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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月2日

我没有按门铃,径直推开了心理诊所的门,ROSE有些吃惊,但立刻恢复了微笑:“你好。”

“你好。”真奇怪,只要一见到她,就算我的心情再坏也会缓和下来,“ROSE,请问莫医生在不在?”

“在,他在等着你。”

“等着我?他知道我要来。”

“是的,他对我说过你今天一定会来的。”

“哦?”难道莫医生那家伙真能未卜先知?我又看了看ROSE,瞬间我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莫医生会像对黄韵那样对ROSE,不,她不能再靠近莫医生了。我急冲冲地说:“ROSE,立刻辞职吧,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莫医生,永远也不要再见他。”

“为什么?也许你误会他了。”ROSE有些不解。

“我没有冤枉他,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凶手,别相信他,千万别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他的最大的本领不是治病,而是骗人,特别是骗女孩子。”

ROSE的脸­色­忽然变了,看着我的后面轻轻地说了一声:“莫医生。”

我回过头来,发现莫医生已经站在我背后了。我与他面对着面,我盯着他那张脸,我突然有了一种想揍人的欲望,好久没有这种欲望了,这欲望使我的后背沁出了一些汗,我开始握紧了拳头。

“你刚才说的我全都听到了。”他平静地对我说。

“很好。”我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

ROSE尖叫了一声,莫医生已经倒在了地上。我还有继续踹他几脚的冲动,但看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他,我的身体却软了下来。ROSE跑到莫医生的跟前,刚要把他扶起来,他却自己爬了起来。现在他的样子挺狼狈的,我后退了一步,防备着他的回击。但他却似乎一点怒意都没有,对ROSE说:“我没事。”然后又对我说:“能不能到楼上去谈谈?”

也许又是什么­阴­谋,我的心有些七上八下,但ROSE正看着我,我不愿表现出自己的胆怯,我跟着莫医生上了楼。

走进他那间房间,他关上了门,示意我坐下。他也坐了下来,缓缓地说:“你知道了多少事?”

“我看过了黄韵的日记。”

“怪不得,黄韵死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这消息,我一直担心警察会查看她的电脑,果真被你们看到了,天网恢恢,我承认我有罪。”

“你为什么不和你老婆离婚?”

“我不能,我不能失去这个诊所,这个诊所是我妻子赞助的,这整栋房子也是她的,如果和她离婚,她什么都不会留给我的,这一切都会失去,我将一贫如洗,像条狗一样死在马路上。”

“这不是理由。”

“我知道这不是理由。”

“那你是怎么得到黄韵的?”我步步紧逼地问。

“黄韵小时候,我就是她家的邻居,我比她大10岁,那年她才16岁,而我则整天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那是一个夏天,她放暑假在家,她的妈妈整天在外为生活奔波。那年夏天格外地炎热,她几乎一步也没有跨出过石库门的大门。她是个奇怪的女孩,她的血液里有一股野­性­,你没见过她16岁的样子,就像一个漂亮的小野兽。她很早熟,16岁就发育得非常完全了,几乎完美的身材,加上那股野­性­的活力,总之,她深深地吸引了我。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她是私生女,从没有人看得起她,也不让自己的孩子和她交往。因为漂亮和早熟,学校里的女生都嫉妒她,而她又讨厌那些男生,她是一个被孤立的人。我总是去找她聊天,装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渐渐地开始捉摸到了她的心灵,她觉得我可以让她不再孤独。我天生就是一个混蛋,但我懂得女人的心,16岁的黄韵虽然特别,但依然无法逃过我的手段。我开始逐步地挑逗她,和她谈论一些敏感的话题,而她似乎还对这种话题特别感兴趣,在我面前,平时沉默寡言的她什么话都能说,她的胆子比我还大。终于有一天,也许你不相信,是她主动地把身体献给了我。我们度过了一个疯狂的夏天。那个夏天可真热啊,我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许多关于她的细节。”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莫医生刚才说的这些足够我写一篇富于煽动­性­的小说了。

“对不起,但我必须要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因为我现在非常非常内疚。那年的夏天过去以后,我搬家了,离开了那里,从此,再也没有见到黄韵。三年前,我结婚了,妻子给了我这栋房子,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办起了这个心理诊所。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见到了黄韵,我发现她比过去更漂亮了,她的野­性­,还依然保留在她的眼睛深处,我们立刻就恢复了过去的那种关系。但我可以感到,长大了的她不再像16岁时候那样容易被我欺骗了,她对我始终保持着戒心。当她终于怀孕以后,她正式要求我和我妻子离婚,但是,我没有同意。接下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我真后悔。”

“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事到如今,我已经完了,我知道警察正在对我进行调查取证,也许过几天,他们就会来把我抓走,罪名可能有许多个,我想我可能会被数罪并罚在监狱里关十几年。现在我全都承认,我的确是个骗子,我根本就不是医生,我也不是什么心理学博士,我的行医执照和博士学位的文凭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我的那套所谓的治疗,其实全是我从江湖骗子那里学来的,都是些催眠术和­精­神控制的把戏。你应该明白什么是­精­神控制,我对你进行的那些治疗就是控制你的意识,让你的潜意识和幻想填补你真实的记忆,以至于产生所谓的前世的体验。没有什么前世,上回你看到的那些人对前世的回忆都是在我的催眠和­精­神控制下的幻觉而已。”

“你搞这些骗人的把戏不就是为了骗钱,可你的妻子不是很有钱吗,你没有理由为了钱­干­这些事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吗?不是,我的这些治疗几乎是免费的。我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满足我的心理需求,我希望别人叫我医生,我希望别人的­精­神被我控制,我希望看到别人的潜意识和幻觉,知道吗,这是很刺激的。我有这方面的癖好,这与钱没有关系。”

“也许,应该接受治疗的人是你自己,你变态。”

“有这个可能。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我对我的女病人实施催眠以后,我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在她们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占有了她们,以满足我的生理欲望。”

我想起了那天那个回忆自己的前世在南京大屠杀中被日本兵轮­奸­的女人,我再看看现在我面前平静地叙述着的莫医生,我有些不寒而栗。

“那,那你有没有对ROSE做过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了。

“没有,我敢保证,我觉得她有一股特别的气质,让人不可侵犯,我从没对她动过念头。”他沉默了下来。

“说完了?”

“对,说完了。”他居然还煞有介事地说着。

“也许你还漏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指什么。”他依然在装傻。

我再次愤怒了起来:“你把最重要的罪行掩盖掉了,丢卒保车,你真聪明,你以为你能掩饰到什么时候?古墓幽魂,古墓幽魂,你就是古墓幽魂的站长吧,是你使用了恶毒的手段,让那些无辜的人们不明不白地自杀了。就是你,你是个魔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承认我经常上古墓幽魂,但我不是什么站长,我不知道古墓幽魂是什么主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网友而已。”

“狡辩。”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必要掩盖什么,我承认我是个骗子,但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因为我被黄韵的死震惊了,黄韵的腹中毕竟也是我的孩子。”莫医生突然有些恼怒了,他站起来大叫着,“我已经受够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已经决定洗手不­干­了,我会静等着警察来把我抓走,我不会逃跑,也不会反抗,如果你痛恨我,可以来继续打我几拳,我不还手。”

我紧盯着他的脸,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他,我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打开门,对他说:“法院开庭审判你的那一天,我会到法庭上来的。”

我冲下了楼梯,ROSE还静静地坐着,我和她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或者说是我们用眼睛说了一句话。然后,我走出了诊所。

2月7日

今天是元宵节,是中国人的情人节。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来到了心理诊所,说实话,我很讨厌这个地方,我不愿意再见到莫医生,除非在审判他的时候。但我却来了,选择在了中国人的情人节,我明白,这是因为ROSE.我的心里忽然有了某种莫名其妙的酸涩,黄韵的影子又出现了,每当我想起ROSE,黄韵的脸就会同时浮现出来。我毕竟曾经决定做黄韵名义上的丈夫,尽管我只是一个替身的替身。

我按了按门铃,没人来开门,我推了推门,被我一把推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ROSE的办公桌还在,但人却不见了,空空荡荡的,让人有些害怕。我走上了楼梯,推开了二楼房间的门。我看到ROSE在里面低着头整理着许多东西,却没有看到莫医生。

“你好,怎么是你。”她很快就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回过头来向我问好。

“没什么,是想来看看莫医生,他不在吗?”我撒了谎,我才不会来看莫医生呢,我就是来看她的。

她却叹了一口气,走到我跟前说:“今天早上,来了一些警察,带走了莫医生,他们出示了逮捕证,罪名是诈骗和强Jian,还有无证营业和非法行医。”

“果然如此,你知道吗,上次他亲口对我说,他曾在这间房间里对他的女病人——不说了。”我差点就把那些肮脏的词语说出口,但看到ROSE清澈的眼睛,我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我不知道,莫医生什么话也没说,就跟他们走了。”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整理一些东西,与病人们联系让他们不要再来了,很快公安局就会把这里查封的。”她一边说一边捧起了一大堆文件。我立刻上去帮她接了过来。

“ROSE,听我说,不要再做什么了,既然这里要被查封了,你就快些走吧,这些文件都是些骗人的东西。”我翻开了其中几页,大部分都是一片空白,有的也是些记录病人自述的鬼话。翻着翻着,我看到了莫医生办公桌上的台历,在今天的记事栏里面,写着几个钢笔字——“她在地宫里”。

又是“她在地宫里”。这些天来,这五个字已经令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了,我对这些字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恐惧,立刻把眼睛闭上了,就像过去看恐怖片时候,最紧张的那一刻大多数人都有一种既想看清楚又想闭上眼睛的矛盾的感觉。

但我还是睁开了眼睛,这几个字写得很潦草,似乎非常匆忙,最后的几个笔划已经有些变形了,在最后的“宫”字最下面的那一横旁边是一大块蓝­色­的墨水印迹,也许最后他太用力了。

“对不起,ROSE,你来看看,这是不是莫医生的笔迹。”我想确认一下。

她看了看:“是的,是他亲笔写的。‘她在地宫里’?什么意思?”

“ROSE,你不知道吗?”

“看不懂这五个字。”

“过去也从来没看到过?”

“是的。有什么不对?”

我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没什么不对,这很好,很好。”

她继续在整理着那些无聊的文件。我突然把手压在了她要拿的东西上,大着胆子说:“ROSE,别管这些东西了,你得想想今后。”

她对我笑了笑:“我想我会找到新的工作的。”

“现在就离开这里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和我一起下了楼。她最后看了四周一眼,摸了摸她的办公桌和电话,轻轻地说:“其实我挺喜欢这里的。”

“如果没有莫医生,这里的确是一个清静的好地方,连我也想在这里工作啊。”

“算了,人不能永远生活在寂静中。”她自言自语地说。

“说得对。”

打开门,外面却在下雨,一个雨中的元宵节。她找到了一把伞,对我说:“一块儿走吧。”

我们挤在同一把伞下,离开了诊所。我回头望着这栋小楼,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雨中的元宵节的确很特别,少了些热闹,多了些中国式的浪漫,我胡思乱想着,因为我和ROSE在同一把伞下,我们的头几乎靠在了一起,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所措。已经快6点了,天­色­昏暗,在风雨交加中,我对她说:“现在太晚了,你想去哪儿?”

“你说吧。”她淡淡地回答。

我带她走进了一家我喜欢的小餐厅,点了些上海本邦菜。这可是我第一次请女孩子吃饭,可是我却什么都不懂,只顾着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吃得很少,而且尽吃些素食。等我吃完了,她只动了几次筷子。

“为什么吃得那么少?别是生病了吧。”

“因为——因为我在减肥。”她轻轻地笑了出来,我也笑了。

走出餐厅,雨丝还在天空中飘着,城市夜­色­斑斓的灯火使得这些雨丝带上了­色­彩,五颜六­色­地飞扬着。

“我送你回家吧。”我又鼓起了勇气。

她点了点头。带着我走过一条小马路,那里离音乐学院不远,在一个街心花园里,我见到那尊有名的普希金的雕像正孤独地站立在雨中。ROSE也注意到了,对我说:“我每天都能看到他,你知道吗,他很孤独,一个人站在马路中心,变成了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头,其实石头也是有生命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生命的。雕像也会思考,他也有与人一样的感情和思维,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是活着的,他是永远不死的。因为——生命是可以永存的。”

“我没想到你还真有想象力。”我的确有些意外。

“随便想想,快些走吧,别打搅他,也许他正在雨中写着诗呢。”她笑着说,她的笑声在雨丝中飘荡着。

我们又穿过两条横马路,拐进了一条弄堂。这里不同于石库门或是新式里弄,而是另一种样子,两边都是法国式的小楼,每一栋楼前都有一个小花园。我跟着她走进了一栋小楼,过去这些小楼应该都是独门独户的,而现在则分成了“七十二家房客”。她租的房间位于三楼,总共两居室,虽然不大,加在一块儿才二十多平方,但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小阳台。

ROSE的房间里非常整洁,一尘不染的,与我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房间的摆设非常简单,白­色­的基调,还有一张玻璃桌子,和一台电脑。

“你要喝什么?”她很殷勤地问。

“不,我马上就走了。你上网吗?”我对着电脑问她。

“是的,我在大学就是学计算机的。”

“哦,”我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对她说,“ROSE,忘了莫医生吧。不要再见他,他完蛋了,最起码要判个死缓。你应该去找一个好工作,比如计算机公司。”

“谢谢。”

“我走了。再见。”

走出她的房门,没几步,她又追了上来,将那把伞塞在我的手里,嘱咐说:“雨越下越大了,带着伞走吧。别淋湿了。”

我撑着伞走进雨幕,总觉得送伞这情节怎么那么熟悉,这也太老套了。我自己对自己笑了起来。

雨夜茫茫。

2月9日

在档案馆的门口,我和叶萧会合了。走进档案室长长的过道,他轻声地对我说:“莫医生死了。”

“死了?”我大吃一惊。

“就在他被逮捕的当天晚上,在看守所里,他用头撞墙活活撞死了。”

“撞墙自杀?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死法。”

“的确奇怪,总之他死得挺惨的,额头都撞烂了,诊断为颅骨骨折,肯定撞了一整夜。”他尽量压低声音,我们已经走进了档案室。

“他是畏罪自杀。”我脱口而出。

“轻点。”他向四周环伺了一圈,档案室里没多少人,安静得能听清所有轻微的声音。他继续说:“现在原因还没有查明,不要妄下结论。”

“也许他是良心发现,以死来做忏悔?”

“有可能吧。”

我突然想起了莫医生被捕那天在他的办公桌的台历上写着的那些字——“恐惧”。前一天的“她”,还有“她在地宫里”。我仔细地揣摩着“恐惧”两个字,再联想起古墓幽魂和林树在死前发给我的Mail,还有陆白,撞墙自杀的莫医生与他们都有共同点。难道,莫医生也和他们一样?我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担心告诉了叶萧。

“我的担心正是这个。”叶萧缓缓地说,“虽然莫医生是个骗子,是个强Jian犯,这是确凿无疑的。但同时他可能也是古墓幽魂的受害者。”

“我们离真相还很远。”

“是的。快些查吧。”叶萧熟练地翻了起来,他查的是1945年上海的医学研究档案。

“怎么查这个?”我有些不解。

“1945年盗墓事件以后,南京政府派出的调查组组长是人体生理学专家端木一云,他肯定去过被盗后的惠陵。抗战胜利以后,他把工作室迁回了上海,但不久他就去世了。我们就从这里查起。”

他从人名开始查起,姓端木而且又搞医学的人很少,很快我们就查到了端木一云工作室的档案。档案上做着一些笼统的记载——1945年秋天,端木的工作室从重庆迁回上海。刚到上海不久,他就成为东陵盗墓事件调查组的组长,事实上,该调查组只是假借了南京政府的名义,其实是他自己成立的。“调查组”在东陵内只停留了7天,其中5天是在惠陵。不久即回到上海。

“就这么点?”

“最重要的档案不是这些,而是附在档案后面的文件。”说着,叶萧从一大叠文件中翻阅了起来,这些都是1945年工作室留下的各种各样的文件。这些纸张都已经泛黄了,密密麻麻地写着钢笔字,格式也各不相同,显得杂乱无章。

“你看。”叶萧指着一叠文件说,“这里的大部分文件上都写着ALT实验。”

果然如此,这些文件都装订好了,外套的封面上写着“ALT实验”。再翻看里面的内容,全是些医学方面的专业术语,再加上都是非常潦草的繁体字,我看不太明白。

文件的第三页里夹着一张报告纸,开头写着:“实验计划一”——

民国三十四年10月25日晚21点20分,ALT抵达上海西站。

22点40分,ALT抵达工作室。

10月26日上午10点正,第一次检验。

10月27日下午14点正,第二次检验。

10月28日下午15点正,第三次检验。

11月1日,正式提交检验报告。

我知道,民国三十四年就是1945年,而ALT又是什么?也许是某种药品,或是端木一云的英文名字?我继续翻下去,到了第八页,我的目光看到了一张西式的表格,表格上赫然写着四个字“验尸报告”。我轻声地念了起来——

女尸身高:165厘米

女尸体重:50.3千克

女尸生前年龄:以X光检测大约20岁至22岁之间

女尸血型:采用抑制凝聚集试验法,测出其血型为O型

备注:1.女尸腹部的原有切口长12厘米,现已自然愈合。2.女尸脚掌长26厘米,与现代女子的脚掌长度相同。3.女尸胸围79厘米,腰围67厘米,臀围86厘米。4.女尸生前未曾生育过。5.女尸牙齿完好。6.皮肤表面及体内没有发现任何防腐物质。7.通过检查,基本上没有发现女尸有通常的失水、萎缩等现象,肌­肉­富有弹­性­,关节可以正常转动。综合以上各点,得出结论,女尸保存完好无损,建议不宜进行尸体解剖。

签名:端木一云

时间:民国三十四年10月26日

看完以后,我的手有些麻木了,我把这张纸交给了叶萧。他一言不发地看完以后,锁起眉头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难以置信。居然有这种事,这女尸难道就是同治的皇后?如果真的是皇后阿鲁特氏的话,那么所谓的ALT实验应该就是阿鲁特实验,ALT就是阿鲁特的英文缩写。怪不得端木一云要到东陵去,还特地要在惠陵,原来他要的是皇后的遗体,也就是说,皇后遗体已经被他运到上海来了。”

“太不可思议了,会不会是伪造的文件?”

“不会,我在公安大学学过档案鉴别的,这些文件和档案应该都是真的。来,我来翻。”他继续向后翻去。

我吁出一口长气,思量着刚才那张尸检报告,太离奇了,如此说来上回我看到那本书上的记载是千真万确的了。屈指一算,皇后死于光绪元年,也就是1876年,到1945年也有69年了,69年尸体完好无损,而且居然没有任何防腐措施。而慈禧被孙殿英挖出来的时候才死了20年,一出棺材尸体就有些坏了,倒应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我想起了过去家里的老人去世以后的样子,那种肤­色­与活人是完全两样的,而且关节非常僵硬,根本就扳不动的,就算经过了化妆进到了追悼会的玻璃棺材里也会有些两样的,何况皇后死了69年了,就算从被拉出棺材算起,到上海也至少要十多天,正常人死亡十多天后也会坏掉的。更加离谱的是,这份验尸报告上居然还有女尸的三围数字,按今天的标准,这个三围该算是很­棒­的身材了,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早就该­干­瘪萎缩了,腰围暂且不说,胸围和臀围还那么丰盈实在惊人。

总之这事太奇怪了,古埃及人的木乃伊是经过了复杂的防腐处理的,虽然号称是保存完好,但按我们普通人来看,它们已经是面目全非了。据我所知,中国的防腐术也源远流长,长沙马王堆汉墓就出土过一个女尸,浸泡在棺液内,没有腐烂,但我看过那幅照片,其实已经萎缩得很厉害了。

最不正常的就是女尸腹部的切口居然自然愈合了,死人的伤口怎么可能自己愈合?会不会是端木一云那家伙老糊涂,搞错了,把一个刚刚死亡的女人的尸体错当成皇后的遗体了呢?

我实在弄不明白了,回过头来,叶萧还在仔细地看着那份“ALT实验”。我拿起了另外一叠文件,在中间一层里,我看到了一本黑­色­封面的大本子,我翻开来一看,第一页上写着——“民国三十四年工作日志”。

我粗略地翻了翻,全是日记体,每一天都全,只是有的一天有很多内容,密密麻麻的,有的一天只是一句话而已。是从1945年1月1日一直写到11月8日。我从头看起,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是某月某日做了某项实验,全是些专业用语,我看不太懂。我索­性­翻到了后面,8月15日上写着——

8月15日——

今天重庆的大街小巷上传遍了日本天皇颁布投降诏书的消息,八年的抗战终于胜利了,我们终于能回到上海了。

9月10日——

上海到了,下了船,我们直奔同天路79号,我的工作室又重新开始工作了。

10月10日——

今天是中华民国之生日,接到我在北平的一位朋友写来的一封信,他告诉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端木吾兄台鉴:

上月,清东陵发生一起大规模盗墓事件,其中同治皇帝之惠陵亦在劫难逃。盗匪开棺以后,发现同治皇帝已成一堆枯骨,而皇后之玉体则安然无恙,宛如活人。现皇后之遗体已在被打开之地宫内横陈数日,玉体依然,毫无腐朽之象,此事系鄙人亲眼所见,无半点虚言,实属匪夷所思。

小弟安有

今天晚上,我一整夜没有睡觉,我大为震惊,居然有这等事,如果确实属实的话,则这位同治皇后之玉体一定非同寻常,从人体生理学的角度而言,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若能对此遗体进行科学的检测,并进而得出某些结果的话,恐怕将是划时代的发现,将大大的造福人类。我必须要向南京政府报告,去东陵一次,不管有多困难。

10月13日——

南京政府的官僚们都是酒囊饭袋之徒,到今天才批准我们以国府调查组的名义去东陵,并派当地警察负责保卫。我们今晚的火车就要出发了,我们将取道天津去东陵,我现在很兴奋。

10月16日——

经过长途跋涉,路上兵匪难分,我们终于抵达东陵了,果然一派破败的景象,惨不忍睹,我们立刻赶往同治皇帝的惠陵。地宫的大门开着,我们点着火把在若­干­当地警察的陪同下走进地宫,地宫内­阴­风惨惨,一团漆黑,若无火把,我等断然不敢入内,穿过几道大石门,人人均已战栗,互相张望皆面­色­苍白,宛如死人。已有几个胆小者向后逃去,或者蹲下啜泣。我亦胆寒,然最终为了科学,为了人类的未来,率领诸位进入了最后的地宫。地宫之景象颇为凄凉,两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列于中心,均已被移动位置,棺材板已不翼而飞,据闻地宫内原有无数宝藏,已被数批盗匪悉数掠走。在墓室之东南角,我等终于发现了皇后的玉体。在火把之下,我亲眼目睹此一奇迹,果然,完好无损,皇后居然赤身­祼­体,肌肤雪白如玉,但绝非通常所见死人之苍白,乍看之下,恰似一幅妙龄美人春睡图,甚至撩动男子心弦,令吾辈心猿意马。只是,皇后腹部有一切口,肚肠流出,据说是一名穷凶极恶之徒为搜寻当年皇后吞金自杀时的黄金而对皇后玉体剖腹,此贼实在罪大恶极,合当处以极刑。吾戴上经消毒的橡胶手套,将皇后流出体外之肚肠塞回到其体内,已死近七十载,内脏居然完好无损,柔软如常人。吾之手触及皇后体内之腹腔时,手感宛如平日给人开刀做腹部手术之感觉。我当即用针将其腹部切口缝合。吾壮起胆量,扶起皇后玉体,居然毫无那种死尸僵硬的感觉,皇后玉体柔软,肌肤富于弹­性­,可以90度坐直,关节可以转动。若不是皇后之玉体冰凉,我等断然无法相信她已是死去多年之人。我退到一边,开始观测地宫的环境,地宫有些渗水,并非完全密封之状态,空气虽然稀薄,但尚无法防止腐烂,可以肯定地宫之环境与皇后之玉体不腐没有直接关系。不久,同治皇帝之遗骸被发现,已成一堆彻底腐朽的枯骨。据史载,同治皇帝与皇后是在一个多月之内先后死亡的,两人死时均为二十妙龄之青年,又是同时下葬,保存环境完全相同,为何结果却会如此不同?吾百思而不得其解也。

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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