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走出王三娘家,包里已经没有多少糖果了,小芳和巧儿家她也去过,两家的母亲都拉着她仔细地询问女儿的境况,她-一作答。两家母亲不解女儿在外面抛头露面,做不体面的事情,只以为有工作做,有钱赚就好。小梅看到她们高兴,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对大家撒谎。
回到自家屋里,小海把剩下的糖果放在桌上,“唉”地叹了一声,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黄家千已经一碗面吃完了,看到小梅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疲惫?\"
“不是。”她摆摆头,端起桌上那碗面吃了起来。
张侨汉吃完碗里的面,放下筷子问:“不累,那你为什么叹气啊?\"
小梅嚼着面条回答说:“其实秀英在外头好惨的。她被大明和他表哥害得连家都不能归,真是可怜。刚才我去分糖,秀英的妈拉着我问,我不好说她被大明的表哥给卖了,只好哄她说她在发廊帮人洗头,有工资。事实哪是这样呀?她现在还在受苦呢!”她有些难受。
张侨汉叹了口气,说:“能瞒就瞒,反正你是为了她好。我相信总有一天秀英会获得自由的。”
“对。”黄家千说:“她在那种地方,无非是没有还清老板给大明他们的卖身钱。我想,只要给老板一笔赎身钱,她就能自由了。”
小梅的心一动,急忙央求黄家千道:“那请你帮帮她。她出来之后会还钱给你的。”
黄家千洒脱一笑,说:“钱对我来说只是一张白纸,有什么珍贵的?救秀英出苦海才重要。等回广东之后,我去那个地方看看。”
张侨汉喜道:“你真是个大好人哪!小梅能遇上你,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黄家千不好意思地朝小梅笑了笑,小梅脸上也露出羞涩的笑容。
“小梅,小梅……”外头忽然传来一个极哀沉的妇人声。
小梅调头一望,一个中年妇人拄着拐棍朝门口走来,一只手胡乱摸着,双眼模糊不清,看样子是失明了。小梅认得来人是大明的妈贵婶,赶紧迎上去扶她进屋,搬个小板凳让她坐下。贵婶放下拐棍,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抹了抹眼睛里溢出的沾液,声音衰弱地问:“小梅,听说你和一位青年回村了,是吧!\"
“是呀!贵婶不是来看我们的吧!”小梅故意问道。
贵婶说:“一是来看望你们,二是想知道大明的事。不知道他出去以后怎么样了?\"
小梅狠了狠心,回答说:“大明和桑德金在广州做坏事,被警察抓去,现在在坐牢。”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贵婶脸上干瘦的皮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小梅知道她的内心难受,蹲下身,握着贵婶的手劝道:“别难过了,他们只不过犯了点小法,过不了多长时间会回来的。”
“回来?”贵婶摆摆手,苦笑道;“我是欲哭无泪啊!就这么一个儿子,又不听话。现在关在那种地方,常年见不着他的人,这多痛苦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他和表哥出去了。”说完,用手帕捂着嘴大哭。
“贵婶,别哭了,哭也救不回来他。只希望他能好好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小梅不住地劝着。
张侨汉起身过来,也劝道:“别难过,身子哭坏了怎么办,别哭了。”
她仍然痛哭不止,十分伤心。
黄家千看着难受,放下筷子走过来说:“大婶,你伤心又能怎么样?他犯了法,就要接受惩罚。两年之后,出了牢房,一样能回来跟你团聚,有什么伤心的呢?\"
贵婶哭道:“我这个儿子的品行很好的,就是有点不爱干活,喜欢听别人的话。一定是被桑德金那家伙怂恿干起坏事的。”
小梅说;“不管听谁怂恿,已经到了这步,您老就别哭了。”黄家千道:“也对,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日后等儿子回来,呣子团聚,一家欢喜,很好啊!\"
送走了贵婶,小梅和黄家千重回到板凳上坐下。张侨汉坐在门口点燃那杆老旱烟烟斗,吸了一口,语气郁闷道:“贵婶家里没人,一个独女嫁得远,吃饭睡觉都要人伺候,日子还真难过哦!\"
邓容拿着一块擦桌布走进来,听到侨汉的话,问:“老头子,你怎么了?无缘无故提贵婶干什么?”
张侨汉吐着烟雾说:“没什么,贵婶刚才来过。”邓容明白了。“她来是问儿子大明的事吧!”
张侨汉说:“是呀!\"
邓容看出老头有话不想跟自己说,也懒得问那么多。她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擦干净桌子说:“饭要熟了,准备吃饭吧!\"
小梅起身说:“我去端菜。”
一会儿,桌上摆满了十道小菜和十双筷子。张侨汉到房里拿出一瓶香醇可口的黄酒,给每个杯子倒了一些,放下酒瓶坐下说:“这酒叫苦荞酒,是本村的特产。今年村里试种了一片地,效果不错,酿造出来的酒味也不同凡响。只是土地要种稻子,想大搞发展那是不行的。今年种出的苦养制了二百斤酒,用瓶子装着给镇里县里的领导送了些,另一些送到小店商行试卖,效果很好。”
黄家千认真听完这话,说:“如果真的可以打出市场,你们就应该用苦荞取代稻子,来一次大种植,大生产,相信赚到的钱比种稻子要强胜百倍。”
邓容和热心大娘坐到桌边,纷纷Сhā言道:“苦荞怎能大种?如果种多了,酿出来的酒一下子卖不出去,不是惨了?\"“是呀,我们山村人靠的是稻子,突然要种苦荞,哪有饭吃呀!’’
张侨汉对老婆摆了摆手说:“你懂什么?万事开头难。哪有一种事一做就好的?\"
黄家千说:“酒如果真的好,哪有不大卖的?如果苦荞酒卖得好的话,得到的钱不知要买多少谷子。我认为要想致富,必须万众一心去搞生产,这才是你们的出路。”
张侨汉叹道:“不行啊!一是资金短缺,小镇的老式酿酒法太过陈旧,酿酒炉器少,能酿得了多少酒?二是道路不通,没法通车,为销售苦荞酒的第一难题。我们酿的酒不可能叫人挑出去卖吧!第三,我们更需要投资商和承包商,那样的话,生产出来的酒不怕打不出市场。”
黄家千考虑了一下,说:“伯父说的对,要大发展苦荞酒需要人拿钱出来铺路。道路不通为一件要事,而且生产苦荞需要更多的田地。占用了田地,必须给村民补助和赔偿,这事还是挺复杂的。”
张侨汉说:“怎么不复杂?村长为这事操心了好久,还指望上级出点子。可谁拿得出钱呀,这种地方根本是鸡不下蛋,狗不闻,有哪个投资商愿把钱投在这里?\"
黄家千端起那杯黄|色的小酒,用鼻子嗅了嗅,很香醇。小饮一口,有点苦味,比较烈,唇边还留着一丝清香。他不由地点头夸道:“好酒,好酒,比特产的千元一瓶的红酒还要好喝。”
热心大娘瞪大眼睛问:“什么酒一千元啊!不是黄金制的吧!\"
黄家千微微一笑,说:“不是,因为它是特产,国外进口的,所以价格昂贵。”
张侨汉端起酒杯叹道:“我只希望我们的苦荞酒能够继续生产下去,一旦停产就完了。它是地道的好酒,虽比不上那些特产名酒,但也算是一种酒吧!为什么它的命运与其它的酒不同?\"
黄家千了解张侨汉的苦衷,有心想帮他一把,说:“我在广州工作的公司生产家用电器。近年来,公司发展很快,有许多流动资金。伯父不是说没有人投资和承包吗?我是公司的代理总裁,调动一两百万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想把资金调过来帮你们建造大型酒厂,买新型造酒设备,再修一条公路。另外买下所有的田地,你们包种、包修路,我出钱包销你们的酒,不知老伯父认为如何?\"
张侨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黄家千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点“架子”来,反以为他在开玩笑:“年轻人,别寻我老人开心,你的老板会同意给你这么多钱投资吗?即使同意的话,你也不可以去冒这个险。一旦赔了,可不是玩的。”
黄家千有把握道:“放心,伯父,赔了我也不怕,至少修了条路给大家走,有了业绩啊!
“原来你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帮我们。”张侨汉一下子懂得了黄家千的心意,打心眼里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