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明宸!他成佛了!他回来看我们了!!”
“对对对,我的癌症就是他治好的,一定是他!!”
“明宸回来了!明宸回来了!!”
“明宸一定要保佑泰安镇风调雨顺,保佑大家没灾没病啊!”不知谁开了个头,镇民们纷纷跪在地上,向着青山山腰的方向“咚咚”地磕起头来。
次日清晨,在北鬼街的工作室
皇晟起床,原以为寒续回来了,走到他的房间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他昨晚根本就没回来过,皇晟更加担心寒续,正好星翎从洗漱间走出,他急忙叫住她:
“翎,阿续不会做傻事吧?”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整晚都在担心寒续。
“他?怎么可能?”星翎哑然失笑。
“可是,我看得出他很在乎明溪姐,明溪姐出了事,他最伤心了!虽然他表面上没说,但他心里一定很苦,”皇晟突然道,“啊!!阿续不会出家吧?!或者,会不会就此归隐?”他把事情越想越坏,心里也越来越担心。
“我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星翎道。
“可是现在阿续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感觉他不像以前那么冷漠了。”皇晟说出他的想法。
“的确,他与在失首城相比,稍微有些人性了。”星翎同意皇晟的说法。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还是去看看他吧?至少要知道他在哪里出家啊!”皇晟急得直在屋里转圈圈。
“他不可能这么做,”星翎坚持自己的看法,“现在是宁长官的非常时期,寒续不可能抛下一切,他不会这么冲动。”
“也对,阿续只听绍佐大哥的话的,”听了星翎的话,皇晟微微放心了一些,“翎,你说绍佐大哥现在一个人,会在哪里?他现在的处境也非常不妙,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星翎没有说话。
皇晟看着星翎漠然的表情,知道她对绍佐还有个心结,他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翎,其实绍佐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得哪样?”星翎看着皇晟,问。
“你对绍佐大哥有敌意,其实站在你的角度想也是对的,因为你是优秀的灵警嘛,可是法律都不外乎人情,更何况是地府的规则?况且灵龙哥也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啊,他人很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人好?”星翎反问。
“我能感觉到,”皇晟诚恳地望着星翎,“不只是灵龙哥,还有小魂、绍云姐,绍佐大哥、阿续,还有你,我都能感觉到你们是好人,不会随便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其实翎你那么聪明,也应该清楚,这世上没有绝对地好坏,也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善与恶。”
“没有绝对地好坏?”星翎似乎在回味皇晟的话。
“嗯,就看你是站在什么样的角度在看、在想,”皇晟点点头,“就拿‘群’来说吧,他们中的噬,我就觉得它很可怜,沦为‘群’的一员也是因为有着悲惨的过去,还有黯,”他说到这想起在鬼堡时拼出的那副画,道,“我也觉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在那片只属于他的黑暗中,他在哭也说不定。”
“你怎么知道?”星翎有些奇怪。
“只是感觉啦!”皇晟吐吐舌,“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就是这样觉得的,可能只是我的想像吧。”
“看来你的力量还在觉醒。”星翎道。
“咦?这也跟力量有关系吗?”皇晟不明白。
“嗯,你的天眼已经开了,天眼有通天识人的力量,也就是说,你能看到人心,是正是邪,是善是恶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星翎道。
“就是这个?”皇晟指着额上的朱砂痣,嘟嘴道,“这是阿续用烟头烫的啦,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星翎笑道。
寒续突然走进工作室,看到皇晟和星翎站在客厅说着话,六目相交,皇晟激动地大叫:
“阿续,你回来了!!”
“我饿了。”寒续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我帮你做点吃的。”皇晟说着奔向厨房。
“呼——”寒续长长地吁了口气,把自己甩在沙发上。
“晟很担心你,还以为你会出家。”星翎道。
“那个笨蛋。”寒续淡淡地说。
“还有两天,帝沙国的长老就要来了,晟走后,你会寂寞吧?”
寒续没有回答。
星翎见他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皇晟说得没错,明溪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也需要好好安静一下。
鬼堡
“蛊,你的千魂蛛死咯!”咒坐在桌子上,摇晃着脚丫,她扬了扬手中黯的画,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呵呵,这不奇怪,对方可是寒续。”幻狞笑道。
“哼,等我的乖儿子完全长大,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蛊咬牙道。
“根据离的情报,皇晟要被送回帝沙了。”残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黯手中的笔停住了,过了三秒,又继续作画。
“那怎么办?魔幻堡和鬼堡埋下的种子还没开花结果呢!”蛊皱眉道。
“没关系,我已经想到了一石二鸟之计。”残不以为意。
“残哥哥最厉害了!”咒欣悦地说。
“黯,”残走向还在不停作画的黯身边,半俯在他耳边,悄声道,“到你出场了,之前说好的计划,还记得吧?”
“我可以拒绝吗?”黯冷冷地反问。
“不可以,”残直起身,俯视着黯,道,“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天承之子’嘛!呵呵。”
“!!”蛊、咒、末等人都吃惊不小。
“……”黯没有说话,依旧神情漠然地在纸上笔走龙蛇。
两日后,帝沙国驻TMX市的大使馆
此番帝沙国为防止又发生错认的情况,已是低调行事,已经荣升为大长老的原三长老亲自带着上届天承之子的断手遗圣和十名僧人前往TMX市,住在帝沙国设在TMX市的大使馆。
他们抵达时,阿成及两名辅官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多谢两位通知我国,老僧在此谢过。”大长老双手合十,向阿成行礼。
“您太客气了,”阿成还礼,“因克劳勃研究院的人还窥视着圣子,为保证他的安全,不便出来相迎,还请大长老随我走一趟。”
“好,有劳了。”
在暗处,两名穿着黑色西服,戴着黑色墨镜的克劳勃研究院的研究员看着阿成带着大长老离开,也悄悄跟上了他们。
阿成带着大长老等人到了TMX市西南面的望星峰,这是TMX市的最高处,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全貌,在山顶,有一座佛堂,由于这里只是佛教徒清修的地方,并不接受香客们的顶礼膜拜,所以也鲜少有人到此。
“请进。”阿成推开竹门,向大长老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长老向阿成点点头,先行进入,随他一同前往的十名弟子均候在门外。
佛堂正前方是一座释加牟尼的佛像,佛像前的供桌上放满了新鲜的水品,供桌前方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蒲团,一个男孩正盘膝打坐。
“他就是……”大长老打量着男孩的背景,觉得有些眼熟。
“是的。”阿成点头。
“请让我认证。”大长老说着拿出了上届天承之子的遗圣。
“大长老,有件事我想提前告诉您。”阿成道。
“什么事?”大长老问。
……
半小时后
“吱嘎——”竹门打开了,大长老站在竹门前,激动得颤抖着,他向十名弟子道:
“找到了,终于找到圣子了!!”他说着拿出遗圣,只见原本好像刚切下来的断手已经变成没有血肉的枯尸,十名弟子见状急忙跪下,齐声道:
“恭迎圣子。”
“感谢苍天!!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失踪十七年的圣子!!”大长老激动得老泪纵横。
正当他们准备迎出刚刚确定的天承之子回帝沙国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他们后方传来:
“你们不要被骗了!”带着鬼面的离推着坐在轮骑上的黯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是谁?”大长老打量着感觉很怪异的离,问道。
“他根本不是天承之子,真正的天承之子在这里!”离没有回答大长老的问题,径自说。
“怎么可能!”大长老不相信他的话,“那孩子已经通过了认证!”
“你再看看手中之物,”离不慌不忙地说,“只是他们的障眼法——对于他们来说,要骗你们,只是举手之劳的事!”
大长老满肚疑肠地看着手中的遗圣,大吃一惊。
明明已经变成枯手的遗圣,此时已恢复成了最先前的状态,他小心翼翼地摸拭了一下,手部光滑,极有弹性,哪里像刚才的模样?大长老略微吃惊:
“怎么会这样?”
“此事说来话长,请容我之后告诉您来龙去脉,但这孩子是天承之子是千真万确的事,”离说着推着黯上前,道,“如果您不相信,可以用遗圣对他进行认证。”
“可是……”大长老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刚才那孩子通过认证是他亲眼所见,现在遗圣变回现在的模样也是真的,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阿成从佛堂走出,大声道:
“大长老不想相信他的挑拔之言,他们是属于一个叫‘群’的组织,相信黑火的事大长老也有耳闻吧?这就是他们搞的鬼!他们一心颠覆地府,此事一定也是他们的奸计!!”
“他们是‘群’的人?”黑火事件在灵界闹得沸沸扬扬,大长老当然也知道,整个灵界如临大敌,而且之前在泰安镇,也有他们的人出现,还装成灵界警察掳走了明溪,此事大长老记忆犹新。
“哼,十老囚禁了阎魔尊天,成王败寇,胜者为王,现在当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你们问心无愧,就让黯也试试!!既然他不是天承之子,自然通不过认证,你们又怕什么?”离怒视阿成,喝道。
“的确。”大长老觉得离说得有理,只有天承之子可以通过认证,既然阿成他们一口咬定他不是天承之子,自然不怕。
“大长老,这可能是他们的奸计!”阿成不允。
“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遗圣怎么会变回去?使用奸计的人是你吧?”离冷笑。
大长老看看离,又看看阿成,不知道应该相信谁,过了半晌,他才道:
“好吧,你也试试看。”
“大长老!”阿成想阻止,可大长老主意已定:
“让他们死心也好。”
阿成不好再说什么,离则推着黯走到佛堂前,大长老也走下阶梯,将遗圣递给黯。
黯神情目然地接过遗圣,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遗圣的那一刹那,一道蓝光在黯和遗圣之间游走着,霎时间狂风大作,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这样的情形足足持续了十秒,大风才渐渐平息,黯将遗圣递还给大长老。
大长老接过遗圣,恻目不已——遗圣又一次变成了枯手,也就是说黯也通过了认证?!
“这,这……”大长老不知说什么才好,据帝沙国的史料记载,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对!”皇晟从佛堂中冲出来,“黯,你不想这么做吧?”
黯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空茫的大眼中却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可是他并没有朱砂痣,而且……”大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被黯打断了:
“如果你们不相信,大可以把我们两个都带回帝沙,只有接受了全部的遗圣,前世的记忆和法力才能全部拿回来。”他的声音非常平淡。
“你们和克劳勃研究院勾结,却藏着他们的院长最想得到的天承之子,是你们没信用,还是黯的身份有假?”阿成反问。
“我们有我们的理由,用不着跟你们解释。”离冷冷地说。
“也就是承认了?!”阿成瞪着他们。
离觉得阿成的问话有些奇怪,他想到阿成说这番话的用意,不觉一惊,离望向右后方,果然发现有两名克劳勃研究院的人,他们听到他们的谈话,有些吃惊。
是故意让他们知道的?离暗觉中计,他闭上眼。
“离,我们中计了。”黯淡淡地说,好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我知道。”离猛然睁开双眼,一棕一蓝两道光晕从他眼部划开,直袭克劳勃研究员的两人。
噗——
血花四溅,两人即使被蛊虫寄生也逃脱不了离的一击,鲜血染红了四周的树木、草叶,两人应声而倒,突然,一团烈火从佛堂中飞出,击中他们的尸体,烈焰迅速燃烧,将还没死掉的蛊虫连同研究员的尸体一起被烧成了灰。
“你也太做贼心虚了,”寒续从佛堂走出,“似乎已经忘了他们被蛊虫寄生,已经任你们摆布了。”
“不,蛊虫只是带给他们力量,却并不能完全控制他们的意识,毕竟克劳勃的人,对院长还是非常忠心的。”黯用没有音调的语气说。
“圣子不会做这么邪恶的事,你不是圣子!”大长老已经站在了皇晟这边。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黯反问。
“向善是正,从恶是邪。”皇晟答道。
“何为善?何为恶?”黯又问,他不等皇晟回答,自答,“善恶本就是一个双面人,你从前面看,就是善,我从后面看,就是恶,没有绝对,这个道理你很清楚吧?”
皇晟一时语塞。
“他们两位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圣子?”大长老半自言自语地问。
“也许两个都是,”寒续悠悠地说着,向左斜方望去,右手的掌心汇集着一枚灵弹,“也许,两个都不是。”他说着突地将灵弹向左前方抛去。
所有人的目光被寒续吸引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此举动,可就在灵弹要击中树干的时候,一个黑洞突然张开,将灵弹吸了进去。
“幻!”皇晟已经无数次与幻交手,当然知道这是幻的暗空间。
“呵呵呵,”幻从黑洞中走出,依旧是那副面目狰狞的小丑打扮,“好久不见,晟。”他用撕哑的声音狞笑着,并习惯性地舔着鲜红的嘴唇。
“他也是‘群’中的成员,代号幻,是使用空间转移和幻术的高手。”阿成对大长老说。
“使用幻术?那刚才认证的经过也极有可能是他们的幻术?”大长老皱眉。
“是的。”
也就是说,更无从判断谁是真,谁是假了。
“克劳勃的人已经死了,你们也没必要再演戏了,”阿成道,“那孩子究竟是不是天承之子,你们心里很清楚!”
“同样的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离不吃阿成这套,铁了心要证明黯才是真正的天承之子,“他们都通过了认证,谁是真谁是假还有待考证。”
“天承之子有最强的三项力量:治疗、净化和预知,不防你们二位比试一下。”大长老提议。
“好啊!”皇晟一口答应,“黯,你是没有净化能力的。”
“你怎么知道?”黯嗤笑。
“它告诉我的。”皇晟指了指额上的朱砂痣。
“是吗?”黯冷笑着反问,“在鬼堡发生的事,你似乎不记得了呢!”
“在鬼堡?”皇晟等人都迷惑了。
“美洲分部的四殿本.杰明是怎么被害的,你忘了吗?”黯继续道。
“什,什么意思?”皇晟突然想起自己在打开第七扇门的时候一道耀眼的亮光从门内射出,之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当他醒来后,发现第七扇门对应的机关已经消失了,可他那时还什么也没做,不,应该说,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了。
“你邪恶的本性在魔幻堡的时候就已经苏醒,在鬼堡,只是你踏入魔道的第一步罢了。”黯淡淡地说,他空茫的眸子中倒映着皇晟惊惶失措的脸:
“你的意思是,是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了本.杰明长官吗?”
“与其说无意识,倒不如说释放了你的本性,”黯说着向大长老道,“大长老,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天承之子吗?”
“到底怎么回事?”阿成听糊涂了。
“恐怕,这就是在魔幻堡时,他们对晟做的手脚吧?”寒续倒是一点不吃惊的样子。
连阿成都不明白,大长老更是如坠云雾,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沉默是最好的做法,所以大长老没有回答黯的问题,静观其变。
“我杀了,我杀了人?”皇晟后退两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可是怎么可能?我昏了不久后,翎就叫醒我了,那么短的时间,我怎么去杀人?而且还是到美洲杀了美洲分部的长官?”
“不,我们一到鬼堡,就已经中了他们的奸计。”寒续解释道,“我们自觉在鬼堡呆了不足两天,实际却超过了一个月。”
“什么?”皇晟大惊失色。
“你居然没发现?真是迟钝得可以。”寒续叹了口气,更详细地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进入鬼堡时听到的那首《死亡之声》吧?”
“嗯。”皇晟点头。
“那个女声唱的歌词还记得吗?”
“嗯。”皇晟又一次点头。
“那其实是关于时间的咒语。”寒续道。
“什么意思?”皇晟糊涂了,“那不是打开九扇门的咒语吗?”
“那只是幌子。”寒续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怎么给皇晟解释了。
“呵呵,的确是迟钝得可以,”幻Сhā嘴道,“你说得不错,那是让时间迅速流失的咒语,本来我们预计是要让你们在里面混然不知地过三个月,但只偷走了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也算是出乎我们预料,不过嘛,与我们的大计无碍,本.杰明已经死在皇晟手里了,呵呵,在他临死前那一刻,看到这张充满稚气的脸,本是死不瞑目吧?”
“也就是说,我们在鬼堡里呆了足足一个月?那么,在里面的一分钟,其实也等于真实世界的好几个小时吗?”皇晟汗如雨下,这么说他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明,难道真是他杀了本.杰明?
“差不多是这样。”寒续耸耸肩,淡漠地说。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皇晟全身开始颤抖,一想到自己毫无知觉地杀人,一想到自己沦为被“群”控制的杀人机器,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杀多少人,还会杀多少人。
“呵呵,不记得可不能成为借口哦!”幻继续刺激着皇晟,“这样的你,还有资格成为天承之子吗?”
“本之所以变成植物人,而不是沦为百足怪的食物或变成黑火,也是因为杀他的人是皇晟吗?”连阿成也相信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寒续拍拍皇晟的肩,回头向大长老道,“真相浮出水面,我们要清理门户了。”
皇晟瘫坐在地。
大长老向寒续和阿成点点头,退进了佛堂。
“呵呵,真是无情啊!”幻听了寒续的话,咯咯笑着,“与其被你们杀掉,不如让他交给我吧?”他说着冲向皇晟。
“……”黯和离都没有说话。
“嘻嘻。”幻看着无力地瘫坐在地的皇晟,看着一脸淡漠、事不关己的寒续,他知道已经快要得手了。
但就在幻要捉住皇晟手臂的那一刹那,皇晟的嘴角浮现出略有些淘气的笑容,双手对准幻,大声道:
“净化!!!”
哗——
一道金光从他手中射出,幻大惊,他原以为袭击他的会是寒续,没想到竟是皇晟!
有了转轮台一役的经验,幻也一直提防着皇晟,他见势不妙急忙躲进了暗空间,但右手依然被净化之光所伤,暗空间迅速收缩,消失在众人面前。
“啊,差一点!”皇晟遗憾地叫道。
“他逃跑的样子好像蟑螂!”白虎和玄武从空中跳下,分别落在了离和黯的左边和右边,将他们夹在中间。
“中计了吗?”离微微皱眉,从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现在看来他们中了敌人的圈套。
“看来是的。”黯的语调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突然,“砰砰砰”几声连响,原本围在离和黯四周的十名帝沙国的僧人突然变成了一张张黄|色的符纸,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离看着地上的黄符,再看看前方的皇晟、寒续,立即明白了:
“这么说,让皇晟做为天承之子回到帝沙国的事也是假的?”
“是的,不然怎么引你们出现?” 绍佐也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刚才都是在演戏了?”黯淡淡地问。
“嘿嘿,说到这,我就不得不称赞一下皇晟大人了!!皇晟大人刚才的表演完全可以角逐今年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根本是偶像派加实力派的伟大融合!”白虎忍不住赞道,“当听到自己杀了同伴的消息,皇晟大人的脸上完美地表现出了惊讶、惊恐、惊慌、惊为天人的戏剧化神情,每一句台词都说得肝肠寸断、声泪俱下,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连我也……”
“现在不是解说的时候!”玄武打断白虎。
“原来如此。”黯喃喃道,“大长老也跟你们是一气的。”
“大长老是到了佛堂后,我才告诉他的,”阿成道,“他也非常愿意配合灵界清除内奸的行动。”
“清除内奸?”黯一成不变的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黯,我送你走。”离悄声向黯道,他说着悄悄刺破手指,开始在黯的轮绮后背画着符咒。
黯微微回头,面露担忧之色。
离一掌打在黯的轮椅上,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消失在白光之中。
“送他走,说明你已经有所觉悟了。”绍佐缓缓走向离。
“我自以为做得不错,想知道哪里出了破绽,你们又是何时怀疑我?”离转过身,面向绍佐。
“怎么说呢,对你的怀疑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绍佐在离前方两米处站住了,“虽然你们用了很多方法补救。”
“哦?”离拖长了声音。
“失首城和魔幻堡,可以说你们有一大半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我们对你的怀疑,所以才三番两次地使用苦肉计和双人计——你们中的残会变身术,当你以离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他则代替你以灵界警察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当你以灵界警察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他则以离的身份出现,这就是你们的身份互换,我不得不说,当时你们做得很成功,我们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绍佐盯着离的异色双眸道。
“魔幻堡?”皇晟听得不太明白,他问寒续,“失首城的事我不太清楚,可是在魔幻堡的,除了你、我、绍佐大哥和翎外,还有别的灵警在吗?”
“听下去。”寒续没有回答皇晟的问题。
“在魔幻堡,你们达到了三个目的,第一个刚才我已经说了,第二个是为了控制晟,其实这也是为第一个目的而存在的,第三个,则是为了和克劳勃研究院合作吧?”绍佐已经将前后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了,“在魔幻堡参赛的魔术师伊娜斯汀.万奇克格斯基是克劳勃研究院的人,这个你们早就知道了。”
“不错,这正是残的一石三鸟之计,可惜你现在才发觉,已经太迟了。”
“然后是泰安镇,”寒续说话了,“末掳走明溪,你又将她放回来,我不知道应该说你仁慈还是愚蠢?这也是你的破绽之一——毕竟要你一个人演双簧,不太容易,对吧?不过,”他停了停,声音变小了一些,“我还是要说谢谢。”这是寒续第一次说这个词。
“那时候不是翎把明溪姐救回来的吗?阿续你说演双簧是怎么回事?!”皇晟越听越不对劲。
“泰安镇事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骗过克劳勃研究院,更重要的依然是打消我们对你的怀疑,给你立功的机会,然后打通你通往地府高层的道路吧?”那时候连十老也放松了警惕,不得不说他们在泰安镇的计划非常成功。
“……”离没有说话。
“接下来就是御狱岛了,”绍佐继续道,“你借故脱离队伍,也是想向我寻仇,我记得那时你告诉我,溟瞳有六重,第一重,称为视瞳,能够看到灵体,是溟族所有族人与生俱有的能力;第二重,幻瞳,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第三重,读瞳,拥有读心术的能力;第四重,斩瞳;第五重,破瞳;第六重,绝瞳。你是这样说的,对吧?”
“没错!”
“可惜阿成查到的资料不是这样。”绍佐向阿成使了个眼色。
“第一重、第三重、第四重、第五重和第六重都没有错,”阿成接过话,“唯一有误的是第二重,据我所查,第二重的溟瞳,不叫幻瞳,也根本不是让人产生幻觉,而是叫变瞳!顾名思义,就是使瞳孔变色的招式,也是溟族特有的自我保护技!”
“变瞳!”皇晟的心凉了一半,“也就是说,他们的瞳孔颜色可以自由改变吗?!”从绍佐和寒续的话中,他已经大致猜到了离的身份,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是的。”阿成点头。
“你们绑架灵魂,将我们全部引到鬼堡,也是想借此机会打击灵司殿的势力,打击目标当然是克劳勃研究院所在的美洲分部,”绍佐继续道,“在之前剿灭克劳勃研究院的行动时,本就已经发现‘群’已先一步行动,不仅支走了院长和排名前二十的研究员,还将你们进入研究大楼的录像全部取走,意在加深克劳勃研究院对地府的仇恨,从而用蛊虫控制他们,而这仅仅是你们的第一步,”绍佐盯着离的眸子,停了停,又说,“然后你们趁着将我们困在鬼堡的时候,对美洲分部大举反攻,本所有的行动都在你们的意料之中,所以你们毫不费力地杀了他。”
“唯一让我们吃惊的是,他们竟然没有选择飞蛾扑火。”离道。
“更让我们吃惊的是,死在你们手上的本仅仅是变成了植物人。”阿成Сhā话。
“正如刚刚幻对晟说的话,那时候你利用了鬼堡的时间差,制造了与我们在一起的假像,其实在我们想办法打开石阀机关的时候,以离的身份到美洲分部参加行动的不是晟,而是你!晟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替死鬼!!”绍佐直视离。
“!!”皇晟惊呆了,他张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最后一刻扯下了你的面具和头发,看到他手中的头发,我才发觉,那些头发不是普通的头发,而是假发,所以对你的身份更加怀疑。”普通的头发被扯下来时,一般都附有毛囊,假发则不会有。
“可是那个时候……”皇晟还想说什么,但想到他们在鬼堡时其实已经中了时间咒语,对于时间的流失根本混然不觉,也就是说,当时在鬼堡的人,全部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了,“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做替死鬼?我不明白!”
“这还不明白?”寒续道,“本来把你带去魔幻堡就是为了把我和绍佐引去,可能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要杀了你,可那时发现你竟然是天承之子,所以才将你还给我们。”至于“群”有没有在皇晟身上做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离没有说话。
“他的瞳孔会变色,现在又是戴假发的,那就是说……”皇晟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离,越看越觉得熟悉,可他怎么也不愿相信,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替死鬼吗?他也是这么看他,所以才对他那么好吗?从前对他说的话,都是假的了?
“仅靠这些你们什么都不能证明!”离冷冷地说。
“不,我们有证据!你最大的失误,也是证明你身份的决定性证据就在转轮台,”绍佐继续道,“你的一念之仁又一次害了你。”
“转轮台?”离冷笑道,“如果要说失误,我应该早一点把你拉下往生道!”
绍佐没有说话,而是向阿成点了点头。
阿成打了个响指,在他们上方浮现出好像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只是这个影象不是风景,而是绍佐他们在冥司殿第十狱转轮台时的情形:
绍佐死死地抓住已经掉入转轮台,就快落入往生道的离的手臂,他的表情有些吃力,这时离说话了:
“宁绍佐,你太笨了。”他的声音显得格外阴冷,
“你并不是无药可救之人。”绍佐用力地说。
“是吗?”离冷笑着,突地用左手抓住绍佐的手臂,“那就用你的死来证明吧你的无知吧!”他说着用力一扯,随着他的力量和转轮台强大的吸力,绍佐竟与他一起跌入,离由于坠入的速度更快,两人分开了,相隔不到一米。
就在离要跌入往生道的时候,他的下方竟突然出现一个异空间的黑洞,在将他接纳后,异空间迅速消失,而一心想救离的绍佐将会直接进入往生道,沦为畜生。
但就在绍佐的脚就要进入往生道,一切都无法挽回时,一条灵鞭挽住了他的手,灵鞭的那头是星翎,她握着灵鞭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没有问题啊?”皇晟没有看出问题。
“我也没看出来。”白虎举手。
“阿成,慢动作再重播一次。”绍佐道。
“嗯。”阿成依绍佐所说,将刚才的画面重新以慢动作重播,大家都死死地看着屏幕。
就在离刚开始说“那就用你的死来证明你的无知”这句话时,画面的一角,星翎的手臂已经出现了一条灵鞭,在离说完后,抓住绍佐的手的前一秒,星翎手中的灵鞭已经挥出。
“这,这……”连一向迟钝的皇晟也看出问题了。
“连晟也看出来了,你突然改变了主意,救了我,也正是这0.01秒,证明了你是‘群’的人!那时候,与我交手的‘离’,至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溟瞳,倒是用了变身术中的绝技——分身术,这又一次证明了当时是残变身成你的样子,而真正的‘离’,则在一边上演了一番苦肉计,这又是你们一箭双雕之计。”绍佐道。
“那个时候……”皇晟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已经完全相信绍佐的话了。
“除此之外,阿成还在灵情司找到了关于溟族的绝密资料,其中一个就是溟族的族谱,”绍佐盯着离的鬼谱面具,似乎已经将他看穿,道,“上面清楚地写着你的名字,溟族族长的女儿,宇文,”他说着猛然挥手,顿时狂风四起,一条肉眼不易捕捉的细小灵脉在一秒内倏然附在离的面具上,并随着绍佐的手,将离的鬼谱面具生生的扯了下来,“翎!”
面具后面,赫然竟是星翎的脸:
“拜你所赐啊,宁绍佐,”她冷笑着扯下头上红色的假发,露出原本的银发,“我必须要戴上假发才算是完整的溟族人。”
“翎!!”皇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皇晟已经从之前绍佐和寒续的对话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但他还是报着一线希望,希望那张面目可狰的面具后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可是事与愿违,身为“群”中一员的离竟是与他朝夕相处半年,时常鼓励他、帮助他的星翎,不,应该说是宇文翎!!
“所以你故意让我见星,就是想看看我见到自己恩师还活着时的反应吗?”宇文翎瞪着绍佐,厉声道。
“不,”绍佐摇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始新生活。”
“新生活?”宇文翎冷笑道,“我的生活在你出现的那一刻已经被毁了!!”她说着手中出现一柄灵剑,骤然冲向绍佐。
“绍佐大人!!”玄武和白虎见状就要冲过去,却被绍佐用手势阻止了。
“住手啊,翎——!!”皇晟闭上眼,大叫着。
噗——。鲜血溅在绍佐和宇文翎两人身上,灵剑刺进了绍佐的腹部,鲜血顺着穿过绍佐身体的剑身不住滴在地上,
“为什么不躲?”宇文翎狠狠地盯着绍佐,声音却有些颤抖。
“我说过,我的命你随时可以取去。”鲜血随着绍佐的嘴角滑下。
“哼!”宇文翎猛然将灵剑抽出,鲜血迅速染红了绍佐的衣服,她的脚下开始出现一个黑洞。
“翎!!”皇晟大叫着追上去,想阻止她离开。
“晟,对不起,在魔幻堡没能帮上忙,不过我们并没有在你身上做什么手脚,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你的神力保护了你没有被蛊虫寄生。也就在那时,我们发现你就是天承之子,”宇文翎看着皇晟,眼里的仇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他们说得没错,从魔幻堡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一颗棋子,是为我而存在的替死鬼。”
“不对,我不相信!!翎不是这样的人!!”皇晟大声否认。
“下次再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了。”宇文翎垂下眼睑。
“你给我站住!!风之……”玄武哪里受得了别人在他面前这样重伤绍佐,他正欲出绝招,却被绍佐阻止了:
“住手,玄武。”
“绍佐大哥!”皇晟也顾不上去阻止翎了,他急忙奔至绍佐身边,开始替他治疗。
现在竟然连寒续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想回来的话,房间……,算了。”不擅言词的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翎是敌人,是“群”安Сhā在地府的奸细,是打伤了绍佐的人,如果是以前,他已经出手了,可现在,他却没有与她交手的打算。
“明溪的事我很抱歉。”宇文翎的声音小了一些,她望向一边气若吐丝,也同样看着她的绍佐,两人眼神相交,她迅速将目光移开,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酷,“但并不代表我们的战斗就此结束!早在失首城的时候,我就说过,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们!”她说完,与黑洞一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绍佐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她!!”玄武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气得肺都快炸了。
“哼,我早说过她不是好人。”白虎开始马后炮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你这只迟钝的笨猫!!”玄武一肚子的火气无处渲泄,正好拿白虎开刀。
“你才是千年花痴老王八!!”白虎也反唇相讥。
“我宰了你!”
“好,来啊!”两人又开始了。
“绍佐大哥,”皇晟心乱如麻,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为什么翎会……,我不明白,明明是在劝我放下仇恨的人,却,却是……”
“这都是我十年前犯下的罪。”在皇晟的治疗下,绍佐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
“别这么说,绍佐,当年你也是听命行事。”阿成道。
绍佐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绍佐,”寒续走过来,正想说什么,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被好像一股魔力吸引住了,死死地盯着被鲜血染红了衣襟和地上的那摊诡异的红色,竟没有以前那般恐惧,寒续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了?”绍佐察觉寒续的神色有异。
“没什么。”寒续迫使自己移开目光。
“阿成,麻烦你请大长老到这里来。”绍佐深受重伤,也不方便移动。
“好。”阿成去佛堂叫大长老了。
“绍佐大人,我不明白!”玄武说出心中的疑惑,“你早就知道那个家伙是敌人了吧?为什么还要朱雀与她签契约?还有,刚才你完全可以躲开并且反击的!!”
“因为翎也曾是我们的一员啊!”皇晟替绍佐答道。
“什么曾是你们的一员,她根本就是内奸!!干嘛要护着她!!居然把绍佐大人伤得这么重!!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我要去找她算帐!!”看着满地的鲜血,玄武的杀气开始膨胀,刮起一阵狂风,风卷着四周的落叶旋转着,眼看玄武就要暴走了。
“白虎。”绍佐轻轻地叹了口气。
“明白!”白虎会意,他趁玄武不备,夹住了他,“玄武,我们回去了!”虽然他心中也有疑问,但他一向不喜欢思考复杂的问题,既然是绍佐的意思,只要尊重他的决定好了。
“放开我,你这只死猫!!”玄武大怒,无奈在蛮力方面他输于白虎,只能任由绍佐等人的影像在他眼前模糊起来,最后他与白虎一起消失在他们面前,“绍佐大人——!!”
“绍佐大哥,你是什么时候肯定翎是‘群’的人的?”皇晟不愿意用“内奸”这个词。
“在你对我们说,翎告诉你,你是天承之子的时候。”之前他们都不太确定,只是有所怀疑,但毕竟“群”做了太多掩人耳目的动作,所以他们也是那时候才完全肯定。
“我不懂。”
“我和翎参加了美洲分部的剿灭克劳勃研究院的任务回来后,绍佐交给我一个秘密任务,”寒续知道皇晟听不懂,解释道。
“秘密任务?是争对翎的吗?”
“是的,”绍佐颔首,“从灵警第三场考试开始,她身上就有太多的疑团,只是那时候我们并未把她和‘群’联想到一起,后来她的优异表现也曾让我放松警惕,但依然有很多非常蹊跷的事,我开始考虑是否应该信任她——如果她没有问题,让她一直与阿续组队,是有些浪费人才,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验证她的身份。”
“晟,你是天承之子的事只有绍佐、十老和‘群’的人知道,正好在美洲分部在剿灭克劳勃研究院的行动后,发现了一份关于你的资料,所以绍佐决定将计就计。”寒续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之前只是觉得他的力量有些独特,并未想到皇晟就是天承之子。
“啊,所以翎告诉我我是天承之子,就是因为她身为‘群’的一员,早就知道我是天承之子,而忘了作为普通的灵警的她并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皇晟明白了。
“是的,我们给她看的那份资料中只说克劳勃研究院的人曾找过你,并没说你就是天承之子,而她却告诉你你是天承之子,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肯定她是‘群’的一员。”
“可是……”皇晟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我还是觉得翎不是坏人,和她相处这么久,我丝毫没有觉得她是坏人啊!”如果天眼通真有通天识人的能力,怎么会看不出宇文翎的本质?
“我们没有说她是坏人,她只是走错路而已,”绍佐道,“能通过第一场的灵警考试,就足以证明她本性善良。”
“嗯,在泰安镇的时候,她冒着被我们发觉身份的危险将被末掳走的明溪送回。”寒续同意绍佐的看法。
“还有本只是成植物人的事也可以证明。”阿成道。
“那现在怎么办?翎还会回来吗?”皇晟有些急了。
绍佐和寒续都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圣子。”阿成带着大长老和十名僧人从佛堂出来了,他们一见皇晟都跪在他面前,叫道。
之前在佛堂的时候,皇晟的确通过了遗圣的认证,后来是大长老配合他们的行动,才故意表现出左右不定的。
“大长老,”皇晟急忙站起身,“你们快起来。”
“老僧罪过,竟在泰安镇时错过了与圣子相认的机会。”对此大长老自责不已。
“大长老,之前因考虑到晟的安全,隐瞒了他的身份,还望见谅。”绍佐的伤已全愈,他向大长老微微欠身,“现在地府被‘群’搅得鸡犬不宁,恐怕已经顾及不了晟的安危,所以……”说到这,绍佐有些难以启齿。
“这也是情非得已,请不要介怀。圣子,要劳烦您移驾,随老僧返回帝沙国了。”
“现在?!”皇晟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了,但他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为免夜长梦多。”大长老点头道。
“可是……”皇晟回头望向绍佐和寒续,他想起在龙虎山时,星对他说的话,心里有些犹豫。
“阿成,派人护送圣子归国吧!”绍佐向阿成道。
“嗯,我刚刚已经通知了三名灵警,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那好吧。”皇晟知道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改不了了,他转过身,面向绍佐和寒续,正想说什么,却被寒续打断了:
“好好做你的天承之子就是。”
“阿续……”皇晟还以为寒续要说“谢谢之类的废话就不用说了”,他的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是啊,晟,虽然你在帝沙,但做的也是与灵警相同的工作。”绍佐道,“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办法,还有你别看玄武那样,其实他是很强的,如果‘群’找你们的麻烦,他可以帮上忙。”绍佐也是有此考虑才让玄武与皇晟签契约的。
“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阿成也道。
“嗯!”皇晟重重地点头。
“哎呀呀,我这个老酒鬼没有迟到吧?”就在这时,鬼仙突然出现,大家都有些吃惊。
“鬼仙大人,您怎么来了?”阿成问道。
“天承之子要归国了,不来送送怎么成?”鬼仙说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谢谢你,鬼仙大人。”皇晟感激道。
“绍佐可是非常希望你能成为灵警呢,也正因为对你身份的顾虑,十老没有采纳他的想法,但这完全是是出于对你安危的考量,希望你能理解。”鬼仙这才道出了为何皇晟被拒绝成为灵警的真正原因。
“啊,原来如此!”皇晟听了鬼仙的话微微有些脸红,想到自己差点迷失在魔幻堡,又想到刚刚翎说“群”没有对他做手脚,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完全放下。
“鬼仙大人,晟已经没事了。”绍佐道。
“那就最好了,”鬼仙明白绍佐所指,“圣子哪,以后可能还需要请你帮忙。”他说着和绍佐对望一眼,绍佐心领神会。
“只要我能帮上忙,请尽管开口!”皇晟忙道。
“哈哈,这话我老酒鬼可记上咯!”鬼仙大笑道。
这时三道白光一闪,三名灵警出现在阿成身后:
“阿成大人。”他们是来护送皇晟归国的灵警。
“这次你们的任务是护送天承之子回国。”阿成找的是一名承部高警,两名转部中警,都是战斗型的灵警,再加上皇晟自己和玄武,应该已经足够应付“群”了,况且皇晟对“群”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应该不会再找他麻烦。
“绍佐大哥、阿续、阿成哥,谢谢你们。”皇晟向他们深深鞠了个躬,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谢谢!!”
“各位,就此告辞。”大长老和十位僧人也双手合十地向三人鞠躬。
“绍佐大哥,阿续,你们保重!”皇晟纵然不想离开,此时也由不得他了。
“嗯。”寒续低头点燃一根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皇晟跟着大长老他们一起走了,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一步三回头看着他们的皇晟,绍佐轻叹道:
“晟走了。”
“嗯。”寒续吸了口烟。
“翎也走了。”
“嗯。”寒续依旧是不冷不热、事不关己的语调。
“阿续,只有你一个人了,恢复到一年半以前的状态,你也会觉得寂寞吧?”绍佐望向寒续,有些担忧。
“难道要我抱他们的裤脚?”寒续说着用手指捻熄了刚刚点燃的烟头。
“哈哈哈,”鬼仙听了寒续的话大笑起来,“不愧是寒续,回答得真是妙,妙啊!”
这么没人情味的回答,哪里妙了?说一句也会觉得孤独会死啊?阿成汗颜。
“绍佐,现在灵界不安稳,最近发现低等魔兽寄生在人类身上,此事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情况极不乐观,我和阿续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阿成知道鬼仙此番前来必是有要事和绍佐相商。
“好,辛苦你们了,你们也小心。”
待阿成和寒续离开后,绍佐向鬼仙道:
“鬼仙大人,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暂时还没有,我本来是想带皇晟到冥司殿完成那件事的。”鬼仙道,因为绍佐没有开口,他也没有提出这个要求。
“我之前也想过,但我觉得除了翎以外,地府还有‘群’的人,而且职位不低,我不想被他们发觉关于阿续的事。”绍佐道。
“的确。”鬼仙也同意绍佐的看法,“一旦被人发觉,特别是‘群’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等等,鬼仙大人,”绍佐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群’知道阿续的事,对吧?”
“当然了,他们还曾在冥司殿鬼隐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知道,不可能没有动作。”鬼仙道,“况且第五殿阎罗殿的结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曾试图突破,所以基本可以断定他们不知道寒续的事。”
“鬼仙大人,我之前发现了溟族的秘密,”绍佐将溟族禁地的事说了一遍,“这足以将‘群’的人锁定在十几人之内,再加上阿续的事没有被‘群’发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知道此事的十老和你、我都不可能是‘群’的人了!”鬼仙顿悟。
“是的,恐怕十老也被此人摆布了,鬼仙大人千万小心!”绍佐道。
“我知道了!接下来就交给我这个老酒鬼来办!”
“请一定小心!”绍佐很不放心,再三叮嘱。
“哈哈,原来我在你眼中竟如此不济,”鬼仙大笑道,“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嗯,”事情越发明朗,绍佐想到还有件事要办,“鬼仙大人,我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鬼仙往嘴里灌了口酒,目送绍佐离开。
绍佐刚走,鬼仙也正欲离去时,突然有人叫他:
“鬼仙,教我找得好苦。”竟是孔老。
“孔老?究竟何事还要劳烦你亲自前来?”鬼仙奇道,孔老鲜少离开文司殿,更别说到人间界了。
“唉,是关于绍佐的事,”孔老长叹道,“地府耳目众多,说话多有不便,我听冥司殿的狱官说你不在冥司殿,便寻了出来。”
“绍佐?”鬼仙想起刚刚绍佐的话,略有些警惕。
“嗯,他的处境极为不妙,我之前与历王下棋时,察觉到他身上有杀气,追问之下才知道,十老准备对绍佐下达‘连诛’的命令。”孔老忧心忡忡地说。
“‘连诛’?!”鬼仙惊道,当年溟族就是被十老下达‘连诛’后才灭族的,地府的‘连诛’是死刑中最重的一种,就像中国古时的“连坐”制,凡是与当事人有关的全部都要被杀,而且他们死后还要以重刑罪打入地狱受苦。
“不管绍佐所犯何事,‘连诛’都太重了,所以才来找你商量。”孔老道。
十老定是没有接到塞雷亚和他的孩子被杀的消息,已经急了。鬼仙暗忖,却不好明言:
“我马上回去,孔老,我们一起劝说,或许还有转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孔老颔首,这时他的目光突然落到鬼仙身后,“绍佐?”
“?”鬼仙以为绍佐回来了,刚回头,突然觉得身后杀气逼人,他突然想起刚才绍佐的话,暗叫不妙,急忙向后一跃,可依旧慢了一步,眼前寒光一闪,前方的景物突然急速下降,不,不是景物在下降,而是他在上升,接着就是四周的景物开始旋转,然后又急速上升,也就在这时,他才看到失去了首级的自己的身体开始向后倒、从劲项的断裂处喷射而出的鲜血以及露出诡异、可怖笑容的孔老。
孔,孔老……。鬼仙的瞳孔放大、定格,他死不瞑目!!
由于鬼仙早在唐朝时期,肉身就已死去,所以他不会到秦广殿报道,而是根据他生前所积下的功德,直接到异界的神界,接受天帝的册封,所以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告诉别人谁是凶手。
看着睁大眼瞪着自己的鬼仙的首级,孔老露出狡黠的笑容。
“哈哈哈!”蛊的狂笑声从孔老身后传来,“已经得手了?”
“是啊,现在宁绍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呵呵,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孔老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满意,“蛊,这里就交给你了。”
“嘻嘻嘻,放心好了,我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的。”蛊狞笑着。
松软的沙土也开始向前翻拱,在离鬼仙的尸体只有三米时,巨型的百足怪破土而出,蛊欣喜地对它说:
“爸爸的好儿子,这可是顿超级大餐,快,乖乖地吃下去,你才能真正地长大,爸爸也会很高兴!快,快吃了他!”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吱”,百足怪听懂了蛊的话,巨硕的身体逐渐从土中钻出,并从尾部释放出紫液,紫液很快将鬼仙的尸体包裹住,虽然鬼仙的灵魂已经脱离,但这肉身被他使用了一千多年,就好像曾装过香水的空瓶子,依然灵气逼人,甚至比好几个灵警的灵力更高,这对百足怪来说,当然是一顿极美味的大餐。
紫液很快被百足怪吸收,一道道紫光从上至下在它巨大的身体游走着,身体还在随之膨胀,好像吸饱了血的蚊子,它的外壳更加坚硬,头上的触需也开始硬化,竟变成了一对角,三只复眼也越发深红,它已经进化成中级魔兽了,不过百足怪原本只是妖物,能够魔化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
“嘻嘻嘻,好孩子,好孩子。”蛊仰头看着百足怪。
“吱吱”,百足怪也对自己的成长格外高兴,它亲昵地在蛊身上蹭着,快乐地扭动着身体,炫耀着自己的成长。
“乖孩子、乖孩子。”蛊用手抚摸着百足怪又比刚才大了一圈的头部,他的手摸到了它足有两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额心的复眼上,露出阴森的牙齿。
百足怪丝毫不知危险将至,还沉浸在兴奋当中。
“嘻。”蛊发出一声狞笑声,趁百足怪不备,猛然将手刺进百足怪顶部的复眼中。
“噗”,巨毒的紫液飞溅在蛊的脸上、衣服上和四周的地上,衣服和泥土迅速被毒液侵蚀,升起一股呛鼻的浓烟,唯有他脸上被紫液溅到的地方,在露出皮下一只只数之不尽的、正在蠕动的小虫后,表面皮肉又迅速恢复,似乎在他的皮囊下的不是血肉,而是那些令人混身起鸡皮疙瘩的虫子。
“吱——!!”百足怪万万没想到千辛万苦培养自己长大的蛊竟会这么做,它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就在它准备直起身子反击时,蛊刺进它身体的手部突然开始瓦解,皮肉渐渐褪下,多如繁星、密如牛毛的小虫倾巢而出,竟将身子硕大的百足怪包围起来。
“嘿嘿,好孩子,爸爸等这天可等了好久了,”蛊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乖乖和爸爸融为一体吧!哈哈哈——!!”
密密麻麻的小虫利用身体优势,迅速将百足怪包得严严实实,纵然它想遁走,无奈蛊的手还死死地Сhā入它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很快,百足怪足有十几米长的身体在被蛊体内的小虫包裹,犹如蚂蚁吞象,百足怪原本巨大的、拼命挣扎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小、变短,如同快速消失的龙卷风,最后全部消失在蛊的掌心,那些小虫在吞噬掉比自己身体大几百倍的百足怪后,又缩回到蛊的手部,蛊的手在百足怪消失后,皮肉重新渐渐长出,变回人类的样子,他看着自己略微有些发紫的双手,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双眸赫然已变成红色。
地府,灵司殿,阿成办公室
阿成和寒续告别了绍佐后,回到地府,商议他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目前人手不足,一边是克劳勃,一边又是低等魔兽重现人间界,现在地府两面受敌,有不少灵警没日没夜地工作,还有不少已经退役的灵警也回来帮忙,可是依然……,唉。”阿成沉沉地叹了口气。
“武司殿增援的五百名军士呢?”寒续问。
“只是杯水车薪。”
“既然这样,为何十老不召回驻防在边境的武司殿三殿?武司殿的军士都极具战斗力,可解燃眉之急。”寒续问。
“我先前已向十老提过,但他们说要考虑一下,这种非常时期,不知道还要考虑什么。”阿成对此颇有微词。
“让他们慢慢考虑吧,”寒续的语气有些不屑,“我走了。”
“阿续,现在就你一个人了。”阿成言归正传,“虽然你很强,但有同伴总归要好些,要不我再分派其他灵警到你那边吧?”
“不,”寒续断然拒绝,他想起幻界的麒麟谷,又道,“我去幻界。”
“也好,有自己的召唤兽也不错。”阿成点头。
这次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寒续在心里道。
寒续刚走,一名冥司殿的狱官来了:
“阿成大人,您可曾看到鬼仙大人?”
“有,刚刚还看到他。”阿成道,“可能有事要办,一会儿就会回来。”他不方便说鬼仙与绍佐在一起。
“谢谢。”狱官也知道鬼仙行踪飘乎不定,倒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阿成看着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长吁了口气,“真想知道绍佐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幻界,麒麟谷
寒续到幻界后直奔麒麟谷,前两次都被四圣兽打扰,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被关在黑暗结界里的家伙。
到达麒麟谷中的黑暗结界前,寒续连想都没想,就走向结界,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么做是在向四圣兽宣战,他也知道身为灵界警察,不应该这么做,但之前的共鸣令他无法释怀,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在召唤他,所以他来了。
寒续离结界一步步地近了,更近了,四周的空气好像被压缩了一般,凝结成一股巨大的灵压向他扑天盖地地袭来,似乎在警告他,如果再前进,就要将他压成肉饼。
寒续没有理会,继续前进,因为没有痛觉,他体会不到灵压袭身的痛苦,只是脚步放得慢了,略微有些艰难,如同在海水中行走,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终于,寒续来到结界前方,他伸出手,就在触碰到结界的那一刹那,一股强力的电流从他指尖蔓延至全身,可惜寒续感觉不到结界施予的巨痛,他毫不犹豫地走进结界中。
此时,白虎府邸
“!!!”朱雀、玄武以及一向迟钝的白虎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安的气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麒麟谷!”话音未落,三人已经冲出屋子,只留下满肚疑肠,手中正拿着牌的灵龙和灵魂。
“???”两父子混然不知发生什么事。
幻界,麒麟谷,黑暗结界中
在进入结界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光线都被切断在寒续身后,他陷入了永黯。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寒续突然想起六年前,自己记忆的最前端:
寒续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在看,可除了黑暗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这让他觉得恐惧,他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又是哪里?这些问题,他一个也想不起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存在着。
存在,一个多么虚无飘渺的词,他这样算是存在吗?有谁知道他在这里吗?
或许这片亮光并不太耀眼,但对寒续来说,却是通往天堂的阶梯,在他本能地闭上眼,又试探性地睁开双眸后,他看到了一名身穿长袍的男子,他正看着自己。
寒续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来吧,跟我走。”那名男子和颜悦色地对他说。
寒续看着他,眼里尽是疑惑。
此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知道自己是谁吗?他是来救他的吗?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字?寒续心中充满疑惑。
那人没有给寒续继续思考的时间,他蹲下身,与他平视着:
“你叫寒续,你还记得吗?”
“寒……续……。”寒续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真是一种矛盾的心情。
“来,跟我走,你也讨厌这样的黑暗吧?”那人看着他的眸子,诚恳地说。
是啊,很讨厌。寒续在心里应道。
“我叫宁绍佐,你叫我绍佐好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绍佐的话触动了寒续的某根心玄,他直视他的眸子,看到的尽是真诚。
不再是一个人了。寒续在心里重复着,他闭上双眼,光明马上被挤出他的世界,可不知为何,虽然同是黑暗,他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奇怪,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事?寒续很讨厌那个时候,所以他尽力不让自己回忆起那片黑暗,即使在罗布泊的鬼堡,在那片同样的黑暗中,他也没有想起那时候的事,可现在,当年的情形好像被塞进他的脑海,那时的恐惧贯穿全身,如此鲜活的感觉迫使他回忆起来,这令寒续唏嘘不已。
“咣铛”,寒续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股热风吹过,将四周的空气升温不少,一双金眸缓缓睁开,犹如黑夜中的一盏灯笼,与寒续相隔不过五米,接着又是一阵热浪袭来。
“好大的胆子!”黑麒麟有些吃惊寒续的出现,若不是他踩到了锁链,它竟没有发现他闯入。
“做我的式神。”寒续开门见山地说。
“就凭你?”黑麒麟大笑,“本座是魔皇的专属召唤兽,你是哪根葱?”它的语气自豪又带有不屑。
“哦?那看来你的主子也未必有多重视你。”寒续道,“你被关在这里也没来救你。”
“闭嘴!!” 黑麒麟大怒,一记巨掌挥过,却扑了个空,“本座只是在此安睡!!”它四下张望着,想找到寒续的所在,却没有收获。
“安睡?”寒续的声音从黑麒麟的头上传来,竟在一瞬间,他已站在它的头顶,“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其实寒续在与它上次交手时就已清楚,如果黑麒麟想离开这里,绝不是难事,他故意这么说一是想用激将法,二是想打听黑麒麟与他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
“哼,魔皇陛下让本座在这里反省,等本座想通了他自然会让我出去,你以为四圣那四个小子可以困住本座?” 黑麒麟不屑道。
“你想通有什么用,要他想通才行。”寒续淡淡地说。
“……”黑麒麟想了想,觉得寒续说得有道理,大声道,“全是那个混蛋不好!!”
“那个混蛋?”
“本座被那混蛋骗了,魔皇也迁怒于本座,所以让本座在这里反省,没有他的命令不能出去。”黑麒麟愤愤道。
“那混蛋是谁?”寒续问。
“……”黑麒麟好像被问住了,过了许久,他才说,“就是那混蛋。”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你该不会,忘了吧?”寒续眯着眼低头看着它。
黑麒麟语塞,因为被关得太久,它也睡得太久,而且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它真的忘了。
它突然想起寒续正站在他头上,找到了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借口:
“滚下来!!本座的头是你踩的吗?!!”
“也许你前任主子已经把你忘在这里了,或许他已经死了。”寒续对黑麒麟的警告置若罔闻,“难道你愿意在这里永远呆下去吗?你甘心吗?有时也会觉得寂寞吧?”
黑麒麟怔住了,寒续的话说到了它心里,它已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它每天都盼着魔皇能够原谅自己以前的过错,带它离开,它每天都这样盼着、盼着……,可每时每刻它都在失望——因为他一直没来,它很寂寞、很孤单,只能选择睡觉,继续睡觉,继续睡、一直睡……。
魔皇绝不会忘了它,这点它坚信,可是会不会如寒续所说,已经死了?!谁都无法逃脱死亡,即使是大神也有生命走到尽头的一天,魔皇自然也不可能逃脱,如果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它在这里。难道它要在这里永远呆下去,直到死亡降临?
不,它不甘心!!
黑麒麟直起身,锁链发着沉闷的碰撞声。
“怎么样?”寒续知道它有主意了,毕竟只有同样在黑暗中呆过的他才最能理解黑麒麟的心情。
“本座不会与你签契约,因为本座永远是只属于魔皇的式神,”黑麒麟一字一句地说,过了一会儿,它又道,“不过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似乎也不错,但如果魔皇出现,本座要跟他走,你不能阻拦!”
“无所谓,”寒续耸耸肩,他知道黑麒麟答应了,之前他还以为会有一战,想不到它这么爽快,“我也只是对你好奇而已。”
其实以寒续的力量,要不要式神都无所谓,但他更想知道自己为何与黑麒麟有共鸣,看黑麒麟一副记性不好的样子,问他肯定没有答案,况且要寒续开口求人,比登天还难。
“你倒是第一个听到魔皇的称号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的人。”
“魔皇?他是谁?”寒续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名词。
“哼,说出来吓死你!” 黑麒麟有些自豪。
“算了,我没兴趣。”寒续从黑麒麟头上跳下来,背对着它,“似乎有麻烦了。”他感觉到四圣兽的气息在外面升华,看来他们已经严阵以待,准备一战。
“嘿嘿,” 黑麒麟当然也感觉到了,“准备热身。”
麒麟谷外
“胆敢擅闯麒麟谷,真是活腻了!”白虎拔弄着手指,“我们进去救人!”他们还以为是有人误闯。
“白虎,等等!”青龙叫住了正欲上前的白虎。
“好强的邪气!”对邪气较为敏感的玄武皱眉道。
“黑麒麟想突破结界吗?”朱雀也感觉到了。
朱雀话音刚落,结界外围开始出现龟裂状,黑色的气息从里面溢出,很快被外面的空气稀释。
四圣兽急忙奔至属于自己的图腾前,将手放在上面。
在他们的手与图腾接触的那一刹那,图腾好像被激活一般,闪耀着金光,金光迅速向结界漫延,原本出现龟裂的部分,开始复元,黑气被挤出了裂缝,关在了黑暗空间里。
“误闯的人怎么办?”白虎问。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青龙道,他隐约察觉这不是误闯,他想起前几日寒续两次来到这里,黑麒麟都有不寻常的骚动,暗自担心。
“对,绝不能让黑麒麟重现!!”玄武也恢复少有的严肃表情,加大了手中的力量。
霎时间金光闪耀,将天映得金黄,黑麒麟的气息渐渐弱了,龟裂也完全消失了。
“哼哼,跟我们斗!”白虎得意地说。
“不要掉以轻心!”青龙提醒道。
青龙话音刚落,结界突然开始膨胀,好像不断涨大的气球,竟渐渐将图腾囊括其中,四圣兽也随之被卷入,而结界还在不断扩大,直到临界点。
轰——
惊天动地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幻界上空,麒麟谷四面的沙石从山上震落,空中弥漫着浓厚的粉尘、沉重的气息和不断向四周扩散的黑气,结界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着,渐渐化为乌有。
麒麟谷除了那四个四圣兽的图腾外,只余下一大片空旷的空地,巨大的黑暗结界已经消失,四圣兽被刚才的爆炸震开,倒在地上。
寒续站在空地中央,用手臂挡住双目,待慢慢适应光线后,发现有人拉他的衣角,回头一看,竟是一个十一、二岁模样,身高只有一米多一点,黑发金眸的男孩,他的项上、双手和双脚上还套着已经断裂的锁链,他仰望着寒续,表情酷酷的。
“你是谁?”寒续俯视着只有他腰一般高的男孩。
“本座就是黑麒!!”黑麒有些恼怒。
“……”寒续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在黑暗中,黑麒麟的声音浑厚有劲,怎么也不像只有这小不点儿的模样。
“你是黑麒麟?”白虎站起身,张大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黑麒麟斜眼看着白虎,不高兴地说。
“他是黑麒麟?”白虎指着黑麒麟问青龙、朱雀和玄武。
三人也从来没见过黑麒麟的模样,他们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孩,都有些吃惊。
“他就是要合我们四人之力才能禁锢的黑麒麟?”白虎再次问道。
“你有意见吗?你这个矮子!”黑麒怒了。
“你没资格说我!!”白虎一拳挥去,却打了个空,黑麒麟已经被寒续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他大骂:
“放开本座!!小心本座把你打成肉酱!!”
“回去了。”寒续不理会黑麒的警告。
“等等,阿续,你们签契约了吗?”玄武叫住了寒续。
“没有,只是这孩子要跟着我。”寒续答道。
“我不是孩子!!我已经活了三千年了!!!”黑麒愤怒地纠正。
居然比青龙还大一千岁。豆大的汗珠滑过白虎、朱雀和玄武的脸颊,他们看着身型、模样截然不同的青龙和黑麒,怎么也不敢相信。
“据我所知,圣兽麒麟在修炼成|人型后,身体就不会再长大,会定型在化为人型时的模样。”青龙解释道。
“对!”黑麒道,“你们四只小兽给本座听着,如果魔皇陛下来了,就告诉他本座在人间界,是这个家伙硬把本座拖出来的,不关本座的事,本座也一直都很听他的话在很认真地反省,只要他来了,本座就要跟他回去,听到没有?!”
“我想杀人!”白虎见黑麒用如此不客气的语气跟他们讲话,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走了。”寒续抓着黑麒,道。
“一定要记住!!否则本座就杀了你们!!”黑麒被寒续抓着后项的锁链,被提着往前走,还对四圣兽挥舞着拳头,看起来格外滑稽。
看着寒续和黑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四圣兽还谁也没动,他们都没从这么大的落差中反映起来,倒是反应迟钝的白虎先说话了:
“结界这么容易被打破,太耻辱了!!”对此,四圣兽心里都不好受。
“之前听他说他是被魔皇关在这里反省的。”青龙道。
“魔皇?”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魔皇不是传说吗?”朱雀问。
“现在看来不是。”青龙想不出黑麒说谎的理由。
“咦,玄武,你怎么了?”白虎这才注意到玄武眼中带泪,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呜呜呜,阿续不与我签契约,反而去找那个死小孩,还有之前的皇晟,我知道了!!阿续一定,一定喜欢男生!!阿续,我恨你!!!”玄武泪奔而去。
你自己不就是男生吗?看着玄武抹泪跑开,白虎、朱雀和青龙汗如雨下。
鬼堡
“嘻嘻嘻。”蛊还没进到大厅,大家就已听到他愉悦的笑声。
“呵呵,看来蛊成功了。”幻讪笑道。
“嘻嘻,那还用说。”蛊得意非凡,他注意到残和离都不在,问道,“残和离呢?”
“残正与群主商议要事,离嘛,呵呵,在屋顶。”
“竟然在这种时候暴露了身份,群主很生气吧?要杀她吗?”蛊兴奋地问,似乎百足怪的魔力还不足以满足他的大胃口。
“哼,群主还安慰她呢,”咒看起来非常不悦,她愤愤道,“群主怎么能对一只丧家之犬这么好?一定又是残哥哥替她开脱的!”
“啧,真可惜。”蛊惋惜道。
在一边继续作画的黯将他们的话听到耳里,却不发一言。
二楼尽头的房间
“做得好,”群主赞许道,“鬼仙一死,冥司殿群龙无首,必然大乱。”
“一切都照我们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在进行。”残单膝跪在群主前面。
“看来我也要准备了,你退下吧。”
“是。”残带上门,退出。
“恭喜群主。”待残走后,站在群主身后的纵上前贺喜。
群主没有回应她,而是转过身,轻轻抚摸着她脸上光滑的皮肤,他的动作是那么轻,那么柔,让纵不禁心醉,她也握住了他的手,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抚、游走,她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爱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突然,一阵巨痛从纵的腹部传来——群主的左手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她惊异地望着群主,却只看到一脸的冷酷,他冷冷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悲痛与哀伤,更没有一丝丝地怜惜,好像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腹部的疼痛直袭着纵的每一根神经,却怎么也敌不过她心中的痛楚,她望着群主,眼中带泪,却没有说什么,纵用右手握住他穿过自己身体的左手手腕,他的体温随着她的指尖像一股暧流一样传遍她的全身,令她的心温柔些许,她伸出颤抖的左手,像刚才他那样,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冲他笑道:
“谢主公。”她知道他为什么杀她——群主谋划了多年的计划已经走向尾声,距成功也只有一步之遥,而她是除残以外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在群主眼中,她就像安Сhā在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为免功亏一篑,她必须死!!但她依然谢谢他,至少他没有让自己的性命断送在其他人手中,至少是他亲手送她上路,能死在他的手中,她已经满足了。
群主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在纵面前的只是一尊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石头人,他毫无表情地看着纵向下滑,感觉着昔日怀中的人儿正慢慢流失的温度,任由她冰冷的指尖最后一次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看着她最后倒在血泊中,脸上带着笑,安详地死去,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群主用冰冷的声音道:
“去叫蛊。”
在房间外面,背靠着墙壁,双手抱胸,正等待群主吩咐的残这才离去。
屋顶
宇文翎站在鬼堡屋顶,任由寒风割刺着自己的皮肤,她望向遥远的天际,看着空中的那轮圆月和无数的繁星,心中一团乱。
宁绍佐为什么要放我走?那时候不就应该杀了我吗?宇文翎回想着前几日自己被绍佐扯下面具的那一刻,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耻辱?失落?她不知道,虽然从她向群主自告奋勇,决定参加灵警考试,打入灵司殿内部时起,她就有所觉悟,但她没想到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与他们对峙,也没想到此刻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心情。
自御狱岛一役后,宇文翎非常清楚自己不是绍佐的对手,可他三番五次放过她,似乎想尽最大的能力唤醒她被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良知,十年前的事,宁绍佐只是执行者,知道这一切都是十老在幕后操纵后,她对他的恨变得没有道理,这些虽然她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非常清楚。
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宇文翎仰望满天星斗,似乎回到了那天在龙虎山时与星在北坡见面的情形,她的耳边隐约回响起星以前吹奏的那首曲调。
“在想什么?”残的声音轻轻在宇文翎的耳边响起,不等她回头,他的手已经自然地环住了她,“辛苦你了,以后你不用再回到那个虚伪的地方。”他柔声道。
“没什么,” 宇文翎想挣开他,却发现无法挣脱,“放开我!残!!”
“离,”残越发用力地抱住她,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像在撒姣的小孩,“以后,不许你离开我的视线。”他的语气有说不出的霸道。
“我不是你的仆人!” 宇文翎怒容满面。
“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绝瞳你不要再练了,我不许你再练。”残没有理会她的愤怒,声音依旧轻柔,环住她腰间的手越发紧了,好像想将她整个拥入怀中。
“残,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宇文翎的声音高亢起来,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残用手指捂住了,他不想听她说下去:
“还有,你不能与我以外的人单独在一起。”他柔声道,根本不管她是否在生气,“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永远不会让你受伤。”
“如果是群主要单独见我呢?” 宇文翎冷笑道,她觉得残的霸道没有道理,她讨厌被人命令。
“不行!!”残突然厉声道,“不管是谁!!因为你是我的!!谁也不能伤害你!!”
“我不是你的!!我不属于任何人!!”离大声道,她想挣脱他,可无奈身体好像被钳住了一般,竟丝毫动弹不得。
残手中的力道轻了些,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纵死了。”
“!!” 宇文翎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冰雪聪明,马上就知道为什么。
“所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好吗?”残语毕不再说话。
残,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喜欢我?离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望向在空中忽闪忽明的繁星,脑海中浮现出星的模样,心境平静了不少。
这个时候,星在做什么?会在北坡吗?依然吹奏着那首曲子吗?属于我们的曲子……。
番外 离之悲
自我懂事起,我就深爱着这片大地,青山绿水,群山环绕,族里的大家相亲相敬,兼爱有佳,山谷中时常回响着大家的欢笑声和歌唱声,这里是我们的天堂,是我们的家。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成为族长后,要代领族中的成年男子进山打猎,还要参与每月两次的祭祀以及与长老们的会议,鲜少有时间管我,我就成了全族有名的惹祸精,在族人去打猎的路上设陷井啦、将鞭炮丢进水里,故意溅得别人一身水啦、躲在被剖开的野猪的肚子里,等人走近时突然跳出来吓人啦,都是我最爱干的恶作剧。
当东窗事发,父亲生气教训我时,总是星挡在我的前面,替我求情,而我从小就嘴硬,死不认错,为此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每次都是星带我到小溪边,用布沾上溪水轻轻为我擦拭伤口,虽然身上的伤痛得我直掉眼泪,可心里却暖暖的。
星长我六岁,是族里的军师,听父亲说,他的祖先从隋初就追随始祖,直到现在,溟族与星家都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星家以学识渊博著称,星自小便继承了其先祖过人的智慧与超常的学识,他虽只有十六岁,却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不管是星象、命理还是历史、乐曲,都极为精通,溟族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他、不尊敬他的。
星从来不像和他一般大的男生一样喜欢满山遍野地跑,也不喜欢打猎,他有着同龄男生少有的沉稳和睿智,旦凡溟族发生重大事件,族长和几位长老需要商议的时候,星总会在场,父亲和长老都会认真听取他的意见。
父亲因事务繁忙,又担心我总是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把我交给了星,让他教导我、约束我,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乐开了花。
是的,星不仅是我最尊敬的老师,对我来说也是最特别的人。
从那以后,我收敛了许多,再也不捣乱惹祸了,也肯乖乖地读书、写字、习法,不管是枯燥的命理术还是无聊的历史学,星都可以讲得有声有色,他不仅教我各方面的学识,还教导我做人的道理。
在星的教导下,我学什么都非常快,他说得每一个字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过耳不忘。
那时的我真的很幸福,严厉却仁慈的父亲、聪明又温柔的星、哆嗦但慈祥的长老、豪爽的叔叔们、贤淑的阿姨们,还有和我一样淘气的伙伴们,大家组成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我原以为我们会平静、幸福地过完一生,可这一切在我十岁那年打破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我的命运转变的那天。
那天父亲和长老们在商议要事,星也要参加,我和几个伙伴在溪边玩闹——这样的天气还有兴致在冰冷的溪水中嬉戏的,也只有我们了,大家玩累了,坐在溪边休息时,我们中的一个伙伴神秘兮兮地说: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子供哥犯错了。”
“犯什么错?偷吃东西了?”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可能在林里胡乱放捕兽夹,结果被长老踩到了吧?”我猜测。
“这好像是只有你才会做的事吧?”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子供哥哥不会被罚吧?”年纪较小的一位妹妹怯怯地问。
“不如去听听族长他们怎么说?”有人提议。
“好啊!”大家一呼百应,拥到了中心的木屋,这里是族长和长老们议事的地方。
我们竖起耳朵蹲在木屋外面偷听他们说话,隐约间听到禁地、杖罚两百什么的,我们虽不知道子供哥犯了什么错,但杖罚两百是多重的惩罚,大家都知道。
“哇,杖罚两百耶!”
“好像还要罚做三年苦工。”
“族长不会同意吧?”大家议论着,望向我。
“一定会同意的,”我严肃地说,“他打我可从来没手软过!”
“子供哥不会被打死吧?我不要~~”年纪小的妹妹带着哭腔。
“不会的不会的,我爹妈都说族长人很好。”年纪大的哥哥安慰着小妹妹,“是翎太皮了,哪像女孩子?被你爹捶是正常的!”
“我哪有!”我不服气地说,“那我们打赌怎么样!如果我爹同意了,你就把你的鞭炮都给我!”
“好啊,如果你输了呢?”
“我输了,我就进山摘十斤山梅给大家吃!没摘到就不回来!”我大声道。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别吵别吵,长老们在问族长了。”在门边的伙伴向我们做收声的动作。
爹一定会同意的!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大家都静了下来,屏住呼吸,以便每个人都能听到里面的谈话。
“两百……”父亲的声音有些犹豫,“太重了,杖罚三十,做两年苦工吧,毕竟子供并非有意闯入。”
“哈哈,翎输了!”大家哄笑了起来。
“十斤山梅哦!”
“大家有口福啦,啦啦啦~”和我打赌的伙伴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去就去!”我的牛脾气上来了,拔腿就往山里跑去。
现在已经入秋了,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可是一时之间要找十斤山梅,谈何容易?
蜀山的秋天很漂亮,树叶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快到尽头,拼命地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红的是枫叶,黄的是银杏,满山都是五彩缤纷的颜色,可我无暇欣赏这片良辰美景,气鼓鼓地往深山里走。
地上的枯枝和落叶差不多有一尺来深,虽然走起来有些吃力,却依然抵挡不住我前进的脚步。
我四下张望着,希望能找到山梅树,可走了好一会儿,连影子都没看到,我有点灰心,十斤呢,现在已经下午了,难道我真要一个人在山里过夜?
想到这些,我有些害怕了,可又不愿意现在回去,话已经说出口,现在回去只会被伙伴们耻笑。
我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天无绝人之路,前方一株山梅树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满满地全是山梅,我欣喜地跑过去,却没有注意到前方是一个斜坡。
我一脚踏空,滚落斜坡,而在我的前方,竟有一根尖利的竹子,竹尖朝着我的方向,如果被刺中,后果不堪设想!!
“啊——!”我大叫起来,斜坡呈60度倾斜,我滚落的速度太快,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慌乱,我想使用飞翔术,竟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竹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完了!我要死了!!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就在竹尖要刺进我的脸时,我突然停止了下落——有人抓住了我的脚踝,我看着离我的左眼不足三厘米的竹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现在才发现背脊上爬满了冷汗。
“幸好来得及。”是星的声音。
“星!”我回过头,看到星一手抓住我的脚,一手抓住旁边的荆棘丛,以支持我们两人的重量。荆棘的尖刺刺进了他的手掌,鲜血随着他的指缝间不住滴落。
“翎,你别动,我拉你上来。”星的语气没有一丝责备。
爬上斜坡后,星这才松了口气,他本来力量就不强,再加上手被刺伤,要将我拉上去颇有些吃力,但他对我说的第一句不是责备: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差点就失去你了。”
“星,对不起。”我握着他还在流血的手,心里堵得厉害。
“你没事就好,”星习惯性地摸摸我的头,“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想起和伙伴们打的赌。
“他们都对我说了,大家很担心你。”星说着望向那棵山梅树,“那棵树上差不多够了吧?我帮你。”
“星,你不骂我吗?”如果是父亲的话,肯定又是一通严厉的训斥。
“我为什么要骂你呢?”星笑问。
“因为,我不应该跟人家打赌,又,又赌气跑出来,还,还害你受伤。”我低下头,看着星手上的血迹,心里好像刀割一样难受。
“翎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为什么还要骂你?”星看着我的样子,会心一笑。
“我先替你治疗。”我被星看得混身不自在,忙道。
“好啊。”
我轻轻地拔出刺入星手中的小刺,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生怕弄痛了他——其实不痛是不可能的,但星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依然像往常一样看着我,并鼓励道:
“没关系,不要紧张。”
“对不起,我老是给你惹祸。”星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难受,这时我注意到有一根尖刺刺进了星的指甲,指甲盖被翻了出来,露出被里面的血肉,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轰然涌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翎,”星轻轻地替我拭去泪水,柔声道,“我不痛,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不行,不行。”我把头摇得像拔浪鼓,却不知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呵呵,这是翎吗?是主公怎么惩罚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翎吗?我不会认错人了吧?”星笑侃道。
“讨厌!”我急忙拭去眼里的泪,鼻子还是红红的,嘟着嘴,“星取笑我?”
“翎的个性太像男生了,还是这样的翎比较好。”星看着我,笑道。
我的心里好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地跳得厉害,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头替他将尖刺都拔了出来:
“我开始治疗咯!”
“嗯。”
我将手放在星受伤的手上方,将灵力汇集于手上,可是不知为什么,灵力好像干涸的泉水,竟一点也没有反应,我有些急了,又加大了力度,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星察觉到了:
“怎么了?”他奇道,虽然溟族是攻击力较强的族群,但要施展治疗术这样的小法术也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我以前也有过成功的经验,为什么现在施展不出?
“我不知道。”我心急如焚,又试了一次,可依然没用。
“没关系,”星安慰我,“可能是你刚才受惊过度,一会儿就好了。”
“星,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深深地埋下头,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教导,“害你受伤,却连治好你的本事都没有。”眼泪又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翎,”星爱怜地替我擦拭着眼泪,“不要哭,这没什么,你那么坚强,不适合流泪。”
可是星越这么说,我心里越难受,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不想让自己在星面前落泪,这样他该对我失望了。
“翎,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公主的眼泪》的故事吗?”星柔声道。
“嗯。”我哽咽着点点头。
“公主的眼泪是最可贵的宝石,而你是我的公主,这么珍贵的泪水只应为感动和高兴而流。”星的声音轻柔如诉。
“说得也是,”我吸了吸鼻子,自己拭去了眼里的泪水,吐吐舌,“我的眼泪虽然不是宝石,可怎么说也是珍珠吧?”
“这就对了。”星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星,你等一下,我去摘山梅,看他们还敢笑我。”我站起身,叉着腰,又恢复了精神。
“小心点。”星从来不会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他总是站在我身边,默默地支持我。
这次我吸取教训,小心翼翼地走下斜坡,熟练地爬上山梅树。
一颗颗蓝色的,鹌鹑蛋大小的山梅乖乖地躺进我的衣包里,我一边默数着,一边采摘着山梅。
星拿出他一直带在身边的玉笛,开始吹奏起来。
这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与以前星吹过的不一样,笛音婉悦、悠扬,音色清新,曲调时而平缓,时而激昂,好像一阵风,平缓时如同一缕清风轻柔扶过,激昂时好像狂风骤雨,我不禁停了下来,听得有些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星才停止了吹奏,虽然我对乐理还不太懂,但也知道这首曲子没有完,于是问他:
“怎么不吹了,很好听啊!”
“喜欢吗?”星问我。
“喜欢啊!这首叫什么?”我问。
“还没想好,翎取一个吧。”
“咦?我?”
“嗯,因为这曲子是写给你的。”星点头道。
“欸?我?!”我吃惊不小。
“现在还没有完成呢,翎想个名字吧!”星提议道。
“嗯~嗯~”我作冥想状,“就叫星翎吧!”
“星翎?”
“嗯,因为你叫星,我叫翎嘛,”我认真地点头,“以后我们有孩子了,也叫星翎。”
星的脸突然红了,我从来没见过星的脸这么红过,好像被烤熟了一样,那时我才十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样最好。
“星你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星的脸依旧红红的,他将笛子放回腰间,走过来,向树上的我伸出手,“翎,我们回去了,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
“嗯。”
我和星有说有笑地往族地走去,再爬过一个小山坡,就能看到我们栖身的山谷了。
原本以为可以看到大家像往常一样忙碌的身影,可眼前的一切却令我们惊呆了!!
一个身穿长袍,手中拿了一柄灵刀,混身是血的人无情地斩杀了我们的家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着个个死不瞑目的族人,看着那名如同魔鬼一样的男子猛然挥刀刺进了父亲的胸口,满满一怀的山梅果落在地上,滚下山坡,这一刻,我竟连尖叫的勇气也被夺走了!
我在做梦吗?我是在做梦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不住地发起抖来。
鲜血从父亲的胸口喷射而出,我看着他仰面倒下,鲜血流了一地,泪水如断掉的珠链涌出眼眶。
父亲,我的父亲!!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又当爹又当娘地把我带大,在我淘气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教训我,在我思念母亲的时候会用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我,在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给我讲始祖的故事,教我法术、教我读书、写字、教导我为人之道的父亲!!
可是我却时常顶撞他,特别是他做了族长,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我故意惹祸、故意捣乱,我做这些都是因为希望父亲能够多注意我啊!!
父亲是我打心眼儿里最崇拜、尊敬的人,他是全族的榜样,是大家推举出来的族长,更是我引以为傲的尊者,不管法力、智慧还是德行、操守,他都是族中的娇娇者,是我唯一的血亲,也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超越的人,可是父亲的身影却在我面前轰然倒下,而我,只能傻傻地站在远方,看着他,看着他的鲜血喷出,看着他倒在对方的脚下,看着他的生命之火渐渐熄灭。
父亲!!父亲!!!
就在我要大叫着冲下去的时候,我的嘴突然被星捂住了,他拖着我往另一边逃去。
星!!放开我!!放开我!!!我在心里呐喊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残忍的一幕,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我最尊敬的父亲,就这样被他杀死了!!还有大家,他竟然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残忍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翎,冷静下来。”星抱我跑了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
“为什么?星,为什么??”虽然星说我眼泪只应该为感动和高兴而流,可是此刻我除了哭泣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泪水如瀑布一般滚滚而下,怎么也止不住,可这依然无法表达我心中的愤恨和悲伤。
“翎,你听我说,那个人穿的是代表灵界警察的衣服,也就是说,这件事与地府有关。”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他知道死者已已,他必须要做的是让我活下去。
“灵界警察?地府?”我以前只听星和父亲提起过,但我们与他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星悲怆地摇摇头,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翎,溟族可能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大家、为了你的父亲,你一定要活下去!!”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脑中如走马灯似地晃过大家的脸,溟族就像一个大家庭,他们都是我的家人,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变瞳你已经会了,”星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还有这头发,要想办法染成其他颜色,总之在查明真相之前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星?你呢?”我隐隐觉得不对,星怎么像在说遗言?
“星家依附于溟族,这是地府早就知道的事,如果没有我,他们一定起疑,”星看着我,他的眼里分明闪烁着泪花,“只要你没事就好。”
“星?”我一把抓住他,正想说什么,却被他捂住嘴:
“有人追来了,翎,隐藏你的气。”
我点点头,将气息隐藏起来,泪水却止不住地滚落,滚烫的泪珠滴在星的手上,星紧紧地抱住我,他呼出的气、他的体温都传递到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他在用独特的方式告诉我:不要怕,他和我在一起。
如星所说,刚才那名全身是血,手持灵刀的男子从我们逃出的方向追来,他缓缓向前走,凌厉的眼神警觉地扫视着四周,如同一头饥饿的野兽,只是他的猎物是我和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会发现我们吗?他也会像杀其他人一样,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们吧?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大家悲烈的惨状,愤怒、憎恨、悲伤充斥着我的身心,气息也开始挥发起来。
可星的气息平静依然,虽然他抱着我,但整个人好像消失了一般,若不是感觉到他的体温,我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正因为星的冷静感染了我,我开始有些索乱的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那个恶魔最终没有发现我们,远去了,直到确定他走远后,星才放开我,悄声道:
“我们走。”他拉着我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能去哪里,我不知道除了族地以外,世界是什么样的,其他地方有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只知道,只要跟着星,我什么也不怕。
星牵着我,在密林中飞奔,因为怕气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他让我不要使用法术,气息要尽可能地藏起来,我竭尽全力照星说的那样做,可父亲和族人的死状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似乎连四周的空气也充斥着令人生畏的血腥气。
也不知逃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林中的鸟兽都返回自己的巢|茓,可是我们却没有家了。
“累了吗?”星停下来,问我。
“不累。”我一边擦拭着额上细小的汗珠,一边喘着气回答,“星,我们现在去哪里?”我问。
“我们先在密林中躲躲,林中极大,只要我们隐藏气,他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星答道,“过几天,再回族地。”
“回族地?!”我有些惊了。
“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想不到还有幸存者,也一定想不到你会回去,”星看着我,眼里有说不出的忧虑与不舍,“翎,我们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没有教你,我真的很担心你,以后你要怎么办?”
“星,你会和我一起吧?我们会一起回去吧!”我越听越觉得不对,抓住星的手,使劲摇晃。
“会的会的,”星握住我的手,让我冷静,“我们一直在一起。”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又趁着夜色逃亡,可我们连敌人身处何方都不知道,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瞪着我们,好像有一头凶猛的野兽藏在灌木丛中,随时会扑出来将我们撕成碎片!
但我也清楚,我们的敌人是比野兽还要凶狠、比恶魔还要邪恶的魔鬼!!
第二天,我和星都又累又饿,从昨天下午起,我们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喝过一点水,嘴唇干裂得好像旱季的土地,喉咙也快冒烟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响,而我,已经快没有力气了,但我们依然不能停下,因为我们不知道敌人是否已经追来,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往前迈。
突然,我的脚下被石头绊住,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又累又饿又渴,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了,星急忙返回,扶起我:
“翎,还能走吗?”
“我——”我正想说“我没事”,星已经蹲在我面前:
“来,我背你!”
“不行!这样我们两个都会被杀的!”我推开他,手却没有力气。
“翎,我们一定会得救的!!不要放弃!!已经逃到这里了,不要放弃!!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星坚定地望着我,然后自行背起我,继续往前跑。
我枕在星的后背上,感觉到他的体温,觉得好温暖、好温暖,身心的痛苦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就在我们以为我们安全了时,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由远至近,星也察觉到了:
“糟糕,被发现了吗?”
“星,你看!”我指着前方两棵树间的一丝灵脉,叫道。
“竟然在林中布下灵脉。”星回过头,发现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也有一根不易察觉的灵脉,现在正左右摇晃着,似乎在告诉它的主人,发现漏网之鱼了!
“别管他,我们用飞翔术逃吧!!”我急道。
“不,”星将我放下,“他知道有人逃走,也知道是我。”
星是溟族中唯一的外族人,是那么醒目,他还活着的事自然瞒不过地府的人。
“翎,我之前告诉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吗?”星按住我的肩,直视我的眼睛。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快走!!”对方的气已经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星注意到前方有个悬崖,他带着我走到崖边,看着下方一望无尽的绿色,看着好像波浪一般此起彼伏的树海,道:
“从这里下去,就容易逃走了。”
“我们走!”我拉着星,就要往前冲,却发现他没动,我转过身,惊异地望着他,“星?”我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
“没有看到我的尸体,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星摇头道,“翎,他一定不知道你还活着,这也是你活下去的机会!”
“我不懂!”我使劲摇头,“我也不想听,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使劲拉星,他依然纹丝不动,反而紧紧地抱住我:
“翎,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只要你没事,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他的力度是那么重,弄得我好痛,但更痛的是我的心,我知道星在向我告别,不,是绝别!
“不!星,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我哭着央求他,并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服,泪水不住地涌出眼眶,浸湿他的衣襟。
“没有时间了,”星将我的手扮开,“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说着将我推下悬崖,“你一定要活下去!!”他看着我向下方的丛林坠落,晶莹的泪水滑过脸颊,然后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星!!!星——!!!我在心里呐喊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我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悬崖,看着蓝色的天空被绿色的树枝迅速覆盖,看着父亲、星、族人的影像在我眼前相互交替着,我万念俱灰,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了。
我没有施展飞翔术,我不知道我苟且偷生地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想活在这个没有父亲、没有星、没有族人的世界,我想死,我想和大家一起死!!
我闭上眼,静静地等着死神举起它的镰刀,此时,我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我的衣袖在劲风中舞动的声音、树枝被我压断的啪啪声,我心碎的声音以及,从远处传来的星的笛音。
咚!!
我重重地落在地上,星的笛音也嗄然而止,一股甜腥味涌入我的口腔,鲜血随着嘴角滑下,好像提醒我,我还活着。
也许是从高处的悬崖摔下伤及了筋骨和内脏,除了痛,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我甚至不能判断是心在痛,还是身体在痛,我动不了,只能躺在那里,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着蔚蓝的天空,在心里哼着星最后吹奏的那首曲子,任由冰凉的泪水好像蜗牛一样滑过我的眼角,沾湿发鬓。
我想着父亲、想着星、想着大家,想着我们曾经的欢笑,想着我们的喜笑怒骂,想着我们曾经拥有的点点滴滴,想着他们的死,想着想着……
疼痛、饥饿、干渴我都感觉不到了,我好像活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多么希望自己快点死去,可是我没有,我还活着,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由远至近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终于找到我了吗?我在心里冷笑着。
脚步声在我右方十米处停下了:
“银发?你是西山镇宗家的孩子?”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低沉、浑厚。
银发?我艰难地转过头。
“阴阳眼!!”那人急奔至我面前,他身披斗篷,头戴蒙布,我只能看到他坚毅的嘴唇,他的装扮和我看到的那个魔鬼不一样,“想不到宇文一族还有幸存者!”
“杀了我啊!”我咬牙道,以为他就是仇人。
“你,不想报仇吗?”那人平静地问。
报仇?我在心里重复着他的话,似乎看到了除了死以外的另一条路。
“溟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不知道吗?”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有本事你也杀了我啊!!”我咆哮着。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苟且偷生地活着。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情形,心如刀绞,只恨不得马上追随他们的脚步,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
“如果我要杀你,刚才就已经动手了。” 那人道。
“哼!!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大声道,心里却承认了他的说法。
“诛灭你族的人叫宁绍佐,是地府武司殿灵界司的司长,现在他已立下大功一件,恐怕已经在等着升职了。”那个见我没有说话,道,“他杀了你的族人、你的亲人,你竟然没想过为你的族人复仇?”那人摇着头,叹息道,“我没想到宇文大人英雄一世,他的后人中还有这么懦弱的孩子。”
听了他的话,我的身体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经脉开始膨胀,双手死死地握紧泥土,地上留下我深深的爪痕。
宁绍佐!那个踏着族人的尸体往上爬的魔鬼!那个双手沾满族人鲜血的恶魔!!我怎么可以让他逍遥法外?我一心求死的心瞬间被复仇的怒火占据,脑海中浮现出族人被残杀的一幕。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如果他是魔鬼,我就把灵魂卖给更邪恶的魔鬼,我要他死!!我要他十倍、百倍、千万倍地偿还我族的血债!!
“我要杀了他!”我怒吼着,声音凶狠得连我自己都害怕,但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在乎的人一个也不在了。
“以你现在的力量,想报仇是不可能的。”那人缓缓地说出残忍的事实。
“我会变强!强到可以替大家报仇!”我颤抖着一字一句地说。连父亲都可以瞬杀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所以我一定要变强!
“很好,此地不易久留,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警觉地厉声喝问,我能相信这个人吗?他会不会和那个叫宁绍佐的人是一伙的?
“你不用相信我,只要记住此刻你的心情,记住你灭族的血海深仇,而我,”那人停了停,继续道,“则是可以替你达成这个愿望的人。”
“……”我看着他,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脸,无法洞悉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更无法判断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还是决定相信他。
“决定了吗?”
“只要能替族人报仇,即使把灵魂卖给恶魔,也在所不惜!!”我咬牙道。
“没那么严重,”那人蹲在我面前, “真正的恶魔不是我们!你只是遵循了大神的旨意而已。”他开始查看我的伤势,“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没有死,你果然是被大神选中的人。”
“大神?”我有些不明白了,关大神什么事?
“是的,以后我慢慢告诉你。”那人道,“现在我先带你回你的新家,再替你疗伤。”他说着抱起我,使用空间转移术。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在心里道。
看着四周的一切开始模糊,我双拳紧握,暗下决心:
父亲、星、大家,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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