突然之间，一蓬金光蓦然闪动，楚未央的身影立时又显现出来。只见他高举着一盏金灯，这金灯之上，赫然有九个狮头同放金光，将这自爆的银光尽数抵挡在周身五丈之外。

九烈灯！鬼哥一见此灯，差点忍耐不住，叫出声来。

银光消散，楚未央竟然丝毫未损，反而还化为人形，只是眼中的银光还是灿然生辉。他收起金灯，来到金风玉露与三个黄衣人面前，一一在天灵之上补上一掌，又将他们的储物袋全部收起，这才冷笑着转身驰走。

鬼哥见他奔走的方向，竟然是直冲叶唯喻与青儿而去，不由得心下大急。立时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出手。但来到先前之处，见叶唯喻与青儿早已不见，这才心下稍安。但他突然间发现，前方一个黑影，正从地上爬起来，赫然是本应已死的孤武上人。

楚未央停在孤武上人身旁，皱眉道：“怎么伤成这样，还露出了魔魂？”

“有些大意了，竟然被那个阳鬼偷袭，中了魇杀术。”孤武上人怪笑之中，说话声已不似常人，面目更是扭曲的骇人。

楚未央双眼­精­光一闪道：“他竟然也来到了此地，这么说叶丫头已经被他劫走了。”

孤武上人点头道：“真是­阴­沟里翻船。算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夺舍九烈，只要此事一成，魔主必能脱困。以你的功劳，魔主的赏赐肯定不小，恐怕以后我还得仰仗你。”

楚未央道：“好说。不过你抑制不住魔气，很快就会招来大批银兽围攻。那几个元婴老怪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速速赶路。”

孤武上人一点头，立时与楚未央并肩奔了出去。鬼哥只觉一阵阵遍体发寒，想到刚才竟然如此轻易被他骗过，又置叶唯喻于险境，幸好她们没有再遭毒手。

鬼哥心中，对楚未央由衷又怒又惧。楚未央先拜黄华为师，后又杀之夺宝。再做狮魔爪牙，又勾结其他魔族图谋夺舍，并将各派元婴高手都算了进来。

鹰王这等人，在他面前好比一个不会走路的婴孩。楚未央明明早能杀他，却要逼他自爆，其余几人恐怕死都死的糊涂。加上先前的鹤云等人，楚未央这一网几乎将其全部打尽了。

眼下一众元婴修士早已两败俱伤，楚未央又有九烈灯在手，出其不意之下，恐怕当真会让他得手。鬼哥疾驰追赶之间，将楚未央的谋划从头至尾想了一遍，不由对此人生出几分敬畏。这等心计，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前方又隐隐传来一阵震动，却已不像最开始那般激烈，几乎是要相隔几十息，才会发出一次震动。不知楚未央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如此­精­准的找到了众元婴老怪的战场。

再靠近一些，远远只见方圆数百里的银­色­大地之上，到处是深坑大壑。这片地面如同被翻了个遍，银­色­的乱石堆积丛立。

终于前方一个巨大的圆坑之中，现出几个身影来。鬼哥仔细一看，最近处一个站立的背影，正是英明，不过此时他的头颅已不知去向。而骆红莲更惨，身躯已经分成了上下两截，各在英明左右十余丈之处。

再向前里许，照剑生按剑而坐，但却是一动不动，似乎也已战死。直到这圆坑的尽头，才隐约看得见仍在厮杀的身影。

神武的一身银甲，已经被撕碎了半身，但却仍是神威凛凛，一柄银­色­长刀如长风破浪，杀得狮魔狼狈不堪。

楚未央与孤武上人远远在一堆乱石中潜下，鬼哥也驻足在他们数十丈外，不敢靠近。

狮魔此时上身赤­祼­，披头散发，心口之处被一柄宝剑直贯到柄。而腹部也被掏了一个透明的大洞。赤­祼­的身躯之上，一道道血筋如同蚕虫般游走，双眼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看来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很难想象，居然就这副模样，还有余力能与神武厮杀，一口怪刀舞得不透。

鬼哥眼见其周身不断散发着黑雾，与孤武上人的情形如出一辄。但神武的这柄银刀，不但锋利无比，似乎那刀上银光对这魔气也极为克制。刀光所到之处，将魔气一扫而尽。

神武大喝一声，刀光骤闪，如一道银­色­雷电立劈而下。狮魔横刀一挡，却经不住这股巨力，立时被劈得双膝跪倒，银刀直嵌入他肩头。

就在此时，一身白衣遍染血红的闭月正从他背后出现，大袖一挥，立时一道银­色­光弧­射­出，竟直接将狮魔的首级斩断。神武无力闪避，连忙提刀相抵，但却也被这银­色­光弧打飞了十余丈。闭月施展完这一击，也是颓然伏倒，再也站不起来。

但诡异的是，这狮魔的头颅刚一掉落，便立时化为一道金光，收归体内。同时颈上又生出一个头颅，而且全身的伤口，瞬间复元，如同从未受过伤一般。就连腹中的利剑，也飞出跌落。

狮魔站起身来，眼中金光大作，沉声道：“好一个神武，竟然能将本座逼到如此境地，死后也足可自豪。”

神武一笑道：“你也只剩下最后一颗头颅，还胡吹什么大气。”说罢长刀直指狮魔，身上气势陡然而增，从元婴大成，直接攀升到圆满境界，而且还不停不息，竟然如同打破桎梏一般，猛然再升一个层次。

狮魔双眼金光怒放，喝道：“好，原来你已经达到了元神境界，确有与本座一战的资格。不过看来你还未曾渡劫，强行提升，大概也只有一击之力。”

神武冷哼道：“一刀之力，足以决出胜负，今日你我只有一个能活。”

狮魔不再多言，全身黑雾腾腾而起，手中的狮吼刀，刹时遍体皆乌。而神武却是全身的银光，在不断转化为金­色­。银刀锋芒之处，尽数闪烁着金光。两雄齐声大喝，惊天威压之下，两道身影轰然撞在了一起。

八四 黄雀

两把刀针锋相对，刀尖瞬间接触。这两股巨大力量的交击，更是达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虽然是两把宝刀，此刻也一同纷纷碎裂。

但神武刀上的金­色­刀芒，却是深深穿透黑雾，直接刺中了狮魔额头。狮魔中了此击，不由得仰天大吼，黑雾轰然迸发，一股神力将神武也直震飞开去。

鬼哥在这般剧烈的震动之下，心中剧痛，元魂都几欲爆开。幸得护魂的八卦图与莲光珠神光大绽，才生生将他在这元神级的灵力震动中保了下来。

但就在此时，鬼哥却突然看见，前方的楚未央转头对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立觉全身骨骼被一股奇异之力封锁，被禁锢的动弹不得。

眼见楚未央与孤武上人以极快的速度驰出，直向狮魔扑去。不但鬼哥立知不妙，就连还未落地的神武也大吃了一惊。因为楚未央先是打出一道金光，正击中神武。奔到狮魔身前之时，又立时打出四五道灵符，全数击中还想挣扎爬起的闭月。

孤武上人一声大吼，一道乌光如同上古恶魔般从口中飞出，直向狂乱的狮魔飞去，而其身躯却迅速­干­瘪，栽倒在地。当空一道剑芒刺下，径向那道魔光，却是霍空神突然现身。

但楚未央却是一声冷笑，九烈灯金光大绽，直接将霍空神震得吐血飞跌，眼睁睁看着那道魔光投入狮魔的头部。

这狮魔仰头发出一声惊天之吼，左眼的金­色­立时消却，化为一片漆黑。而整个身躯却是扑倒在地，全身骨骼噼啪做响，迅速变大，不多时便化为了一只六首银狮。但这银狮此时却有三个头颅都是一片乌黑，不多时第四个也变成了乌黑之­色­。

此刻神武、闭月、霍空神与鬼哥，几乎全部失去了战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未央为所欲为。楚未央并未急于杀人，而是径直向鬼哥走了过来，及远之处右手一伸，鬼哥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向他飘去。

楚未央一把捏住鬼哥的喉咙，淡淡笑道：“好儿子，你以为我炼你出来，就是留你在我背后捅刀子的么？”

说着手上一松，将他扔在地上。腰间储物袋一拍，叶唯喻与青儿立时也跌落在地，人事不省。

楚未央随后又拿出一颗头骨，淡淡笑道：“你知道这是何物，这不但是你娘的头骨，而且还是控制你这阳鬼的魂器。无论你修为高到何种地步，只要此器在手，你的任何气息都瞒不过我，你也会永远躺在我的脚下。”

鬼哥眼望着头骨，几欲疯癫，只想放声大叫，但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来。

楚未央又指着叶唯喻说道：“叶丫头的身世，想必你也听到了。与你不一样的是，你是生胎炼死魂，她是死胎炼生魂。你的运气比她好些，因为痛苦全是由你娘来承受，而她自成胎形，便要一直承受炼制之苦。你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难怪会一见钟情，成了同命鸳鸯。”

鬼哥看着叶唯喻美仑美奂的面孔，不由得一阵不寒而粟，心中的愤恨不由得到了极致。

楚未央笑道：“阳骨­阴­髓与­阴­骨阳髓，本来都不在我谋划之中，这是上天在成全于我。有了你们，我入主内陵的时间，至少要提早一百年。”

已经五首尽黑的狮魔­阴­森道：“入主内陵？楚未央，你居然用心如此­阴­险，就不怕魔主的惩罚么？”

楚未央一回身，甩手便将九烈灯掷出。此灯瞬间来到狮魔头顶，降下无数道金光。其中那魔头一阵惨叫，立时说不出话来。但这魔狮之身上的黑气，却在金光下不断消逝。

楚未央轻叹道：“不是楚某太­阴­险，而是这世上傻瓜太多了。魔主出脱，对我没有半点好处，还是让他老人家安安稳稳的休息吧，楚某只想得到那十绝塔中的真正传承。而你影魔，与你刚吞噬的这个魔头一样，都只是我的棋子而已。事到如今，也就该弃了。”

霍空神挣扎着站起，但楚未央没有给他半点机会，衣袖一甩，原来从狮魔身上掉落的那柄利剑飞闪而出，直直穿过霍空神腹部，将他钉在地上。

楚未央冷笑道：“楚未生平最恨你们这群以正人君子自居的货­色­，不知人间疾苦，就敢妄谈正义。这柄昭玄剑是你师父的，用来杀你最合适不过。”

鬼哥目瞠欲裂，双眼几乎冒出火来，心中的暴怒一刹那间化为了无尽怨恨。一声大吼，竟然全身生出一股力量，缓缓的爬了起来。

楚未央哈哈大笑道：“好的很，就是要这样的怒火和怨气，像你娘一样，才能发挥你原有的力量。我的好儿子，你是独一无二的阳鬼，快快现出你本来的面目吧。你永生永世，都将是一只厉鬼，快将你的厉鬼之魂出窍！”

神武看见鬼哥双眼之中，立时也冒出一股煞气，而且面目狰狞可怖。立时大喝道：“小子，稳住心神，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但话音刚落，楚未央的一方大印当头砸下，登时将他打得鲜血四溅，卧倒在地。

楚未央怒喝道：“等我唤醒阳鬼，换了九烈之身，你这假神元婴，正是大好补品。现在给我乖乖待死，别来碍事！”

鬼哥大吼一声，几乎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是想着要将楚未央碎尸万段。而楚未央却是又喜又急，喜的是眼见狮魔六首的黑气几乎全数褪尽，夺舍的最佳时刻即将到来。急的却是鬼哥的厉鬼之魂迟迟没有出窍。他立时将那头骨魂器祭到鬼哥头顶，使之发出一阵阵乌光，照在鬼哥身上。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一道血光横空打出，直接击在那头骨之上，将其打了个粉碎。而随即一个身影，如迅雷般将一张灵符贴在了鬼哥天灵之上。这两下电光石火，快得不可思议，待楚未央反应过来，才看清此人正是王吉。

不！楚未央一连隔空打出七八道银­色­掌影，但王吉刚才的两下动作，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然无法躲避。只是扑在鬼哥面前，任由掌影打在他身上，连同鬼哥一齐被打得横飞出去。

楚未央怒不可遏，但身后九烈却瞬间金光大放，显然已将这六首狮中残魂尽数扫灭。楚未央向后闪身之间，一把抓住九烈灯，连人带灯化为一道极为耀眼的金光，投入到狮身之内不见。但随即，整个狮身却缓缓显出金­色­来。

鬼哥恍惚之中，只觉一阵清凉传遍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散出，这才恢复清明。只见怀中一个白发老者已经七窍流血，奄奄一息，正是王记老掌柜王吉。

“老掌柜！”鬼哥瞬间想起了刚才之事，立时紧紧将王吉抱住。

“好孩子，别信他的话，你不是什么厉鬼。你体内的怨气戾气，我早就为你化解了。当年我救不了你娘，但我救得了你。”王吉说话之间，连连咳血。

鬼哥连忙掏出还魂丹道：“老掌柜，别说了，快服下此丹。”

不料王吉摆手道：“不成了，我早便是个死人了，只是强用禁法吊命而已。趁他夺舍未完，你快逃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你修为高了，再来杀他不迟。”

只听楚未央大喝道：“王吉，你就是那贱人当年的护卫之一，对也不对。我一时手软放你逃命，你居然坏我大事。”

王吉惨笑道：“姓楚的，我不止是谭小姐的护卫，还是黄华先师的门徒。你敢暗算我师父，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楚未央大笑道：“不管你是谁，你连鬼也做不成，这阳鬼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孩子，我这辈子什么也没剩下。这一本是王记包子的秘谱，你若喜欢就自己留下，不喜欢就授予他人，总之不要让它失传。”王吉不再理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微笑着递给鬼哥。

鬼哥还不待接过，王吉最后一口气便断了。鬼哥拾起秘谱，郑而重之的收进储物戒，将他轻轻放倒，回首却目光冰冷的直向楚未央的六首狮身走去。

楚未央道：“好，有胆­色­。你大可以趁我夺舍未完，试试能不能杀得死我。”

话音未落，一柄玄冥刀如一道乌光便到了面前。但六首狮身金光大放，立时将此刀弹飞。八道如闪电般的黑索也是瞬间打到，但这狮身外的金光极是厉害，根本不是他能攻破。

楚未央大笑道：“我的儿，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鬼哥露出一个森寒的笑意，随即整个天­色­都瞬息间黯淡下来。楚未央眼见就算是狮身金光大作，此外却化为一片漆黑，并且他的力量始终被压迫于周身丈许，根本就散不开。心下也立时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立时加紧与九烈之身的融合。

这是自鬼哥得到修罗玉之后，修罗十刹大阵第一次被施展出来。但虽然只是第一刹，凭鬼哥的灵气，虽然已经吞下了一颗蕴灵丹，还是力有不逮。只能化出这黑暗的阵界，却迟迟没能释放出那无数骷髅阵灵。

灵力如果激流一般，从鬼哥的元封喷出，不断的聚向修罗玉。整块修罗玉中光芒化为一道道波纹，如一朵白绿相间的花朵。但鬼哥却觉头晕目眩，轰然间天旋地转，失去了控制。

当他再醒来之时，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的世界终于不再旋转，而是现出许多奇异的纹理来。

鬼哥定眼一看，竟然是一所建筑的顶棚，他迅速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所宏大的殿宇之中。

八五 修罗

这大殿足有数百丈之高，极其宏伟，九根巨大的柱石撑向殿顶。壁上石上，刻画着的无数符文与壁画，无不透着一股万古沧桑的气息。

这大殿内寒气之盛，比之外陵强上百倍，即使他的流金阳骨不断的发热，仍不能抵住丝丝寒意透入心神。

鬼哥看了一圈，眼光立时落在殿中除他外唯一一人的身上。此人一身黑衣，却满头白发如雪。虽然长相不俗，但愁眉苦脸。也如他一般，远远坐在一个角落之中。

鬼哥用手一摸，心下咯噔一声，原来胸口的修罗玉竟然不翼而飞。他心中立时一阵颤抖，几疑自己已经身死，到了­阴­曹地府。

但他天生的韧劲十足，转念就感觉到，其它修为法宝都毫无异样，丢失的只有修罗玉。但心念一动，又隐隐觉得修罗玉发出微弱的呼应，似乎与他相距极为遥远。

鬼哥快步来到这黑衣白发之人面前，问道：“兄弟，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发人抬头看了看他道：“十绝塔。”

“什么？”鬼哥一惊之下，继续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到此多久了？”

白发人答道：“不久，我只是刚刚把你摄过来而已。”

鬼哥闻方大惊，他本身在外陵，此地若真是十绝塔，此人远隔数万里，便将他摄了来。那么此人的修为，远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都更可怕。

白发人叹了一口气道：“不用怕，坐下说话吧。”

鬼哥确定这白发人身上，没有半点灵气，但却又隐约感觉此人绝不简单。虽然依言坐下，但还是惊疑不定。

白发人继续道：“我先前只是听说，此东辛洲之地，不但出了一名大道血脉，更是我修罗一族，我就盼着见你一见。不过九虹却说你修为不足，暂时还不能来，所以就耽搁下了。”

鬼哥这才有所释然，问道：“那前辈为何又改主意了？”

白发人道：“虽然修罗国已灭，但按我修罗族之规，你是不能叫我前辈的。我的名字已经忘了，你就叫我白修罗好了。”

鬼哥立时道：“这个晚辈实难从命，绝不敢当。”按九虹的说法，这个白修罗怕有几万岁，他哪敢与这等老怪物称兄道弟。

白修罗继续道：“我之所以将你摄来，一是因为你觉醒了修罗法相，二是因为你又恰好开启了修罗玉。这修罗玉本是我修罗族王族至宝，若没有此宝为桥，我也不可能离数万里之遥将你传来此处。”

鬼哥立时想起与金风玉露激战的场景，讶然道：“王族至宝？修罗法相？”

白修罗点头道：“不错，修罗玉一直为修罗王族执掌，是族中圣物，也是代代修罗王权传承的凭证。

此玉本应该在最后的王族碧烟公主身上，但此刻却落入你手，看来公主她已经不在了。我感觉的到，就连此玉也本已破碎，是你用血脉之力复元的。”

鬼哥连忙答道：“是我复元不假，可是这修罗王族之宝，我先前却不知道，只是偶尔得来的。”

白修罗听鬼哥详细说了一回得宝经过，不由叹道：“这是天意，修罗族灭，宝玉破裂。修罗复生，宝玉重圆。此玉不但是一个阵图，更是历代王族寂灭后亡灵的归宿，因而没有修罗王族之力，是不可能开启此玉的。”

鬼哥结结巴巴问道：“我真的是修罗族，还是王族的继承人？”

白修罗摇头道：“修罗一族，生来受天地之诅，能成修罗者未必没有，但大多夭折。能觉醒修罗法相者，才会被修罗族承认为族人。

修罗族法相终生不变，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法则，所以你的确是修罗族人。但修罗族等阶森严，修罗只是最低一等。其上还有毗修罗、刹修罗，最高贵的阿修罗才是王族。我就只是一个毗修罗而已。”

鬼哥继续问道：“我的法相是阿修罗？”

白修罗摇头继续道：“绝对不是。你的法相之力，我感应的到。只是第一次觉醒，就能与比你强大百倍的敌手对战，这在王族阿修罗之中，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的身份，恐怕比王族更高一等，是只有上古传说中曾出现过的修陀罗法相。”

鬼哥听到这里，已经彻底被震惊了。完全想象不到，自己那次神秘的爆发，竟然牵涉到如此的千古隐秘。

白修罗叹道：“若是修罗国还在昌盛之时，会由修罗王亲自将你迎接到国中圣殿，作为修罗国的图腾圣子，接受万民祈拜。而我只有远远跪在你面前的资格，所以你不能叫我前辈。”

鬼哥心头剧震，连忙道：“不敢当！”

“如今修罗国已灭，我的心也死了，只想守护此塔，直到坐化。摄你过来，也只是想看一看你，和你说说话。我不拜你，你也不必拜我。”白修罗说着站起身来，一股惊天之威随之而起，不过面上仍是无­精­打采。

鬼哥身上的法相如不受控制一般，也是蓦然现出，立时抵住了白修罗的威压。但全身的一切力量，都在飞快的流逝，不由得大惊失­色­，心中更是狂跳不止。

“与记载中一样，确实是修陀罗法相。不过你不懂运用之法，就让我来教你吧。”白修罗看着这金­色­的骷髅，似乎隐约有一点激动。

白修罗身外虚影一闪，也是一个差不多的骷髅法相现出，只不过眼中的火焰是为红­色­，骨身也只是普通骨­色­。他的法相之身，没有鬼哥这么大的夸张，只比他高大少许，但看起来如同实质，并非如鬼哥的法相是一片虚影。

“修罗族法相与世间其余功法不同，是念身魂三力并用。威力远比一般法相强大得多，而你的修陀罗法相，又是威力最大的一种，所以力量消耗也不比寻常。

如果使用不善，很可能会陷入极大的危险，所以我必须尽早将这部功法教给你。”白修罗说着，法相骷髅的眼中发出一圈红焰，直向鬼哥飘了过去。

鬼哥的法相不由自主的张开大口，瞬间将这圈红焰吸入口中，脑海里立时多了一部名为修罗圣心诀并极为繁杂的功法，内容就是专­精­法相的修练。

原来这法相，仅仅是起步，法相之上更有法身，金身，圣身三个大层次，每个大层次又分为九重小境界。而其实修罗国上无数年的历史中，最高的也不过金身第一重境界。

而依照法诀的描述，白修罗的法相已经到了第九重炼法合体的地步。再进一步，就可以凝成法身。

鬼哥依法相的口诀运转力量，果然立刻法相凝缩了许多，维持在丈高左右。但有了这法典，不但立时感觉到法相威力明显增强，而且力量消耗也小了很多。

鬼哥大略估计了一下，以他的实力，这法相大概只能维持一柱香，若是激战之下，恐怕超不过半柱香。但这半柱香之内，任何一个开元修士恐怕都没能力将他杀死。

最重要的是，凭借修罗法相开启的修罗阵图，与灵元驾驭阵中修罗亡灵绝不相同，而是以修罗魂念将之唤醒，这样才能发挥修罗十刹图的真正威能。

这修罗圣心诀的传授，对鬼哥意义重大，这不仅意味着他可以随时开启修罗十刹图，也意味着他此后的一条修行之路。

鬼哥按白修罗的指点，与他过了两招，果然豁然开朗。白修罗见他领悟如此之快，也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为免他耗力太多，浅尝即止。

鬼哥收起法相，立即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但却又说不清。电光石火之际，他想起了以前也出现过一模一样的感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

其实鬼哥更急的是回去与楚未央决战，但隐约又觉白修罗必然心中有数，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提出离开。从交谈中鬼哥得知，这塔中虽有白修罗与第一代十绝留下的功法，但至少也需要元婴修为才能观看，否则必然散魂而亡。对他来说，反而这一部修罗圣心诀，便已比其余功法价值更高。

至于修罗族的许多功法，白修罗也没能得到，这完整的圣心诀还是他的王族之妻赠予的。

反而鬼哥的大道血脉，白修罗给予了更详细的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将万物复元到曾经的鼎盛之态。并猜测，也许鬼哥的修陀罗之魂便是这样产生的，毕竟鬼哥本身便是被炼化的阳鬼。

但这也只是猜测，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例如为何只产生了修陀罗之魂，而阳力却没有半分增长。至于无方神酿的真实效用，白修罗也不能给出结论，只说也许只有鬼哥才能亲身体会到，也许永远也只是个解不开的谜。

不多时白修罗果然道：“你不必心急，修罗十刹图已然被你展开，即使只是第一刹，凭他这点修为也绝没有逃离的资格，你随时可以出去杀了他。但再想来到此处，却不知要多少年月了。”

鬼哥连忙俯首受教称是。

白修罗走到一扇穿前，目光向塔下扫去，许多魔魂鬼怪所化的黑影都纷纷惊叫逃避，似乎只要被他看到，就会受到极大的伤害。而鬼哥也来到他身旁向下看时，所有黑影竟然全部一颤之下，纷纷颤抖着跪了下来，如同面对天威一般。

“我修罗族出身鬼众，更是魔族克星。而你又是修陀罗之魂，所以对他们来说，你就是神。待你修为到我这个高度，想灭杀这些低阶鬼魂，不需用目光，只需一个念头即可。”

鬼哥瞠目结舌之际，白修罗目光所到之处，一只魔魂轰然消散，荡然无存。

八六 大梦初方醒

“修罗法相之力，根在于魂，魂在于心。所以一旦动用法相，元魂之力犹为重要，所以修为若低，还是不堪真正的强者一击。你虽然有修陀罗法相，也不可太过狂妄，若无必要，连法相也不要显露，否则早晚招来杀劫。”白修罗转过身，轻轻拍了拍鬼哥的肩膀。

鬼哥奇道：“这又是为何？”

白修罗叹道：“修罗族即受天地之诅，灾劫也都非比寻常。就算以修罗王族之强大，都从无善终，而修罗国更是举国被灭，由此便可见一斑。你既是修罗一族，想必也经历过不少劫难吧。”

鬼哥想到自己的身世，还有这些年贫苦之处，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料白修罗继续道：“刚成修罗法相，你的灾劫还没有真正开始。修罗族真正的悲哀，不是在劫难中死去。而是我们珍视的一切，都会被天地抹杀。

心爱之人，会因我们惨死。心爱之地，会因我们遭劫。直到生无可恋，恨无可泄，罪无可恕，才会灭亡在某个无人知道的角落。这是每一个修罗的命运。”

鬼哥闻言大惊，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面上更是煞白。

白修罗见他这副样子，叹道：“对你好的人，因受你的牵累，通常不得好死。若有心爱之人，在你为她心跳三次之时，她也将死在你面前。这诅咒就是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诛杀我族人的道心。

你是修陀罗，又有能弥复万物的大道血脉，也许会是个例外，或有一天可能会解开这个诅咒。所以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下，斗志全无，连活着都没了兴趣。”

鬼哥听得遍体生寒，欲要不信，可偏偏白修罗绝不像个扯谎之人，也没有理由说这种谎话。鬼哥不敢怀疑，反而立刻想到了刚刚为救他而死的王吉。而且他脑中忽然想到，他的心曾为叶唯喻跳过，而且不止一次。

他几乎是嘶哑着问道：“我该怎么办？”

白修罗长叹道：“我留你这么久，就是为了送你这最后一份礼物。这枚锁心针，本来是我为自己炼制的。可惜即使如此，也救不了我的爱妻。我能感觉到你心里，也有这样一个女人，此针也许对你还有用。你的道路，我这个失败者没法指点，你只能自己去走。”

鬼哥怔怔接过这枚森寒的长针，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他得到了天大的造化，也要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本以为时来运转，这连串的遭遇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不断的打在他的头上。

白修罗没有再说半个字，将一枚玄帝令扔给了他，随即大袖一挥之下，鬼哥像是看到了无数星辰从身旁闪过，定下身来时已经回到了原地。修罗玉仍挂在胸前，而他也似乎从来没有动过。只可惜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片漆黑之中，两道金光自前方亮起，鬼哥知道那是楚未央的双眼。此时他既夺舍了狮魔之身，又得了九烈之力，几乎已经拥有了元婴境界的实力。所以鬼哥一经出现，他便立刻寻了过来。

“哼，臭小子，你藏了这么久，为何要现出身来？”楚未央的面目有些扭曲，与先前大相径庭。

鬼哥淡淡道：“我是来杀你的。”

“来杀我？哈哈哈，好好好，你来杀我，哈哈哈哈。”楚未央似乎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不禁放声狂笑。

鬼哥的眼睛里再没有半点怜悯和犹豫，他说不清此刻面对楚未央，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想快点结束这恶梦般的一切，结束这一切的源头。无边的黑暗之中，一个个漆黑的身影顿时浮现。

楚未央的笑声戛然而止，眼望着这千万黑影，立时心中直冒寒气。借着眼中金光，他突然看清了一个黑影的样貌，竟然是一个披着黑斗蓬的骷髅。楚未央立时大喝一声，周身一个巨大的九首巨狮法相出现。

这夺舍之身，本就与九烈灯同为一体，借此灯之力，他很容易便又复元九首。只要假以时日，他甚至很容易便可结成元丹元婴。恢复当年真正的九烈之力。但即使如此，他心中映现的生死危机之感仍是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重。

鬼哥长叹一声，现出修陀罗法相。丈高的法相之身，金­色­的身骨，浅蓝的瞳火。一经出现，不但楚未央心中一阵惊惧。这修罗第一刹中的所有阿修罗亡灵如同全部活转，双目之中的绿­色­瞳火立时转化为了青­色­。

喃喃的低语几乎如滴雨渐渐汇流成河，无数阿修罗亡灵齐齐向鬼哥的修陀罗法相跪倒。这一幕，让楚未央心魂俱震。他能感觉得到，在这低吟之中，他的元魂都几欲溃散，立时知道不妙。

楚未央大喝一声，连带着九首金狮法相也是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但在这无数低语之中，却是显得极为无力，如同一块石头投进了大河，只打出几圈水波。楚未央刚欲向鬼哥冲来，但他身侧的四个阿修罗亡灵的巨镰便已纷纷劈下。

鬼哥抬起手，指向楚未央，向修罗亡灵发出了灭杀的魂念。无数修罗亡灵齐齐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喝，立时如潮水一般向楚未央拥去。

九首金狮法相在咆哮之中，不断将一些修罗亡灵抛飞出来，无数道金光也展示出极大的威能，但在这修罗第一刹中，修罗亡灵几乎已是不灭之身。

它们的力量虽来源于鬼哥的修陀罗法相，却又被阵法加强了许多。想要破阵而出，一是打碎阵器修罗玉，二便是击杀鬼哥，但是现在这根本是两件不可能的事。楚未央被困在原地，连移动一丈之力都欠奉。

无数修罗亡灵的巨镰化做一道道乌光，不断的向金狮法相劈下。而楚未央除了奋死拼杀，也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所有的灵符不多时便消耗一空。但他不相信，凭他此时的实力，竟然会败在这个毛头小子手中。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这小子的鬼阵法如此厉害，必然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我稳稳守住，耗空他的灵力，他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楚未央想到此处，立时放弃了反击。一拍储物袋，一道黄光飞出，立时化为一面黄­色­大盾，立在他面前，乃是得自黄华上人的黄天盾。

随即又一道赤光飞出，化为一片火幕，乃是得自狮魔的天火旗。第三道碧光一出，则化为一棵参天碧树，也是从狮魔那里得到的碧玉树。

楚未央一打定主意，立时就施展了最强的防御手段。这三件法宝都是防身重宝，加上他的九首金狮法相，又有九烈灯的阳力支持，他立时重竖信心。无数乌光立时大部分被这三件法宝抵挡，法身的压力随之大减。

鬼哥却暗自冷笑，心念一动，一股寒气立时从天而降。正是从叶唯喻那里渡来的碧幽泉寒气，这寒气当日鬼哥都换法抵挡，可见其寒冽非常。此气如一盆冷水般，轰然浇在楚未央头上。

受损最重的是天火旗，旗上烈火被寒气一冲，几乎完全熄灭。火势一消，立时抵不住众修罗亡灵的攻击，楚未央都没有机会收回，便被乌光斩得稀烂。

再接着便是碧玉树，此树本来极为坚固，坚持个把时辰不成问题，但被这寒气一冻，立时变得极为脆弱，在乌光轰击之下，不多时被纷纷轰成碎片。

只有这张黄天盾最为坚固，竟然丝毫未损。但其余两面屏障一去，此盾的作用也就不如先前那样大。楚未央四面受敌，立时捉襟见肘，法相之力的消耗极快，金光渐渐减弱。

只是他本就是毅力极为坚韧之辈，否则如何能有如此成就。此刻虽然处于危难之际，不但更加拼命反抗，也更谨慎小心，防御得滴水不漏。

时间一刻刻过去，楚未央固然是已经消耗极巨，法相几乎已经黯淡无光。但鬼哥也是浑身大汗，连续服下丹药。这一场对决，此时几乎已经变成了意志与韧­性­的搏杀。

二人的目光，忽尔透过重重修罗亡灵而相触，虽然只有一刹那，却同时感觉似乎有千万年那般漫长。楚未央竟然突然感觉的到，鬼哥杀他之心，竟然没有半分动摇。反而这种意志，竟然渐渐攀升到了极致。

“他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敏仪，这是你临终的执念么？你爹杀我全族，我要报仇。我如此待你，你自然也一定很想杀我。也好，也好，能死在他手里也算果报。”

楚未央的心境在这一刹，突然有了裂痕。从鬼哥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美丽的身影，不由得想到了死。

鬼哥虽然有修罗圣心诀，但只不过略为习阅，还谈不上真正修炼。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也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此时终于忍耐不住。立时发出一声大喝，催动法相，亲自直朝着楚未央疾奔过去。

在这一刻，鬼哥的心念紧紧与无数修罗亡灵相连，深切的感受到了他们死后都不能化解的那种不甘，更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这修陀罗之魂的狂热。所以他心念一动，所有的修罗亡灵都立刻疯狂了，两颗狮头相击被击灭。

修陀罗汉相巨镰高高举起，猛然落下，一道乌光夹杂着与生俱来的愤恨，重重劈在金狮法相之上。一颗狮头被劈得狂吼一声，立时湮灭。

但其余六颗狮头却是不顾其余的亡灵攻击，全部扑在修陀罗法相之上。这是楚未央最后的疯狂，不计代价的要杀死鬼哥。

但就在这金狮法相抓住巨镰，六颗狮头纷纷向修陀罗法身咬下之时。无数修罗亡灵如同立时被激怒一般，全部爆发出几乎先前十倍的力量。一道道乌光如乱箭一般，纷纷击在巨大的金狮法相上。

八七 人散曲未终

楚未央在这一击之下，七孔流血，被震得几乎魂不附体。鬼哥奋起最后的余勇，大喝之中猛然挥镰，竟然一下将这巨大的金狮法相掀翻。无数修罗亡灵齐齐发出一声欢呼般的低沉呼喝，再次向金狮斩落。

巨大的金狮法相被轰然击破，化为无数道金光，缩回楚未央体内。楚未央猛的喷出一大口血，颓然栽倒。但就在此时，鬼哥的力量也几乎耗尽。再维持不住修罗阵法，这一片无边的黑暗扭曲之中，夹杂着无数修罗亡灵的低吟，被瞬间收回修罗玉之中。

此时神武已经坐了起来，却远远在阵法之外打坐。霍空神腹中之剑也已被拔出，虽然重伤，但面­色­也有了一丝血­色­，显然并不致命。

叶唯喻与青儿被神武救醒，正拥着闭月散人。但闭月散人却是双目极为黯淡，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众人都守在突然出现的阵法之外，等待着这一战的结局。不过众人对楚未央的力量，都有所猜测，九烈灯加上狮魔身可不是说笑的，就算他还没有真正结婴，也至少拥有元丹级别的实力。

是以没有人会认为鬼哥能战胜他。只要他拖到足够长的时间，让神武恢复一些元气，也许还能有回天之力。

但是没有人能想到，居然一连两三个时辰，阵中黑漆漆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声响传出，连灵觉都无法探寻，似乎这阵法硬生生将这一片地域从世间分割了出去。众人心中都有些意外的欣喜，想不到鬼哥居然可以一人之力，施展出如此神妙的阵法。

可等到第四个时辰，众人都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凭楚未央的实力，应该不会被这无名阵法困住如此之久。连神武也有些纳闷，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叶唯喻更是急得坐立不安，不时到神武身旁询问。

待鬼哥与楚未央露出身影，已是四个半时辰过去。黑暗的阵法骤然消失，众人乍见双双卧倒的鬼哥与楚未央，全部惊呆了。楚未央全身是血，形象凄厉可怖。

而鬼哥却毫发未伤，只是似乎失去了力量。神武霍然站起，但却没有迈步。他突然看见，鬼哥居然艰难的爬了起来。

叶唯喻惊声叫道：“小心。”

但楚未央已经一把抓住了鬼哥的脚踝，只不过这一抓，已经没有半点力量。他此时已是无脏俱裂，元魂欲散，这一动，立时又喷出一口血来。

鬼哥低头看见他凄惨的脸面，只听他艰难的开口道：“给我个。。痛快。”

鬼哥面无表情，但却坚决的摇了摇头。双目神光凝聚，一道乌光电闪而出，玄冥刀正中楚未央前胸，魇杀术立时发动。鬼哥施展完魇杀术，立时又颓然倒下。而楚未央却立时发出了一阵阵凄惨的嚎叫。

鬼哥听着他的惨叫，心中默默对天说道：娘，孩儿替你报仇了。

众人都没有动，只是看着这一场本为父子间的残杀。惨嚎间­阴­风四起，似乎隐约有­阴­魂怪笑，让这­阴­森的帝陵更添戾气。但鬼哥却隐约似乎旁边有人耳语，只是听不清说什么。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喻儿，你去杀了他。”闭月散人­阴­森的话语，说了数次，才传入叶唯喻的耳朵。

“师尊，他已经死了。”叶唯喻见楚未央惨叫已绝，身体已经冒出黑雾，知道那是杀魇火在燃烧。

闭月散人厉声道：“我让你杀了这孽种，快去！”

叶唯喻一惊道：“他不是恶人，为什么要杀？”

闭月散人道：“他是阳鬼，是怨念所化，今日不杀，早晚为祸世间。就算他不为祸，早晚也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趁他力竭，必须除之以绝后患。”

闭月散人所说，确有几分道理，但叶唯喻如何能下手。只是推脱道：“霍公子是正道之士，修为又高，是师父多虑了。”

闭月散人闻言大怒，反手一个巴掌便打在叶唯喻脸上。恨恨道：“我养你二十年，今日你看我将死，竟敢忤逆。如若不从，我立即捏碎你的命简。”

叶唯喻立时跪伏道：“师父息怒，喻儿不敢。”

闭月散人叹道：“我就要断气了，生前就只剩这一个心愿，你到底杀不杀？”

神武与霍空神见此情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闭月有她的道理，又死在顷刻，二人竟无论如何难以开口。叶唯喻娇躯不住颤抖，眼泪滴滴流下。

青儿连忙道：“尊主息怒，青儿去杀了他。”

说着立时化出长枪，就要向鬼哥奔出。但叶唯喻却蓦然一闪身，将青儿拦住—头向闭月散人道：“我来。”

说罢手中蓝光一闪，蓝冰刃立时现在手中，缓缓走到了鬼哥身旁。鬼哥此时的脸已经筋­肉­抽搐，因为他已经将锁心针Сhā入了心间。这种绞痛比之当初被玄冥刀在元魂留下千疮百孔更难忍受，而且心脏每一次几欲跳动，这痛苦便立时会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峰。

鬼哥心头不由又响起白修罗的话，如若心跳三次，她便会死在面前。眼见闭月散人手中，果然正掐着一枚玉简，鬼哥更是大为恐惧。

再看见叶唯喻的双眼，鬼哥只觉心中的痛似乎忽然间微不足道。只是她愁眉不展，目含哀怨，令人怜惜。鬼哥很想帮她擦去泪珠，却偏偏痛得无法动弹。

神武终是忍耐不住，一闪身拦在了叶唯喻身前，低喝道：“叶丫头，有老夫在，你杀不了他，回去跟你师父复命吧。”

但身后的鬼哥却扯住他披风，嘶声道：“让她来吧，不要紧。”

突然之间，青儿发出一声尖叫。众人不由齐齐转头，只见青儿一掌击中闭月散人额顶，登时将她弥留中的元婴打死。原来青儿突然发现，闭月脸上现出一丝­阴­毒之­色­，欲将叶唯喻的命简捏碎，立时便反手击在她头上。闭月没有半点反应，立毙当场。

叶唯喻一声悲呼，转身向闭月散人奔去，青儿忙不迭的一边哭一边向她解释。叶唯喻只是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鬼哥登时长出了一口气，只见神武低下头来，已经刹时间发现了锁心针。刚要为他拔除，鬼哥却连忙抓住了他手。神武略一沉吟，立时低叹了一声。只是帮他输入了一道灵元，又打出一道法诀护住心脉。

鬼哥只觉力量迅速恢复，心头的剧痛也一下子减轻了许多，竟然不几息便有力气爬了起来。此时再看楚未央，已经尸骨无存，地上空留了一盏九烈灯，一块黄天盾。

这一场惨烈的厮杀，最终以四个元婴修士的兵解而告终。无论是被摄入此陵，还是主动进入☆后能活着离开帝陵的，除神武与六公子外加二女，只有三人。其中两个并非武林人士，只是运气极好的凡人。

而第三个竟然是以好­色­著称的欢喜禅师，这和尚进入帝陵便寻了个角落躲了起来，等众人离开之时，他竟奇迹般的刚好撞上。

虽然上玄宗已经几同覆灭，霍空神与独孤帝心无论如何不肯拜神武为师。在鬼哥的联络之下，二人被允许随时进入九玄塔修行。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鬼哥将玄帝令交予二人之后，就踪迹全无，连他们也寻之不见。

除鬼哥外，黎州六公子其余四人，都被神武收为弟子。神武上人将叶唯喻的命血从命简抽出，为她还入元魂，虽然神武上人也欲收她二人入门，带她们一齐回归九黎岛，叶唯喻与青儿还是拿不定主意。

因为神武上人明言，去往九黎岛的传送大阵，虽然不怕人多，却是一次­性­的。只要一经踏入，不达到元神境界，是不可能回得来了。

自离开帝陵后，叶唯喻这三日都没有见到鬼哥。经过这一场惊变，二人都需要冷静休息一段时日。但神武上人的消息，还是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急。可是出陵当天，她便收到消息，原花衣帮鬼哥的十八个兄弟，全部被人将头挂在了城头之上。

通过洪勇与罗直意等人的追查，很容易就找到了凶手，正是没有进入帝陵的拔都与他那侥幸未死的侄儿瓦图那。至于帮凶，却是盐帮的陈忠。鬼哥没有出手，在他得讯之前，便有一个神秘高手，已将这几个首凶杀了个­干­净。州司衙门随即将盐帮其余首脑尽数捕拿问罪，取而代之的则是黎水帮。

鬼哥找了块风水宝地，将十八位兄弟的首级埋葬，在坟前一坐就是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之中，他一字一句的思量白修罗说过的话。从鹰王想到楚未央，从乔老满想到乔玄，从独孤帝心想到白明夷，从小志想到叶唯喻。

数不清的叹息之中，鬼哥还是断定自己的确是个害人­精­。他睁开眼站起身来，凝出玄冥刀，摘下黄巾，一刀刀将头发尽数剃去。

第四天黄昏，天空飘起了零星小雪。鬼哥来到了闻玉阁前，轻轻叩打门环。

不多时，青儿跑出来拉开了门，看见他已经换了一身麻衣，背后斜挂宝剑行囊，而且剃了一个光头，不禁惊得合不蚂。青儿心思伶俐，隐约猜到了什么。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让他进来，叶唯喻的琴音却已经飘了过来。

青儿引着鬼哥，来到闻玉阁中，叶唯喻一见鬼哥的装扮，立时面­色­大变，琴弦再一次崩断了。

“我要走了。”鬼哥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阵阵刺痛，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开口。

“我也要走了。”叶唯喻很想问为什么，也想问如何能留得住他。只是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问也没有用了。

“神武前辈会是个好师父，这样也好。”鬼哥听她这么说，反而心下稍安，起码有神武庇护，不用为她的安危担心。

叶唯喻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鬼哥微笑道：“云游天下，做个行者。说不定哪天，我会走到九黎岛。”

二人都听神武说过，九黎岛在离恨海之中，便以元婴修士的遁术，到此也得四五百年。鬼哥此话，显然是在说笑。叶唯喻也笑了，只不过一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出来。

鬼哥看见那滴泪水，却不敢再看它的源头，只是强忍着心头锁心针再次带来的剧痛，戴上大笠转身离去。

鬼哥就这么走了，叶唯喻的面前留下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是鬼哥的护魂法宝莲光珠。叶唯喻拿起此珠，面­色­凄然，蓦然一口鲜血喷出，将此珠染得血红。

三日后深夜，神武一行连人带船消失在大正河之上。近五里河道一片神光，映彻天际经久不散，左近凡人都以为是河神显灵，纷纷杀牲祭拜。

帝陵深处，一座破败的巨塔顶层，从残窗透露出点点灵光。一身白衣的楚还舟蓦然睁开双眼，右手捏着一块玄帝令，目中泛出一阵­阴­寒。

（第一卷终）

八八 霉运当头

光­阴­如流水，匆匆不停。鬼哥一路西行，途经十八国，算来已经离开大卫十余万里。

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这话一点不假。若是终生待在黎州一城，永远不知道这世间如何辽阔。单是这一路，鬼哥见过不下二百个民族，各­色­人种。甚至非人异族，也几过几处。奇山大川名胜异景，比比皆是。

尤其世间修行之士，绝不像想象中那么罕见，起码比鬼哥预计的要多的多。而且似乎只有大卫一国，是灵气贫瘠之国。此外诸国，至少也能找到几处灵气充盈之地。

所以不但修士的数目比大卫多，而且同等修为的法术也似乎略强。像黎州五怪那等只能驾驭灵符的符士，出了大卫便再也没听说过，但修为高深的老怪却同样罕见。

如今的鬼哥，在一个大戈壁的乱石山中停了下来，并有了一处自己的洞府。别看此山是不毛之地，但山中地底竟然蕴藏着一条灵脉，所以名为西灵山。鬼哥洞府是最佳位置，洞府的灵气之足，胜于外界十倍。

当然，这个洞府本是有主人的，而且还是一位开元大成修士。但五千年的灵药诱惑太大，所以鬼哥很轻松的将洞府买到了手。其实此山中灵气充足的洞府，共有四处，称为西灵四府，全部都有修士占据。

但想占据灵气如此充足的洞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鬼哥买下洞府第二天，就有一个开元初成修士打上门来。一番激战之后，那修士中了魇杀术而败走。鬼哥虽然得胜，但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

通过这一战，他才明白，如果当初没有玄帝陵阵法与修罗阵法对修为的双重压制，他根本就没有可能战胜楚未央。就算是金风玉露，也可以轻易置他于死地。

炼气修士与开元修士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单是灵气与灵元，发挥的灵力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即使他身具如此逆天的法宝，也险些身死。

但是这一战，也间接证明了鬼哥的实力。那修士无声无息的消失之后，他过了一段太平日子。鬼哥就是趁这段日子，抓紧闭关修炼，三年中一路突飞猛进，从炼气三重直达炼气八重境界，灵力也在以十倍计的增长。但他进境虽快，过程却并不容易。

按理说凭他的身家之厚，如此多的灵丹灵药，足够达到元丹境界，甚至天资高绝者，冲击元婴也有希望。可是鬼哥虽然­精­元灵元都极为充足，偏偏连结个元封都屡次失败。

单是结四重元封，他就失败了三次才成功。五重失败九次，六重二十五次，七重九十次，八重四百一十三次。九重元封，五年来已经失败了上千次。就依鬼哥的个­性­，也不由得快要绝望了。

这般孤独枯燥的苦修，竟得到如此结果，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郁闷之下，鬼哥暂时放弃了修行，转而将­精­力转移到了炼丹之上。

鬼哥当初选择在此处停留，绝非是想找个灵气充足之地修炼，灵气他根本不缺☆主要的原因，是此处为一个炼丹的宝地，原本的四府修士全部都是丹师。

此地也是远近闻名的圣地，每年四月，都会有大量的低阶炼气修士来此朝圣，带着千奇百怪的药材来换取丹药。

原洞主给他留下了四个三品丹炉，算是随赠。而且鬼哥身上也有一张丹方，是在九虹塔中所得的驻颜丹方。

不过虽然他对丹法的兴趣极大，但似乎天生不是这块料。可惜药灵老鬼自从四年前醒来一次，只草草传了一点功法就又睡死了，不然倒可以找他帮帮忙。

呯！

鬼哥的洞府里传出一声爆响，紧接着他就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洞口。刚刚这声巨响，就是他最后一个丹炉炸碎的声音。这丹炸虽然威力不大，但声音却不小，这边一响，周边三位邻居大概都会忍不住偷笑。

这一年，鬼哥的遭遇更加悲惨。大量的灵草消耗，不但没有炼成半颗丹药，而且四个丹炉全部损失，这简直是让人无法接受。一只乌黑的大鹰飞落而下，发出一阵阵怪叫，似乎是在讥笑。

鬼哥恶狠狠的看着它，这只臭鹰自从将他带出帝陵的五枚银丹全部吃下，并没有像鬼哥预想那样，变成一只银鹰，反而变成这副漆黑的模样了。

但它变的不仅是模样，而且体型力量之大，连鬼哥都瞠目结舌，如今落在平地已比他还高些。先前与那开元修士的恶战，它就立了大功，若没有它帮手，胜负怕还难说。

在它强烈要求之下，鬼哥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做鬼影。如今的鬼影，是他的洞府护法。凭它铜铁般的身躯与鬼魅般的速度，鬼哥平日在与它争斗之中，都基本居于下风。

可见就算开元初成修士，也不见得能把它怎么样。而且鬼哥已经将自己的一件重宝，八卦护魂图给了它，以防遇到身怀异术的敌人。

至于鬼哥，这身光头麻衣的装扮，很容易让人看成僧人。一来二去，他也就变成了心中的‘了风大师’。

“我出去一趟，你看好家。”鬼哥没好气的横了鬼影一眼，负手离开了洞府。

目的地是离他这北府最近的南府，只隔了两个小山头，相距不过二十里，府主名为文昌道人，也是开元初成修士。

因为二府极近，所以鬼哥与他见面的次数较多，算是此地唯一一个熟人。鬼哥来到南府时，隔着数里远便看到这道人，正捋着胡子在洞前笑吟吟的等候。

“文昌老兄，你知道我会来？”鬼哥斜了斜眼，看了看这个面目慈和的白胡子老道。

文昌道人笑道：“老朽刚才正在神游，无意中听到北府一声巨响，即知高邻你恐怕已无丹炉可用，所以特出门相候。”

鬼哥一笑道：“老滑头，说吧，丹炉怎么卖。”

这老道摇头道：“禅师明鉴，依老道看来，禅师所炼之丹药，恐怕未得其法。一个丹炉又于事何补？”

鬼哥眯起眼，问道：“道兄是否能指教一二？”

文昌道人闻言拈须笑道：“禅师明知我四府都是丹师，各有独得之秘，所以这指教嘛，太让老朽为难。不过老朽倒是可以为禅师出个主意。”

鬼哥知道，想学炼丹，代价肯定小不了，当下也只能点头，听他有什么馊主意。文昌道人将鬼哥请入洞府落座，奉上药茶，这才娓娓道来。

“我等炼丹之士，一来无非是要借丹药之力，提高修为。二来就是痴迷丹法，想上窥丹道之妙。不过这炼丹之道，丹枢丹引丹炉丹火四要，都非必备之事。其中犹以丹火最为难得，想来禅师频爆丹炉，也是因为丹火不稳。”

鬼哥听了此言，惊得一哆嗦，连杯中茶都洒了出来。什么丹枢丹引丹炉丹火，除了丹炉他压根就没听说过。每次炼丹都是碾碎药材，放进丹炉，纯以灵气照丹方驱动。哪知道炼丹还有这么多讲究，怪不得自己从来没练成过。

所以连忙道：“道兄且慢，好像你的丹法，和我的不大一样。什么叫丹枢丹引丹火？”

文昌道人听得一愣，问道：“丹枢就是丹方主控之法，丹引就是引灵之道，至于丹火，便是催化之炎了。难道禅师炼丹，连这些都不用？”

鬼哥目瞪口呆，但却一听就明白了。丹枢是炼丹途中的控制，像驻颜丹就需要修士以魂念加持，原来九虹塔中那八妙炉中的神丹，则需要密封蕴养，根据药­性­不一而分。

而丹引，就是丹方中那引导药力的方法。可是这丹火之说，实在是太过普通的入门之理，也就是因为太过普通，除非需要特殊的丹火，否则根本不提。

鬼哥想起糊里糊涂的浪费了那么多灵药，真想抽自己一嘴巴。亏这老道还以为他在练什么灵丹妙药，因丹火不稳而导致爆炉。根本想不到他居然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但眼下鬼哥却只能故做镇定道：“原来如此，只是叫法不同罢了，实际都是一样。”

文昌道人也知道他是新到此处，不过听他这番推辞，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却并未深究，而是继续说道：“老朽与禅师不久前也遇上同样的问题，因为丹火不符，以至废了两炉丹药，损失重大。”

鬼哥这才有些平衡，心说原来你这老鬼也有失手的时候。

文昌道人此时放低了声音道：“所以老配托四方道友打探消息，终于让我找到了一种奇异丹火，关于此火的品阶，老夫无法断定，但却一定比我等所用的寻常下品丹火要强的多。”

鬼哥眼睛一亮，问道：“原来道兄有如此奇遇，却不知是什么火，能让道兄都如此称赞。”

文昌道人一字一句低声道：“便是天脉圣火。”

八九 试丹

鬼哥皱眉道：“天脉圣火，名字倒很有意思。”

文昌道人讶道：“禅师连此火都不知道么？不过这也难怪，毕竟禅师极少出关。这天脉圣火，指的便是漠北天脉山圣火宗的圣火。”

鬼哥有些无语，光听天脉山圣火宗这名号，就知道此宗恐怕不大好惹，这老家伙竟然想谋人家的圣火，果然是个馊主意。

文昌道人还未等他开口，就继续道：“老朽绝不敢打一宗圣火的主意，只是老朽意外发现在东边的大荒岭深处，也有一处天脉圣火之源。”

鬼哥眼珠一转，点头道：“这还有些意思了，道兄继续说下去。”

文昌道人见他有兴趣，一笑道：“虽然此火是无主之物，但一两个开元修士想要收取，那却是白日做梦。所以老朽想遍请四府同道，一齐前去收取此火，不知禅师有没有这个兴趣？”

鬼哥将一杯香茶­干­了个底朝天，大咧咧道：“此火本大师自然是有兴趣的，可是我生平胆小人又懒，就算没冒什么险，也不想白跑一趟。你老兄怎么也得说点实话，让我有个底吧？”

文昌道人正­色­道：“这个自然，老朽曾亲自去过一趟，侥幸取来了一丝，禅师可以先试试此火的成­色­。至于这危险嘛，富贵险中求，不过若是我等四人齐心协力，应该有八成把握。”

鬼哥一愣道：“给我先用？”

文昌道人笑道：“老朽要取信于禅师，非如此不可。不过禅师用过之后，还需要做个见证，助老朽一同说服其余两位。”

鬼哥霍然站起道：“我现在还缺一个丹炉。”

“道友看此炉如何？”文昌道人大袖一拂，一个二尺见方的四角骨质丹炉散发着阵阵灵力，已经放在了桌面上。

“你这老道倒也爽快。好，我回去试试看，若是两个时辰之后你听不见炸炉，就算我答应了。”鬼哥一看，便知此炉绝不是次品，起码比他爆掉的三品丹炉要高不少，至少也是四品丹炉。

文昌道人也站起道：“一丝天脉火就在炉中，此火浑然天成，不需特别手法，只用灵力即可控制强弱，道友一试即知。如此老朽就静候佳音了。”

鬼哥收起丹炉，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南府。

文昌道人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眉头大皱。这个来历不明的僧人虽然一到此处，就占据了一个最好的洞府，随后又击败了一个开元修士。但无论怎么看，都是炼气修为，这一点实在太过怪异。

但这天脉之火，没有开元境界的灵力，根本就驱之不动。所以他此举不但是结交，也想解开心中的一些疑惑。毕竟影响厮杀的因素太多，但控制丹火，却必须纯凭修为。

一回到自己的洞府，鬼哥立时就气得跳脚。一年来他耗去了数百株两三千年的灵草，竟然是如此愚蠢的失误。由于少年时的­阴­影，鬼哥至今对贫穷和浪费深恶痛绝，破口大骂发泄了一阵，这才舒服了一些。

驻颜丹的主料只有一味，要至少两千年的花本花期主材。辅料是三味，也各需千年以上的草本根茎。

因并没有死要求，所以对鬼哥来说药料根本不是问题。丹引符文也非常简单，除了丹材的要求有点高，实在是非常普通的方子。

鬼哥碾好药料，再次开炉，只见炉底一圈白­色­的火焰，正静静的燃烧，发出一股浓郁的火灵之气。将丹材放入，封闭好炉盖，鬼哥灵力输入，催动这天脉圣火。但此火之灵居然颇为凝重，鬼哥直开到七门，灵力才勉强让此火腾动起来。

炼制驻颜丹分三部，第一部是化材，要将原本的药材之­性­全部化开，通常鬼哥用灵力来化，需要一个时辰，还化得不太彻底。

但用这天脉圣火，居然不到盏茶功夫便全部炼化了。第二部要以丹引融合，这丹引非常简单，只要用兽睛之血，在双掌写上两个符文，以灵力打入炉中即可。

“他娘的，糟了！”鬼哥这才想起，他的兽睛之血，已经用尽了。

眼见炉火熊熊，药力恰到好处，绝对不能再耽搁。鬼哥猛一咬牙，双眼一痛，玄冥刀居然带着一抹鲜血飞了出来。鬼哥连忙用自己的睛血写好符文，双手迅速贴在丹炉之上。灵力一催，血符立时透过炉壁，进入炉内。

炉中灵力立时在丹引的指引之下，开始运转。鬼哥以玄冥眼一看，只见炉内药力所化的雾气如风云翻涌，与他平日炼制之时绝不相同，立知大有成功希望。鬼哥立时按丹方打出法诀，开始第三部，凝丹。

法诀一出，炉中雾气不断凝缩，但却有些缓慢。鬼哥立时九门齐开，巨大的灵力激得天脉圣火轰然升腾。所有雾气急剧收缩，纷纷凝结成一颗颗白玉般的灵丹。鬼哥见此情景，不由得睁大了眼。

长久以来，他一直认为一炉只能炼出一颗丹药，却不料这一下子竟然如此之多。实际上，他此次的主料是七千年的紫心花，三株辅料都是四千年的还阳草，更重要的是，丹引是用他的血结下，如此强的药力是不可能只凝一颗凡药的，而且这丹药的功效，也难说的很。

十颗、二十、二十五……直到四十九颗，雾气才尽数消失。鬼哥收回灵力，圣火回落消去。他却已经出了一身大汗。这汗不是独是因为灵力的消耗，有七成还是因为他紧张所致。

鬼哥挫了挫双手，兴奋的揭开炉盖。一股灵气夹杂着奇香，立时喷薄出来，顷刻就充满了整个洞府。鬼哥拿起一颗，只见此丹表面一层莹光，看着不像是丹药，倒像是一颗极品的珍珠，虽说只有小指头大小，却也十分喜爱。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炼成的第一炉丹药。鬼哥迫不及待的将丹药塞进嘴里，只觉清香满齿，身轻目明，鼻孔里出的气都带着一股香味。含之柔华，嚼之清脆，实在是好吃。鬼哥不由得哈哈大笑，很是开怀。

由于异常的顺利，不到两刻的功夫，这炉驻颜丹就炼成了。但鬼哥吃下两颗，除了嘎崩脆却没感觉到其余药效。这倒是有些令他有些疑惑，就算这驻颜丹只有驻颜之效，也不应该什么感觉都没有吧？

就在此时，鬼影的长鸣传来，鬼哥立知是文昌老道来了。他眼珠一转，露出一丝笑意，向洞外迎去。

“文昌道兄，果然来的准时，快里面请。”鬼哥远远便向文昌道人打招呼。

文昌道人在二三十丈之外，便闻到了这股奇香，不由讶道：“恭喜了风道友，这异香散出如此之远，必是灵丹已成。不过这香气如此浓郁，不知是几品灵丹。”

鬼哥没有回答，他哪知道这算几品。只是笑着将文昌道人请进洞府，随即拿出一颗，递给了这老道。

文昌道人眉头一皱，疑道：“此丹形象如此不俗，可是从灵气来看，怎会只是二品灵丹？”

鬼哥听他语气，此丹品级似乎很低。但他并不在乎，他只是想在这老道身上，试试药效。

于是道：“道兄何不服下试试？”

文昌道人面­色­一变，要知道来历不明的丹药，他可不敢乱吃。不过身为一个丹师，眼力还是有的⌒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害处，反而感觉到有些玄妙莫测的药力在其中，这才一口吞下。

鬼哥笑吟吟的看着老道，非常希望他能吃出个子午卯酉来。但只见文昌道人老脸瞬间涨成紫­色­，一声闷哼，随即全身骨骼都是乱响，连皮肤都在胡乱扭曲。鬼哥心下咯噔一声，暗自心惊，想不到这药力如斯恐怖，只是害怕把这老道就此药死。

他并不很在乎这老道的死活，只是想到自己刚才也吃过此丹，不免有些格外关心。但这老道哼了一时，转眼却渐渐平复下来，并周身缓缓散出雾气。

再接下来的景象，鬼哥也看呆了。文昌道人白须白发几息间全部脱落，迅即长出乌黑的须发来。

而本来皱巴巴的老脸，居然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平滑。十几息后，原来的白毛老道居然变成了一个盛壮的英年男子，看上去只有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九十 四府之主

文昌道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抓起乌黑的长发，立时慌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镜子，然后就摸着自己的脸呆住了。直到一旁的鬼哥­干­咳了两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多谢道友赐下仙丹，老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道友丹道有如此造诣，竟能炼出这般逆天的仙丹。方才老朽妄加评论，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文昌道人几乎是一躬到底，话语都有些颤抖。

一颗丹药，令他回转壮年。他深知发肤之衰，内系五脏。但就算是修士常以­精­元灵气润养的­肉­身，也敌不住岁月侵袭，在生机的流逝中渐渐枯衰。而且人越衰老，这流逝就越快。此丹虽非起死回生之功，但却足可以让生机流逝暂缓，等于变相增加了寿元。

在他看来，这等药效实在不可思议，已经无法用常理测度。如此珍贵的丹药，对于那些千寿老怪来说，简直就是回天至宝，相信一定有很多人会不惜代价的求取。

而且此等仙丹，恐怕不知要耗多少天材地宝才能炼出一颗。而这刚出炉的一颗，鬼哥竟然白送给他了，这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鬼哥却故做镇定道：“道兄不用客气，下面咱们可以说说那丹火的事了。”

文昌道人笑道：“此事容易，只需道友与老朽…呃贫道站在那二位面前，我看此事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言罢二人齐齐大笑。文昌道人挥手之下，两枚玉符化为白光，直向其余二洞驰去。就选鬼哥的北府作为聚会之地，邀二人前来。一直以来四府修士虽然都相互认识，但也只限于有所需求时相互换借。

谈不上有多大交情，却也互不交恶，毕竟都是丹师，说不定哪天就要用到别人。此时有鬼哥这新来的北府主相邀，二人应该都不会拒绝。

文昌道人所料一点不差，东府之主司马胜一见文昌之面，立时便惊得合不蚂。当听说此丹是鬼哥以天脉圣火炼出，更是直接向鬼哥提出要向他求购一枚此丹。鬼哥微笑中看着东方胜的驮背和秃顶，还有他满嘴仅剩三四颗的糟牙，虽没有说话，心下却在暗喜。

最后一个来到的是西府之主百草散人，更是四府修为最高的一人，已经到了开元大成之境。但鬼哥眼见这龙钟老态的老妪，躬着腰颤巍巍拄着拐走进洞来，一脸的松皮老斑，头上又是花又是草，立时心下大喜。

“了风和尚，你居然把这等仙丹给这牛鼻子吃了。你若肯早知会老身，什么条件不好商量。就算是杀了他们两个，也是小事一桩。如今还有什么好谈的，难道你还能再炼的出？”

百草散人虽然抬不起，却几乎是以杀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文昌道人，把他看得是遍体恶寒。其开元大成的威压与沙哑的嗓音，更是让鬼哥都头皮发麻。

鬼哥一笑道：“不瞒诸位，这颗逢春丹我既然赠予文昌道兄，自然是有把握再炼的，不过却要等到取回天脉圣火之后。但这价钱嘛，你们可不要嫌贵。”

逢春丹是鬼哥临时为此丹取的名字，因为若再叫驻颜丹，不但名不符实，而且也太过普通，容易露底。取的是枯木逢春之意，倒也十分贴切。

“好。”

“一言为定。”

司马胜与百草散人对视了一眼，立时答应下来。

文昌道人起身道：“既然如此，各位分头准备，三天后日出之时，我们在东府会齐，前往大荒岭。”

司马胜与文昌道人同时离开，但百草散人却留了下来。

她见二人走远，低声问道：“道友以那文昌道人试药，目的何在？”

鬼哥道：“这个很简单，因为我不相信他。”

百草散人冷笑道：“哦？恐怕也是想要挟老身吧？”

鬼哥摇头道：“要挟谈不上，不过散人对此丹的渴求，的确是在下需借重之处。”

百草散人绷着脸道：“你的胆子可不小啊，就不怕老身翻脸么。”

鬼哥笑道：“散人不会这么小气的，就算是生气，为了丹药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反而这个文昌道人，主动邀我们远出，倒是不得不防。而我又修为不济，只好仰仗散人你了。这一行若是有什么不测之事，与散人联手总好过我势单力孤。”

百草散人沉吟一时，点头道：“这也有些道理，不过你如何能保证会为我炼制丹药。”

鬼哥叹道：“我何必为一颗丹药，为自己树下如此强敌。散人若不信，我也可与散人共同立下元魂咒誓。”

百草散人并未拒绝，而是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二人不但相约联手，而且百草散人愿以助鬼哥迈入开元为境界的代价，换取一粒逢春丹。

鬼哥暗自偷笑，这百草散人虽然看出他只有炼气八重修为，却不知他结元封的难度。只是以为他有什么重宝，所以战力才能与开元修士相仿。

但那也不过是只能勉强战胜开元初成罢了，到了开元境界，每一阶之间的差距都越来越大。像百草散人开元大成修为，两三个小成之修也不会放在眼里。

反而这逢春丹，实在是对付天下一切老太的神器。

不是鬼哥心计深，而是自从见识过楚未央的心机之后，不自觉的模仿。他一个炼气小修，要周旋于三个开元修士之间，不用点脑子，恐怕早晚会死的不明不白。光靠拼命，那是下下之策。就算他能出其不意的­干­掉一个，也绝不可能同时面对两个。

所以最上之策，莫过于寻找可靠的帮手。而百草散人修为既高，又有求于他，正是最佳人选。

鬼哥拿出驻颜丹的丹方，微笑之中将之挫成了粉末。为防止有人图谋他这丹方和丹药，随后又将所有储物袋尽数以血脉魂力加封，以确保世上除他之外，再也没人能打的开，就算修为再高，方法不对也只能令储物袋及其中一切化为乌有。

鬼哥随即又拿出一个玉瓶，灵气运转，闭目吐纳，一滴心魂之血缓缓从口中飘出，被他收入玉瓶。五年来鬼哥每隔数日，就会收集一滴心血，以备后用。

毕竟心血长期蕴养之下，经常处于盈满状态。而且他的心血，以后必有大用，所以在不伤元气的前提下，存的越多越好。

接下来，鬼哥再次开始修炼修罗圣心诀。此诀鬼哥已经十分纯熟，如今已无需掐诀念咒，心念一动立时可以发动。但威力却并未增长，只是随着修为大进，持续的时间有所延长，已经可以支撑半个时辰开外。

但麻烦的是，修罗玉中的修罗第一刹，似乎在先前一战中消耗了太多灵气，大部分亡灵都陷入沉睡之态，此后几乎没能派上什么用场。

否则当日与那开元修士之战，不会如此艰难。而且任凭鬼哥如何将灵气催入其中，都没有半点恢复效果。

不过鬼哥感觉的到，他的修陀罗法相，每经一次修炼，就会增加几分进境。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但却隐约离进阶第二重已经不远。不过又似乎总是差着点什么，让他摸不清玄虚。

而且鬼哥一修此诀，立时会陷入一种奇异的梦境。在这梦境之中，他隐约似乎看到一个金光万丈的卷轴，就悬在高天之上。但他只能感觉到金光照在身上，却看不清此书的文字。

每一次修炼，都是这相同的一个梦境，从来没有改变过。修陀罗法身隐约在吸取这金光，可鬼哥收功之后，却发觉不到任何异样。

三天，对于修士来说，只是一次打坐吐纳。洞外传来鬼影的长鸣，鬼哥睁开双眼，连吐三口浊气，起身出洞。

文昌道人身背古剑在洞外等候，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鬼影。见鬼哥出洞，连忙拱手道：“日将东出，贫道还以为道友已经准备停当，不想却扰了道友修行，还望莫怪。”

鬼哥摆手笑道：“修什么行，不过打了个盹。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先不忙走，贫道早来一刻，就是有些话要与道友说。”

文昌道人刚才一近南府，就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机，越是靠近，这感觉就越真实。待发觉是来源于鬼哥的洞府，不由得心下震惊，对他的功法颇为忌惮。

加上先前的试探，他几乎已能肯定，鬼哥是一个开元修士。至于表面炼气八重的修为，可能是受伤跌落，也可能是掩人耳目。但越是如此，文昌就越觉得他高深莫测。

鬼哥点头道：“道兄请讲。”

文昌道人叹道：“虽然贫道没有明说，但道友也应该明白，这一行其实绝非易事，很有可能遭遇什么不测之事。但东西二府，一个是开元大成，一个开元小成，都不是我们能比的。不若你我二人互为联手，遇到险境也好多些自保之力。”

鬼哥咧嘴一笑道：“恩，有道理。既然如此，就劳道兄多多照拂了。”

文昌道人见鬼哥答应，大喜之下立时送上一个储物袋，其中赫然有不少药材丹药，还另有一个四品丹炉。药材丹药也就罢了，丹炉却是鬼哥稀缺之物。到文昌道人说出一番答谢赐丹的话来，鬼哥也就半推半就了。

九一 沙泉种灵

二人不紧不慢，来到百余里外的东府之前，司马胜早已在峰头坐等。三人寒喧一番，百草散人也随即到来。

文昌道人选在此处集结，不但因为此行要往东去，而且还需在此开启一个巨大的护山阵法，将整个西灵山都覆盖其中。

这阵法是许多年前的四府之主传下，但由于后继各府往来渐少，阵法虽在却极少开启。如今四府之主齐聚而出，这护山大阵又再次派上了用场。

其实其余三府都有单独的阵法，唯有鬼哥于此道一窍不通，万贯家财又全带在身上，一个山洞更是满不在乎。对于此事，其余三人虽都是暗自称奇，却也没有多问，四人各自记下了阵门，便一齐出发。

文昌道人当先引路，踏上飞剑破空而走。而百草散人却祭出一个八角阵盘紧随其后，司马胜更是直接化为一道青光。三人所用不是法宝，就是遁术。只有鬼哥，一跃坐上鬼影后背，跟在最后。

鬼哥不是不想弄个能遁地的法宝或者法术，却始终没这个机会。眼见前方三人四平八稳有说有笑，这臭鹰却是左晃右晃，鬼哥心下一声长叹，却没敢抱怨。要是当着众人被鬼影扔下去，那人就丢大了。

这四府之主虽然都只是开元修为，却被附近之人称为西灵四仙，颇受当地游牧诸部敬仰。所到之处，无不大礼相待，就是一部之主也要率众叩拜。除鬼哥外，那三人都随身带着不少丹药，沿途散赐。

第一天四人走走停停，只走出了四千里，到入夜之时，便来到了附近最大的沙泉部落之中。沙泉部是由十二个小部族组成，因聚居在沙泉绿州而得名。远远见到异彩横空，沙泉部在两个炼气五重的大祭师率领之下，所有部众都在唯一的祭坛外聚集跪迎。

“恭迎四位仙长！”上万人齐声叩拜，声势颇大，而且人人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神­色­。

四人落在祭坛之上，百草散人点了点头道：“很好，老身等今日虽是出游，但既受你部供奉，应有的福缘还是要赐。这是一百粒强身丹，还是老规矩，一人终生只能服一粒。”

四周的沙泉部众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叩谢之声。这强身丹，对于沙泉部意义极大。服下一粒强身丹，可以凭空增长几百斤的力量，相当于直接造就一位沙泉勇士。百粒强身丹，就等于是一支百人的强大战力。这种恩赐，可是绝不多见的。

司马胜送出的，是一百粒解毒丹。因为戈壁沙漠之地，毒蛇毒蝎不少，沙泉部每年都有不少人中毒而死。所以这解毒丹，也等于是赐下了一百条­性­命。

文昌道人更是大手笔，直接赐下了四粒青真丹。强身丹与解毒丹虽也是出自丹师之手，但也毕竟是凡药。但这青真丹，已经是一品灵丹，四粒青真丹的­精­元灵气，足够让两个人晋入炼气境界了。许多人不懂这四粒丹药的珍贵，但两个炼气五重的祭师却太明白了。

在沙泉部族人此起彼伏的欢呼称颂之下，鬼哥有些头皮发麻。临来之前，他可不知道一路上还要­干­这种事，所以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鬼哥并非拿不出来，但实在是随便哪一样，也太过显眼，尤其是在三个老家伙面前，实在是不能显露。

可是上万双眼睛都落到了他身上，难道要说老子不赐了，叫他们散会？

亏得鬼哥急中生智，一直闭着双眼，双手合什。待众人看来，更是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之间，鬼哥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只见他颂念之声越来越大，其实却是当初在罗府看过的一部超渡的经文。灵气一动间，储物戒中一件事物已经现在掌中。鬼哥故作高深，以灵力将经文诵扬而出，听者无不感觉到一股慈悲神圣之意，纷纷大为震撼。

鬼哥适时将双掌十指如花般散开，一阵粉红的灵光立时一道道散布开来，映得这祭坛如梦似幻。别说是一众凡人都连忙叩拜不止，就连一旁的三个开元修士，也不由得心中震惊。

凭他们的见识，都看得出鬼哥手中是一颗奇异的灵种，只是没听说过到底是何物，能有如此充沛的灵气。

可惜只是灵种，无法入药，否则这株草药的价值定然极高，三人不由得暗自惋惜。但转念一想，若非如此，这和尚也未必肯就此将它拿出来。

鬼哥取出的，实际上是一株水仙根的灵种。从帝陵中带出的所有草药，他都会一一履诺将灵种散种各处，而且散种之地，也都是诸木族自行挑选。水仙根恰好是喜水之物，虽然对这荒凉之地有点不大情愿，但鬼哥的面子不能不保，也只好挺身而出了。

满天光华大作之下，灵种带着一道灵光直接越过千丈之远，自行投入到这绿洲中心的最大泉眼之中，一阵阵灵光从沙泉之中冲向天际。从此之后，这沙泉已经可以勉强可以称为灵泉了。

若不出意外，十年之内就会陆续有新的祭师出现，而且是源源不断。对于每日饮此泉之水的沙泉部众来说，这简直是比天还大的恩赐。

“参拜了空活佛！”漫天异彩之下，两个大祭师当先五体投地，领着已经狂热的部众一次又一次拜了下去。

鬼哥装做一副有德高僧的模样，合什还礼。基本三个老怪此刻完全沦为了配角，站在一旁只觉欢呼之声一阵比一阵刺耳。

看着沙泉部载歌载舞狂欢了一阵，轮番接受了十二族首领的吼拜。两个大祭师这才将各族尽数劝回营地，转而将四人请入祭坛。八名沙泉部的美女奉上鲜果美酒，还有不少奇珍异草等祭品，便随着两名大祭师在一旁侍立，只是想看着四位大仙接受供奉。

百草散人此时根本没这个心情，只是忽然问道：“阿穆达、隆扎，你们沙泉部本有四位祭师，那两个人今天怎么没有见到？”

这名叫阿穆达的祭师连忙上前道：“启禀上仙，刚才因为是部族祭拜，所以没有来得及向上仙告罪。阿穆塔尔与古阿依已经被魔鬼夺去了生命，不能再侍奉上仙了。”

连文昌道人等也齐齐咦了一声。沙泉部四个祭师，个个都是用西灵山的丹药造就出来的，代表了这个部落最强的力量，更是长年都不会离开部落半步。而就算是部落间发生战争，不到灭族的地步，祭师之间也不会交手，这正是西灵山订下的规矩。

凡人部族间的和平，关乎他们源源不断的丹材来源，也利于各部落的生存。但如今沙泉部竟然一次失去两名大祭师，简直是方圆万里内近百年都没发生过的大事。

另一名祭师隆扎也跪倒伏拜道：“请四位仙师降下无边法力，拯救我沙泉部。”

百草散人皱收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穆塔道：“十天前，我们听说东方的骆驼河故河道出现了奇异的花草，所以商议之下，由他们两人一齐去收集。但五天之后，只有古阿依一个人回来，而且还受了重伤。

他临终之前告诉我们，东方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噬血魔鬼，轻易就吃掉了阿穆塔尔，河道附近的三个小部落都已经被它所灭，恐怕不久就会来到我们沙泉部。”

隆扎继续道：“阿穆塔尔大祭师已经有六重法力，但仍然轻易被魔鬼打败。还望四位大仙杀死魔鬼，拯救我们沙泉部。”

沙泉部虽然占据了这片绿洲最好的位置，是附近最大的部族。但周边的几个小部落，也同是受西灵山的庇护。以往西灵四仙之所以肯赐下灵丹，为各部造就祭师，就是要增加他们自保的能力。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四人又刚好撞到，必然不能不管，否则往日建立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司马胜一声冷哼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冒如此大忌，袭杀凡人。”

百草散人点了点头道：“若是修士做下如此之恶，就算天不收他，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若是妖魔，那就更加不能饶它。这样吧，骆驼河故道不远，我与司马先生走上一趟。文昌与了空二位，就在此坐镇。”

鬼哥与文昌道人点头答应，百草散人与司马胜立时化为两道灵光，破空而走，把几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

九二 活佛降妖

沙泉部这样的部落，生活在这贫瘠的大戈壁中。既不像北地的天脉山附近部落，可以依附圣火宗信仰天脉圣火，也不像南方的大明湖附近部族，可以依附大明宗而信仰明尊。他们被赶到这戈壁沙漠之中，根本没有拥有信仰的权力，所以在他们眼里，西灵四仙就是神明。

而往日的西灵四仙，凭借不俗的丹术，也被这两大宗默许了存在。这种弱小的部落，他们是没兴趣的。所以袭击者不是散修，就是过路的魔道之士，或者是某些乱窜的妖孽，一般不会有多高的修为。

魔鬼出现的消息，已经被沙泉部几个知情者封锁。但周边三个小部落灭亡，消息还是不径而走，并在部众之中流传，一股恐慌已经在部众之中渐渐蔓延。但四仙适时的降临，立时让单纯的牧民们将这些忘到了脑后。在他们看来，这四位仙人所到之处，不可能有魔鬼敢于出现。

在鬼哥的要求下，八名侍女翩翩起舞，他则与文昌道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起酒来。这绿洲之地的果酒，别有风味，而各种异果也很甜美。

这八名美女都是甘心侍奉祭坛的忠实信徒，并且都是绮年美貌的处汝。因为有些丹药需要处子的元­阴­之血为药引，所以沙泉部时刻都保留着这八名处汝侍者，以备西灵山的需要。

能成功西灵山的供物，并不是什么坏事。西灵山为了自己的口碑，反而一般都会赐予不少的好处，甚至大多数都在归来后成为了部族的女祭师。

所以所有沙泉部的处汝，都非常希望能成为一名祭坛侍者，只是西灵山并不常需要她们。大多数侍者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只能等到年龄一过，被年轻的侍者取代。

如今有两位仙人亲自观赏她们的舞姿，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无上的殊荣，原本对于魔鬼的恐惧在乐曲中不翼而飞，都是欢欣喜悦，舞姿曼妙。看着鬼哥和文昌道人推杯换盏，两位陪同的大祭师也是安下心来，不时点头陪笑。

鬼哥酒意正酣，深得其乐之时。忽然传来一阵马匹的惨嘶，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一阵­骚­乱。鬼哥与文昌道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一股诡异之气，不由得同时站起身来。

“禀报上仙与大祭师，沙泉附近出现了一只巨蛇，正在袭击我们的牛马。”很快一名沙泉首领来报，虽然已经极力镇定，但还是十分慌张。

两个祭师与众女侍都是面如土­色­，想不这魔鬼这么猖狂，有仙人在此还敢来此捣乱。鬼哥与文昌道人并肩驰出，直向沙泉方向驰去。远远就看见一条巨蛇正在不断攻击巡夜的守泉卫兵，不断将他们扫得骨­肉­横飞。

“孽畜敢尔！”鬼哥扬声吐气，大喝之中八鬼缠飞闪而出，整个人倏然加速，直向巨蛇冲去。

文昌真人则一一将半空的沙泉兵士接下，吩咐救治。随后便负手观战，拈须微笑。

这是一只蛇妖，有两个长着独角的蛇头，双眼都是一红一绿。身有两抱粗细，虽然身形没有全部展开，看来三四十丈长还是有的。但是跟八鬼缠比起来，它可就差得远了。八鬼缠如重锤一般，连续打在这蛇妖头上。

这蛇妖鳞甲极坚，挨了这几下重击，居然仍能吐着信子回头向鬼哥噬来，张口间吐出一阵阵血雾，极为腥臭。鬼哥灵气一动，八鬼缠立时闪电般将他拉开。人借索力，索借灵力，使得鬼哥的身影迅如风雷。

而八鬼缠伸缩自如，既可柔不受力，又可刚劲无匹。这蛇妖纵然厉害，也摸不到鬼哥的影子。反而频频被八鬼缠抽打得连连惨嘶，巨大的身躯不住的翻滚。数千沙泉部的各族之人都赶来观战，纷纷举火将此地照得通亮，看到鬼哥这等神通，都是纷纷呼喝助威。

这巨蛇仗着皮糙鳞硬，猛然间看准机会，两个蛇头同时张着血口向鬼哥噬来。鬼哥双眼寒光一闪，玄冥刀电­射­而出，直Сhā入一个蛇头的口中。这巨蛇一声惨嘶，立时向后倾倒，但另一个蛇头却同时向鬼哥喷出一股毒火。

但紫光一闪，三条黑索已经勒紧它的脖颈，一片毒火全喷上了半空。鬼哥刚想再施魇杀术，却立时听见一声高亢的长鸣，正是鬼影飞闪而来。鬼哥一笑间将巨蛇甩开，闪身退了下来。利爪到处，蛇妖鳞血四溅。

文昌道人眼见这只巨鹰鬼魅般向巨蛇扑去，不由得心下一惊。这巨蛇鳞如金铁，等闲之物都伤它不得，此鹰的爪牙居然如此锋利，实在是太过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