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阎乐!”胡亥喊。
赵高也暗自吃了一惊:胡亥现在就要把阎乐的事办了,真是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啊!真是果断啊!真是……任人唯亲。怎么,任人唯亲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要任人唯疏吗?胡亥,我赵高把宝押在你的身上,看来还真没押错!
“皇宫侍卫阎乐叩见皇帝!”
震惊之中的群臣甚至不知道阎乐从哪冒出来的。
阎乐当然知道,他的出头之日是真正地来临了!他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他想,如果真的把那只老虎宰了,此时的自己身上就有了一件虎皮坎肩,就更像是大秦勇士了!但最终没有舍得把那只老虎宰了,喜欢它在暗夜里发出令都城震栗的咆哮。许久许久,他觉得自己就如同那只猛虎——那猛虎咆哮出了他内心中的咆哮。那猛虎是他的朋友、知音,那猛虎望着他阎乐的时候不是立即就安静下来了吗?它的眼睛望着他,望着他。现在,他知道,皇帝的目光在望着他,他幸福得有些颤抖。招魂的时候,陪伴在胡亥的身边,他觉得胡亥就是一个平常的青年人,甚至比平常的青年人还平常着,他洞悉着胡亥的慌乱。但是,皇冠往头上一扣,人家就是了皇帝,至高无上的皇帝,目光往你身上一望,你就温暖,你就颤抖,你就幸福得死去活来!
“阎乐,朕看出来了,你很愿意为朕多做些事情,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胡亥说得拿腔拿调。
赵高当时脸就变了:难道自己得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李斯也一愣:难道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愚蠢?
群臣也都变了脸:别让自己做出错误的表情。
就是二冯,也有点糊涂。
胡亥盯着阎乐,心里却在想:赵高,中车府令,郎中令,我胡亥报答得也可以了,你该满足了!李斯,朕知道你是被赵高给牵着鼻子走了,朕知道,骨子里你不一定很买朕的账。朕让你继续做丞相,就是领你的情!
胡亥突然向李斯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李斯,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像阎乐这般大的年纪的时候,是不是也很有野心?”
这问题问得李斯非常恼火:这阎乐岂能和当初的我李斯相比!我李斯是什么人,这阎乐是什么人!我李斯是深得王霸之术的荀况的高足,是权谋波谲云诡的大秦相国吕不韦推崇的人,是大秦一代英武之君主始皇帝倚重的重臣!甚至可以说,将是和大秦和大秦始皇帝一同名垂青史的人!现在,却被侮弄着,忍无可忍也得忍着。要是扶苏现在坐在了那个位置,那可不就是侮弄你这么简单了。扶苏会让我压根儿就和这朝政没了关系!那还是轻的,恐怕脑袋都得搬家!扶苏没做了皇帝都直接鄙视着你啊!
那次他从上郡回来,为父皇祝寿。他带来了一头肥硕的黑熊,他说是他和蒙恬所猎获。那黑熊被宰杀,始皇帝摆下了宴席,始皇帝特别让人展示那一张熊皮,说扶苏终于成为了大秦的一名勇士。他得意地拍着扶苏的肩,那是所看到的嬴政对待扶苏最为亲昵的情形。
就有人说,大漠的风沙,使得长公子得以磨练,磨练出了铁一般的意志。就有人说,皇帝英明,使得长公子才有了磨练的机会啊。赵高就说了,那熊皮可为皇帝做个褥子,皇帝会睡得很香的。李斯就说了,也可铺于皇帝的案几之上,皇帝与臣子商议国事的时候,便可常想到扶苏公子,想到皇帝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嬴政裂着大嘴直点头。但是,就在宴席进行的时候,扶苏端着酒杯来到了李斯的面前,而且微笑着,但是,当时李斯就觉出了那微笑中有轻蔑的意思。但是,人家究竟是皇帝的长子啊,而且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李斯可不敢怠慢。
“此次回咸阳,公子可多呆些时日。”李斯很友善地说。
扶苏仍然微笑地说:“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敢情他背的是,当初秦王逐客时李斯于离开咸阳的途中所上的《谏逐客书》片段。就在李斯茫然不得要领的时候,扶苏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说:“可是丞相不容韩非、不容诸儒、不容《诗》、《书》。”扶苏微笑着,目光却像锥子刺向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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