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非常明白,这等机缘绝对可说是旷世难遇。修罗王亲自传下的功法,绝对件件都是无价之宝。
只可惜炼器与傀儡之法都颇为复杂,所需的炼材也大都闻所未闻,短期之内根本无法尝试。
就连丹方的其中两款疗伤丹,也有不少丹材是鬼哥没有的。可以炼制的两款,一为轻魂散,一为五浊丹,皆是强魂之用。
轻魂散所用皆是久年灵药,虽然耗费不小,鬼哥总算是还拿得出。可五浊丹所用五种丹材,却尽是剧毒,亏得鬼哥先前得到了火圣与洛芷柔的储物袋,再加上赤炼童子的蛇毒,才算勉强凑齐。
鬼哥不清楚这两味丹药属何品阶,不过他的天脉之火,却已经无法支撑炼化了。无奈之下,鬼哥只得拿出从火圣童子那里缴来的炎龙天火罩,才得以将丹药炼成。
可惜这两味丹药对丹炉的要求太高,他身上仅有的七品白玉炉,每种只炼出了一炉,便化成了粉末。
望着手中四粒轻魂散,十颗五浊丹,鬼哥不禁一阵心痛加肉痛。为这十余颗丹药,他耗费了七株万年灵草,四十九株五千年灵木,十恶黑骨,万年腐苔,九厉鬼牙,雷焦血叶,赤炼之毒不算,另外还搭上了一个七品丹炉。
鬼哥摇头苦笑,单以代价而论,这等丹药恐怕已经不是元婴修士吃得起。尤其这两味丹药还是相畏相成,必须同时服用。
当鬼哥每种一颗吞下,那感觉犹如一口吃掉了上百元丹修士。不过当七日后他再次睁开双眼,却是意外的心内狂喜,口内也不免要高呼太值了。
五浊丹确是剧毒不假,而且其毒性堪称恐怖。丹力在化开之后,犹如欲撕裂元魂般横冲乱撞。
亏得鬼哥生平饱经此道,对于疼痛已经忍耐力极强,但对于这种感觉还是无法忍受。
这个时候轻魂散的药力同时发作,强健魂体的同时,竟是让这种疼痛消散了大半,让鬼哥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鬼哥蓦然发现,自己此时的这个状态,实是修炼修罗法相的极好时机。九宫之力疯狂运转之下,居然短短七日,他的修罗法相便又进一重,达到了第六重境界。
当鬼哥从药力中恢复,蓦然感受到了元魂中蕴藏的力量,惊觉这便是传说中的魂力之时,不禁狂喜中一跃数丈。
此后十数年中,凭这两种奇丹之助,每隔数年鬼哥的修罗法相便可突破一重。
待到丹药用尽之时,鬼哥的修罗法相已经一路飙升到第九重境界,出手之际已可带有一丝魂力。
这在普通修士之中,本是绝无可能之事。若修为不达元婴境界,根本无法拥有魂力。
但修罗一族的魂体天生强大,加上修罗圣心诀的凝炼,鬼哥的元魂此刻在某种意义上已然堪比元婴。
虽说其修罗魂体之强还比不得元婴,但在力量的发挥之上,却又远胜元婴。
因修为所限,鬼哥此时只能发挥一丝魂力,但他的念力,却已经足以与元婴圆满修士比肩。
在此期间,鬼哥上百次进入神游旗,竟然将九曜同辉诀的入门功夫练成了。但其余两门功法,他却始终不得要领。
他还曾进过一次第五关道玄旗,但这道玄之关,却是要求试炼者自创一式神通,打碎关内问道石。
鬼哥耗了数年,创出一套功法,可惜他眼下魂强灵弱,竟然自己都无法施展,最终只得放弃了。
至此鬼哥的修为可说是突飞猛进,他先后曾数十次与囚禁于天魔旗中的王不愁与侯不死交手,刚至开元圆满之时尚且不敌,可后来随着修罗法相的进境,到第七重之时便可与王不愁不相上下,至八重时即战平侯不死,到九重境界之后,二人已尽是他手下败将。
两个元婴修士,沦为了开元修士的阶下囚,还在不觉之中成为了人家修炼的试金石,这实是一种耻辱。
可一待年深月久,到了鬼哥不施展天魔之身与明王法相也能战胜他们之时,他们的自信彻底崩溃了。
鬼哥觊觎许久的大衍门阵术,二人终于交了出来。
一八一章 兵行险招
而且从二人的口中,鬼哥也得知了云北雁此行聚集他们的一些原委。
据二人所言,云北雁此行的目的,同样是一念堂中的白莲子。不过想进入一念堂绝非易事,历来闯入此地的修士,从来无人成功过。只有获得修罗王的传承者,方能知晓正确的方法。
云北雁为此邀来沈素心,自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对于修罗试炼,谁又敢说必成。如若失败,不单沈素心会搭上性命,云北雁的大计也同样要泡汤。
所以他将目标直接设定为试炼的接引使者,并以修罗王墓内外全部阵法为条件,诱使大衍门三位阵师同至。
鬼哥的意外出现,实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使得云北雁的计划出现了重大偏差。
从一开始便在诸般阵法的变动下连连受阻,而且由于鬼哥在试炼中的迅速突破,七魇的修为居然极速恢复到了元婴圆满境界。使得他们原本夺取试炼令牌的计划,也变成了一件几乎不大可能之事。
纵然后来云北雁不知以什么办法,说服了鬼王与火圣童子。可这次由九大元婴修士精心筹谋的突袭,最终却成为了他们的恶梦。
这场恶战的真正结果,其实此际被囚的几人都并不知晓,在平不死也王不愁看来,自己一人遭擒已经是相当不可思议之事了。
反复对照了二人之言,鬼哥料他们未曾说谎,但他们两个所知相当有限,所说的大部分都是鬼哥已知道或者料到的。
白莲子若这么容易得到,岂能保存至今。关于鬼哥最感兴趣的,那颗白莲子的真正用途,他们却一无所知。
为防二人有所隐瞒,鬼哥曾想过施展搜魂之术,不过此术的弊端却极大,若是向低于自己修为者施展还罢了,若是施术对象修为高于自己,便很容易受到反噬。
风西灵化婴之后,就曾对沈素心施展过搜魂术。她虽然修为略胜,但阿修罗之魂的强大,却使得她立时受此术反噬受伤。
鬼哥暗自猜想,云北雁与云阳明兄弟早就进入过此地,必知晓这里的凶险,远非几个元婴修士能够应付。
此番卷土重来,必定与白莲子有极大关联,而且必然所谋极大。可自上次突袭失败后,他便失去了云北雁的踪迹。
鬼哥深知云北雁的心机极深,在上一次的交锋之际,便几乎被他玩弄于股掌,这让鬼哥不自禁的将他看做生平大敌。
不过这次近乎孤注一掷的突袭失利,必然让云北雁的谋划被全盘打乱。所以鬼哥大胆猜测,云北雁必然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所以这三十余年,他不单是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修炼,而且还在等待云北雁的动作。
可直至如今,随着消息来源一个个断去,鬼哥对云北雁越来越琢磨不透,耐心也渐渐消失了。只是没来由得有些烦躁,隐约之中,似乎感觉到一股危机正在缓缓靠近。
鬼哥思索良久,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另一面天魔旗中。此旗的天魔井中,囚禁的是洛芷柔。
鬼哥虽然接**胜了平不死与王不愁,但却对元婴修士越来越了解。元婴级别的战斗,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让生死逆转。
平不死与王不愁毕生修为,都与阵术息息相关,而他们的阵术,又极其依赖阵幡。如今没了阵幡,如同老虎没了爪牙。
战胜他们,并不能完全说明自己的实力。鬼哥自忖如今或可与云北雁邵轻狂一战,但仍是输面居多。而面对元婴大成的洛芷柔,恐怕自保都不太容易。
如今鬼哥身具修罗法相、天魔之身、不动明王法相。修罗法相重修魂,由外而内将身魂结成一个整体,极大的提高了他的实力,但如今已经与元魂相合不再外显。
天魔之身完全是由天魔念力结成,利于攻杀,甲铠却只是表象。不动明王法相虽是新近所成,但若论护身守御,反而在鬼哥的三种身相之中最为强大。
所以鬼哥一进入天魔旗,便直接展开了不动明王法相。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洛芷柔并未对他直接出手,而此刻正在一重血色莲光之内闭目打坐,如同一尊仙女雕像。
不过鬼哥一踏入,洛芷柔便幽幽叹道:“了不起……”
鬼哥皱眉问道:“什么了不起?”
洛芷柔缓缓睁开双眼,身外血莲也随之开放。平静的望着他道:“很难想象,世间开元修士之中,能出现你这般胆色过人,而又耐心绝伦的后辈,所以你当得一句了不起。”
鬼哥见她一不出手交战,二不冷嘲热讽,三不居高临下。既未提当年之战,也不说今日之辱,反而对他大加称赞,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听其语气倒不像作伪,于是也拱手道:“能得洛仙子称赞,是何等殊荣。”
洛芷柔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道:“若是十年之前你敢出现在妾身面前,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毙了。却想不到这短短三十余年,你的进境竟如此之大,看来就算要取你性命,也不大容易了。”
鬼哥心下一凛,他的真实修为实力,从未向哪个人说过,就连风西灵与几个手下也都只是略知一二。但洛芷柔似乎并不是猜测,而是十分笃定的一眼便将他看了个通透。
于是鬼哥问道:“洛仙子能看出在下的进境?”
洛芷柔摇头道:“虽然看不透,但却不难猜。你之所以敢来见我,岂能无所倚仗。而且我从你的元魂之中,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魂力。”
鬼哥淡淡一笑道:“洛仙子果然智慧,那么对于这些年中之事与在下的来意,想必也了如指掌了。”
洛芷柔答道:“这也不难猜,你既是修罗一族,此地又是修罗王墓,时来运至,想不得造化都难。不过你滞留于此,足见你并未通过全部试炼,所得到的好处虽大,却还不是修罗王的真正传承。”
鬼哥听她分析得如此精准,不由叹道:“正是如此。”
洛芷柔微笑道:“当年一战,连我都落入你手。想必其余几位,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大衍门三位被阵法所累,就算是不死恐怕也无力脱身。那位沈家妹子修为不济,大概也逃不出你的手心。但其余几位就算是受伤,也非你可以匹敌。除非是如我一般,致重伤昏迷,你才有机可乘。”
鬼哥来到她面前,也是撩衣坐倒。“洛仙子所言,十中八九,有如亲见。实不相瞒,侯不活当场毙命,平不死王不愁以及沈素心,皆被在下所擒。火圣前辈与仙子伤重昏迷,鬼王等几位的确早已遁走。”
洛芷柔继续道:“你虽然得胜,但却明白此地步步杀机,而自己又实力不济☆好的办法莫过于以静制动,既可悠然的闭关修炼,又免得一步走错,招来杀身之祸。若能从我们口中得到一些秘密,就更是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鬼哥闻言摇头笑道:“看来在下这点城府,真是不值方家一哂。”
洛芷柔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沈丫头自小被北海三剑宠大,脾性倔强,是不可能向你低头的。大衍门那二位,又所知有限。所以妾身早就断定,你必然会来。”
鬼哥闻言眉头大皱道:“那即是说,仙子早就知道,云北雁不会再出现了?”
洛芷柔轻哼了一声道:“他便是再怎么机智,也想不出办法抗衡你的魔阵,为何还要回来找死?”
鬼哥闻言重重一拍额头道:“我怎么就偏偏忘了这一”
洛芷柔叹道:“你能想到此处,已经大不简单了。既然他不会再来,所以你想问的,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些。不过妾身也有一些疑惑,还要请教。”
鬼哥摸了摸新剃的光头道:“洛仙子快人快语,这买卖倒也公平。”
洛芷柔目光突然凌厉,沉声问道:“你出身何处,师承何派何人,当年施展的到底是什么阵法?”
鬼哥心下清楚,若不回答这三个问题,洛芷柔是不会再继续说什么的≡己的出身来历倒还罢了,可修罗玉事关重大,一旦传出去,将来少不了麻烦。
但转念一想,洛芷柔此刻尚在自己手中,只要不放她出去,这倒也不没什么问题。
于是答道:“在下阳鬼,中州卫国人士,从未拜入哪一宗门。至于那个阵法,叫做修罗天魔刹。”
洛芷柔目光一阵迷离,绝世姿容更添几分美态,只是喃喃道:“阳鬼?世上还有以此为名之人。中州卫国,是那个天灵刁弊之地。从未拜入过宗门,这怎么可能。修罗天魔刹,修罗天魔刹……这是…修罗十刹图!”
洛芷柔说着眼中一亮,登时以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鬼哥。
“修罗十刹阵图是上古修罗国的镇国之宝,居然落在了你的手里。你一介散修,居然可以达到如此境地,若非亲眼见到,实难让人相信。可惜你糊里糊涂的来到此处,恐怕大限不远矣。”
一八二章 祸不单行
鬼哥见她语出惊人,心下也是一凛,连忙问道:“仙子何出此言?”
洛芷柔沉思一时,站起身来道:“我先问你,阳鬼之名是因何而来?”
鬼哥微一错愕道:“就算是家父取的吧。”
洛芷柔追问道:“你爹是什么人,与天鬼门有何渊源?”
鬼哥再次一怔道:“他不过是个炼气四重修士,岂能与天鬼门扯上关系?”
洛芷柔立时摇头道:“这不太可能,阳鬼之称,得自天鬼门上代鬼王所创的鬼道禁法。至今不过出现了千多年,只有两代鬼王知晓。
既是一门不死不灭之奇功,又是由鬼道晋身修罗之道的妙法,为天鬼门不传之秘。
一个十万里外乏灵之地的炼气小修,岂能得到这等法门,即使得到了也不可能炼成。难道世上真有这般巧合。”
“什么?”
鬼哥惊闻此说,也不由得从地上豁然站了起来。洛芷柔之言,如同一道霹雳,正中他的心尖。
阳鬼此名,代表着一场难以言喻的磨难,是他毕生都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洛芷柔不明白炼制之法,但他心里却颇为了解。
自打远走西荒,他还以为当年之事已经揭过。可洛芷柔的话,不禁又触动了他心底的禁忌。
若是巧合还则罢了,可一旦不是呢?先前那股强烈的烦躁与危机感,尽数在洛芷柔廖廖数语中变得巨大。
二人沉默了一时,洛芷柔缓缓道:“你可听说过西灵古国与西荒四神么?”
鬼哥强自镇定道:“西灵古国略有所闻,四神却没听说过。”
洛芷柔叹道:“西灵古国灭亡之后,传下四支血脉。每一支脉都伴有一支国臣的守护,并以守护皇族血脉与复国为己任。
天长日久,西灵国早已不复,皇族血脉也日渐零落。但这四家的守护者,却是逐渐站在了西荒的顶到如今这一代,则出现了四个元神修士,并称为西荒四神。”
鬼哥听到西灵古国,便立时想到了风西灵的身世。
但听洛芷柔说完,却不禁惊问道:“居然有四支之多!既有四神撑腰,要复国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洛芷柔摇头叹道:“事情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西灵国虽灭,但国法却在,继承者必须得到护国圣莲的认同,才可重掌国主之位。
但如今圣莲已谢,所以取回莲种便成了首要之事。只是无数年来,始终没有人能让莲种重新现世,让圣莲重放。”
鬼哥闻言倒吸了一口道:“那即是说,很有可能每一次有人进入此地,都是为此而来,而且都在西荒四神的安排之下。”
洛芷柔点点头道:“据妾身所知,并非可能,的确皆在四神的操纵之下。每次修罗墓真正开启,四支血脉都会全部齐聚,至少有四个皇族对莲种的归属展开争夺。至于原因,妾身也不得而知。据邵轻狂所说,没有西灵血脉,是无法取得莲种的。”
鬼哥沉声道:“洛仙子可知,哪几位是西灵皇族?”
洛芷柔摇头道:“妾身只知道一个,想必你也猜得到,那人便是云北雁。”
若洛芷柔所言为真,云北雁和风西灵便是已知的两个西灵血脉,云阳明已死,可另外一人又是谁呢?
鬼哥想了一时,没有丝毫头绪。但这白莲子,也是他必得而后甘之物。他不在乎什么西灵皇族,但此事如何向风西灵解释呢?
鬼哥不是傻子,风西灵对他颇有情愫,这一点他早就感觉得到。虽然她向来少言寡语,二人间又有奴印相隔,可从她的目光之中,鬼哥时常可以感受到那种暖热。只是他心有所属,又有天诅在身,也只能视而不见了。
如今牵涉到白莲子,鬼哥却是十分犹豫,一时难以决断。而且一想到这后面还隐藏着四个元神修士,鬼哥心头更如同笼罩着一股阴云。凭他修为如何精进,在元神修士面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云北雁下一步会做什么?”鬼哥沉吟一时,低声问道。
洛芷柔叹道:“其实他只要铲除了竞争者,也就不需要做什么了,只要静待四神驾临即可。”
“四神驾临!什么时候?”鬼哥连忙追问。
洛芷柔淡淡笑道:“每隔一甲子,锁墓的冰龙阵法才会在天时下削弱,否则就算是元神修士也难以通过。算来下一次开启,应该不远了。”
鬼哥眼中绽放精光,转身便走,但迈了两步便又停下,头也不回的问道:“邵轻狂何许人也?”
洛芷柔咯咯笑道:“他便是西荒四神中,妙木魔君的唯一弟子。”
鬼哥听到这个答案,最后的一点侥幸之心也荡然无存。毫无疑问,他的行踪从从一开始便落入元神修士的算计之中。也许自己的身上,此刻已没有秘密可言了。
从头至尾将所见所闻联系在一起,便可以知晓,此地不但是修罗族的试炼之地,对于西灵国后人来说,也是一场试炼。
云北雁除了要得到白莲子,最为紧要之事便是铲除竞争者。现在看来,当年那场突袭,似乎目的也不仅是试炼令牌。
这几十年他都没有任何动作,说明他认为十有八九最后一个竞争者,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手中,又或者已经战死了。
但也有可能,连他也不清楚最后一人是谁,现在只是无计可施而已。
不过鬼哥并没有这么乐观,他隐约之中觉得,能进入此地之人,都与西灵古国和修罗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应该没有半个是多余的。
那些个元神老怪,绝不会容忍一群不相干的人,将如此重要之事搅成一潭浑水。能进入此处者,只能是他们暗中首肯或者亲自安排。
也许四支血脉在修罗墓中的明争暗斗,元神老怪们不会亲自参与,但对于自己这个外人,那就难说得很了。
从邵轻狂的来历与行动来看,妙木魔君所支持的绝非云北雁,倒极有可能是风西灵。而自己的作用,也只是掩护风西灵而已。
但自己已经杀死了云阳明,如今手中又可能掌握着另一个西灵皇族,多半会惹来某个元神老怪的震怒。
这些念头在鬼哥心中一闪而过,却让他不禁头皮发麻。从进入此处算起,至今已有五十三四载,距离一甲之数已然极近。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能在这紧迫的时日中,取得白莲子,然后逃之夭夭呢。
鬼哥思索之中,踏出天魔旗。但双脚不过刚一落地,一股狂猛的劲道便已迎面而来,轰然击中不动明王法相。
鬼哥猝不及防之下,法相轰然被击破,身躯如一道流星般横飞出去。大骇之中偷眼观瞧,才发现身着天魔铠甲的沈素心,正面若寒冰的疾追过来。
沈素心瞬间追上鬼哥,一掌劈面而下,鬼哥也立时化为天魔身,双拳交叉架迎。
不过沈素心这一掌挟着开天劈地之势,力量之大远在鬼哥预料之外。手臂之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才看清自己的双臂居然被她一掌劈断,重重击在心口。
鬼哥只觉如同被一支大铁锤砸中一般,重重跌落在地,连天魔骨铠都被砸了一个大洞。不过寒蚕王甲的反震之力立时爆发出来,将沈素心立时弹飞出去。
鬼哥一跃起身,双手晶莹的神玉阳骨喀喀声中恢复过来,血肉又迅速结就,但心下的惊骇却久久难平。
一八三章 大家都是买卖人
沈素心这三十余年来都被囚禁在天魔旗中,后来鬼哥更是派了风西灵看管审问,可自从风西灵搜魂不慎受伤之后,近两年鬼哥便再没有理会她。
哪曾想到,一向最为虚弱的沈素心,突然便成了心腹大患。
望着沈素心周身升腾的魔焰,绝俗玉容却身着天魔之铠,别有一番英姿美态。鬼哥却清楚的感觉到她的魔力异乎寻常的惊人,比之自己都强大得多。
这是因为,鬼哥的六欲天魔印深在元魂的胸口,而沈素心却是外显于双掌之中。
天魔之力,就是从天生六欲中汲取欲念,从而转化为念力,再结合本身形成巨大的魔力。生可存身,色可衍后,情可养魂,贪可资己,胜可立世,想可通灵。
这六欲其实无论哪一种,都是生灵所必须。所以此力不但极为强大,更胜在源深不竭,在魔道之中为至高之道,故而能冠以天之名。
不过六欲之间,同样相互制衡,虽各有高低之时,极少出现一欲独大。可一旦出现,那么其余五欲则会迅速衰亡,也会使生灵走向死亡。
而另一种现糟的情况,便是一种以上的天之大欲同时高涨,强大的欲念混乱之际,使生灵丧失神智,这才可称之为魔。
比如沈素心现下的愤怒,便是想与胜二欲浑合而成。掌控天魔之力,意味着要同时操纵六大天欲之念,虽然可由此获得巨大的力量,可这种方法却极为危险,绝非泛泛之术。
操纵的关键,便是要在催发心魔之后,再将其压制,从而结成六欲天魔之印,本来的念力,才能称之为魔力。此印离魂越近,印主控制力就越稳,但发挥的魔力也同样受到最强的抑制。
而外显于身时,能发挥的魔力则更为强大,但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魔力打破魔印,彻底入魔。
鬼哥对于入魔太深而失去神智深感畏惧,故而才将魔印深结魂内。可沈素心却是没有这种顾虑,这数十年的囚禁,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这种耻辱在她心中愈演愈烈,衍生出了巨大的愤怒。愤怒催生出的心魔,也就立即激发了天魔井中的法则。
七魇曾经说过,历来的试炼者,在天魔井中最快也得百余年方能成功。可这短短三四十年,沈素心不但要降伏心魔,还要装柔示弱,让自己和风西灵没有半点察觉。
鬼哥想到她这么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也有这份隐忍坚定,还能从自己眼皮底下大变戏法,此刻除了对她略有佩服,也只能暗骂自己愚蠢了。
沈素心没有给鬼哥喘息的时间,就在她被寒蚕王甲震开之际,啸海剑化为一道乌光,直接在鬼哥左大腿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就在鬼哥疼痛中略一踉跄之际,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驰到,右手已经抓向了鬼哥的面门。饶是鬼哥近来修为突飞猛进,面对这一爪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鬼哥身有护身宝甲,元魂也已颇为强大,身躯的恢复之力也举世罕见。除非是遇上差距巨大的敌手,否则要杀他谈何容易。
唯一可以致命的要害,大概也就只有头颅了。可鬼哥万没料到,她的速度居然会如此之快。
轰隆巨响之中,鬼哥与沈素心再次分开。这一次鬼哥几乎是拼死一搏,直接打出了天地无用。沈素心深知此拳的厉害,在尽占上风的情况之下,焉肯与他同归于尽,所以不得不略作闪避。
不过鬼哥却因此争得了一线生机,以毫厘之差闪开她这夺命之爪。虽然九黎面具被她抓走,却免去了头颅破碎之厄。
随即再与她硬拼了一掌,这才拉开了距离。只是震得整个臂膀都一阵麻木,胸中气血翻涌。
刚才这短短一息之内,鬼哥便已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虽然沈素心是施以突袭,但鬼哥落于下风却是不争的事实。
眼下试过沈素心的实力,鬼哥自忖便是正面交手,速度之上却是与沈素心差了不少,同样要极其被动。若在外界,或可以荒神步与她一较高下,可在这无神之处,却是不大可能了。
不能攻,便要守。鬼哥立即褪去天魔之力,转化为不动明王法相,以释门正信之念运转第七重菩提心法。丈高的不动明王法相遍体金光,与鬼哥一般的合什而立,尽显绝大威严庄重的气势。
沈素心再一次看到了这尊法相,也暗觉心惊,只觉面前立着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而鬼哥也与自己刚刚偷袭时竟然判若两人。
凝神思索一时,又看了看手上拿着刚从鬼哥脸上抓下来的面具,突然间又笑了。
鬼哥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可看到沈素心迟迟不再出手,心下也颇觉怪异。登时道:“姑娘既然要取在下性命,为何还不动手?”
沈素心冷哼道:“本姑娘确实很想杀你,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杀不了你。既然杀不了,也就没必要白废力气了。至于怎么料理你,让我想想再说。”
再说?
鬼哥闻听此言,不由一阵头大。他若是保持在这个状态之下,以明王法相发挥菩第七重境界的菩提掌法,确实能守得无懈可击。
但若想去做点别的事,恐怕沈素心是绝不会答应的。若被这丫头僵在此处,那才是糟了个糕。
不过既然她一时不再动武,鬼哥自然也要想想别的办法了。于是他呵呵一笑道:“沈姑娘聪明伶俐,悟性绝顶,短短时日就能从天魔井中走出,果然非同凡响。”
沈素心扬眉道:“那是自然。不过若说悟性,照比你了风禅师,自然还差了不少。提起这天魔井,我这番际遇还是拜你所赐,似乎还应该谢你才是。”
鬼哥略一点头道:“不敢当,谢倒是不必了,姑娘若是不与我为难,那便是在下之福。”
沈素心大眼眨了眨道:“不过你囚禁了本姑娘几十年,我这口恶气还没有出,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鬼哥眼珠一转,立即拿出七巧蝴蝶道:“在下与姑娘也算不打不相识,只要姑娘将九黎面具归还,这七巧蝴蝶便请收回,之前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
沈素心却是摇头道:“不妥,刚才若不是这面具抵挡,我此时已经取了你的狗命。把它还了你,将来我若再想杀你,不是又多了一道障碍。”
鬼哥不满道:“刚才是在下不备,所以姑娘才会突袭得手。不是在下自大,从今以后,姑娘恐怕找不到杀我的机会了。”
沈素心冷哼一声道:“本姑娘是杀不了你,可能杀你的人多得是。不如我将这几位被困在天魔旗中的道友请出来,看看他们怎么说。”
鬼哥登时色变道:“姑娘若是如此行事,实属不智。当年在下能擒下诸位,自然今日也不怕再战一场。”
沈素心微笑道:“要不是这个原因,你以为本姑娘干嘛还要和你废口舌。”
鬼哥见沈素心一副吃定了他的神色,不由得心下恼火,可眼下又是非常之时,若不尽快解决这个大麻烦,后果将十分严重。于是问道:“姑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要和你做笔买卖?”沈素心主动褪去了天魔之力,还化为常人之身,又现出那副清丽柔美的气质来。
鬼哥一听说买卖二字,不由烦恼尽去,强忍着笑意正色道:“原来如此,既然大家都是买卖人,那事情就好办了。”
一八四章 天火元婴
沈素心正色道:“第一,你必须将我坐骑白泽立即归还。”
鬼哥点头道:“姑娘何必心急,若是谈得拢,这自然不成问题。”
沈素心继续道:“第二,我要修罗王传承。”
鬼哥大皱眉头道:“这却有些强人所难了,在下如何敢保姑娘能得到修罗王传承?”
沈素心冷笑道:“那接引使已死,试炼令牌自然在你的手中,现在能操纵试炼诸旗者只有你一人。若是你通过了,以后的试炼也就不会存在了。这个条件你不答应,我只能置你于死地。”
鬼哥苦笑道:“沈姑娘怕是高看在下了,这试炼难如登天,成功的希望颇为渺茫。若是姑娘一意如此,在下可以让姑娘进入在下的试炼关,如若通过,你我一同进入修罗王庭。不过在下也身为修罗,你要我退出却是万万不能。”
沈素心似乎早料到他不肯乖乖就范,对这个提议也不置可否。继续道:“第三,我要修罗玉。”
鬼哥心下一凛,却立时叹道:“沈姑娘若想要修罗玉,恐怕只有杀我一途。”
沈素心面色转寒,冷冷道:“你算什么修罗?你体内血脉,既非毗修罗亦非刹修罗,更加不是阿修罗。我虽不知你练了什么邪异功法,能让血脉如此接近我修罗一族,但你想执掌我族圣物,实属不自量力。”
鬼哥闻言,立知她是孤陋寡闻,立时反唇相讥道:“姑娘虽身为阿修罗,但见识未免不足,修罗族中可并非仅仅这几种血脉。”
沈素心冷哼道:“修陀罗血脉只是个太古传说而已,即便传说是真,你也不可能是修陀罗。因为修陀罗天生强大无比,血脉中便蕴含着无量大道,还需要来谋取阿修罗的传承?简直是笑话。”
沈素心所言有理有据,鬼哥登时为之语塞,但他却是不想将自己的大道血脉之密显露出来。
寻思了一时,只得将第九重修罗法相之力全部散出体外,强大的魂力使沈素心呼吸一窒,眼中立即现出震惊之色。
鬼哥道:“这是修罗法相第九重境界之力,功法名为修罗圣心诀,沈姑娘虽然未曾修炼过,但想来也应该听说过。我是否修罗一族,姑娘还是不要妄下论断的好。”
沈素心喃喃道:“法相第九重境界,只差一线便可结成法身,怪不得你修为低劣,却有如此实力。这功法明明早已失传,你是从何处得来?以你的血脉居然能修练到这个地步……”
鬼哥淡淡道:“这修罗圣心诀,是得自一位同族前辈。若姑娘不再提修罗玉之事,并同意在下的提议,我可以将此功传你。但这也是我最后的让步,姑娘要考虑清楚了。”
沈素心见识不凡,自然感觉得到,鬼哥身上的九重法相,单是魂力之强,便隐约可比肩元婴修士。而且大有可能,由于修为所限,他发挥出的还并非全部。
她虽是为修罗王传承而来,但最终是否能够得到,还难说的很。相比之下,修罗圣心诀同为修罗族三大奇功之一,却是触手可得。
能将法相修炼至九重境界,也足以说明其血脉属修罗一族。倘若他真是修陀罗血脉,那么将来对自己的益处可就大得很了。
一旦得到修罗王传承,再有修陀罗相助,修罗国复兴必然指日可待。介时以一国之尊,招他入赘,修罗玉自然也就回到了修罗国,而且子孙后代的血统……
鬼哥见沈素心轻咬下唇,怔怔不语,面色阴晴不定,颊上时而还透出一片红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他心下也正自盘算,这修罗圣心诀是当年白修罗传授,本就是修罗国功法,传授同族并无不妥。只是这女子喜怒无常,不可不防,功法还是分数次传授为妙。
沈素心本来也没指望他能交出修罗玉,想了一时便点头应允,与鬼哥一同立下心魔咒誓,以免双方互起歹心。
鬼哥交出已经半死的白泽,但修罗圣心诀却只交出了法相前五重境界的法诀,奇怪的是沈素心对此并无异议。不过待到鬼哥提出以七巧蝴蝶交换九黎面具,沈素心却拒绝了。
鬼哥深知此女娇蛮,虽然是有些不甘,但眼下大事当前,不宜为此事多费唇舌。若是一个不好再惹恼了她,说不定会弄出什么乱子来。而沈素心提出开放另外几关试炼的要求,鬼哥也没有答应。
如今鬼哥已自知敌她不过,自保却还办得到。可若被她练成修罗战意,或者练成了什么奇功,那就有些不妙了。
所以鬼哥话头一转,将西荒四神与西灵国皇族之事说了出来,其中的威胁自然也要夸大许多。然后才说明第四关自己已经破去,请她与自己一齐进入第五关。
沈素心并不这么容易糊弄,对于鬼哥的鬼话,她自然听得出来。但对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确是修罗传承。
对于西灵国之事,她所知比鬼哥更多,一旦有元神修士到来,所图尽成泡影。是以她也未再坚持,而是随着鬼哥一同进入了第五关。
“先父曾言,我修罗国自成一道,那时我还不大相信。可今日看来,此言不假。”当沈素心看见问道石之际,却是一脸的震惊。
鬼哥讶道:“姑娘如何可以断定?”
沈素心疑道:“此石之内,便蕴藏着修罗之道,一见自知,难道你感应不到?”
“此关需要自创法术,才可击破此石,在下修为低劣,多次都未能成功,现在就看姑娘的了。”鬼哥的确感应不到,只知道这块石头极其坚硬,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沈素心白了他一眼便盘膝坐下,一手按在石上再不言语。鬼哥见她已经闭目打坐,也不再打扰,立即便退出了道玄关。沈素心虽然修成了天魔身,可随意出入天魔旗,但这道玄旗却仍在鬼哥控制之下。
若是此关不破,而鬼哥又不放她出去,那么她只不过算是换了间牢房而已。通过这番接触,鬼哥也知道沈素心并非易予之辈,这一点她应该心知肚明。
可现在她非但没有异议,也看不出一点担忧之色,这倒让鬼哥摸不清头脑,倒怀疑她早已胸有成竹。
不过鬼哥现在也没空细品此中玄机,他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要做,那就是去见火圣童子。
当年那场血战,七魇唯独疯狂的攻击火圣童子,那是因为火圣童子的法术,攻击力最为强大。
那一手火龙升天术,鬼哥至今记忆犹新。也正因为如此,在设局之初,七魇便提出将火圣童子擒下,取其天火元婴献予鬼哥为礼。
天火元婴是以极其罕见的天生火灵修成,虽然化成人形,本身却并非人族,只能依靠火灵渐强而成长。火圣童子以童子之形化身,原因也在于此。
只有达到元神境界,修成了神火,他的身躯才会长大。这一点极少有人知晓,但对于七魇却并不陌生。
这种元婴举世罕见,不但火焰之力会随着修为发生蜕变,而且有吞纳天地火灵之能。鬼哥同样身具火灵根,若能得到天火元婴,不但修为上会有极大的好处,更重要的是可以亲自对其施展搜魂。无论是其中的火灵法术,还是一些隐秘,全部都唾手可得。
所以七魇在发狂之际,眼中才似乎只有火圣童子。而火圣童子身为西荒少有的老怪,对于西荒隐秘定然所知极深。
在眼下这种时刻,功法和修为可以暂且搁置一旁,但若能对其施展搜魂,定然会有所收获。
但火圣童子毕竟是一位元婴圆满修士,想要搜他的元婴,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恐怕是不可能的。
鬼哥虽然早已经想好了办法,但一直都未敢妄动,可是现在心中的巨大疑问和生死危机感却在不停的催促着他,让他无法再等下去了。
一八五章 案上鱼肉
鬼哥不停的以信念加持不动明王法相,使得这尊法相十倍百倍的凝实起来,防御力也不断的随之增强。
从一个虚幻的金影,直到化为一尊有如实质的金甲天神,似乎仍旧未到极限。鬼哥虽然知道释宗功法不比寻常,对此仍觉心惊。
法相无止境的吸收着信念,鬼哥仍能感觉到周围的金光如壁垒般仍在迅速坚固。不过他自身的压力也在猛增,尤其法相念力达到一个极高程度之后,对于元魂的压力也相应增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半个时辰过去,不动明王法相已经凝缩如一件黄金的天神盔甲,但却已经没有金光透出。
虽然鬼哥元魂强大,但这也已是他能承受的极限,再沉重半分,都会导致他受到重伤。
在这几十年的修行中,他早已摸索到了释宗功法的优点,那就是可以让念力叠加,使得法术威力更加强大稳健。可其缺点也同样明显,那就是太慢。
此时明王法相的坚固程度,不能不说让他十分震惊,使他可以有十足的信心面对火圣童子。
但这个凝聚过程,却耗费了一个时辰有余,若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此法仍是鸡肋。
随后鬼哥一点储物袋,三杆阵幡自其中飞出,飘浮在周身。鬼哥虽然是从大衍门二人处勒索到了一些阵术心诀,可阵法之道博大精深,他也没什么时间修炼。
再加上直接驾驭黄色阵幡,更是难以操控。连续打出数道法诀,也只能使得阵幡结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聊胜于无罢了。
不过鬼哥左手之中,再释出三道青光,分别投入三杆阵幡之中。这三道青光,正是这些年来他从白泽身上提取的碧水之灵。
其实鬼哥早便在为此筹谋,对于当年鬼王施展的鬼泉护身之法更是极为重视。要对付火圣童子,这生克之法必不可少,当然此事暂时却不宜告诉沈素心。
至此鬼哥准备停当,立时打起精神,倒提浑金棍,直接进入了火圣童子所在的天魔旗。此行他虽做了充足的准备,却还是十二分的小心,早打定主意,一旦交手不利,便迅速逃离。
一踏入这天魔井,鬼哥便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鬼哥目光一扫,立即在井底之处,发现了一个青色的大火球。以鬼哥的目力,都无法看透。
其上浓郁的火灵散发着恐怖的高温,几欲将一切都焚为灰烬,就连天魔井中的空间似乎都在扭曲。可除此之外,却再没有了动静。
以火圣童子的修为,绝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到来,但鬼哥全神戒备了一刻有余,火圣童子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鬼哥本来已经好了迎接火圣童子攻击的准备,却没有料到眼下的局面。心下不由得盘算,如此僵持下去,对他绝没有什么好处。
“火圣小儿,还要继续装睡么?”
鬼哥心下也知道,火圣童子被他囚禁了数十年,虽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可也不会无动于衷。此刻理都不理,恐怕是有什么阴谋。
但出手的最佳时机,莫过于自己刚进入天魔井的那一刹,他居然没有偷袭,不知到底在搞什么鬼。
“火圣小儿,快快出来受死!”
鬼哥再次出言试探,但这团青火依旧没有任何响动。可越是如此,鬼哥就越觉心下不安,越加的不敢轻举妄动。
元婴修士个个心机深沉,与他们争斗,一个错失就会丧命。鬼哥只能全神贯注,防备火圣童子会突然攻击。
又是一刻有余,鬼哥全身都已被大汗湿透。而且身外这不动明王法相,也让他的元魂已经感觉到了一些疲乏。
可最让他倍加郁闷的,还是这团青火传来的无形压迫。那是一个元婴圆满修士的无形威压,长时间的面对,对他的元魂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鬼哥有心放弃退却,可是此行又所为何来。若是连火圣童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人家吓走,岂不是太过可笑了。
至此鬼哥再也忍耐不住,法诀念动,三杆阵幡立时飞速轮转,形成一重青碧色的水灵障幕,径向那火球落了下去。
鬼哥眼中精光凝聚,玄冥刀蓄势待发,同时手中也已扣住了锁心针。但眼见这三杆阵幡落到井底,水灵阵幕覆在火球之上,对方仍然没有半点反应,鬼哥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第一反应便是散开灵觉,因为很有可能,这个火球只是火圣童子的障眼法,而其真身却隐藏在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可这天魔井中的空间十分有限,随着灵觉仔细的一分分查探,鬼哥很快就确定并无异样。
但这么一来,他心下就更疑神疑鬼,甚至怀疑火圣童子已经离开了天魔井。可他心下却又隐隐觉得,这有些不太可能。
据他所知,修罗王设下的阵法,若不是有意让人通过,就算是元神修士也不可能破解。
随着阵幡之上碧水之灵被阵法扩散,天魔井中的炎热已经逐渐收敛。就连这青色的火球,也逐渐被压制下来。
鬼哥心下暗暗纳闷,难道火圣童子正在修炼,或者仍处在沉睡之中。若是这样,那自己可就挑对时候了。
想到此处目光一闪,玄冥刀瞬间刺穿火球,并从火球之下绕了一圈,这才返回他眼中。
可鬼哥却是一瞬间涌起一阵狂喜,因为就在那一瞬间,玄冥刀带着他的目力,进入了火球之内。他恍惚之中,看到在火球中,火圣童子横空飘浮,似乎是沉睡不醒。
最为重要的是,鬼哥在这一瞬间,感觉到火圣童子极为虚弱。或许是这些年伤势始终未愈,而且更加恶化。不过玄冥刀似乎并未接触到他的身体,也不知这老怪施展了什么护身妙法。
鬼哥再打出几道指诀,三杆阵幡迅速变阵,青幕一荡,立时形成了一个水灵之力的漩涡。
这青色的火球虽然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黯弱,却始终没有消失,只是渐渐失去了防护之力,露出其中的光景来。
不多时,鬼哥只觉眼前一亮,火球的青光尽数消散,化为了一个透明的光球。在这光球之内,火圣童子赤身祼体的横飘在空,可其身躯却是晶莹剔透,并泛着青色,如同青玉雕琢的一块人像。
在其额头正中,一个奇异的印纹上仍散发着庞大的灵力。不过鬼哥却看得出来,这青色身躯比之他见过的火圣童子要大上不少。
这是…火圣童子的元婴?鬼哥略一思索,便立即得出了这个结论。
光球的不断虚弱,虽然仍没有消失,却再也不能阻挡鬼哥的目力与灵觉。
鬼哥仔细打量,只见火圣童子的元婴之上,一股股诡异的波纹不时游走,如同在收割着他的生机与魂念魂力。只要元婴中偶尔有一丝产生,便会被这些波纹化于无形。
而且鬼哥从这波纹之上,也察觉出了极为熟悉的气息,可这气息的主人,却是已经战死的七魇。
鬼哥心头一热,眼泪几乎流了下来,同时紧咬牙关,甩手将锁心针刺入了火圣童子元婴额上印纹之中。元婴之外的光球瞬间收缩不见,其上的灵力也极速虚弱下来。
锁心针之所以如此厉害,盖因锁心即是锁魂。元魂微弱之时,此针的闭锁之力还相应不大。
可一旦元魂足够强大,那么此针也会释放出相应之力。若正中元婴,就算是火圣童子全盛之时,也不免要立受重创,更何况此时☆后一点本能的抵抗之力,也尽数被封死。
鬼哥散去明王法相,运起火灵之力,一只手搭上火圣童子的元婴,开始了搜魂之术。本来就算他能制住火圣童子,要搜魂也绝不这么简单。
搜魂之术,便是要搜寻对方的记忆,其实便已然有了一点魄力法术的雏形。施术之际,若有识魄则连通双方识魄,若无识魄,连通的便是双方元魂。所以此术用魄力来施展自然最佳,运用魂力倒也使得。
但若是仅用念力,那这个连通十分脆弱了。就算被施术者肉身受制,可元魂仍在不断产生魂念。
一旦对方剧烈的挣扎,念力便很容易被打乱乃至打断。这般一来,搜魂术不但十分艰难,更容易失败。失败后念力的震荡反及施术者元魂,也就极有可能导致受伤。
若是双方修为相当,或者施术者修为略高,以绝对力量压制,还有一定安全保证。可若是向修为高者施展,那才是极度的凶险,好比火中取粟,几乎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但眼下火圣童子的元婴,已经被七魇的魄力之术完全压制,没有魂念也没有知觉,甚至肉身都已溃散,元婴已到了弥留之际,与案上鱼肉根本没什么分别,所以鬼哥也就没什么阻碍了。
一八六章 莲灯有灵
鬼哥这是生平第一次施展搜魂术。
魂念从他元魂延伸而出,随着天脉火灵,如同一道光芒般,直向火圣童子的元婴而去。
在这光芒尽头,鬼哥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青色光芒。而接触之际,却是如一颗石子,投入了苍茫大海。
不过这颗石子投入水中,下落之时所遇的阻力,却是远比石子本身要强大的多。
鬼哥全身一震,难过得几欲吐血,就连神智都有些模糊。难以言喻的强大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断挤压着他的魂念。
而且随着这压力的增大,魂念周围一阵青光扭曲,立时燃起了青色的火焰。
而他的天脉火灵,一遇见这青火,更是立即陷入了一种迷茫畏缩之壮。不但再难前行,而且在不断的被青色火焰削弱甚至抹灭。随着青火的燃起,鬼哥立时感觉到了一股空前的危机。
正有些不知所措间,元魂中一阵阵波动,将一缕缕魂力荡了过来。魂力一到,那青火才停止侵蚀他的火灵,只在他周身巡游。
可鬼哥心下仍旧惴惴不安,凭借这一丝魂力,他立时重新感受到了火圣童子这元婴的强大。
若说火圣童子的魂力如一座高山,那么鬼哥这点魂力,只能算一粒微尘,而且还很勉强。即使火圣童子已然垂死,其魂力几乎全部处于沉寂状态。
可元婴本能并未消失,一遇侵袭,便会自行调用魂力抵御≥然只是本能的微弱反抗,却已经将鬼哥吓出了一身冷汗。
至此他才明白,元魂蜕变为元婴之后,已经与低阶修士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由于魂力的存在,没有特殊的手段,根本就威胁不到元婴。如他先前玄冥刀的试探,就如同水中望月,丝毫没有触及。
若非他这三十余年来,修罗法相突飞猛进,产生了些许魂力,这搜魂之举根本就与自尽无异。
即使是现在,他魂力远远不及,火灵又被压困,也只能望洋兴叹,根本就不能再进半步。
鬼哥不由得慨然长叹,心生退意。可就在此时异变又生,青色的火焰如同被一阵怪风吹动,忽然乱窜了起来。
而且其中还不断生出黑色的火丝,几息之内,青火便完全化为了黑色,而后便瞬间熄灭了,只留下一片空洞。
这是杀魇火!
鬼哥见此异状,眼中忽然一亮,立知七魇之术仍然在发挥着强大的作用。不过这杀魇火与他自己的迥然有异,他本身的杀魇火一直在燃烧,此火却在杀灭青火之后便自行熄灭了。
七魇一直拒绝教授他魇术,所以他还不清楚此中的奥妙。即使在当年激战之中,他也完全没有看懂七魇的手段。但通过刚才的这一幕,隐约之中却是有些明悟。
那杀魇火并非是在灭杀青色火焰,而是在直接灭杀其本能,也就是生欲。生欲一起,魇火同燃,待杀灭生欲,青色火焰与魇火也就熄灭了。而单看火圣童子此时的情景,恐怕这还并非全部威力。
阻碍消去,鬼哥再次驱动魂念前行,在这片青色的虚空之内疾驰,身后留下长长的一道炽白光芒。
他虽然知道,这片青色虚空其实就是火圣童子的神庭,但越走越是对此处之大暗自震惊。
他不太清楚自己的神庭有多大,但隐约之间却可以估计,恐怕连火圣童子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凭着魂力的感应,几乎过了一个时辰有余,鬼哥才来到火圣童子的神宫。可火圣童子的神宫,却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盏极其巨大形如莲盘的灯座,灯芯如同一片万丈宽阔的平台。
灯心平台正中,一颗青色的明珠正在闪闪发光。这青珠之内蕴含着强大的火灵之力,但隐约却能看到其内有一根长针,其气息正是锁心针。
“火圣童子的神宫居然是一盏莲灯,而命魂居然是一颗青色火灵珠。莲花,又是莲花。洛芷柔的血莲,火圣童子的火莲,西灵国的圣莲……难道只是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联系?”
鬼哥眉头紧皱,思忖之中落在莲灯之上。不过刚一踏足,便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悸动,透过魂念直传向肉身,本尊元庭内的莲座居然也传出一阵阵震动。
鬼哥不由得心下大骇,这感觉,就如同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在相互打招呼。
邪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哥望着这颗火灵珠,神色凝重,不知为何,他一站在灯芯之内,便会产生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
“火圣,你我本无冤无仇,你落到这个地步虽与我大有关系,但多半却是你自取其祸。我虽救不得你性命,但搜你魂之后,若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会为你办到,盼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鬼哥对着青珠喃喃而语,也不知火圣童子是否能够听到。但话音才落,这青珠之内便是一阵阵火灵涌动,似是回应。
鬼哥低叹一声,上前一步,整个魂念融入青珠之内。在这一瞬间,火圣童子的记忆没有半点保留的向他敞开。
记忆初开,如同在鸿蒙混沌之中突现的一点光明。既不知因何而生,也不知自己是谁,但闻不断的窃窃私语,眼前的一切才慢慢清晰起来。
“灯灵终于觉醒了,也不枉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元神大损。”
“不错,我四门历代先祖尝试了无数次,至今日才等到四莲宝灯的灯灵同时复苏,真是历经千辛万苦。按遗旨所述,圣种与灯灵及血脉相聚之日,便是天运再临之时,如此也可以告慰历代先祖了。”
“要是没有唤醒灯灵之法,恐怕我等此生也是无望,了缘道友功不可没。”
“无量佛,灯灵觉醒事关圣种,若无天意,无论有何等妙法也是休想。老僧岂敢贪天之功……”
火圣童子的意识逐渐清晰,这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盏圣白色宝莲灯之上,正是灯芯中的一缕青色烛火。而在自己周围,另有三盏同样的宝灯,不过灯焰却各有不同。一盏灯火如同墨色,一盏却如血红,最后一盏居然是一黄一紫。
四盏莲灯之下,端坐着四个气息强大的修士,虽然个个都是面色苍白,但却都带着笑容,正在小声的交谈。
“待灯灵成熟,种入四脉,其中当有一子可承载西灵圣种,只是不知****。”一个花发老道拈须而笑,可鬼哥一见此人,心下立时咯噔一声,立时认出此人,竟然是他初到西灵山时,北府的原主妙木道人。而妙木道人,居然就是西荒四神之一的妙木魔君。
“我们这四个老家伙,寿元已然不多,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圣莲开放已是天大的福缘。我老儿是别无他求喽。”
妙木对面的驼背老者喟然长叹,可鬼哥看见他的面孔,当即又吃了一惊,此老赫然是在日出城那个小药坊的坊主,鬼哥还曾从他手中买过丹方。
“荒沙老弟修行六百年成为元神修士,堪称一代天骄,我们四人中你寿元最为充裕,何必如此谦虚。既然我们几个都未分出过高下,那么就在四灵之上赌一赌天运,也未尝不可。”
说话者是个一身赤红的英年男子,鬼哥从火圣童子的记忆中已然知道,此人便是焚天上人。而另一个白衣光头僧人,便是四荒四神中的了缘神僧。
了缘也微笑道:“如此也好,我们就各执一灵悉心栽培,圣种出世之日,胜负自见分晓。”
其余三人都是微微点头,焚天上人突然道:“今日灯灵苏醒,以了缘道友为首功,就请道友先选一灵。我们三人,则按年齿列序,诸位可有异议?”
妙木魔君摇头苦笑道:“既然是撞大运,先后也没什么分别,就依你焚天老怪之言。”
荒沙也点点头道:“如此就请三位各选一灵,所余就由老朽领受。”
话毕三人目光都落在了缘身上,只见了缘不紧不慢起身,一一看了看四盏莲灯,而后沉吟道:“既是三位一片诚意,贫僧也就不再推脱了。
这四灯之灵,各有殊胜。赤者如血,天赐生机盎然。墨者似玄,根性如同死寂。青者炽烈,好比焚神炼空。皆与贫僧之功法格格不入。
而这紫黄之灵,变化多端,倒如一株并蒂,最得贫僧心意。蒙诸位相让,贫僧便选此灵。”
荒沙魔君皱眉道:“这一灯双灵确是独特,不过栽培恐也非易事,道友当真选取此灵?”
焚天上人不耐道:“荒沙,选灵之事,了缘道友自有道理。你不是想反悔吧?”
荒沙叹道:“这一灯双灵,相生相杀,其间颇有凶气。我只是为了缘道友担忧罢了,既是他主意已定,就算是我失言了。”
了缘微笑略一点头,却没有说话。焚天上人立时道:“那便轮到老夫了,这青灵为天成火灵,与老夫所修最为适合,我就选它。”
妙木魔君面无表情道:“荒沙老弟的功法,与死灵相善,那么我便选这血灵好了。”
荒沙魔君柱杖起身道:“既是选灵已定,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抽离灯灵。”
诸人再无一言,四大元神修士同时出手,各自一指点向莲灯。四盏莲灯上的灯灵如同飘摇的烛火一般,从灯芯上被引了下来。但在灯灵分离那一刹,这四盏莲灯却是轰然化为四道极其耀眼的圣白之光,如利剑般刺入天际。
四人将灯灵纷纷按入天灵神宫,竟是立即开始以元神滋养。庞大的魂力使得这天生火灵迅速的成长起来,鬼哥更是感同身受。但下一刻,四个元神老怪却立即四散而走,纷纷遁入虚空不见。
可隐约之间,鬼哥看到了夜幕里那片起伏的山峦,竟然像极了西灵山。
一八七章 掌执生灭
不知为何,火圣童子并不记得这肉身凝结前之事,只是在鬼哥搜魂之际,才颇为模糊的出现。
而火圣童子几近千寿,修为也已经到达了元婴境界的尽头。是以鬼哥施展的搜魂之术,自身却无法控制,只能如一叶轻舟般,在这条记忆的长河中随波逐流。
火圣童子虽是莲灯火灵,却并非全部。即使以焚天上人元神修为,也没能将莲灯之灵尽数引出。
除了焚天上人摄走的三成,有一成火灵仍留在莲灯之内,另有一成则被他种入了某个人的血脉,还有一成则在焚天上人为他凝结肉身时自行飞散,所以火圣童子只拥有莲灯的四成火灵。
可这与生俱来的四成火灵,绝对是寻常修士难以逾越的高峰。凝化肉身后仅仅三日,便晋入开元境界,五载凝丹,六十年化婴,修行二百四十年达到元婴大成境界。
此中虽然有焚天上人的大力栽培,但火圣童子的天资,却也是世所罕有。
火圣童子既是火灵之魂,又有本命天火,修习焚天上人的火属功法自然水到渠成。单是火焰之术,他便修炼了过百种。
一生经历大小数百战,几乎没有对手能从他手下活命。而自他修为大成之后,焚天上人便不知去向。
此生唯一算是可与他一较短长的对手,便是鬼王古九阴。二人从元丹初成相遇,三百年间曾经大战过十余次,皆是以平手收场。
最后一次交手,为二人刚刚元婴大成之际,鏖战了百余日,火圣童子虽然略占上风,结局却依然是两败俱伤。
但他此生唯一的败绩,却是输给了修为还低他一筹的明王。大明宗有一件极其逆天的法宝,名为大光明不动尊王轮。
虽然整个大明宗只有明王能够驾驭,而且也只有一击之力,但这一击,绝不是元婴修为可以抵受。
仗着焚天上人赐下的保命神符,火圣童子才侥幸从这一击下逃得性命。可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入大明宗。
圣火宗事务,他也尽数交付于四位长老≡己却是潜心修炼,一心要迈入元神境界,以期一雪前耻。
不过此后他反而进境极慢,足足用了四百余年,才达到元婴圆满,但元神境界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近四百年来,火圣童子八次冲击元神境全部失败,每次失败都是身负重伤,而且是一次比一次伤得更重。上次的重伤,让他元婴几乎溃散,七十年来都未曾尽愈。
元婴圆满境界,灵元灵力已然达到了极限。要想再进一步,就必须要以元婴载神,凭借神力来打破这个极限。
但火圣童子每次元婴升入神宫,开始从天地间收摄神元,便似有一道无形的法则让他难以控制,最终神力从神宫中爆发,使其元婴受到重创。
火圣童子一直不明白失败的原因,他的师父焚天上人,也再没有与他见过面。不过近些年来,西荒接连出现的几个后辈天才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云北雁、邵轻狂……当然还有最令他感兴趣的血手莲花洛芷柔。
这些人修为远不如他,但却无一例外的在元婴初成便拥有了一丝神的气蕴。在火圣童子的记忆中,这等人物上次出现,还是在数百年前。
鬼王之子古苍冥以绝世之姿横空出世,百年化婴后在两教之战中,以一曲鬼月天尽败四大元婴长老。迫得商九幽只能亲自挑战鬼王,最终落下了永生难愈的伤势。
可古苍冥在十数年后,便叛出了天鬼门,再没有出现过。而这一代的后起之秀,居然一齐出现了三个。
火圣童子在明查暗访之中,发觉他们的来历,个个非同寻常,不但皆与元神修士有关,而且尽数与西灵古国有关。
直至他发觉这干人进入了修罗王墓,才知道此事绝不寻常。所以他借机缠住洛芷柔,并随之进入了此处。不过进入此事之后,他发现了几件极为有趣之事。
云北雁与邵轻狂的功法,皆是元神修士传授不假,可其中却似故意留有瑕疵一般,都有不小的缺陷。
比如云北雁的北雁剑诀,虽然取的是生灵四季枯荣变化,实际却是剑偏寒朔,而根本施展不炎暑之意。
邵轻狂的痴狂剑诀,心法虽是如痴如狂,为人却是到处留情,风流韵事不胜枚举。早年与天光双艳颇通曲款,近来又迷上了洛芷柔,更是闹得天下皆知。心性与心法格格不入,自然无法登峰造极。
而洛芷柔则是火圣童子遇见的一个惊喜。火圣童子的灵觉何其强大,早便感觉到与洛芷柔有一丝熟识之感,在进入此地后的几场激战之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竟如同根相连一般,仿佛有件遗忘已久之事,就要从脑海中显露出来。
火圣童子已然打定主意,若有时机,定要搜其魂,弄清此事的原因。只是他没有料到,随后的一场厮杀之中,他便遭遇了此生的大劫。
七魇的攻击看似只是异常凶猛,其实不然。六种截然不同的诡异之力不断侵入元婴,如同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并持续的绞杀他的精气血,在被鬼哥扔进天魔井后的三日之中,他的肉身便溃散成了灰烬。
而后他的元婴更是经历了极度的痛苦,那种知觉心智乃至记忆都在一点点被生生磨灭的剧痛,根本就不是世间任何一种酷刑可以比拟。
饶是他修为极高,但熬到了第七年头上,便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只剩下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意识,隐约在等待什么,却又极其模糊。
当鬼哥从这种感同身受的痛苦中醒来,后脊已经被冷汗湿透。似乎就在刚才,他亲身领略了一次七魇的六魄魇术。这种痛苦,的确是他生平仅见,就连锁心针也没有让他有过这等感觉。
他知道,火圣童子的痛苦仍在继续,不死不休。所以他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杀死火圣童子,帮他结束这种痛苦。但是再次望着火圣童子的元婴,他却又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从火圣童子的记忆中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单是操控火灵的法术,就已经让他受益不尽。各种修行的见闻,法宝法术天材地宝,以西荒为心周边方圆上千万里的地理,以及其生平所知的几千个大小宗派的功法优劣,更是难以估量的无价之宝。
眼前是一个圆满级别并且毫无抵御之力的元婴,而鬼哥又恰巧身具夺元大法与小乾坤元庭,若是置之不理,岂非有些暴殄天物。
按理虽说鬼哥已经不应该再奢求其它,照他的性子,也应该给火圣童子一个痛快,可是一想起七魇的牺牲所为何来,鬼哥的心中便十分犹豫,举棋不定。
当将他人的生死纳于指掌,鬼哥总免不了胡思乱想。在搜魂的过程之中,他已能确定,洛芷柔恐怕与火圣童子一般,皆是那宝灯的灯灵。
西灵国若要复国,这四灵恐怕缺一不可。而那白莲子的觉醒,也必然与此干系极大。就这么将其毁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取回锁心针之后,鬼哥暗叹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天魔井。不过一回到试炼大道,鬼哥却立时心下一惊。
因为守御的魔卒明显大量减少,到处都回荡着仍然残存的强大灵力,而且他囚禁王不愁的那面天魔旗,居然被人夺走了。
一八八章 心生祸劫
为了让魔功流入世间,从而吸引更多的修士来到这里,修罗王入灭之时,特意对天魔旗做了些手脚。
所以要夺取天魔旗并非不可能,但也绝非易事。旗上设有五道禁制,环环相扣,一经触动,便会如大山般将来人镇住。
是以取旗之法,也就需要五位修士同时托住这五禁的压力,才能将此旗取下。
不过天魔旗一离竿头,天魔旗内的法则也会同时改变,其中的天魔井盛载的魔气不断外泄,侵染修士心神。魔气散尽之后,此旗便会化为乌有。
如此精纯的魔气,很容易造就出魔道强者,也很容易毁掉他们。魔功的强大不容置疑,但成魔后贪念日盛,就算带走了天魔旗,也终有一日会再回到此地,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不回来更没关系,得不到天魔正法,控制不了欲念,这等修魔者性情必然暴戾凶残,仇家又岂能少了,劫难又岂能小了,横死是早晚的事。这样的煞星,往往身带腥风血雨,所到之地少不得尸横遍地。
八百天魔旗,破灭一面,便会再生一面。修罗王只是略施手段,便将西荒之修玩弄于掌中无数年。历代站立于西荒巅峰的修士,至少有一半都是魔修,现今也是如此。
灵劲阴森,剑气霜寒,这气息鬼哥却是认识的。鬼哥满以为云北雁与鬼王等人不会再来,也没这个能力,可事实证明他错了。眼前的魔卒鬼卒残骸,足以说明此地刚刚发生过一场激战。
更足以说明,鬼王此人深不可测,绝不在火圣童子之下。这一次突袭来得毫无征兆,目的却是清清楚楚。
若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恐怕现在就不是这个结果了。鬼哥想到刚刚阴差阳错的避过了一劫,心下不由得暗自感叹,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不错,是太弱了。即便是近几十年中修为大进,现下几乎已可与元婴修士一战,但在鬼王这等强者面前,仍旧差得太远,可以说是毫无机会。
他唯一可以倚仗的修罗十刹阵图,在上一次无意中开启之后,便陷入了沉寂,无论如何催动都没有半点反应。
鬼哥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修罗天魔刹开启后,修罗玉的气息已经大为虚弱。
虽然他还不能详知究竟原因,但隐约之中却也猜得到,当年阵图爆发的力量,一举击溃数大元婴高手,那是何等惊天。
凭他这点修为,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上次阵法开启,消耗的自然是天魔刹本身的力量。
大到修罗墓府外的幻云锁魂阵或者大衍门的阵法,小到雷云法阵,都设有补充阵力之法。然而修罗十刹图的阵力无法补充,自然就会变得虚弱,也许根本就无法再开启了。
别人或者不知道,但他自己却十分清楚,若是再遭遇什么不测,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底牌可打。
想到这里,鬼哥不禁攥紧了双拳,立时返回了火圣童子所在的天魔旗。
而就在他的身影没入旗中之后,试炼大道之旁一颗骨卒的骷髅头,立时滴溜乱滚着向远方驰去,周遭的守御魔卒却似没有察觉一般,个个如一尊石像。
日出城,城主府内。
一间宽广的府室之中,重重叠叠燃起了许多白烛,将一个四方法坛围在当央。法坛之上,四盏破旧的莲灯分列四角。焚天等三个元神修士端坐法坛之旁,咒语低吟不断,并且不时打出一道法诀。
一股股元神灵力与恐怖的威压充斥室中,灯火明暗不定,透出一股阴郁诡异的气氛。四壁之上不下数千张灵符如受狂风吹打哗嚓作响,飞扬起处隐约露出室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然而这室中气息,却没有一丝一毫外泄。
三个老怪咒语声越来越大,到后来竟如同闷雷。四盏莲灯之身渐渐转呈白洁,灯芯之上也各有一缕幽光出现。
待到三人齐齐大喝一声‘嘟’,四灯上的幽光同时一跳,顿时化为了烛火,而室中的许多白烛反而同时熄灭。
这四盏莲烛之火,一焰如血,二焰如墨,三焰青碧,四焰却是紫黄交缠。不过这四焰刚一燃起,墨焰首先晃了几晃,便直接熄灭了。
而紧接着青焰也迅速黯弱,摇摇欲坠,只剩下了一点微光∠黄双焰也是极不稳定,忽尔高腾,忽而一存一失,又忽而混杂。
三个老怪急喘之间,也将这些都看在眼里,面上都露出惊骇之色来。荒沙上人沉声道:“焚天,你不是保证过,与我们联手对付他么,为何你的棋子如此不中用。”
焚天上人也咬牙切齿道:“混帐,我收他为弟子,下过大力气指点,如今已是元婴圆满修为。整个西荒能胜他之人全都坐在这里,我如何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妙木魔君不紧不慢道:“此言差矣,若说能胜你这宝贝徒儿,也未必是什么难事。就单论修为,也至少还有一个。”
焚天豁然起身道:“那贼秃……身在修罗之墓?他还没有死?”
妙木魔君冷笑道:“了缘和尚或许修为与我等伯仲,可其心计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他敢独自进入修罗墓,岂能轻易便死?后来那两个小辈带出来的消息,恐怕是假的。”
荒沙魔君皱眉道:“老朽曾亲自对他们搜魂,确是看到了了缘道友兵解,就算是他亲自施下的幻法,也不应该瞒得过我。”
妙木魔君哼了一声道:“若是这二人恰巧是西灵血脉,又已经被他种下了灯灵呢?”
说到这里,连荒沙也柱着手杖站了起来,骇然道:“如此说来,他此刻就在一念堂外。”
妙木也长身而起道:“十有八九,所以我看我们若是再这么等下去,只会被他一口口吃掉。”
荒沙叹了口气道:“了缘道友,果然非同凡响。”说罢目光却落在了焚天上人身上。
就在此时,那盏青焰烛火,连续跳动了三下之后,也直接熄灭了。焚天上人望着青焰那缕残烟,不由得咬牙道:“好,咱们即刻打下去。”
数息之后,一阵剧烈的震动散播开来,地面上一道道裂缝向四方蔓延,整个日出城中近半房舍都在这震动中塌倒。
圆形的城墙有数处豁裂,不多时人们的哭喊喧哗之声便涌了起来。可转眼之间,一声龙吟夹杂着寒气便将这一切都掩盖其中。
如浪潮一般的极寒之气,所到之处席地便结了一层白霜。凡人触之三两息间便被冻僵而死,就连低阶修士也难以幸免。
虽说第一重寒潮只笼罩了锁云湖周边万丈方圆,但未过多时,第二重第三重寒潮便接踵而至。
巨大的灵力震荡之中,日出城也在不断的变成一堆废墟。陡遭劫难的人们纷纷夺路而逃,呼儿唤女喊爷叫娘之声,被砖石砸倒或坠下地缝的惨叫之声,如同瘟疫般比寒潮的袭涌更让人恐慌。而后方寒涌无情涌至,却又将之瞬间冻成了死寂。
高天之上,有这么一双眼睛在俯视着大地,注目着这场浩劫,看着日出城如同鸡卵被砸破般毁灭,却没有露出半点异色。
一八九章 明白人
同一时刻,鬼哥的夺元大法也到了紧要关头。
火圣童子的灵元,已有七成被鬼哥摄入了小乾坤。小乾坤诚然不凡,居然装得下一个元婴圆满之修的七成灵元。
但火圣童子的灵元,却不可能稳稳当当的供他‘吞食’。元婴修士的灵元,已由魂力与元婴产生了千缕万缕的联系。
只要元婴不灭,这灵元仍是属于元婴。若在平时施法施术,灵元离体便会进入天地法则,术法散去,灵元也就归于天地。
可这种联系也算是元婴修士的一种本能,就算火圣童子心智全无,这联系也仍然存在。
现在鬼哥强行将其夺来,就不免要与这种联系对抗,也就就想于双方再以魂力拔河。初时这抗力并不强大,他还以为只要用力拉,便可以将这种联系拉断。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元进入小乾坤,饶是他魂力不弱,却也逐渐到了极限。这丝丝缕缕的大力如同火圣灵元般汇聚起来,使得灵元反而有了倒流的趋势。
鬼哥见此情状,不由得头皮发麻。此时二力相持还则罢了,可一旦灵元逆回而流,那便是兵败如山倒,恐怕自己这点灵元会瞬间便被抽空,而且小乾坤元庭也会在这股力道之下崩溃粉碎。说的简单点,就是一命归西。
所以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相持,绝不能让灵元回流。然而这本不属于他的强大灵元,在不断的拉扯之下,也就逐渐变得不那么平静了。实际上可以说是在兴风作浪,东突西荡撒欢乱撞。
这么一来,灵元如同娘胎里的娃娃,伸拳展腿腾挪不定,鬼哥倒如同那遭罪的‘后娘’,痛苦得差点咬碎了满口牙。
鬼哥心中又急又气,当初药灵老鬼教授夺元大法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一节。
偏偏这夺元大法绝不可半途而废,一旦停止则元庭受法术反响,灵元尽数瓦解灭谢,运气好立毙当场,运气不好则身残魂伤,生不如死。如今可好,闹了个骑虎难下。
其实老鬼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妄图去越阶夺元,但其时鬼哥修为尚浅,对于原因也只是强调了‘容纳不下’。
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仅仅在开元境界,不但擒下了一个元婴圆满修士,而且还要夺人家的灵元。
相持了一时,鬼哥便感觉到一阵头昏眼花,他知道这是魂力大耗所致,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是还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只能勉强释放魔念,在小乾坤界壁上布下密密麻麻的魔藤,然后将元魂沉下元庭,发挥最大的魂力与之抗衡。
鬼哥心下盘算:“药灵老鬼仍在沉睡,这种情况看来风西灵或者那几个禽兽也解决不了,必须得找一个明白人。要知道毛病出在哪里,才能够对症下药。对了,我怎么把他们忘了。”
想到这里,鬼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己的储物袋中,还有十数个木族老妖。这些老妖修为虽然不怎么出众,但个个天赋异禀寿算绵长,活得久见得自然也就多。
虽然也许要趁势敲自己的竹杠,但鬼哥这几十年的积蓄也不算少了,应付过这一次,再寻个机会敲回来便是。
“哪个精通夺元大法,鬼哥重重有赏!”一道灵念传入储物袋。
时候不多,本来都在沉睡的木族老妖们便相继醒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
“夺元大法,听这名字就吓得老汉直哆嗦,人族修士当真可怕。”
“可不是嘛,这小子的木灵之身,就说不定是用多少孩儿的性命换来的。”
“唉,我木族本性良善,可命却苦。”
“我呸,你这凶煞也敢自称良善,活人活兽你也没少吞吧。”
“行了,都少说废话,大伙的机缘到了。那小子肯出血,这可是少有的稀罕事,谁有这个本事,就去拿吧。不过你们记住,机会难得,不狠宰他一刀,就是叛族大罪。”
发话的是为一众木族中的最强者,空桑树成灵的空桑大仙。他一出言,立时引来木族诸妖的纷纷符和。
可大伙摇头晃脑快活了一时,就渐渐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之时,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位懂得这夺元大法。
空桑大仙撩起长眉,转向长眠大师、浩渺婆婆、百灵大仙等几个三万寿老妖,见他们都纷纷叹气摇头,显见是真的没听说过这门法术。也是按杖沉吟一时,忽然道:“小子,让我们出。”
鬼哥此时已经是神疲魂乏,也不多说,直接打开了储物袋,流光道道驰出,呼啦啦几乎站满了这百丈天魔井。本想让这些老妖快点想办法,可是他刚要开口,便被一声尖叫吓了一哆嗦。
“妈呀,是天魔之气!”嚎叫的是一个矮墩墩的胖子,这个体型在木族中不出奇,但凡是以根蕴灵的,大都是这副身材。可是此君的相貌,那就有点不同凡响了。
他的耳朵尖尖竖起,却仅有一只,头上双角,还是一上一下,两只眼珠在角端悬下来倒是能四面乱转。
“可不是嘛,而且还精纯的很。”小胖子身后的大胖子立时点头,深深吸了一口,露出一副陶醉神色。这对胖子实为一对黑角星成精,长得虽然吓人,却实是大补之药。
“是啊是啊,要是能在这里扎根,咱们离真正化形也不远了。”
“前辈高见,不过此地似乎基石太硬,不知前辈有没有妙法良策……”
一众木族似是转眼就将为什么出来的忘到了脑后,登时展开了一场‘此处到底能否扎根’的讨论。
鬼哥倒没想到,木族居然喜欢天魔之气,可眼见他们全部都飘飘然的样子,心下不由得又有些火大。登时愤然道:“老子行功到了生死关头,你们还有心说这个?”
长眠大师定力最深,手杖顿地发出一声闷响,木妖们立时安静下来。长眠大师等六个大妖交头接耳一时,有的摇头又有的点头,还有的指指划划,口中是乱七八糟的木族俚语,鬼哥虽然听得见,也是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时,众人似是讨论出了结果。百灵大仙排众而出,飞到鬼哥面前道:“我们几位仔细看了你现在的状况,大伙一致认为你这夺元大法并不完整,所以斩不断元婴修士的灵机,是不可能成功的。”
鬼哥恨得咬牙切齿,扬眉问道:“你们商量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果?”
百灵大仙笑眯眯答道:“由于你的修为太低,所以要夺这元婴大修实在太难,一旦失败,你就完蛋了。不过若是我族合十二位高手之力,倒是能助你将他的灵元送回去,你最多受一点轻伤,修为却没有大碍。不过这代价嘛……”
百灵大仙化身虽是个可爱的女童,但这副嘴脸却让鬼哥恨极。‘太难’二字之中,已经藏了太多的猫腻,而鬼哥此时实在已经快要力竭,双手虽离不开元婴,怒恨交集之下,不由得一口口水啐了过去。百灵大仙似是早料到他这个反应,轻巧的闪在一边。
空桑大仙干咳一声道:“小哥不必恼怒,只要你能允许我族同道在此地吐纳,老朽拼着修为大损,也能保你不受半点伤害。”
鬼哥冷笑道:“诸位与我相识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明白我的脾气。我若得了便宜,大家有分,出点血买个欢乐也无妨。可若是吃亏还要受穷气,那就是迫我做恶人了。当真撕破了脸,那时嘛,嘿嘿……”
一众老妖听到这嘿嘿二字,都不自禁的心中打个冷颤。他们与鬼哥都立下了誓咒,此时身已不属自己,虽然魂灵修为还未随灵种散出,尽在鬼哥掌握之中。
鬼哥要想使坏,那真是易如反掌。此时虽然没有详说,但那嘿嘿之后的威胁之意,倒也再清楚不过了。
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叽里哇啦。不过这一次的争辩,却比之刚才要激烈得多,显然是各持己见争执不下。还有几个小妖,争论之中还不由得向后退缩,又惊又惧面似哭丧。
直到鬼哥的承受力快到尽头,只觉元魂都要离体一般,不禁纵声长啸,他们才停止了讨论。
一九零章 神木扶桑
空桑沉声道:“小哥,你定要夺元成功,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你修为与这元婴大修相差太远,如同天上地下。若要强行予夺,必须有一样灵引,在夺灵之时将你二人置于一水平齐,那时方有可能。”
鬼哥此时魔念升腾,眼中已现一丝戾气,但身体却稳如山岳,隐隐透出金光。沉声道:“接着说。”
空桑继续道:“这元婴大修专精火元,此青火乃是天火,要灭之恐怕来不及。不过小哥你也有火灵身,若是能燃腾此火,方能行夺元之事。
可此火太过霸道,我族之中,大多受之不起。只有几个火属小辈,能襄助一二,可惜他们修为尚浅,没有十足把握撑到大法完成……”
鬼哥立即打断他追问道:“有几分把握?”
空桑略一怔,将目光投向了侧后方的一个矮瘦道人。此道号为火龙道人,乃是一株火龙果成灵。
连忙拱手道:“启禀大仙,小道若与赤精及朱明二位联手,应该有一二成希望,若是这位小爷毅力坚足,少说也有三四成把握。再加上诸位爷爷降下神通护佑,还是……成功的可能居多。”
这火龙道人虽然没敢明言,但鬼哥却是听得明白了,纵然没有十成把握,五成还是有的。但这些老妖刚才争论得这么激烈,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于是又问道:“此法对你们来说,有多大危险。”
火龙道人苦笑道:“小道生性谨慎,从未冒过如此大险,若是小爷能承住天火,又肯慈悲护持,那还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若小爷难以分心,小道等的性命,也自然就交待了。所以诸位爷爷一来是怕小道等没这个能为,更怕小爷您出什么意外。”
众老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与鬼哥血誓相连,修身与魂灵分割,目前只能算是借住。虽然魂灵可随灵种重修,却还需要鬼哥的一滳血脉支撑,离开才算不违血誓。
要是鬼哥出了什么意外,少了阳气的支撑,魂灵便要逐渐枯死,灵种更要被困在这凶地,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鬼哥对这一节再清楚不过,立时道:“能与我共患难,就是我的朋友。若你们真有不测,尔等子孙,我以魂血供养。今日只要我能脱困,出力者皆有一滴魂血为酬。”
一众木族本来对鬼哥绝无好感,因为这个小子将它们的修身吃的吃炼的炼,若非是当初玄陵九阳灯灵迫他们发下了大誓,这些老妖早便反了。
而且这个小混混向来吝啬,眼见他们魂灵渐枯,却是置之不理,连几升血都不肯出。
可是他们却都清楚,鬼哥的魂血,那可是真正的大道血脉,得其一滴足以受益无穷。
这偌大的好处一许,诸多老妖顿时气势昂扬,个个撸胳膊挽袖作大义凛然状,迅速纷纷落位结成阵势。三个火行小妖更是眼放碧光,瞬间便站在了鬼哥肩上头顶。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请小爷开放元庭,送小的们进去。”
鬼哥心下又气又笑,看这些木族的阵势,分明是把握极大。刚才说的那么千难万险,分明是危言耸听,自己定然是中了他们的圈套。可事已至此,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过后再料理他们不迟。
当下将元庭略开一线,直接将三个小妖引入。其余木族以六个老妖为首,分列周遭。强大的木灵之力点点相结环环相扣,最后集结于六个老妖身上。
再由六妖齐齐出指,打入鬼哥体内。这过百木族老妖加在一块,是愈二百万年的修持,这股木灵之巨大,简直骇人听闻。
轰然之间,鬼哥全身碧光爆闪,整个身体居然都化为了碧瑰之色。鬼哥立觉体内木灵充斥压力骤减,根本无需他元魂发力,火圣童子的灵机也再夺不回灵元。
三个火属小妖围绕鬼哥的元魂,口中各自念念有词,不过几息之间,鬼哥元魂内的火元便被轰然引燃。
五行木生火,但火与火却仍有不同。一根枯草便是燃起,也不过是一缕星火罢了。可若是一捆干柴,那便能做得一顿饭了。如有一山好树,那么此火便足以焚尽万里方圆。更莫说那天上艳阳,单合这些木族老妖之灵,鬼哥体内的火元便极速的强盛起来。
随着木灵的燃烧,不断转化为火元,鬼哥整个身体外火灵四溢,也如同燃烧起来一般,而且火灵的颜色从赤红迅速逐渐化为炽白。
鬼哥大为惊异,这炽白的火灵,分明已与天脉之火不相上下。可当年那火灵却是四世修为方能达到,但这些老妖却在片刻之间,便生出如此强大的火灵,果然不同凡响。
但这还远远不算完,不但火灵持续强大起来,他体内的木灵也仍在不断充斥,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非但元庭,就连他身体的一分一寸,都充斥着精纯的木灵。也不知过了多久,鬼哥只觉身上的木灵瞬间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变化。
他只觉得浑浑噩噩之中,自己成为了一株接天连地的巨树,而身体却与天地灵气不断融合,让他的头脑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吸取天地之力,这到底是什么树。
当鬼哥看到元魂之外的巨大虚影,当即知道这并非幻觉。这些老妖居然可以凝化出如此强大的木灵,再一次颠覆了他对木族的认知。
天地之力,无非阴阳,便是鬼哥阳骨阴髓,也只能感应,几次凝炼阳骨,都是从旁人的术法中得来的造化。可这般强行从天地间吸取,他还远远办不到。
“启禀小爷,此乃我族乾坤神木,名为扶桑。”火龙道人传念答道。
鬼哥一凛道:“扶桑神木?”
火龙道人道:“正是,此木为本族万灵之祖,这吸取天地之力的道统,便是这位祖宗传下来的。我木族如今寿算绵长,得天之独厚,便是仗了这位老祖的遗泽了。”
“得天独厚?我看是盗天之贼还差不多。”鬼哥见他颇为得意,登时出言相讥。
火龙道人讪笑道:“小爷明见万里,那也不用直说了。不过盗亦有道,我族虽是盗天取地,却也养活了举世生灵。几位爷爷数万载修行,成就也有限得很,最后不免沦为小爷的囊中之物,这便是本族的天谴了。”
无论人畜禽兽,归根结底都是以木为本,衣食住行件件离它不开,事实确实如此,鬼哥不由得暗自点头。继续问道:“咱们还在等什么?”
火龙道人答道:“回禀小爷,咱们须得燃起乾坤神木灵,方能催生焚天之火。不过小道等修为低微,怕是要多耗些功夫的,还请小爷忍耐些时日,最多三月定可大功告成。”
鬼哥不禁问道:“既然这元婴之内便有焚天火,何不引它过来,何必要自行催生?”
火龙道人叹道:“小爷不知,方才虽一直安安稳稳,可真正的大凶险便在此节了。那焚天之火连天都能烧,何况是咱们。以小爷的火元为基,自行催发时可大可小,以神木灵引着天火,才趁其焚尽之前完成小爷的法术。但是引火烧身,那便……”
鬼哥心下盘算,若能夺元成功,多半可以就此凝丹。对于修行来说,三个月并不长。可是他一想到这个期限,心中就会一股莫名的烦躁,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告诉他,万万等不得。
鬼哥很清楚,这就是灵觉,灵觉并非全部由修士操纵,而且可以操纵的那部分感知,很容易被瞒过,也很容易出错。但这种类似警醒之感,只有在遭遇大险时才会自行出现,从来没有出过错。
“若是以法宝引来一丝,是否行得通呢?”鬼哥思索了一时,再问这道人。
火龙道人眉头大皱道:“若是法宝引动,须得满足三个条件。一要能承受天火之威,二是要小爷可以将其牢牢降伏,最好是血祭之器,三却要它可以连通火木之灵。这等法宝可不是……咦?”
鬼哥听了他这三个条件,登时目露奇光,心念微动便有一道金光驰入元庭,落在了元魂手中。
他此时的元庭,充斥着灵元,赤精子朱明子等三妖引动众妖木灵,本来已将元庭渐渐稳固,可这道金光直入元庭,登时将已经稳固灵元搅出一个漩涡。
三妖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是再一看这件法器却齐齐色变。
这件宝物正是浑金棍,此宝对于火木之灵,有极强的驾驭之功。但即使此棍极其坚固,对于能否承受天火炼烧,鬼哥却没有十分把握。
然而非常之时,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魂力涌动之间,浑金棍两端立时同时变色,而小乾坤天穹之上,也开始了风云荡动。
“这股气息,怎么这般熟悉,难道是七宝神杖?”
空桑老妖正自催动木灵,却从鬼哥元庭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可是还未待他细想,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已从指端传来,连他的魂体指尖都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周围的一众木族先后发出闷哼与怪叫。
一九一章 无心Сhā柳
在鬼哥的元庭之中,那巨大扶桑木灵虚影如冠盖般的枝叶上,已经完全被熊熊的青色天火吞没。
火龙道人等三妖的魂灵围坐在鬼哥元魂周围勉力支撑,却都是瑟瑟发抖。他们三个的本体分别为火龙果、赤鼠根与朱明草,都是喜火木灵,可这天火之威焚天灭地,连扶桑灵都在迅速瓦解,焉能不让他们畏惧。
即使鬼哥早便见识过此火,现下将其引入元庭也不由得有些战战兢兢,可他既然这么干了,便已经打定了主意速战速决。
魂力驾驭之下的浑金棍,顿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一个无底洞般,疯狂的将天火之灵吸入其中。
但这浑金棍并非只纳火灵,就连扶桑木灵也在极速的被它收取。不过数息功夫,天火与扶桑都消失了大半,转而又从棍中流向鬼哥的元魂。
外面的一众老妖先遭天火焚烧,不过数息之后炙热消去,随即便感到他们的木灵在疯狂的外泄。就连六名大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心下叫苦不迭。
浑金棍居然可以连天火与扶桑这等火木之灵都可降服,这是鬼哥没有料到的。可要说到化用,还要说他火木灵身已经颇有成就,这才能一股作气将其收纳。
若是换一个人,哪怕是火圣童子复生,也只能单取天火,而得不到扶桑。
鬼哥虽然感觉到,体内的火木二灵突然同时晋入一个全新的层次,立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二灵都极其玄妙,绝非一时三刻能够熟悉,要说驾驭还差得远。可是眼下只是要施展夺元大法,想必应该足够了。
火圣童子的元婴不断灵光闪烁,以看得见的速度越来越小,到后来居然倏然钻入了鬼哥双掌,完全消失不见。
一众木族老妖与他的联系登时被切断,就连原本在他元庭之内的三妖也被弹了出来。
众老妖全部面若死灰,还有力气睁得开眼的,无不以一种极其恐惧的眼神看着鬼哥,因为就在刚才,他们全部的近八成修为,都被这个怪物夺走了。
可鬼哥却茫然不觉身外事,因为他的夺元大法,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融炼关头。
小乾坤元庭之中,几乎盈满的庞大灵元化做一道道灵光,纷纷被元庭诸相吸取。不动明王法相与天魔法相同时发出低沉的长吟,双目之中灵光渐渐凝聚,仿佛就要活转过来一般。
而小乾坤的中央,白莲之芯的九宫之上,道道灵光正在不断凝缩成一颗若隐若现的元丹。
这正是鬼哥所期望的,从火圣童子那里夺来的灵元,应该足以让他凝丹。只他还是不曾想到,所谓元婴,除了极为庞大的灵元,还是另一个元魂。夺元大法只能夺灵元为己有,但一个圆满元婴中的庞大魂力,却是他根本就无法应付的。
若是由此道的宗师药灵老鬼指点,一个元婴也许算不了什么,夺元之上还有噬魂,噬魂之上还有碎神,总之是来之不拒。可眼下鬼哥自作聪明,面临的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突然之间极其庞大的魂力轰然贯入元魂,鬼哥只觉一声巨响,心中立觉一阵剧烈的绞痛,元魂如同要被压碎一般,一口魂血直接喷将出来。
一众奄奄一息的木族老妖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抢上前去,将这口魂血一滴不剩的瓜分个干净。
饶是修陀罗之魂极其强大,九重法相境界的魂力已然初具威力,但相较之下,还是远远无法与元婴圆满修士相提并论。
火圣童子的魂力如同一座万仞高山,压得鬼哥半点也动弹不得,就算是苟延残喘,也绝对撑不了多久。
刚刚成形的丹坯失去了控制,登时碎散凝聚的灵元喷薄而出,缭乱的灵力使小乾坤内狂风大作,不断颤动之下几乎将要破裂。
鬼哥心下极为苦涩,他虽然早便想到,要夺火圣童子之元绝不容易,却自忖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至不济也就是失败而已,绝不会危及性命。
可是眼下死到临头,他却深深体会到,修为的差距如同一条天沟地壑,根本不容逾越。
一瞬间鬼哥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从少年懵懂,一直到踏上修行之路,算来近八十个年头。
匆匆忙忙庸庸碌碌,从忍饥挨饿到撒沷打混,从街头行乞到亡命天涯,似乎从来没能堂堂正正的当一回人,连死都这么窝囊。
他本以为会想起叶唯喻的面孔,可不知为何却总似朦胧中看不真切,反而青儿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倒是清楚。
心爱的女子与过命的兄弟都远在天边,怎么也记不起家是什么样子,想到风西灵这个总是一身古怪女人,也想到了最后为自己收尸的大有可能是沈素心。
可鬼哥脑海中最后的念头,显露的却是一个鬼脸,这鬼脸狰狞凶恶,却隐约带着一股嘻笑之意。
鬼哥立时想起,这是当年他在黎州送给天剑门的回信之上画下的鬼脸。随即他便苦笑摇头,命在倾刻,想这个干什么?
正当鬼哥无计可施,想要放弃抵抗了此残生之际。小乾坤的天穹之上,那片金云却突然放射出无与伦比的金光,就连鬼哥都无法直视。
鬼哥只觉眼前被一片金光淹没,只觉元魂中一道极其浑厚的力量将自己护住,他与火圣童子的魂力相互绞杀的那股剧痛却瞬间便消失了。
两股魂力交缠倾压,但却被一片金云笼罩,渐渐胶着一处,再难分彼此。
鬼哥于浑浑噩噩之际,隐约看见金光之中,一个身披金霞袈裟的僧人向他合什一礼,随即金光散去,便化为了一朵莲花〖确的说,是一盏莲花之形的宝灯。
鬼哥蓦然间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元魂虽然受伤,但魂力却是比之以前要强大太多。
而魂体之上的一股极其压抑的感觉,仿佛魂力会随时迸发,居然是修罗法相再次突破的征兆。鬼哥连忙运起修罗圣心诀,调运这股强大的魂力,以其完全洗涤自己的肉身。
修罗圣心诀的修行,起初是以修罗之力外化为相,皮肉筋骨腑重重相结,最后达到入心强魂。
而法相的颠极,反而要自内而外,以魂结法并以法炼身,故可名之法身。但这个法字说来容易,其实修习起来却极其艰难。
凭鬼哥修陀罗之魂,在法相的修行中远比其它修罗都要优越,步步在先,在六重法相之际便已开始强魂,但达到九重之际却离结成法身有不小的差距。
这个差距必须要由修为来弥补,正常来说至少要达到元婴境界,魂力才能再一次大进,从而有了结成法身的可能。
但这也只是可能而已。凭当年白修罗那等修为,也要止步在九重法相,可见这一关坎的艰难。要是鬼哥无外力之助,也许到元神境界都无法成功。火圣童子的魂力不容小觑,可这也并非决定性的原因。
依鬼哥看来,定是那片金云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当初那位无名老僧不但传予他般若法眼,更在元庭中留下了这片金云。
起初此云只是不时的为他补充灵元,可随着鬼哥修为渐高,消耗也越来越大,数十年下来,其中蕴含的灵元也越加稀薄。
但鬼哥万万没有料到,这片金云的威能竟如此之大。几乎是几息之间,便将火圣童子的元婴消化得一干二净。
他隐隐感觉的到,这片金云是那老僧为他留下的一式护魂神通,一旦他遭受真正的灭魂之劫,这神通便会发动,其真正的威力,将比眼下所见更为强大。
可是他胡闹之下自取其祸,虽是无意中触发了神通,却也将这神通耗去了。
想起这老僧实是一位堪比大阿修罗的释宗大德,其实力定然远在元神修士之上,所留神通极有可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鬼哥不由得暗恨自己糊涂。
极其凝缩的魂力遍布肉身,最后如海纳百川一般,聚集在鬼哥的额头,其额心金光一闪,修罗法身终于凝炼完成。
异样的威压散布开来,一众木族老妖都是瞪大了眼,时而觉其浩瀚如海,时而觉其重若大岳,时而觉其虚无飘渺,又时而觉其光芒万丈难以逼视,总之是变幻无方。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法身?”空桑大仙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也不知是何感想。
“确是法身无疑,可老衲却从没听说过,什么法身会有这种威压。”长眠大师也是大为惊讶,低声摇头。
他二位已经是木族之中资格最老,见识最广之辈,连他们都不识得,旁人也只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而鬼哥也切身的感觉的到,自己的肉身居然又强韧了极多。木灵身虽比之凡人强大,但在修士面前却并不出奇。
神玉阳骨诚然坚逾金铁,可也只限于骨与髓。但法身不同,这实际是以极其凝炼的魂力加持于身,皮肉经脉乃至五脏六腑都由此产生了质变。
“确是法身,不过……”鬼哥伸手摸了摸额头,念力牵引之下,一块六菱形的晶块出现在手心。这下连他自己,都露出极其古怪的表情来。
长眠大师蓦然惊呼道:“舍利!顶舍利!”
一九二章 法身三结
鬼哥勉强笑道:“我也觉得这是舍利,可这舍利,分明是我的。”
长眠大师顿时摇头道:“老衲明白你的意思,世间传闻,舍利子只有在高僧大德坐化之后,方可显现。但其实并非如此,舍利乃是释宗弟子念力所结,功到深处自然成形。照我释宗的解义,舍利显化相应道行,大正信愿之士,生身而成绝不罕见。只是……”
百灵大仙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长眠大师叹道:“只是舍利也分三六九等,骨舍利多在手足,那已是很了不起。若在肩膝关要,便已是大德行了。这顶骨舍利,往昔只有圣僧涅槃大悟之后,方可显出,那已经是圣人之称。可这位居士,未免……未免那个”
百灵大仙嘟嘴道:“这小子奸滑狡诈,贪得无厌,刚刚还坑了咱们一回,算什么圣人了?”
为了收取天火,无意之中那扶桑木灵也被鬼哥吞纳,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毕竟米已成炊。他闻听此言也只能挠头,对百灵大仙之言却无可辩驳。只能默默的拿出一瓶魂血,递给了百灵大仙。
百灵大仙接过玉瓶,小脸之上才见舒缓。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空桑等人都盯着那瓶魂血,后方有胆大的连忙叫道:“什么差不多,差得多了,这么一小瓶,大伙怎么分?”
一众木族都是随声附合,从窃窃私语,到后来的大嚷大吼哇哇怪叫。什么骗我施法夺我神木之类,卑鄙无耻小人之尤云云,后来几乎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虽然阴差阳错,凝丹未成,却是结成了法身。获得了庞大灵元的同时,还吸取了天火之灵与扶桑木灵。
鬼哥刚刚得了天大的造化,此时心情正佳。一众木族可以说是居功至伟,此时此刻,先前许下的好处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赖帐了。
是以鬼哥先后拿出八瓶魂血,以确保这些木族个个有份,当然分派之时火龙道人等三位与为首几个大妖所得略多,不过鬼哥也是监督极严,不给他们贪没的机会≤之是使得众妖皆大欢喜,纷纷称颂赞誉,而后满堂和气。
将这些老妖送回了储物袋,鬼哥仍是拿着这枚舍利出神。心下暗道:修罗凝化血沙,魔道蕴养魔晶,释宗成就舍利,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我这颗舍利,却未必是我修来,也不知有何妙用。
当下收回舍利,转而现出不动明王法相。但法相一出,居然迅速凝缩,而且同一瞬间便开始与舍利融合。
鬼哥只觉一股至圣至和的力量加身,般若法眼金光隐隐,如能望穿天地,一切心念都平静下来,唯有十讼天音真经在心底回荡。浑金棍倒提在手,如同一尊威武金刚。
心念到处,棍中的火木二灵突然涌出,龙吟凤鸣之中,一只火凤凰与青龙之灵不断绕着他盘旋磨娑,相对飞舞了数周,而后才回到棍中。
这二灵并非从前所施展出的虚影,而是由于先前吸纳扶桑与天火之后,蕴化出的真正器灵,如初生之婴儿,对他极为依恋。
待鬼哥收回法相,心下立时一阵狂喜。本来一盘散沙的释宗之力,在这舍利的蕴化之中,竟然浑成一体,居然将不动明王法相也转化为了法身。仿佛千江之水东流入海,由分到整而自成一统,真正成为了一股庞大的力量。
鬼哥欢喜了一时,不由得突发奇想:由于舍利之故,释宗法力尽数凝聚,所以结成了不动明王法身。但这归根结底是由我魂力大进之故。若当真如此,是否我天魔之身,也能转变为法身呢?
当下鬼哥急急催发天魔印,现出天魔之身。果不其然,天魔之身一经现出,便立刻开始了变化。
在魂力催动下的天魔之力,陡然几乎又强了数倍。可元魂中涌出了强大魔念,也在数息之间占据了他的神智,随着骨甲的盘旋伸展,全身上下竟化成了一副如同怪鳞般的甲衣。
不过这一回,他周身没有任何魔气,只是这双眼中,此时却透出了无尽寒意与前所未有的疯狂。
玄冥刀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夹杂着些许紫芒,更带着若有若无的阴笑,竟然直接将天魔井穿出了一个大洞。
天魔井中的上千面银镜登时魔气狂涌,企图修补这破损之处,但鬼哥冷笑之中,却是尽数将魔气吞入口中。
魔气泄尽,一面银镜登时碎裂,鬼哥仰天狂笑之中,千面银镜眨眼尽齐齐崩碎。鬼哥双手前抓,蓦然将这天魔井撕了个粉碎,随即一闪而出。
鬼哥双脚再次踏上试炼大道,身后一面天魔旗却残破不堪的飘落下来,整个修罗战域内的魔气竟以他为中心,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狂风大作,天地色变,就连远处的山墙与上空的禁法也在不断的剧烈震动中纷纷裂开,所有的魔气魔念,全部向着他涌来。
鬼哥虽然陶醉在力量疯狂的增长之中,但心底却仍有一个声音,在让他停下。他魔气吸取的越多,力量越强,这声音就越来越响。充斥在耳如同阵阵奇咒,让他心中愈加烦躁颠狂,脑中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如万针攒刺,让他不禁仰天纵声长啸。
随着脑中耳畔如震鼓惊雷般的响动,心头也传来一阵阵难忍的绞痛。每过一息,鬼哥都如同被利刃穿心千百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周身尚未被吸纳的魔气轰然崩溃,化为一阵狂风向四面八方卷去。
鬼哥脑中如同一片空白,趴在地上直喘大气,待脸上传来地面灵玉的冰冷,知觉才渐渐恢复。
这时他才听清楚,那震鼓惊雷之声,实是他狂跳的心声,但这种跳动的速度,焉能不伤及他的心脉,故而他心中才会感到绞痛。
天魔之身与天魔法身只是一字之差,实际却是云泥之别。天魔之身的本质,是由精纯魔念组成的外壳,虽然籍此可发挥极强念力,但终是在天魔印控制之下。
而天魔法身,却是完全由元魂入魔,魔魂魔念由内至外都完全成为魔,所以力量才会恐怖如斯。
天魔法身的力量超乎他的想象,连天魔井都被生生撕碎,但是入魔之际便陷入颠狂神智不清,极有可能再也无法清醒过来,恢复之后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极深的恐惧。鬼哥虽是清醒了过来,却越想越是后怕。
但他此时已非初哥,迅速平静下来之后,便不禁十分疑惑。按理说这天魔法身比明王法身乃至修罗法身都更为强大,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恢复了清明呢?
想到此处,他不禁回想起当年白修罗之语,修罗乃是一切鬼魔的克星。
想起白修罗曾经一眼灭杀魔魂,鬼哥不由得重拾信心。虽然他还不大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回想刚才的情景,确实是自身的修罗之力,生生迫散了天魔之身。若是能悟透此中的玄机,要运用天魔法身也并非不可能。
他立时翻身坐起内视元魂,登时发现元魂胸口的天魔之印,居然已经破碎了。
可在这破碎的魔印之外,一朵青色的莲印却已将其笼罩。鬼哥大奇之下,一点这莲印,一盏青色的莲花立时绽放出圣白之光,围绕他的元魂飘动。
一九三章 登天阶
只是这莲灯之灵如今已与他成为一体,今日法身修成,诸般法力各有统属,而莲灯居然与修罗之力发生了契合,这不能不说十分怪异。
鬼哥眉头大皱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这青莲有一定的镇魔之力已无疑问,可惜即使如此,对天魔法身的力量似乎也只能勉强压制。
单从此时的伤势来看,下一次是否能奏效还是未知数。鬼哥服下丹药,又想了一时,暂时也只能把原因归结为自己还不够强大,或者异日修为再进,方能控制住这天魔之身。
不过为了避免意外,他以明王法身与修罗法身先后在破损的天魔印之外,又结加了五道封印,以策万全。
鬼哥此时的恢复之力,比之先前更强了十倍。服下修罗丹后,只歇息了一时伤势渐渐平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
这数个时辰之中,他虽然再次险些送命,但却也实实在在得到了大造化。虽然凝丹仍未成功,可是实力却又攀升了一大步。
“这修行,难道就不能安安稳稳的么,每次都从鬼门关前捡便宜,真他奶奶的。”鬼哥心下暗骂了几句,便转身驰向道玄旗。
据他考量,要打碎问道石,普通的法术必然无用。他这一身功法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当初降伏心魔的那几式有这个希望。
可是那等真经伟力,只曾在灵光一现时偶然施展出过,此后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感觉。
所以鬼哥将真经之意尽量缩减精炼,并结合菩提心法,创下了一式法术,叫做鬼禅。
此术由魂而蕴,但内不驻念外不着尘,禀着天音真经‘以空见道’之意,冠以阳鬼之名,实是鬼哥从修行至念的一个巅峰。既是坐禅问道,又是扪心自问。
初创此法之时是一气呵成,可施展起来,却又艰难重重了。要保持元魂念空,须得以魂力摒住魂念滋生,才能一空到底。
单是这一节,便好比手掩流水,处处疏漏≥然菩提心法与天音真经都是世间妙法,可每到欲空之际,魂力却总是不继,以至功败垂成。
所以鬼哥至今都不知道,这空到底是什么样,念空之后又到底是什么样。只是莫名的一种信念,让他相信此法可以打开问道石,而且是坚信不疑。
他修为已达到了开元圆满,只差一线便可凝丹,所以他才将希望全寄于夺灵之上。虽是出了点偏差,凝丹未成,可他却已经有足够的资本再次尝试鬼禅了。
鬼哥信心满满,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丝微笑。可是就在他刚刚临近道玄旗之际,一股闻所未闻的力量迎面扑来,让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便眼睁睁的被这股力量卷飞出万丈之外。
鬼哥心下大骇,惊疑不定,这股力量绝对要比他见识过的任何力量都强。虽说他刚刚修行大进,同时具有三种法身,可是在这股力量面前,他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一桶冷水般浇在他的脸上,让他心下一阵寒意。
试炼大道的巨大灵玉立时绽放出难言的光明,同时一阶阶升将起来,如同登天的阶梯一般,不断的高隆,到后来竟直通入魔云之中。
从魔云的缝隙之间,鬼哥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宫殿,强大到令人窒息的修罗战意从遥远的天云之中盖将下来,几如烈日当空。
而且这通天的玉阶两侧,每隔十阶便有两名玄甲傀儡武士按剑而立,每一个都散发出远远超过元婴修士的气息。
纵然只是傀儡,也有些让鬼哥心惊胆颤。若非修罗法身自发的一股抵御之力,单是这股威压便要让他重伤吐血。
鬼哥咬牙爬起,不由紧紧攥起了双拳。这些傀儡武士装束奇异,应是上古服饰。虽然都静静侍立一动不动,但从灵力波动来看,竟比七魇还要强的多,至少也是元神实力。
而且玉阶越是向上,武士的实力便越强,一眼望去便有近百名,在遮掩的魔云之内还不知道有多少。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元神级别强者,哪怕只是傀儡,这种场面也已足够骇人。要知道整个西荒,才不过四个元神修士而已。
下方百万魔卒,也未必能及得上三五个阶上武士。鬼哥瞠目结舌之际,心下不由得要问:这他娘的是怎么了?
“我……打破了……”沈素心的声音远远传来,似是极其虚弱。
鬼哥蓦然回头之间,这才发现沈素心披头散发,七窍流血,一身雪白衣衫大半已被鲜血染透,话未说完便直接软倒在地。
鬼哥心下一惊,立时驰到她身旁,见她已然昏厥过去。失血虽多,可身上竟无一处伤口,不由得暗自称奇。
以灵觉探查一番之后,鬼哥才知道沈素心全身经脉尽皆寸断,五脏六肺也受到了极重的内伤。
可唯独她心脉之中,此时竟有一股极强的生机,上贯神庭下连元庭,残余的灵元仍在游走,企图修复她的伤势。可是沈素心实在伤的太重,元魂都几乎破散,眼见得是难以活命。
鬼哥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修罗丹。这修罗丹乃是修罗族伤科圣药,是先前过关后的奖利。但他自己也数次受伤,所以这已经是最后一颗。其后虽然得到了此方,却因缺材少料无法炼制。
鬼哥略一沉吟,还是轻轻捏开檀口,给她喂了下去。输入灵元助她化开药力,然后以自身木灵助她将经脉续接,催动其血脉重新轮转了三十六周天,她的伤势便已经开始好转。她元庭内金丹光芒闪烁,竟缓缓散发出一股极为诡异的柔和之力。
鬼哥只觉这股力量虽然不大,却是无与伦比的坚韧。而且就在他触及这股力量之际,他自身血脉立时轰然一震,随即便如脱缰的野马般争速乱窜。鬼哥全身猛震间,双掌便被弹回,目现一片惊异之色。
“你……你……”
沈素心悠悠醒来,见他将自己抱在怀中,不断出指在自己身上戳戳点点,虽知他在不断打入灵元助自己疗伤。
可许多要茓都在不便之处,她毕竟是个女子,此情此景能不教人羞煞。偏偏全身根本没有半点力气,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好在鬼哥运指如风,极快便将她的气行稳固下来。沈素心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阵阵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只疼得花容失色,不禁咬唇轻颤不止,偶尔还发出呻吟。
鬼哥再次取出几粒丹药喂她服下,并帮她化开药力,未过多时这剧痛便缓解下来。
当沈素心再睁开眼时,鬼哥抱着手臂正坐在她身旁。沈素心明白自己这性命是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立时勉力道:“多谢……”
鬼哥撇了撇嘴道:“这通天玉阶有一股极强的斥力,我根本上不去,你反而没有什么阻碍。多谢就不必,告诉我怎么回事就好。”
沈素心知晓自己伤得有多重,能救自己性命的丹药,定是无比珍贵,而且他的灵元损耗也必然不小。
虽听他说得轻松,心下却更是感激,不由对他大为改观。不知怎地,又想起他刚才那些轻薄之举来,倒把鬼哥的最后一句话忘了个干净。
鬼哥见她目光闪烁,面色怪异,拍拍ρi股站起身来,冷哼道:“不说?要不是看你伤重,定然大刑伺候。”
鬼哥转身准备再试一次能否踏上玉阶之时,沈素心才回过神来。但见他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如同换了一个人,竟然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力量,左脚猛然踏在玉阶之上。
左右甲士立时目现红光,齐齐发出低沉的呼喝,各自手中之剑也一阵轻颤,似乎随时便要出手。
沈素心连忙呼道:“不要!”
她的声音如同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话一出口,两名甲士双目的光芒立时黯淡下去,重新陷入了死寂。
鬼哥正运足了力道,在对抗这如同天威般的压力。被她这一唤立时略有分神,即刻被这股大力猛震出来,远远飞出百余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九四章 修罗道
沈素心见他四脚朝天的狼狈样子,忍俊不禁,这便笑出声来。
鬼哥正觉遍体酸麻,听她发笑,也是大感丢人现眼。
待要开口反诘之际,却突闻天幕轰隆巨响,一阵惊惶之感随之涌上心头。
鬼哥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之际却正见远方的天幕不断变得昏暗,几息之间便如同黑夜,让人望之如同心头压了一块大石般沉抑。
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片黑暗居然蓦然破碎,一只巨大的脚掌踏了进来,重重落在地上。
沈素心此时也已笑不出来,因为她已经认出这个气息,是魇灵!
魇灵因何而生,她并不清楚。但这魇灵先前只出现在森罗万象之海,而且通向这修罗战域的传送阵法已被毁去。
这魇灵到底有多么强大虽不得而知,可像这般强行打破法则壁垒,力量实在是难以想象。
可随着魇灵另一只脚踏入此地,沈素心赫然发现,魇灵这并非是在侵入,而是在倒退。
天幕碎去,魇灵巨大的身躯便已若隐若现。似乎接连受到重击,大踏步的后退。而且在节节败退之间,如同随时都会被击倒。
单从其败退中下踏之力便踩破了法则壁垒来看,攻击者绝对是盖世强者,可到底是什么人能有此惊天手段呢。
沈素心瞪大了眼睛,却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鬼哥抄抱而起,飞也似的再一次冲上了登天玉阶。
这一次鬼哥没有被再被反震出来,而是稳稳当当的一连冲上了数百阶。可这玉阶之上的压力虽然大减,却没有完全消失,越是向上便越是强烈。
若在平时,莫说抱着个百十斤的沈素心,便是提上几千斤,也不会有丝毫难处。可这天阶上压力越来越大,鬼哥便觉得臂上越来越重。
当他钻出云层之时,竟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数次想停下来歇息,可是回头一看到那天崩地裂般的情景,也只得咬着牙拼命向上迈去。
从鬼哥踏上天阶开始,沈素心便感觉到心中一股宁静,无论是远在高天上那座天宫,还是两旁卫戍的武士,就连每寸玉阶都能令她感到亲切。唯有抱着她的这个人,气息与此格格不入。
若非受伤无力,沈素心绝不容一个男子对她如此无礼。眼下虽是事出非常,一时权宜之计,可她还是感到全身的不自在。
尤其鬼哥越来越是大汗淋漓,不断滴在她头脸之上,那一身汗味更让素爱整洁的沈素心异常尴尬。
可是鬼哥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口中不禁埋怨:“真他娘的,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这一下可是戳到了沈素心的禁忌,什么救命之恩权宜之计瞬间全都忘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下了满手湿辘辘的汗水。
鬼哥本就在疲烦之际,这记耳光来得突然,虽然他皮糙肉厚没觉得疼,可事关颜面却也顿时火冒三丈,当即便想要将沈素心扔下。
沈素心只觉他手臂一展,也道他要将自己扔在阶上,心下着实又惊又怒。可是鬼哥只不过刚这么一动,沈素心的身体还未离手,便感觉周身的压力立刻千百倍的狂涌而来。似乎只要此女一经脱手,他便不被压得粉碎,也会再次像球一样被踢出去。
亏得鬼哥反应神速,将毕生修为都聚于这双手臂之上,闪电一般便将沈素心抓了回来,周身压力这才恢复正常。
鬼哥大奇之下,双臂登时收紧,居然发现压力又轻了一些。他登时一乐,顿时抱得更紧了。
沈素心见他并未将自己扔出,还以为他只是恐吓。可见他反而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脸上居然现出一副贼兮兮的奸笑,那眼神几乎是要将自己生吞下去,立时惊得花容失色,大叫出声来。而鬼哥则是得意洋洋挤眉弄眼,一派采花恶贼的气象。
吵吵闹闹之中,鬼哥再次前行,可眼见临近这天宫不过百丈之时,他却再次步履维艰。大开的宫门之内,透露出无穷的威压,仿佛如视仇敌一般降在他身。
而对于沈素心,却生出一股巨大的牵引之力。这两股大力背道而驰,几乎是硬生生要将沈素心从鬼哥手中夺走。
沈素心也同样感觉到了这个变故,眼见鬼哥每一步迈出,全身的骨头都吱咯作响。豆大的汗珠如雨纷坠,眼中本来隐约的幽蓝之色也越来越盛,几息间便如一缕蓝焰般跳跃起来。粗重的气息不断冲在自己脸颊,眉间更是紧锁着一股不屈之意,心下也不由得吃惊。
“你知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修罗之道?”沈素心在鬼哥喘息之际,缓缓伸袖帮他擦了擦汗水,出奇的和颜悦色。
鬼哥低下头来,迎上她的目光。二人面庞此时相距不过寸许,在这个距离,沈素心娇若兰芝的容颜格外清晰。鬼哥不由得吞馋道:“在下洗耳恭听。”
沈素心淡淡道:“修罗一族,天生善战,拥有强大的战力。但若仅止于此,还远称不上是斗战中的王者,让当世诸大宗派如此畏惧。他们畏惧的,是我族坚不可摧的修罗战意。而修罗战意的源头,便是修罗之道。修罗之道,简而言之便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何而战?”
鬼哥一怔问道:“为何而战?”
沈素心点点头道:“正是。道之一字,玄之又玄,能成书立论万卷不竭,也可以简简单单明明白白。所以真正的修罗之道,答案其实只有两个字,那便是自在。”
自在!
鬼哥还以为她会说出多么深奥的一番道理,哪曾想到居然只是两个字。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有一股难言的力量,让他如醍醐灌顶一般,登时心头一阵舒畅。
沈素心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一切万物,都会受到各种束缚与辖制。万灵有盛衰,五行有生克,星斗有宿列,日月有盈亏。有人美其名曰天地法则,却不知这法则从何而来,是谁人所设,又凭什么将我们牢役其中。是以我修罗一族,便是为破开这牢役而生,为破去这天地洪牢,更不惜一战,这便是修罗之道!”
沈素心越说声音越大,虽然话语不多,到后来也是语气激昂。鬼哥听在耳中,也不禁为之气夺,修罗一族竟有与天地争雄之心,实非等闲可比,怪不得当年能以一族之力而敌列强。便是这一战过去如此之久,其回响仍在世间久久不绝。
“那块问道石中,所藏便是修罗王的一丝道元。这问道二字,所问的也是修罗之道。后世传人之中,只有自行参透修罗之道,才能打破问道石,继承这丝道元。而同时这丝道元,也是打开这座修罗天宫的真正钥匙。”沈素心言下不禁有些傲气,但目光中却蕴含着一丝鼓励之意。
鬼哥经她这一番话,也是心念大振,一连迈出三阶才再次力竭。停下来不禁奇道:“你是如何想到,又是如何打开的?”
沈素心进入道玄旗不过一日之间,便打破了问道石,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其实这个老大疑问,先前鬼哥便非常不解。只是情势紧急,沈素心又不肯透露,才暂时搁下。眼下得了这个话头,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沈素心略显忧郁道:“其实这并非我想通的,家父早在五百多年前,便已将这一节参透了。只是那时他重伤在身,没有机会再踏足此地。而且为了留下我这血脉,此后的寿元都为此耗尽。我尚在襁褓之中,他便与我娘先后离逝了。”
鬼哥大惑不解道:“令尊见识这般卓绝,修为定然不俗,难道传宗接代还费什么周折么?”
沈素心凄然摇头道:“这个你不懂的,若想要我拥有阿修罗血脉,需得父母皆为阿修罗。可我娘并非修罗族人,连子嗣都难有,再想让我拥有阿修罗血脉更难如登天。亏得那时得一位古苍冥前辈相助,我爹才能创下这套奇术。可施展此术的代价,却是以我爹娘二人性命换我一个。”
“古苍冥?你说的是鬼王之子?”鬼哥心下一凛,连忙追问。
沈素心奇道:“古前辈虽是一代人杰,在世间行走时日却并不长,难得你竟知道他的名字。”
鬼哥摇头苦笑道:“只是无意间得知。据我所知,天鬼门历来对修罗觊觎已久,令尊居然敢与虎谋皮,也算艺高人胆大了。”
沈素心轻哼道:“古前辈虽出身天鬼门,可行事却与鬼王大不相同。也正因如此,后来他离开了天鬼门。这等前辈高人的风骨,远非你这不中用的小子可比。”
鬼哥见她呵气如兰,生气时一张俏脸却粉嫩如花,心下不禁一荡。当下也不争辩,只道:“比不上那就不比。可话说回来,你到底用什么法子打破问道石的?”
沈素心面色稍缓,却仍是没好气的答道:“那有什么难的,我把它吞了。”
鬼哥闻言瞠目结舌,虽是勉强又迈出了两阶,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九五章 世事无常
再次接连不断的轰鸣巨响,打破了此时的安宁。在一声无比凄楚的哀鸣之中,魇灵巨大的身躯颓然倒在大地之上,震荡起涛天的烟尘。
就在这漫天的魔云与烟尘纠缠之中,一束束圣白光辉不断透出,偶尔照亮原本颇为阴暗的修罗战域。
鬼哥心下一阵阵悸动,蓦然间感觉到,元魂伴随的那朵青莲突然与远方的什么东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系。
仿佛二者本为一体,但此刻却被生生分割。二者重逢之际,也只能远远的相互呼唤。
当一束圣光扫上登天玉阶,所有护法武士的双眼同时亮了起来,一股股磅礴的威压弥漫开去,如临大敌。
而鬼哥魂中青莲一动,也立时迎来了更加沉重的压力。衣袍皆是胡飞乱打,诡异之极。两旁侍立的强大护法武士,双眼中已尽是凶光,似乎随时都要将他扑杀。
“这是……宝莲灯!恐怕是西荒四神到了。”鬼哥勉力咬紧牙关,侧首回望之时,于浓密的烟尘之中,已经隐约可见四点白光。
沈素心闻言却出奇的平静,伸出双手将鬼哥的头扭了回来,盯着他的双眼道:“那还发什么愣,快进入天宫。”
鬼哥此时如同头上压着一座无形的山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巨大的压力的源头绝不仅仅是护卫武士的威压,而是从天宫中传出来的。
而这股压力其实压的也不是他,而是针对他魂中青莲所发,而且在这其中,仿佛蕴含着一股如同宿世仇敌般的愤怒。
当年修罗王一怒覆灭西灵国,自然是怀着深仇大恨。所以修罗王的传承带有他的执念与愤恨,这绝不稀奇。而鬼哥的伴魂青莲,原本却是西灵国的传国宝灯之灵。
二者之间的矛盾,此刻鬼哥已经清清楚楚,也知道因此修罗王绝不会允许自己进入天宫。
先前夺元火圣童子之时,鬼哥因此实力大增,一连结成三种法身。但走到这一步,才发现让他止步于天宫之门的,也是同样的原由。真应了世间那句俗话,福祸相倚,利弊同根。
所以此刻也只能以苦笑回应沈素心热切的眼神,摇头道:“我进不去了。你注定要继承修罗王大统,这部修罗圣心诀,先前我藏了些私心,现在就一并传你。
修罗玉就在我胸口,但是血祭之器。储物袋中藏有我的魂血,你可以凭此操控。我收取的两面天魔旗,其中囚困着元婴修士。另外一些小玩意,也不用一一细说了。我放手之后,这些武卫便会攻击,所以你要快……”
就在功诀灌入元魂之际,沈素心就已经惊觉了鬼哥的心意。她如何不明白,他这一放手,便于自尽无异。
此时她只觉心中一片迷茫,不知道如何是好。可当听鬼哥淡淡的说着临终遗言,她眼中的泪水却蓦然滚滚滑落。
当鬼哥话到尽头,手臂已渐松弛之际。沈素心却突然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我曾有誓约,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只要你进去。”
魔云如海,玉阶之上,修罗天宫之前,二人耳鬓厮磨,如同神仙眷侣。这一幕若落在他人之眼,不知要羡煞几多凡俗。
可鬼哥修行至今,在这无可退避之处,才发现生死之事,于他心中已然甚轻。有这么个地方,有这么个原因,其实也就足够了。若再有一人相伴,已近足美。
此时见沈素心梨花带雨,英姿带愁,不免化为了一缕春风。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就是想放声大笑。但他没笑,时机紧迫,只能继续道:“一众木族老妖,大智若愚,所图不小,不可不提防。我魂血中蕴含……”
话音未落,却已被一只纤纤玉手掩住了口,只听得耳畔有人柔声道:“我说你进得去,便一定进得去。”
后方轰鸣之声已经越来越大,不用看也知道西荒四神正势如破竹的穿过魔卒军阵,直向此地迫来。
虽然这玉阶之上足有过百元神以上的修罗武卫,但对方有四盏宝莲灯在手,难说不会威胁到沈素心。
可鬼哥虽是还要再说,但突然间却惊觉,一股湿软馨香已经瞬间将他的嘴堵了个严,随即便是一股极其浩瀚的气息涌入了喉咙。此气入体,鬼哥全身的血脉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立即便要将这股气息排斥出来。
但鬼哥也同时感觉到,这气息使得他身上的压力瞬间一轻,几近于无。虽然还在心醉神迷之际,脚下却是顿时发力,不一息间便疾踏过最后三十阶,一下子冲入了修罗天宫之内。
宫内殿堂极其空阔,四面八方的砖壁柱石直到数百丈高的穹顶,却到处满覆着精美的雕画纹饰,让这殿堂显得富丽堂皇。
在大殿中心,一杆丈高长矛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森寒的光芒。长矛之上,一面大旗时而无风自动。旗下的宝座之上,一尊皇袍枯骨晶莹如玉,端坐于宝座之上,似是正望着宫门之外。
“这就是最后的传承,本族至宝非天圣矛与修罗战旗,还有修罗王的遗骸。”沈素心一入殿堂,立觉精神大振,竟从鬼哥怀中挣脱出来。得见了修罗传承至宝,神色兴奋,更难掩满面的扉红。
可鬼哥却似充耳不闻,刚才虽然勉强将沈素心渡来这一股道元之气锁在胸中,借此踏入了天宫。
但转瞬之间,他的血脉对这股气息的排斥之力,也立即无限的增大。以至于他此刻胸中如堵,四肢百骇都几欲炸裂开来。
就在沈素心回头之际,鬼哥丝毫抑制不住,登时仰天长啸,全身迸发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
此威如天。
这股威压绝对是沈素心生平仅见,在这威压之下,连非天矛与修罗战旗之威,都逐渐衰落下去。而她体内的那缕修罗道元,竟然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压制。
更可怕的是,这整座修罗天宫,已经在鬼哥的长啸声中,开始了崩裂。这座美仑美奂的宫殿,不数息便面目全非,残破不堪,似是随时都会塌碎。
在这威压之下,沈素心根本就站立不住,只能伏倒在地。心下又惊又怕,茫然不知何故。
可她的呼喊根本就不起半点作用,鬼哥似是失去了神智,根本不予理会。而且他身上的惊天之威仍在不断上升,如同没有止境。
就在此时,沈素心突然发现。宝座上修罗王的遗骸,居然缓缓站了起来。头骨的眼框之内,也聚起了一丝绿气。
可修罗王遗骸虽是勉强站了起来,但其晶莹之骨上,也在这压力之下被压出了数条裂缝,全身喀喇作响。
但修罗王遗骸却没有丝毫停顿,骨手一招,非天圣矛立时飞驰而来。那修罗战旗之上,一股震心悚魂的绝强战意顿时冲天而起。
本来鬼哥所发威压无形无迹,但修罗王之骸此时满布的战意,在重压下却隐现血红,如一个圆茧般将其护住。
只是在这仍在不断狂增的威压之下,这圆茧却如风中烛火,不断扭曲摇曳,似是随时都会溃灭。但修罗王之骸仍是大步急行,手中非天圣矛直向前指,径奔鬼哥而来。
可鬼哥之威,此时却也达到了巅峰,整个修罗天宫已经开始塌碎,碎片从中心向外飞射乱溅。就在修罗王之骸临近他身前三丈之际,修罗王身上的皇袍却是被这威压生生撕碎,瞬间便化为了飞灰。
再进一步,修罗王的骸骨便纷纷碎裂,肋骨处首先崩坏,接着全身各处也开始粉碎。修罗王骸骨似是知道根本无法靠近鬼哥,立时作势欲抛出非天圣矛。但其右骨手刚欲抬起,便被鬼哥的威压碾碎了,非天圣矛带着猎猎作响的修罗战旗登时坠落。
鬼哥之威如同受到了此矛所激,也是猛然迸发。修罗王之骸就如同一堆灰尘,在豪风吹过之际,大部都被卷入了风中。
而就在非天圣矛即将坠地之际,修罗王之骸用仅余的腿骨轻轻一磕圣矛,将此矛送到了沈素心手中。
当沈素心握住此矛之际,正是修罗王的头骨落地之时。天宫地面上的图符也立时神光大展,瞬间便形成了一个阵图,沈素心紧握非天圣矛,神色极其复杂的看了一眼鬼哥,随即消失在阵法之中。
一九六章 古氏朝荒
其实里发生的一切,鬼哥都清清楚楚。在血脉道力疯狂迸发的这段时间里,他并未失去神智。只是没有办法控制身体,不自觉的纵以长啸。
到底什么是大道血脉,鬼哥不甚了然。这些年里,血脉中神奇的力量,只是他修复法宝的工具。可是今日今时,在沈素心那‘销魂’一吻之下,血脉之中的大道之力为了排斥修罗之道,才被激发了这等强大的力量。
然而他血脉中的大道之力,并没有真正释放。因为他的身体与元魂,还根本无法承受,所以还在自行抑制。所以他释放出的的的确确仅是大道之威严,否则要驱逐这丝修罗之道的气息,根本就不需要这么久。
这威压有多强,鬼哥也不很清楚。但修罗王身为修罗国覆灭前的第一强者,就算他的遗骸仅余一丝残念,其实力也绝非寻常。鬼哥暗自猜测,恐怕西荒四神联手,也未必能抵得住这一矛。可在他的大道威严之下,连修罗王的遗骸都溃灭了。
鬼哥才突然惊觉,原来这大道血脉四字,绝不仅是个称呼而已。想起自己一直在苦苦修行,极力寻求的修罗王传承,居然在自身蕴藏的神秘力量之下不堪一击,他心中异常苦涩。刚才的一幕,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鬼哥并没有因此而昏头,他也同时意识到,自己血脉中的道力虽然无与伦比,可要将这力量发挥出来,实在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没有足够的踏脚石,他仍然不可能领悟到这力量的真实面目。而且当体内修罗之道的气息尽灭,他同样不可能在修罗天宫的崩溃中安然无恙。
所以他不断凝聚念力,在道力平息的那一瞬,立刻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八鬼缠如龙蛇乱舞,将纷纷砸落的巨石扫开。同时身影一闪,便来到沈素心消失之处。
鬼哥曾听七魇说过,这应该是一个传送阵法,直接通往一念堂。鬼哥立即送出灵力,想要催动阵法。可一试之下他才明白,此时阵法多时经他威压的摧残,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而且凭他的灵力,也还远远不够。
蓦然之间,鬼哥的目光突然看到,十余丈外一片圆状玉片闪闪发光。八鬼缠电射而出,立时将此物取到手中。鬼哥立时运起修罗之力,这块圆玉片立时通体放光,四面八方的白色尘埃瞬间弥漫,尽数向这玉片聚来。
同时传送阵法飞速旋转,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而就在天宫轰然崩碎之际,鬼哥也同时消失在阵法之中。
焚天上人的身影从一片破碎的魔卒残躯上出现,双手各执一盏宝莲灯,远远呆望着半空,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惊惧。
不几息间,妙木与荒沙分别出现在他左右,只见半空砂石如雨,疯狂的灵力形成的漩涡与劲风猛袭而来,也都是相顾失色。
“焚天,那是怎么回来?”荒沙魔君面色铁青,不由大声问道。
焚天上人摇头叹道:“那应该就是修罗王的传承之地,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大明白,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妙木魔君也道:“传承之地崩溃,应该可以说明修罗传承已经被人得到。这等威势,根本不是元神修士办得到,想来有九成是修罗王的设计。”
焚天上人点点头道:“理应如此。”
妙木沉吟道:“终究是慢了一步,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得了修罗传承。”
荒沙一顿手杖,目现寒光道:“是谁都不要紧,小小余孽而已。倒是西灵四子进入一念堂的契机,又多了几分。”
焚天突然道:“所以我们暂时不能向前走了。”
荒沙眉头大皱,问道:“这是为何?”
妙木却答道:“这几日里,我三人先斗狂蛟,次破雷阵,再灭魇灵,已经是强弩之末。前方有不少强大的气息,看来定是传说中的修罗武卫了,所以这一路并不易走。若贸然踏入下一界,谁有把握能面对了缘和尚?再者嘛,焚天道友恐怕对我二人也有些不放心吧。”
焚天微笑道:“道友心思果然细致。你二位一向亲近,在这夺运之争中,老夫不得不多留退路。”
荒沙冷哼道:“封蛟是妙木兄之功,破雷阵是老朽出力,这魇灵必须我三人联手,焚天道友还有诸多疑虑,当真是将我二人看得轻了。”
妙木却道:“我等身为臣工,有大誓在身,是不可能向西灵血脉出手的。结局如何,还要看他们自己。”
焚天不紧不慢道:“圣种出世之前,老夫绝不怀疑二位的诚意。可圣种出世之后,大誓也随之告解,那时谁来保证老夫的安危。明人之前,不说暗话。算上了缘道友在内,谁人不想得到圣种?二位是同门,可老夫却孤掌难鸣了。”
妙木魔君拈须道:“依焚天道友说,该当如何?”
焚天上人一笑道:“这个简单,只要荒沙老弟肯说出,那种下了墨灵最后一脉西灵之子。”
荒沙魔君迎上焚天的目光,眼中奇光绽放。但片刻之间却放声大笑,反问道:“我是老朽拒绝,道友可是要就此翻脸,反与那了缘和尚联手么?”
焚天上人道:“了缘道友为人深沉,高不可攀。老夫还不如试试,能不能在二位手中讨得什么便宜。”
焚天上人语带双关,说的似是讨价还价,可实际上却是已在提聚功力,随时准备出手。妙木真人看似笑而不语,其实也是目现煞气。三人之间虽出现短暂的安静,其实却是杀机暗伏。
荒沙魔君眼神一黯,随即摇头失笑道:“既是焚天道兄垂询,老朽也无需再瞒,此子便是古家那小子,古朝荒。”
“什么?”焚天与妙木二人几乎同时一惊。
荒沙魔君淡淡道:“了缘道友的种子,大伙早就知晓是云氏兄弟。你焚天道兄的种子,却埋得很深,应该是王不愁吧。嘿嘿,亏你想得出来。”
焚天上人沉声道:“古九阴已是元婴圆满,古朝荒也至元婴初成。他二人联手,其余三脉就算联起手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好一个荒沙魔君,恕老夫先前小看了你。想必古氏一门身上,也早已设下了旁人无法夺舍的秘术吧?看来这圣种的归宿,将来非你莫属。”
荒沙魔君冷笑摇头道:“焚天道兄何必过谦,若非你的弟子出了岔子,还有大衍门阵师相助,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妙木魔君却摆手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据我所知,那个云北雁虽然修为略低,但却已经炼化了并蒂双灵,绝非寻常之辈。凭了缘道友的心计,谁敢轻易言胜。焚天道兄如何打算,现下一言可决。”
焚天上人略一点头,面色凝重道:“好,调整一日之后,先杀了缘。此后成败,各安天命!”
一九七章 预世真书
鬼哥手中根本不是什么玉片,看似晶莹圆润,其实却是修罗王的头盖骨。修罗王的骸骨在他的威压下溃碎,只有这最为坚硬的顶骨存留下来,但此刻已经仅有牛眼大小。
不过当鬼哥将修罗之力催入此骨,登时发现此骨之内另有乾坤。如同储物袋一般,其内储存着堆积如山的修罗血沙。
这些血沙,毫无疑问都是修罗王本人修行所成。其坐化之后的无数年里,肉身逐渐灰败,这血沙便转而被储入了顶骨之内。
也许刚才支撑着修罗王骸骨站起来的,正是顶骨空间内血沙中凝聚的最后一丝魂念。不过此时此刻,这块顶骨与其内的血沙,都没有再发出半点抵抗之意。
修罗王的真正传承,绝对是那支非天圣矛与修罗战旗。鬼哥虽然对此颇有意动,但其最终被沈素心所得,倒也在承受范围之内。而这块顶骨与其内的血砂,却是一份十足的意外之喜。
这块顶骨能在大道威压之下保持完整,使期内空间没有丝毫破损,足见其坚固之极。而且其中空间广大,也远胜于储物袋。
至于其中海量的修罗血砂,不但蕴含了极大的修罗之力,更是参悟战意与炼制诸般法宝丹药的必须之物。
鬼哥收起此骨,随即打量立足之处。只见周遭一片赤红砂地,丘高洼低连绵无尽。
转过身来,却突见一道红砂山岭,竟然径直上通天际。举头望时,才发现上方赤砂漫布,如山如海,又如万蛇繁乱绞缠。
“修罗王的神庭……居然是这番情景,既无法又无天……”鬼哥伸手抓起一把赤砂,但他一松开手,赤砂便纷纷落下,又回到原处,一粒都不曾错位。
鬼哥沉思之中也略觉烦闷,明明是与沈素心经由同一阵法来到此处,现在却感觉不到半点她的气息。
可此地如此广大,更兼诡异之极,现在又到哪里去找。沉吟之际,鬼哥轻轻一点储物袋,一道灵光闪烁中,风西灵飘然而出。
风西灵目光一扫,也不禁讶道:“这里便是一念堂?”
鬼哥摇头道:“一念堂是修罗王的神宫,这里只是神庭。你试一试,能不能察觉到沈姑娘的气息。”
风西灵闻言抿口一笑,鬼哥虽实力惊人,但说到底还只是开元修士,在灵觉之上远远不及她这位元婴修士。
当下也不推辞,只是闭目最大限度的将灵觉散开。数息过后睁开双眼,却是摇了摇头道:“方圆三千里内,没有任何修士的踪迹。”
鬼哥点点头叹道:“看来那传送阵法,也因人而异,那就不必再费周折了。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帮她?”
风西灵秀眉微蹙,悠悠叹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鬼哥也叹道:“本来是不想问的,可眼下西荒四神已经到了战域,比原先预计提前了四年,实在不合情理。”
鬼哥曾经反复思量,沈素心被囚禁在天魔旗中,本应是万无一失。就算她家学深湛,又资质绝伦,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便破井而出。
可在此期间,除了鬼哥也就只有风西灵进入过天魔井,如若有什么不合情理之处,自然也就出在风西灵身上。
风西灵作为西灵国的血脉,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凭鬼哥的实力,加上风西灵与几大妖兽,沈素心就算脱困而出,也不会成为威胁。
鬼哥先前还以为,风西灵是有意让沈素心代他成为探路石乃至替死鬼。事实也证明,沈素心在一日之间便破开了道玄关。
可鬼哥再细想间,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当年他落脚西灵山,文昌道人怂恿四府前往大荒岭,半路便遭遇了当时的卓胜男。后来文昌道人身死,才将卓胜男交到他的手里。
但这西灵山,实是妙木魔君的立足之地。文昌道人也十有八九是妙木的棋子,再结合从火圣童子的记忆,那么风西灵的来历也就不言而喻了。想通此节,其后邵轻狂的动作,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过随着事态逐渐明朗,鬼哥也有想不通的地方。他的修罗之魂,在元神修士眼中根本就不是秘密。
可妙木魔君居然安排风西灵认他为主,显然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但凭他一个开元小修,这实在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风西灵暗助沈素心,令她出脱天魔井。偏偏在此后一日,沈素心也得到了修罗王传承,西荒四神也不待天时匆匆而至。
这么大的变故,鬼哥实在不能相信只是巧合。随着沈素心的失踪,他心中不由得升起莫名的烦躁,所以才立刻向风西灵询问。
风西灵平静如水,可脸色却有些苍白,淡淡道:“西灵国覆灭之后,本国的血脉并未尽数断绝,有四支嫡系后人在重臣护卫之下潜藏了起来。此后的久远岁月之中,为了取回圣种,无数西灵后裔葬身在这修罗墓中。仿佛修罗王的恶毒诅咒,永生永世都不会断绝。”
鬼哥叹道:“修罗王修为通天,设下的陷阱确是厉害之极。明知如此,西灵国后人为何还要送死?”
风西灵摇头道:“这就是修罗王的阴险之处。想要真正破开此陷阱,就算修为达到修罗王的境界方有可能。但修罗王之神通,无数年来举世又有几人。
当真如此,我们早就死了这条心。可是修罗王入灭之际,却在一念堂前留下了西灵国的预世真中早有预言,圣莲将会重新开放。”
鬼哥讶道:“预世真那是什么东西?”
风西灵苦笑道:“西灵国圣莲之外,尚有四盏伴圣宝莲灯。每隔千年,圣莲之神都会附降到灯灵,赐福举国之民。可最后一次的神灵降世,却并未赐下福祉,而是降下了劫难的预言。
当时国主心有不甘,再三祈求神灵,却没有得到回应。直到西灵国灭亡之日,神灵才以自灭为代价,凝聚出了圣莲重生的预示,也就是这预世真书。”
鬼哥沉声道:“你们如何能知道,此书是真是假,又如何敢断定,这预言定然会实现?”
风西灵怅然道:“西灵国血脉,受圣莲庇护以亿万年记。对于圣莲神灵的感应,绝不可能出错。那预世真书,实是圣莲神灵化灭之躯,根本就无法作伪。
书中预示的诸般后事,早已一一应验。对于圣莲重生的各种异象,也清清楚楚。甚至就连此地的诸般陷阱,也是按书中而设。”
鬼哥追问道:“难道我也在这预言之中?”
风西灵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书中曾说,四灯齐耀之际,四子相杀之时,封修罗之魔,灭修罗之骨,崩修罗之墓,逐修罗之道≡一念始,向一念终。劫生数满,因由会空。轮回万世,白莲花生。”
鬼哥听到封魔灭骨崩墓逐道之说,心下大吃一惊,略想前事便可知这预言已经应在了自己身上。可前言后语,却还是莫明其妙。于是问道:“所以你是怕我会死,所以才暗助沈姑娘修成天魔身?”
风西灵再次摇头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想骗你。沈姑娘之事,与预言无干,我只是觉得……你身边应该有个女人。”
一九八章 血月分天
鬼哥本来一门心思在想这西荒的隐秘,以及预言之中的含意。忽听风西灵这般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登时为之愕然。
风西灵向来性如男子,言语不多。但这些年相处下来,鬼哥还是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之中,有一丝掩藏极深的复杂之情。
虽说是她奴印在身,但鬼哥并未视她为奴仆,但她自己却是隐隐以奴仆自居。二人中间始终像是有什么隔膜,让鬼哥感觉极不舒服。
可是眼下此时,或许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鬼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意已是昭然若揭。
可是她今日不厌其烦的说了这么多,就连如此露骨的言语都讲了出来,也让鬼哥感觉到极为反常。在她言语之中,鬼哥隐约察觉到了极深的悲切。
日久生情,不足为奇。鬼哥不大明白,她为何会看中自己。但却很清楚,自己对她有所好感,也可以说有些喜欢,但距离男女之情,终是还差了那么一些。
也许风西灵并非他中意的类型,也许是因为他心中仍有叶唯喻,但这些都不重要。
心有牵挂,是修行之忌。牵挂越多,心念便会越乱。轻则分心不专,重则念力不纯,当面对心魔之际,凶险也会数以倍计的增加。
所以鬼哥对于这些难以割舍之情,多年来都一直敬而远之。虽说偶尔也有些意动,也只是略一想及就硬生生从心中抹去。
但当他听到‘你身边应该有个女人’,心下还是止不住的一颤。既不能点头称是,也不便摇头否认,只得一时默不作声。
便在此时,巨大的剑啸破空轰隆传来。随即两道人影瞬间从远处赤砂中穿出,立即陷入激战之中。
剑气纵横,旋空交格,碰撞之时不断发出巨响,破散的灵力彻地席卷,犹如一场沙暴。鬼哥豁然起身,极目远望,这才看清二人皆是一身黑衣。
其中一人手中短剑不过尺余,周身却盘旋着两柄乌突突的黑色怪剑,竟是邵轻狂。
而另一人却是挥舞着长柄阔刃的五尺大剑,面目颇为英俊,依稀竟与鬼哥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有一股阴鹜凶戾,不知是何来历。
这二人剑气都极其犀利,动辄将赤砂斩出一道道巨大的沟壑。但看起来二人旗鼓相当,一时间也难分轩轾。
“古朝荒!那柄剑……是鬼王剑!”风西灵远望着正在鏖战的二人,面色一阵青白,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但鬼哥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冷笑道:“原来他就是鬼王老儿的独苗,这可当真再好不过。”
从大荒岭到修罗墓,鬼王曾两次对他出手,而且七魇战死也与其有极大干系。鬼哥愿意与人为善,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要想想古朝荒会不会对他出手,鬼哥就很容易决定是否要对他客气了。
邵轻狂的两柄飞剑矫如天龙,闪扫劈刺似两道黑色雷电。但最厉害的还是他手中这柄短剑,此剑也不知是何等兵器,只要二人兵刃相交,就会立刻将鬼王剑斩去一截。
可古朝荒的鬼王剑也着实诡异之极≥然被断,也会立即化为数道厉鬼之影,极速扑向邵轻狂。
而当邵轻狂将其斩灭,却又会再化为一道道黑气,返回鬼王剑身,重新恢复完整。只是这一来一回,倒似乎是邵轻狂耗费的灵力较多。
风西灵向鬼哥传音道:“这柄鬼王剑是天鬼门镇门之宝,由鬼王泉炼化而成。想不到短短十年,古朝荒便能将它炼化。此剑之中奴役了无数厉鬼,一个个去杀,便是一百个邵轻狂也要累死。”
鬼哥此时也看出古朝荒大不简单,天鬼门遁术诡异绝伦,这鬼王剑攻守并重,等闲难以伤及。这么斗下去,邵轻狂的情况不容乐观。
就算他与风西灵现在出手,也多半留不下古朝荒。而古朝荒也是元婴修士,自然也早发现了二人,胆敢在二人眼皮底下继续与邵轻狂激战,自然是有恃无恐。
古朝荒与邵轻狂迅速接近,兵刃相交之声如乱雨击石,灵力猛撞之下都是身形一滞。在不及三丈之远,转瞬间便面对急速飞旋,不一息间就绕了数十个圈子。
就在这一息之间,双方兵刃数百次交击。鬼王剑虽然奇重,古朝荒出手的速度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更显势大力沉,剑光逐渐迫近邵轻狂。
邵轻狂面无表情,目光却是越发森寒。就在鬼王剑攻到他身前二尺之际,蓦然间舌绽春雷,短剑疾挥间竟显出一轮巨大的血月华光。
血光撞在鬼王剑上,竟势如破竹般的将这巨剑辗得粉碎,继而斜飞而出,正从古朝荒肩胸处闪过,在赤砂之界中足足穿过数百里之距才渐渐消失。
鬼哥与风西灵都不禁目瞪口呆,全然想不到邵轻狂竟能施展出如此霸道的剑式,一击之下便将古朝荒斩成了两段。但此时的邵轻狂胸膛起伏不定,执剑之手也轻颤不止,显然施展这一剑,对他来说也并非易事。
可是蓦然之间,邵轻狂回身便刺,虚空中一个青衣人倏然现身。竟以毫厘之差避过这一剑,径直抢入邵轻狂怀中,双掌直推而出。
邵轻狂仓促之间,只能左手反掌相抵。可对方这一掌上,巨力如同排山倒海,焉能抵敌得住。顿时被撞上胸膛,人如一颗流星般疾落下来。
此人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看了看衣襟上被邵轻狂刺出的破洞,摇扇微笑道:“邵大哥真好本事,这招血月分天艳惊当世,再没第二人使得出,小弟是甘拜下风了。”
邵轻狂落地之后,连退十几步,才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随即不停的喘息,显是受伤极重。但其手中的短剑却是血光迸射,散发出一股极强的杀气。双眼直盯着半空中这青衣男子,咬牙切齿。
“邵兄果然也得,若非有青远贤弟照拂,古某的还真不敢说能拿得住你。眼下胜负已定,邵兄何必还要顽抗,自讨苦吃呢?”
赤砂之中,一身黑衣的古朝荒缓缓起身,两半身体在丝丝黑气的牵引之下,竟然又恢复过来。面色虽有些苍白,步履却颇为稳健。
这个青衣男子鬼哥见过,从火圣童子的记忆中也已得知,他便是荒沙魔君的关门弟子慕容青远。
想当初鬼哥在日出城中向这师徒二人购买丹方之际,慕容青远还伪装成一个炼气小修。可是眼下一见,才知其实力绝不在邵古二人之下。
慕容青远向古朝荒略一拱手道:“古兄谬赞了。原本咱们只是想捉拿邵兄这位血灵化身,却不料竟在此地遇上了卓道友。世间之事,便是这般精巧。我看二位间这西灵血脉之战,也不必等到进入一念堂了。如此妙木前辈的两枚大子被咱们吃个干净,咱们也好向爷爷交差。”
邵轻狂突然嘿嘿笑道:“荒沙前辈打得好算盘,不知鬼王前辈现在又在忙些什么?”
慕容青远微笑道:“邵兄明鉴,鬼王阁下已经拿住了王不愁,想必这会正在料理云北雁。”
邵轻狂转而冷笑道:“如此一来,西灵四脉就只剩下古兄了。可邵某有一事不明,先前鬼王手中只有商九幽这一个墨灵,就算再拿到邵某这血灵与云北雁的双灵,那么最后一位青灵又在何处?”
慕容青远一拍额头,呵呵笑道:“邵兄提醒的是。所以小弟要拍额庆幸,这位了风道友,不是已经将青灵送来了么?”
邵轻狂不由得大笑道:“慕容兄真是大言不惭。古兄受了我一剑,此刻恐怕也已是强弩之末。依你之见,是否要以一己之力,将卓姑娘与了风道友尽数拿下呢?”
慕容青远略一点头道:“然也。”
一九九章 双雄
邵轻狂虽是有意出言将鬼哥二人牵扯进来,却也知道在场之人,哪一个都不是区区言语便能打动。
他这么做不外乎是想拖延些时间,趁机缓解伤势,也好应付接下来的决战。甚至连古朝荒也没有这个打算,凭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鬼哥二人绝非易与。
可慕容青远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弦,邵轻狂尚未拿住,便急不可耐的招惹强敌。
连鬼哥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明目张胆的出言挑衅,摆明了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可修为到了这个程度,在势均力敌的对手面前,往往不会无的放矢。
鬼哥闻言嘿嘿一笑,暗向风西灵传音道:“你先助邵轻狂牵制慕容青远,我会尽快收拾古朝荒。”
西灵四子都被种下了莲灯之灵,与四个凝化而生的灯灵相互呼应。鬼哥能猜得到,也许最后唤醒白莲子需要集四灵之力。
可令他不解的是,若邵轻狂是血灵,风西灵是血灵之子,那洛芷柔又是谁?
从所知的前因后果来看,西荒四神这几个老家伙高深莫测,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相互勾心斗解,个个阴险之极。
即使到现在,鬼哥面前仍旧摆着不少迷团≡打他踏入西荒,直到进入这修罗王墓,行踪便一直被这些老怪注目。
能进入修罗王墓者,没有一个是无用多余之人。他身在此处,妙木与荒沙定然都很清楚。可鬼哥不大清楚,这两个老怪到底希望自己起到什么作用呢?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打他夺取了青灵那一刻起,便已经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了。
慕容青远与古氏祖孙混作一路,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明显是荒沙魔君的谋划。
而且慕容青远居然能直接感应到他身上的青灵,实见得不是有独门功法,便是有了不得的法宝。所以事已至此,没有后退的余地。与其任他们收拾了邵轻狂,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凭借修罗之力对于鬼道功法的先天相克,鬼哥面对古朝荒有极大优势,况且古朝荒已先被邵轻狂所伤。
若鬼哥全力出手,短时内取胜的希望绝对不小。而风西灵与邵轻狂牵制慕容青远,退一万步来说,也应可维持平手之局。
可鬼哥话音刚落,风西灵却已身化一道虚影,直向古朝荒袭去。同时犀利的杀机从上方传来,一柄纸扇如蝴蝶翻飞,已经直向他斩至。
鬼哥眉头大皱,扬手之时七巧蝴蝶纷纷飞出,与纸扇正迎而上。
震天轰鸣之下,纸扇粉碎成千万纸屑,如同漫天大雪一般纷纷飘飞,将这片赤砂界域弥漫。
而此时风西灵与古朝荒的交战,同样荡散出巨大的灵力,双方没有任何保留,直接展开了生死激战。邵轻狂远远看了鬼哥与慕容青远一眼,也迅即向古朝荒奔去。
鬼哥不清楚风西灵中了什么邪,可事已至此,却也容不得他多虑。万千纸屑片片如刀,围绕着他极速旋飞,下一刻便如潮般击下,欲将其碎尸万段。
鬼哥冷笑一声,直接显出修罗法身,八鬼缠轮飞不休,却全然不为护身,而是直接展向纸屑之外,将这些纸屑全部向自己卷来。
就在纸屑即将临身的一刹,鬼哥身上烈焰轰然腾起,直接将周身乱屑冲成了灰烬。
紧接着身形一闪而逝,大喝中在缭乱的飞灰之中出现之时,已然闪电般一拳打出。慕容青远面色惊讶的在其中出现,也是一掌迎了上来。
二人无声无息的拳掌相撞,随即同时闪电般的缩手。下一刻鬼哥的浑金棍已经呼啸劈面而下,而慕容青远手上却多了一柄粉纸的纸伞,浑金棍与伞尖似欲擦身而过,但一触之下却是将二人全部轰然震了出去。
鬼哥踏落地上,双眼蓝芒流转,但面上略显殷红。慕容青远手执纸伞飘在半空,也是掩口轻咳了两声。仅仅刚才交手的这两招,二人便已同告负伤。
虽然二者皆未留手,可这两招都并非各自的看家本领,但他们却都未料到对方的灵力竟这般强劲,是以都有些措手不及,这才各自受了轻伤。
慕容青远首次收起了轻松神色,一张尚显稚嫩的俊脸严峻起来。紧盯着鬼哥道:“想不到阁下也是九门修士。”
鬼哥也回应道:“彼此彼此,想不到阁下也是修罗。”
若单以法术交手,很难窥测到对方的功法底细。可近身格杀却大不一样,刚才双方拳掌相击那一刹,双方灵力相接,从源头到大小都无所遁形。
慕容青远虽然确定了鬼哥是开元修士无疑,却也同时发现了他的小乾坤元庭。
而鬼哥也同时发现,慕容青远居然也是一个修罗,并且与沈素心一样是阿修罗。但他的修罗之力,却比沈素心要强的多,血脉之中居然已经凝聚了些许血砂。
而且慕容青远同样是九门开元修士,其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境界,灵力之强绝不在洛芷柔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在这般强绝的灵力交拼之下,鬼哥的天地无用拳劲居然都被生生抑制,只能发挥出五六成。虽只是五六成,也足以重创不识此拳玄妙之人,慕容青远能只受轻伤,足见其修为了得。
而鬼哥也明白得很,在力道之上,自己终是修为太差,还远远不及慕容青远。
虽说自己的法身阳骨,在肉身之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可对方在硬撼天地无用之下,仍能令他负伤,实力委实可畏。
“今日能与凝成法身的修陀罗一战,何其幸甚。请接在下这式天地流沙!”
慕容青远执卓立于空,左手自前胸竖起,二指连变四诀,伞上隐现水墨之色,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漫天的赤砂应声而动,浩浩荡荡起伏不定,如同一片血海。鬼哥立足之下顿时缓缓陷了下去,同时惊觉,砂中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道正在不断挤压自己的脚踝。而四面八方的赤砂,也全部以他为中心滚滚压来。
“这是……神力……”
鬼哥心下一惊。他对于神力绝不陌生,还有机缘亲身体会过。可在修罗王墓三域之中,没有丝毫神元。慕容青远这式天地流沙,其中竟蕴含了一丝神力,实见得是其自身修为。
虽然慕容青远的法术仅有一丝神力,还不能称为神通。但这股强沛莫当的力道,却是真真切切。
而且鬼哥更察觉到,这式法术当中,还混有极其强大的土灵之力。其变幻莫测之处,令鬼哥生出避无可避的感觉。
慕容青远朗声道:“阁下果然见识非凡,小弟对于神力也只是初涉,请赐教。”
他说辞虽是谦恭,出手却极为狠辣,意欲一股将鬼哥灭杀。鬼哥心思何等机敏,自然也能感觉到对方这股如视盘中餐的轻蔑与傲气。
是以鬼哥冷哼一声道:“尊师号称荒沙魔君,精通土行之术理所当然。但五行之理生克往还,阁下若是以为此术可令在下的火灵无所施展,未免有些短视了。”
说话音鬼哥浑金棍一挥,一道道青光自棍首驰出,钻入赤砂之中便立即生出无数藤草。几乎是数息之间,便在周身形成了一片木灵之域。
就在木灵之域圆满之际,一条巨大的青龙虚影飞腾而出,发出一声惊天长吟。
慕容青远眼见青龙飞舞,精纯磅礴的木灵之气散将开来,自己的流沙之海居然再难前进一尺。瞳孔急缩且眉头大皱,脸色越来越是难看。
这式天地流沙乃是荒沙魔君亲传之术,混以一丝神元之后,不但范围更大,威力更是绝强。
战万人之术单杀一人已是大材小用,岂料对方的木灵之力如此强悍,居然硬生生将流沙抵住了。这对于刚才大话说满的慕容青远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远方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烈的颤抖传至,其中竟然也蕴含了一丝神力。鬼哥当即认出,这是风西灵的佛宝舍利之威。
她在七彩神钵中修炼多年,舍利中已经蕴含了些许神元,能发挥出一些神力不足为奇。可现在她与邵轻狂以二敌一,竟也要施展如此法术,战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慕容青远想到面对的其实只是一个开元修士,不但两度出手无功,身上还带了点轻伤。
被鬼哥连教带训间轻易破去了得意法术,已有些恼羞成怒。再感觉到这股绝不属于古朝荒的法术波动,登时立即让他怒极反笑。
“好,请恕小可先前小看了阁下,如此不再留手,小心了。”
慕容青远身上气势陡然一变,修罗法相瞬间展开,并且周身一缕缕精纯的魔气狂涌乱窜。额上一个漆黑的符文显现,转眼间便现出一只竖眼来。
鬼哥见慕容青远手中纸伞飞出,一分为二二化为四,极快化为成千上万,伞骨上透出的道道银光交织成一个大网,将二人周围数千里尽数封锁。
显露的修罗法相竟然已臻第八重境界,而同时居然成为了化魔之身,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二百章 三生轮回功
慕容青远在刚才的交手中被他所伤,从此之后便不再与他接近,显然是对他的拳劲极为忌惮。
其术不可谓不强,但对于鬼哥来说,却根本没有作用。法身二字,意味着鬼哥的身体本就是法。以此身施展出的法术,威力数以十倍的增强。
试想一个九门元婴修士的灵力何等之大,法术又有一丝神力加持。如鬼哥没有法身,仅此一术便够杀他八百次。
就算是五行有生克,可双方灵力的差距却终究无法弥补。
鬼哥本来也没有把握破去此术,在他看来,能在此术之下自保已然不易。
但他却没有想到,以法身施展出的木灵之术,竟然以自身为中心,迅速结成了一个木灵法域。扶桑之木与青龙之灵浑然一体,生生将慕容青远这式大术抵住。
扶桑乃木中之尊,如今被赋予龙形成灵。目下虽还只是初成,但对于土行之术之时,却立显其威力绝伦。
木灵之力绝不仅仅只限于法域之内,而是散发出无数丝丝缕缕的木灵之气,直接冲进如同重重大浪的赤砂之内,将其中的土灵纷纷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