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欢抬头一看,只见月亮已越过头顶,竟已是深夜了。唐阿娇房里一片漆黑,不闻一丝动静。他心里替她难过,心想:“不知找到阿娇的尸首没有?”但此时夜深人静,不敢出声询问。
秦宝儿带他专挑僻静小道而行,走了一会,来到客楼外面,对他道:“我去引开那捕头,你去牵马,在石头阵那等我。”
唐承欢点点头,目送她飞身上了二楼,只听方洪亮喝道:“什么人?”接着传来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渐渐远去。他赶紧摸到客楼马房里,只见里面只有那匹白马独自拴着,金鞍放在一旁小台上,幽幽吐光。他不知马术,更不知如何上鞍,只得将金鞍放在马背上,胡乱套了两套,使其不会掉落下来,然后牵马便走。那白马拴了几日,早闷得坏了,跟着他步出客楼。
唐承欢一路紧走,马蹄声“得得”敲响,犹如敲打在他心头一般,好在夜已极深,路上倒未碰见有人。不一刻来到石头阵外,等了一阵,还不见秦宝儿和张顺的身影,正焦急着,忽听有人在暗中轻声发笑,登时吓得一个机灵,转头四下张望。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人,对他嘿嘿一笑,说道:“小兄弟,借了方某的马儿,欲去何方啊?”不用说来人便是神捕方洪亮了。
唐承欢情知他若要来阻止,今夜铁定救不走张顺,急切间扑地跪倒,说道:“方大爷,你定已知九爷女儿失足落下悬崖的事了,小欢亲眼瞧见张顺绝非有意害她,此事纯属意外。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兄弟!”
方洪亮哈哈一笑,道:“你要救你兄弟,就来偷我的宝马儿做人情么?”说着走上前将那马鞍解开捆好。唐承欢不知他的心意,正猜测着,忽听他嘘道:“别说我在旁边,让你兄弟快马加鞭,越早离开青城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说着身子一缩,隐入黑暗当中。
唐承欢站起身来,心感奇怪,却见秦宝儿和张顺迅速奔了过来。秦宝儿面上带了丝巾遮住面容,对他摇头示意,显然是让他不可叫破她的身份。张顺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想来是受了一顿毒打。唐承欢大喜迎上,只见张顺双眼通红,神情悲切,心道:“他定是晓得养母被害死了。”忍着心里悲伤,问道:“嗯……女侠,眼下咋办?”
秦宝儿道:“走大门出去,唐福听你的话,你叫他开门就是,别让他看见张顺骑了白马。”转头又对张顺道:“你已快要成|人了,此去一切靠你自己,无人再能帮你了!”
张顺跪下拜了三拜,道:“师傅,你传了弟子一身拳法,却从不肯让弟子叫你一声师傅,请受弟子这三拜!”
秦宝儿不动声色,坦然受了他三拜。张顺抬头又道:“师傅,你曾对弟子说,要出去云游四海,今生后会无期,这一走几年,没想到在弟子落难时,却又累你赶来相救,你对弟子可说是恩同再造,请师傅告知弟子真实身份,弟子将来也好孝敬。”
秦宝儿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孝敬,这是你我在这世间最后一次见面,往后你记着尽量让自己过得好些,就算对得住我了。起来,即刻动身!”
她这话说得有些怪异,张顺也不敢多问,又拜了三拜,起身便走。唐承欢情知那阵法厉害,顾不上揣测今日瞧见的这许多怪事,连忙牵马追上张顺,告诉他过阵法的诀窍。二人走过石阵,唐承欢回头望去,只见秦宝儿还站在原地,远远注视着他俩离去。他心头一动,联想起张顺的二妈说的一番话,心下不由一震,暗道:“难道宝娘子就是张顺的妈妈?”但又觉得这世上的事不会那么凑巧吧?琢磨间已到了大门前,只见门侧有一座小小的亭房,唐福全身缩成一团倚在墙边,睡得正香。
唐承欢心道“正好”,也不惊动唐福,打开大门与张顺走了出去。来到外面,张顺停步道:“小欢,谢谢你啦!”唐承欢勉强一笑,见他虽然神情悲伤,却又镇静笃定,拿不准他是否知道了养母被害死的事。
张顺又道:“小欢,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将来我回来替二妈报仇时,你别跟我为难,好么?”
唐承欢这才确定他已知其养母身死之事,心里伤感无比,拉着他的手道:“唐九爷不是好人,是他吩咐人害死你的二妈。你放心,我俩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张顺眼中蕴泪,却不掉下,强自笑道:“我听人说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回去吧!”
唐承欢心下难舍,过了一会才松开拉着他的手,学着大人模样,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兄弟二人后会有期!”
张顺胡乱跨上马背,仰天大叫道:“好,好,咱兄弟后会有期!”说着胡乱催马,幸得那白马甚是神骏,也不需他怎么操控,奋蹄奔了起来。
唐承欢急忙奔上小坡,极目张望,只见张顺一人一马渐渐隐入黑暗,独剩那金鞍折射的月光闪耀,似乎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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