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这里是哪里啊?
天黑了,暮色笼罩大地,晓舟边走边哭,她实在很不愿承认一个残忍的事实——呜呜呜,她迷路了。
好丢脸。她搬来敖家住也好一阵子了,震邦还常常陪她在附近散步,或是带她跟苹苹到前面街口咖啡店喝咖啡、吃蛋糕。照理说,她应该很熟悉这一区了,可是、可是……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她、迷、路、了。
不能怪她啊,她不但没有数字观念,还没有方向感……这里的路每一条都长得好象,再加上天黑了,辨识度更低。
她走过咖啡店,走过常和震邦一起去买鲜奶的超市,可是绕来绕去,她还是找不到社区。
拐了个弯,晓舟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公园。
一看到小公园,她更是忍不住瘪嘴大哭。“呜呜,怎么又是公园啊?我绕来绕去已经第三次看到公园了,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社区啊?呜呜呜呜——”
她索性坐在石椅上大哭,天黑了,夜风冷飕飕,她又饿又累又渴,脚走得快断掉了—再也没有力气多走一步。
前几天,震邦还跟她一起来小公园散步,那天天气很好,他们在草地上打羽毛球,玩累了就手牵手去吃前面那个甜不辣小摊。你一口、我一 口,两人一起喝一碗汤,多少浓情蜜意……
“呜呜……”想起那些甜蜜的回忆,晓舟哭得更加悲伤。曾经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她发狂地爱上敖震邦,迷恋他、崇拜他,为他怦然心动。
可是,那短暂又虚假的爱情就像是浴缸里的泡泡,轻轻一戳就破了。他根本不爱她,他只是在跟她逢场作戏。
在他心底,一直栖息着一个美丽的身影,他一定还深爱着袁嘉婕。他认为,只有像袁嘉婕那么聪颖美丽的女人,才匹配得上他。
那她算什么?她孟晓舟到底算什么?
她崩溃地哭着。“呜呜,就算我很笨、很傻、我什么都不会,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不顾一切地喜欢你啊……”
哭到柔肠寸断之际,她突然听到很恐怖的声音。
“汪汪、汪汪。”两、三只流浪狗缓缓接近她,凶恶地对她吠叫,好象在怪晓舟占据它们的地盘。
狗!晓舟吓得跳起来,平常的她不是很怕狗,可是,这三只狗的样子好可怕,狠狠地对她狂吠,其中有两只好象是狼犬,看起来凶猛无比。
天啊,这些狗该不会想咬她吧?
晓舟吓到双腿不停打颤,发抖地站起来,才刚迈开步伐,其中一只狼大居然冲过来朝她猛吠。“汪汪汪汪——”
“哇,不要咬我啊!”晓舟吓坏了,想拔腿就跑,可一个重心不稳,她踉跄地往后一栽。咚!好死不死地居然摔入花丛中,花丛里正好有一洼脏水,害她全身都湿透了。
“好痛。”晓舟狼狈地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地看着沾上泥巴的长裙。呜……她好惨啊,居然整个人摔到烂泥巴里,那些狗是不吠她了,可是她摔倒时,脚好象扭伤了,脚踝好病。
满心恐惧,又冷又累的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呜呜,连狗都要欺负我。呜……”
晓舟到底在哪里?
敖震邦脸色发青,额边的汗水不断淌下,整个人被恐惧包围。该死。她已经失踪快三个小时了,苹苹说她也没去找任何一个朋友。
她一定出事了。
快报警!再耽搁下去,他怕会永远失去晓舟。
拿起手机,敖震邦正要按下110时,眼角突然瞥见右前方的小公园。
公园?
电光石火间,有股奇异的预感涌上心头——晓舟说过她很喜欢这个公园,平常她也最喜欢拉他到这个公园散步,还说公园前面那摊甜不辣超级好吃,汤头好甜。
也许……
抱着一线希望,敖震邦举步狂奔向公园。
夜色已深,晕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整个公园幽幽暗暗,几乎没有半个人。
敖震邦放声大喊:“晓舟?晓舟?你在不在这里?晓舟,我求求你快回答我。”
他疯狂地奔跑着,跑过荷花池、跑向儿童游乐区……没有吗?都没有吗?
就在他要放弃,准备报警的时刻,突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震……震邦。”
什么声音?
虽然呼喊声非常低微,可敖震邦还是听到了,他猛然转头,拨开草丛后赫然发现——晓舟居然蹲在矮花丛里。
“晓舟!”终于找到她了。他的眼眶刺痛,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她,他心爱的女孩好可怜,全身都湿了,脸色惨白,身躯发抖,看起来像是迷路的小猫咪……
“震邦……”晓舟哭着叫他,突然间,她瞥见身边的花丛,脸色骤变地喊着:“不行,你不要过来。”
他被她严厉的语气吓着了,脚步一顿。“晓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架。原谅我好不好?跟我回家。”
他想要往前,晓舟却发出尖叫。“不要过来。这里有……有花。花粉会害你的荨麻疹发作,你别过来。”
她不想让震邦接触花粉,拚命忍耐脚部的疼痛,努力站起来。
敖震邦眼眶发热,视线变得蒙胧。真是笨丫头!现在都什么节骨眼了,她居然只在意他的荨麻疹?她好傻好笨,但……好可爱。他爱她,不能失去她。
荨麻疹发作的确会让他痛到抓狂,可那种痛苦跟失去晓舟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就算全身红肿溃烂,他也要立刻抱住她。
“我、不、怕、花、粉。”他一字一字道,冲向晓舟把她抱起来,狠狠地搂入怀中。
“终于找到你了,终于……谢天谢地,你没事。”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拥抱稀世珍宝,胸膛激烈地喘息起伏着。
晓舟的泪水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哽咽地说:“你先起来,这里有花,我真的好怕你荨麻疹发作……”
她害怕他转身离去,她怕被留在黑暗中,可在最危急的时刻,她最担心的——还是震邦。她不要他又宿疾发作,她不要见他痛苦。
“笨蛋笨蛋笨蛋,你是我见过最笨的笨蛋。”他咬牙骂着,语气凶恶,双手却紧紧扣住她的背与腰,深怕她会在下一秒消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些?不要再说傻话,让我抱着你。”
找到她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安然落地,尖锐紧绷的情绪也一下子完全放松。短短一秒间,他像是由地狱又回到天堂,谢天谢地,她没事,没事,他没有失去她。
“震邦……”他炽热的体温包围住她,温暖了她冰冷的身子,晓舟泪如泉涌。她离不开他了,嘴巴说得很潇洒,要他去找袁嘉婕,她会自动消失。可,天知道她根本离不开他。
他是她的天,她的全部。
“晓舟,我的小公主……”震邦捧起她的脸,让四唇紧紧贴合,唇舌疯狂地纠缠,紧紧交扣的十指,再也不肯放开……
回到家之后,敖震邦直接把晓舟抱到她的卧室里,放到床上。然后,他走入浴室,拿了数条愠毛巾,还有她的卸妆纸巾出来。
他坐在床边,嗓音好温柔。“你的脚扭伤了,先不要乱动,好好睡一觉,明天脚踝就不会痛了。我帮你擦把脸,我知道你爱干净,洗脸前一定要先卸妆,现在不方便到浴室去用卸妆油,就暂时用卸妆湿巾代替吧!”
他先用卸妆湿巾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擦拭两遍,然后以温毛巾轻拭她的脸蛋—初步清理完毕之后,抓起她的小手擦干净,接下来换另一条温毛巾,帮她脱掉袜子,把脚丫子清理干净。
最后,他帮她的脸搽上保湿|乳液,再以身体|乳液滋润她的双手和双脚,动作非常轻柔而仔细。
“好了。”他微笑注视着她,双眸盛满浓烈爱意。“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待会儿我帮你泡杯热牛奶,或是煮个面,吃完后,你就可以好好睡觉。你今天一定累坏了,需要好好休息。”
晓舟傻傻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泛起泪雾。他……对她好温柔,那么轻柔地帮她卸妆,擦手擦脚,还细心地帮她抹上身体|乳液。整个过程中,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只要享受他的服侍就好。
好暖……她觉得全身都暖烘烘、轻飘飘地,仿佛置身在云端,像是最幸福的小公主。
她低下头,不敢再承受他炙烫的视线,轻声道:“谢谢。”
她好感动,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她,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视她如珍宝。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地,像怕把她捏碎了。
震邦搂住她的肩,深深叹息。“不要说谢谢,只要答应我一件事——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爱,不要再离我而去。晓舟,你不会知道你失踪时,我心底有多焦急。我像疯子似的在街上四处乱跑,无礼地闯入附近所有的商店,逢人就抓起来询问,我完全失去了理智,脑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找到你。就算翻遍整个台北市,甚至翻遍整个台湾,我都要找到你。”
他执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着他的眼睛。“对不起。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但是请你相信,我保存袁嘉婕的相片,并不是对她还有依恋、忘不了她。坦白说,刚跟她分手时我的确很痛苦,万念俱灰。但是,对她的爱,早就因岁月的流逝而逐渐转淡。我不爱她,更不恨她。不管爱或恨,都需要很大的能量,对于嘉婕,我已经没有任何特殊的情愫,我只是把她当作一个老朋友,一个偶尔通通电话、逢年过节时互相问候的老朋友。至于信件,我只是认为,当不成情人,也不用把她当仇人。我感谢她过去曾经陪伴我的岁月,所以我没有扔掉她的来信。”
他认真地道:“倘若你还是很介意那些东西,我立刻扔掉,现在就打包丢进垃圾桶,明天就扔到垃圾车里。好不好?晓舟,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只要能让你开心,只要你不再哭泣,我通通会照做。”
晓舟眼眶含泪地看着他,他的大掌紧紧搂住她,指端的热力温暖她的四肢、也温暖了她的心……刚刚看到袁嘉婕相片时那股毁天减地的黑雾逐渐消失了,他的爱让她的心房又燃起光亮,他深情的告白让她枯萎的灵魂得到重生。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在乎她,很爱她。
“可以原谅我吗?”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牵起她纤细的小手贴着他的胸膛,沉稳而深情地道:“晓舟,我不是浪漫的男人,也不擅长甜言蜜语。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住一个女人,而你,牢牢栖息在里面,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更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
她的泪水缓缓坠下,忍不住扑入他怀里,两手紧紧攀住他,恨不得将自己揉入他身体内。“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缺乏安全感,我太没有自信,因为你太杰出,我会慌、我会怕……我患得患失,不敢相信你真的爱我,就怕你会突然嫌弃我,你会离我而去……”
嗅着他粗犷而干爽的气息,她抽抽噎噎地倾吐心事。“上次一起去买情人装时,我就表现得很紧张。我宁可穿童装,也要跟你穿情人装,只因为我在乎你。哪怕穿童装很傻,可我不在乎,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牢牢抓住你、好好爱你。”
她抬起泪水满布的小脸,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对不起,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自卑心作祟。我知道你爱我,可我还是好贪心,希望拥有更多更多的证明。袁嘉婕的相片彻底击溃了我,跟她相比,我好象丑小鸭,我自惭形秽。我怕她会回国抢走你,所以对你无理取闹……”
“不是无理取闹。”敖震邦亲吻她的脸颊、她的发鬓。“正因你深爱我,所以你的反应才会那么大,是我的错,我应该好好抱住你,给你最多的承诺,而不是跟你吵架。”
“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晓舟泪汪汪地看着他。“跟你吵一次,我觉得全身细胞好象都死过一回,好难受……”栖息在他的怀抱里,她就像回到最温暖的港湾,再也不愿漂泊。
“好,绝对不吵架。以后再有任何争执,我都让你,什么都听你的。”他郑重地允诺。老天!他才是全身细胞都死光了。这个梦幻的小公主虽然有点任性,有点难缠;可一失去她,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整个人方寸大乱。
晓舟关心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应该检视他的脸和手臂有没有起红疹?
“对了,你会不会痒?刚才你有碰到花丛,我好害怕你的荨麻疹又发作。”他不顾一切地冲入花丛中,紧紧拥抱她,那一幕让她好感动,感动到涕泪纵横,再也不会怀疑他的爱。
“应该还好吧,是有一点点搔痒的感觉,但不严重,待会儿我会先吃个药。”敖震邦苦笑。“小丫头,别担心我,方才公园里的花,跟上次你布置出来的『玫瑰花海』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还不会让我发作。”
晓舟佯怒。“哼!你这是在怪我喽?”以手指轻戳他结实的胸膛。“你好小气喔!一直到现在都在记恨那件事,怪我弄来一大堆玫瑰花,害你荨麻疹发作。”
“对,我就是小气。”敖震邦执起她的手亲吻着。“我啊,是一个最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的男人,你不要忘记我是在银行工作的,我最会斤斤计较,你以前欠我的帐,现在要连本带利地还给我。我要好好地惩罚你——惩罚你这辈子都不准离开我家。要替我敖震邦做牛做马、洗衣烧饭,还要成为我的老婆,替我生儿育女。来,心动不如马上行动,我们赶快来执行『处罚动作』,让你替我生一个小宝宝。”
他邪笑地把她压到床上,亲吻她敏感的耳垂,大手也不安分地掀开她的衣服……
晓舟笑着闪躲。“你不要闹了,谁答应要当你老婆?谁要替你生孩子啊?啊!别脱……”
衣服一件件被扔到地板上,女人的抗议声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脸红的阵阵娇喘声……
一年后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普照,是个适合新店开张的好日子。
花坊内,三个明媚亮丽的女孩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准备开店,她们都系上深绿色围裙,围裙上印有一朵朵随风摇曳、舞姿曼妙的幸运草。
章如茜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眶发红,哽咽地道:“终于又穿上这条围裙,终于又回到这家店,终于又可以与花为伍。晓舟,谢谢你,谢谢你达成我们的约定,帮我完成心愿,我好感动。”
晓舟笑着抱住她。“如茜姐,不用谢我啦,『幸运草』能重新开张,要归功于我们三人。这一年来,我们三人都好努力喔,不但拚命赚钱打工,还四处进修Сhā花技巧,甚至去旁听最难懂的成本经营课程。开店前还在附近发传单,做最详细的市场调查,我们三个都好棒喔。”
“对。”苹苹笑得灿如春花。“我大嫂说得没错,花坊能重新开店,我们三个都功不可没。如茜姐和我大嫂都去别人的花坊打工,虚心求教。大嫂还去大学旁听她最害怕的商业课程,每天抱着书本猛啃经济学、市场趋势、成本经营……她好认真喔!”
晓舟笑着轻推苹苹。“不要乱说话啦!人家还没跟你大哥订婚,不要乱叫大嫂。”
苹苹大笑。“唉哟,都跟我哥如胶似漆,感情好到难分难舍了,你还会害羞啊?反正你们下个月就要正式订婚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你大嫂,当然要多多练习啦,大嫂、大嫂、大嫂……”
“讨厌,不要闹了。”晓舟笑着想捣住苹苹的嘴,可唇畔的笑意却更加扩大,整个人散发甜蜜气息。呵呵呵——好幸福,她真的好幸福喔!
这一年来,她跟敖震邦热恋,两人的感情稳定且甜蜜地滋长着。上个月她过生日时,震邦还邀请皓雪、朝露、章如茜等一群好友来聚餐,当众掏出戒指,向她下跪求婚。
两人预定下个月先订婚,等过一阵子,花坊的营运上了轨道,营业状况稳定后,再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
一想到即将来临的梦幻婚礼,晓舟忍不住笑眯了眼。呵呵,震邦真的好疼她!为了实现她当小公主的愿望,他决定全额招待台湾所有的亲朋好友,一起坐飞机飞回她的娘家澎湖。在澎湖最古老的白色教堂内,由看着她长大的老牧师来证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