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即将过去,东方开始抹出一方鱼肚白,交携着如丝般的暖黄|色。我跟在他身后,骤然间,我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孤独,我们就像是两个浪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宫廷中。
他带着我进了一道拱门,指引着前面说道:“就是这里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是一个极普通的院子,与皇宫的奢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个院子也不算小,可只在院中央种着一棵树。树的四周用半米高的砖墙围砌着,树冠苍翠绿荫,树根虬枝错盘,浅褐色的树干上零星地系着几个锦囊。
他伸手轻轻碰触着其中一个锦囊,自语地感慨道:“这东西还在啊。”
“这里面是什么?”我见他满腹惆怅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不过是小时候的愿望,这么多年了。”他释然地说道,神色略微舒展了些。
“我可以看吗?”我抚上其中的一个锦囊,止不住内心的疑惑,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洒脱而快活的,这样的他还会藏着怎么样的心事。
“看吧。”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就坐在了树下,百无聊赖地拿着片落叶,像是要从落叶里看出一个世界。
我随手取下一个,扯开紧扎着的囊口,一张蜷缩着的纸条掉了出来。我展开这张早已经泛黄的纸,上面的墨迹已经很淡了,但依稀还可以看清一行稚嫩的小字:希望父皇不再是皇帝。
我又换了几个看看,依旧是这句话,这就是他的愿望吗?我将锦囊重新悬挂好,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是皇子,别人羡慕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有这种愿望?”
他苦笑一声,说道:“我跟你讲过,我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我父皇最终还是没有回来,因为那晚,就是他迎娶太子妃的洞房花烛之夜。”
“太子妃?就是后来的宇文皇后吗?”我惊讶地问道,我记得,小红跟我说过,当初皇上是被迫娶姑姑的,难道说,一场婚姻害了三个人吗?
“你知道?”他点点头,又沉重地说道:“之前,我父皇很爱我的母亲,他给我母亲一个承诺,会让我母亲成为太子妃,将来就是一国之母。我那个时候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和母亲一起住在西郊的别院里。母亲过世后没多久,父皇就登基为帝了。而我也被带进了宫里,这棵树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是相思树。直到我九岁那年,病情加重了,父皇才派人把我送去师傅那里治病,就再也没出山谷了。那次,我进宫为你找花药,父皇却执意要我留在宫里,所以才耽搁了一天。”
听着他述说孩提的往事,仿佛一幕幕地在我眼前晃过,原来他逍遥的背后,却也有悲怆的过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有些记忆是一辈子的,任别人怎么说,任环境怎么变,都深深地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那你现在要留在皇宫了吗?”我问道,他会带我来这里,他会告诉我这些,也许他已经留下了。
“所谓的命案,其实根本就是要利用你引出我,我还能怎么做,天下都是他的,我能去哪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的惨淡,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的渺小,就像是沧海一粟,那么微不足道。
“你是为了我而留下的?”我猜想着问道,他不该生活在宫廷,更不该是为了我。
“我心甘情愿,与别人无关,你不要多想。”他辩解道。
他不是为了我,心里杂乱得很,是庆幸还是失落,无法道明。脑门一闪,从他劫狱到进宫,我一直没来得及问,开口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又怎么会这么快赶来的?”
他笑而不答,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浮沉,回望着我,说道:“走,天亮了,我陪你逛皇宫去。”
虽然心里还是万分的好奇,可他不答,我也没再问他。初晨时分,最是清爽的时刻,我一个骨碌站起来,笑道:“好啊,师兄这个导游可要好好干哦。”
“导游?”他念叨着,粗浓的眉毛一挑,拉上我的手就小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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