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当然知道李斯的感受,知道这个本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丞相的感受。其实他蔑视这种感受。但是,决定大秦未来走向还得依赖于这个人啊。
“那是先皇出巡东海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洞|茓。先皇归来的时候我引领先皇来到了这里。你知道,先皇那个时候想的可是长生不死,我哪里能够直言选择墓|茓的事呢?那在先皇看来,不是诅咒他吗?我可就一个脑袋啊!只能期望先皇自己说出。”
“那么,先皇的意思是……”
“先皇进来的时候也如丞相般惊讶不已。但是,先皇没有在这停留多长时间就说:‘此处阴冷,朕可不愿意呆在这里。’我没琢磨明白,先皇这话是不是已经明示了我邯所要的那个答案。”
“我想——是答案。只不过先皇不愿意说出那个死字而已。”
“那么,丞相的意思是——”
“先皇自己的意愿怎么能够违背啊!”
章邯很失望:可惜了这一个绝佳的好处所啊!这一个天大的秘密闷在心里一直闷到今天,答案居然是这样。他为嬴政悲哀,深深地遗憾。
李斯明白章邯此时的感受,明白章邯本来是想借助自己的影响做出最后的决断。可是,他想他没有判断出嬴政那一句话语的含义,绝对没有。而且,他想起了胡亥的那一个:“切!”他心中就掀起了狂澜。如果大秦在,始皇帝之墓|茓有何人胆敢碰它的一草一木!胡亥,先皇可看着你呢!看着你能否擎得住大秦的这一方天空!
“墓|茓内室的入葬准备已经全部完工,先皇随时可以入葬。”章邯说。“陪葬的兵马俑,也在加快进程。丞相放心,我一定为先皇造一个有史以来最恢弘的陵墓!”
李斯望着章邯苦笑说:“先皇……”忽然,他打了个激灵,他觉得嬴政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看着他,锥子一样地刺着他,那是要置人于死地的目光啊!而且他听到了阴冷的声音:“李斯,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
“哦,此处确实阴冷,确实阴冷啊!”李斯转身就急急地往外走。急急地走了几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慌乱和失态,站住回望章邯,他发现章邯的脸上先是淡淡的讶异,在他的目光中那讶异瞬间隐了下去,但是又浮出了一丝丝的笑,随即那笑也隐了下去。李斯望着章邯,也想笑一笑,可是想哭。章邯是不相信大秦会二世、三世……乃至于万世的。甚至,就不相信着胡亥。我李斯作孽啊!
“何时入葬,章邯听候吩咐。”章邯说。
胡亥明白,父皇是一位很勤奋的皇帝,特别是在宁静的夜晚,他是绝不会辜负了那份宁静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批阅出成堆的奏本。夜晚的宁静中,那竹简发出的声响,清凉清凉的,应该是很美好的感觉。但是,胡亥也知道,父皇也有孤独的时候,也有烦躁的时候,他会伸展双臂发出长长的狼一样的叫声,阴森了这皇宫。胡亥想效法父皇的勤奋,想效法父皇的肆无忌惮。这不,他把自己搁在了清冷的夜中,翻阅着奏本。
竹简摩擦发出的声响,更在室内充塞了清冷。胡亥缩着肩,望了望前方的炭火,望了望侍立一旁的阉人,阉人立马上前将炭火挑旺。他打量打量了炭炉,忖度自己的力量无法把它向前移动,就站在了炭炉的旁边随时拨弄着炭火。
胡亥呆望着阉人,心说你还挺机灵的。头脑中一片空白,那些奏本中的陈述就没有看进到脑中去,就更别说批阅了。
他就想到了赵高。李斯送来了这些奏本,胡亥冷冷地说:“搁这儿吧。”胡亥不想同李斯讨论,也不想同赵高讨论,让那二位都离开,要自己做出决断。父皇能做的事情自己也应该能够做。可是,现在胡亥不得头绪,头脑中一片空白。这大秦的根须四通八达,植根于这广袤的大秦江山,每一条根须的来龙去脉,对于自己是那么的陌生。
胡亥忽然看着阉人的手聚精会神。后来他招手,向那阉人招手:“过来,你过来。”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