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虎卫兵巡过,杨慕非轻轻跃入宫墙,只见两条黑影投东而去,当下悄悄在后跟随。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对宫内布局甚是熟悉,轻车熟路,脚下毫不停留。过不多时,那两个黑衣人绕到一座大宅院后,纵身跃入墙内。杨慕非飞身上墙,见里面是好大一个庭院,房屋鳞次栉比,一间屋子窗中透出灯光。那两个黑衣人快步奔将过去。杨慕非扑身上屋,奔到那间屋子房顶,轻轻揭开瓦片,从缝隙中望将下去,只见房中珠帘锦帷,檀香袅袅,金丝软帐中垂下一条皓白如脂的手臂。窗户“吱呀”一声轻响,那两个黑衣人纵身跳进屋来。
那女子听见背后声响,慵懒地撩起软帐一角,探出头来。只见她凤眼流波,黛眉修远,肤色白皙如玉,头上长发散披胸前,甚是娇媚。杨慕非心中怦怦乱跳,忖道:“想不到蛮族之中竟有如此尤物!”那两个黑衣人不敢仰视,将麻布袋放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那女子赤足跳下床来,细腰款摆,向麻布袋轻步走去。杨慕非见她裹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玲珑优美的曲线清晰可见,不禁心跳加速,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根子里。那女子左手长袖掩口,吃吃笑着,身如花枝乱颤,右手纤纤五指,轻捻袋口,将一个大胖子拉了出来。
那女子脸上仿若芙蓉初放,粉嫩粉嫩的,尽是春意,娇嗔道:“伯颜,你总算舍得来我这里了?”杨慕非悚然一惊,心道:“大元征南都元帅伯颜?他不是正在崖山与张世杰将军对抗么?怎地偷偷溜回大都了?”伯颜伸手在那女子粉嫩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笑道:“阔阔真,我的小心肝。好端端的,你怎么又生气了?”杨慕非又是一惊,心想:“原来这女子就是太子妃阔阔真!可惜真金太子仪表堂堂,豪气干云,却娶了这么一个荡妇为妻。”伯颜色迷迷地笑道:“小心肝,老夫前些日子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你瞧!那些宋猪一玩完,老夫不就连夜赶来了嘛。”①
杨慕非骤闻宋军覆亡,吃惊不小,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好在那对狗男女此刻正浓情似蜜,竟未曾察觉。阔阔真仰着俏脸,问道:“那些宋猪如此不济事么?”伯颜道:“张世杰那厮不懂军事,将战船用铁锁串连起来,妄想以此冲撞我军水寨,被张弘范放火一烧,战船不得逃脱,火势蔓延开来,宋军跳水而死者不计其数。陆秀夫那老贼见势头不妙,背负小皇帝跳海自尽了。这大宋的锦绣江山终是我大元的了!”哈哈大笑,言下甚是得意。
阔阔真娇媚地笑道:“我大元能有今天,还不是伯颜元帅你的功劳。”伯颜仰天长笑,伸手紧揽她的纤腰,道:“小心肝,可难为老夫想死你了!”说着,凑下嘴去亲吻她。阔阔真娇靥微抬,满泛春色,两眼里更弥散出心醉情迷的异彩,忽地一声娇嗔,假意绵绵地推开他,嘴里咬着两三根发丝,吃吃笑着,跳起天魔舞来。杨慕非见她舞风大胆,风光旖旎无边,不由得面红耳赤,连忙别过头去。伯颜哈哈大笑,在袖风带影里跌跌撞撞奔走。阔阔真一曲舞毕,娇躯一软,倒在伯颜怀里,右臂勾住他后颈,轻轻往下一带,两人就势滚到在地上。杨慕非耳听阔阔真发出放肆的笑声,心中不禁一荡,连忙飘身跃下屋顶。
杨慕非左手攀住墙头,正要纵身外跃,忽觉身后疾风飒飒,一件长兵刃呼呼扫到。他不及闪避,向后反手一抓,已将那件长兵刃握在手中,忽觉手背剧痛难忍,低头一看,一条血色小蛇死死地咬在无名指指关节上。杨慕非疾伸左手食、中二指,钳住那条血色小蛇七寸,往远处一掷。
西毒欧阳康连声冷笑,挥杖扑上,向杨慕非右臂狠狠砸到。杨慕非手腕一沉,反手扣拿对方脉门。欧阳康冷哼道:“杨盟主,乖乖躺下罢!”回杖横挡。杨慕非见好就收,反身一个筋斗,窜出墙去,向前刚冲出数步,忽觉眼前金星直冒,头脑中一阵晕眩,竟站身不稳,扑通一声,栽倒在太液池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慕非悠悠醒来,见自己已躺在了一堆枯草里。四下张望时,只见置身之所却是间破旧的柴房,四壁残损破败,冷风夹雪,从墙缝里侵袭进来,甚是清冷。他只记得在皇宫里被欧阳康毒蛇咬伤后,便一跤跌倒在太液池里,然后就晕厥了过去。至于何以到了此处,他却浑然不知。
杨慕非从墙缝里凝目往外看去,只见柴房外却是个小小的天井,初雪簌簌而下,几树腊梅在寒气里怒放,暗香扑鼻。他看着这几树腊梅,心想:“若是能携陈酒一坛,和琳儿一起踏雪寻梅,那该多好啊!”正呆呆出神,忽听见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杨慕非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女子腰身款摆,莲步轻移,缓缓地走进柴房,正是文嫣然。文嫣然见他安然无恙,芳心大喜,扑身纵入他怀中,咽声说道:“杨大哥,你终于醒了。”杨慕非轻轻推开她,冷冷地道:“玉面罗刹,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文嫣然吃惊不小,颤声道:“杨大哥,你说甚么哪?”杨慕非凄然笑道:“玉面罗刹,你骗得我还不够么?”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