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冬愤慨,他也想知道啊!
泰岳剑仙原地摇晃两下,茫然的揪白胡子,以剑与剑修的感情来说,如果剑化形,道侣也是可能的,泰岳剑仙风中凌乱三四天也就好了,翎奂剑仙当初脚一软坐倒后也就过去了,将心比心,剑仙们是可以理解的,不会像承天派的仙人直接晕厥。可问题是,即使对神仙来说,关系是道侣也不意味着会…这么做!
泰岳剑仙浑浑噩噩的转头。
“轰隆!”
泰岳一头就砸在墙壁上,硬是留下一个人形的坑洞,跌跌撞撞的走了。
“…唔…喂!”
沈冬被杜衡压得死死的,根本不能动,连说话都没法将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此刻更是哭笑不得,这啰嗦老头,该他啰嗦废话的时候怎么不吭声了!哪怕上来帮把手也好啊!你徒弟现在很不正常,出了问题知道不?
泰岳剑仙就这样对直不拐弯的愣愣走,一连砸穿了四五间房,最后穿透的是医院外墙,于是脚下一空,从四楼一头栽进了下面花坛。
“……”
算了,指望泰岳剑仙,还不如指望他的剑呢。
可是用神识喊救命…这,这也太没面子!再说,除了杜衡之外,大约没有那位剑仙整天把自己的剑晾在外面的,都在识海眉心里,想喊也喊不来。
杜衡本来就是被杀气所激,要是再来几柄剑,会发生什么真是天晓得!
沈冬只好努力的装自己不存在。
这还是很有效果的,除了那双手勒得更紧,原本有力的压制已经逐渐放松,最后恢复了这些天都晕迷不醒的模样,再无动静。
沈冬傻眼。
这是什么情况?别的剑修为杀气所激,最多跳起来大开杀戒,杜衡倒好,只撕他衣服?难道是看他衣服不顺眼?好吧,只要没拆了这家医院,什么都好。
地板上挺凉,沈冬只能悲催的当垫子被杜衡压着。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忽然听到楼上一阵巨响,眼角瞥到无数墙砖混凝土成块往下掉,还有半张破椅子,缺角的画框,玻璃渣…
呃!泰岳剑仙好像还躺在下面的花坛里吧!
沈冬没来得及回神,就听到翎奂剑仙的大喊:
“师父你…救命!”
又是一声巨响,感觉像房顶塌了。
沈冬惊恐看窗口,因为整个房间都往前倾斜。我去,那群剑仙该不会撞断了承重墙吧!沈冬胆战心惊的揪住床单,眼睁睁的看着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顺着倾斜面全部滑落出去,最后连他跟杜衡也遭殃了。
还好破床够大,整个卡在了窗口,他们才没跌出去,只是:
“咣!”
该死,又砸头,他的头今天是多倒霉?
沈冬晕乎乎的挣扎着想抓住东西,全没注意到杜衡紧闭的眼微微一动,眼睫似乎将要睁开,在意识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徘徊时,也倒霉的被砸了一下。
“唔…”
这么折腾,要是还不醒就完了。
杜衡皱眉,下意识的去摸被撞的脑门。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原本漂浮在无尽黑暗里的神识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杀气),这熟悉的气息,让杜衡立刻想到晕迷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剑脱手而飞,他必须得找回来!
一伸手抓住,没错,是沈冬。
意识正准备安心的沉回去,但手指处一烫,让杜衡恍惚了下,迫不及待的想确认沈冬真的在旁边,结果…晕沉中骤然恼怒,剑好像被一层不知道什么布裹住,隔开了…这还了得,赶紧撕了。
——指下感觉暖意融融,并非是剑身的冰冷。
抱着剑睡怎么了?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顺手摸几下,然后再沉沉睡去怎么了?很正常吧,杜衡亦如此想,可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哪里不妥呢?昏沉的意识实在想不起来。
此刻被狠狠一砸,杜衡清醒了。
睁眼就是光祼的肩背、脖颈,手勒的地方是沈冬的腰与肩,微微抬头,恰好看到沈冬晕头转向,一副气急了想骂人的表情。
杜衡很镇定很从容的再次俯头,贴上那略薄的嘴唇,把沈冬的话全部堵在了嘴里。
沈冬瞠目,惊疑不定看杜衡。
——这,这家伙现在到底是醒了,还是又发神经?
气息交融,淡薄的灵气从唇下的|茓位缓缓流入,熨帖似暖日,毫无间隙。
“出了什么事?”杜衡松开手后,若无其事的看看身上,又皱眉看看沈冬,扯过床单就给他裹了一圈。
“呃!”
沈冬这才恍然回神,跳起来,顺着四十度倾斜的地板勉强爬到门口,没好气的说:
“你醒了?”
“怎么?”杜衡低头看自己的手,手臂还有些不灵活,并没有恢复完全,法力枯竭,真元耗损严重,果然砍建木的代价很高。
看到杜衡不以为意的表情,沈冬就想吐槽,果然啰嗦老头以前说的没错!剑修要是被杀气所激,本能所控,无意识干的事情,他们一点都、不、记得!
幸好没真的发生什么事!
沈冬随即头皮一麻,整个人都不自在了。糟糕,他刚才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这都是那两条破蛇的错,还有泰岳剑仙的误导=皿=
“你怎么了?”
杜衡不解的看着沈冬目光闪烁,游移不定。
“没,没什么!”沈冬条件反射的一窜,又莫名其妙的想到,以前他们也去找过那两条破蛇的麻烦,是某个大浴场,没错,伏击的时候选的地点很倒霉,现场观摩了一次激|情戏。这么说起来,贰负与危的关系好像也不错,或许那种事也可以尝试?
沈冬猛然捶了一下脑门。
对,一定是跟断天门的剑仙待得太久,他也不对劲了!
沈冬尴尬的干咳一声,望倾斜的天花板,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废墟,运气不算最糟!”楼只是倒了一半。
饶是杜衡,表情也忍不住抽了一下:“这是哪里?他们做了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杜衡二话没说,拽起沈冬就从窗口飞出去。
外面满山杜鹃花开,春意融融,站在医院平台顶上,能清晰的看到这栋建筑物三分之一的主楼已经塌了,只有左右的辅楼还算完好,四野无人,只有这么一座半废墟伫立在夕阳里。很好没有围观的凡人,也不在公路旁边。
医院前面的花坛已经被碎砖埋了,道路更是被砸断。
“余昆呢?”杜衡开始觉得头痛。
“跑了吧!”沈冬笃定的说,“我早就猜到,他会跟着医护人员后面溜走。”
“……”
这是军方内部医院,当然没有招牌挂出来,但在种有数棵枝叶茂密泡桐树的门口,一块削掉树皮的牌歪歪斜斜的挂在那里,十分显眼。
杜衡飞下去,一手拂开上面的树叶。
八个字,入木三分,余昆的字迹。
“内有剑仙,千万别进”。
“噗…”沈冬一扭头,喷了。
杜衡脸色青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断开的楼房里狼狈无比的飞出来几位剑仙。
随后就是扶着墙,勉强走到阳台(断台?)前的长乘门主。
漆黑长发贴着苍白的脸颊,一边冒虚汗,一边冰冷的看着众仙,那双凤眼就显得更犀利有神,只是瞳孔诡异的变成了金色,他俯望了一眼沈冬与杜衡,面无表情的问:
“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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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以为倒霉事终于结束,能心情放松的走在铺满阳光的人生路上,前方立刻就会砸来一个更大的麻烦,让你在焦头烂额痛不欲生之际,还摸不着边。
“发,发生了什么事?”泰岳剑仙从废墟里爬出来,肩膀上还挂着沙发里的填充絮,瞠目结舌的看天,门主醒了是好事,但眼前情况很不对。
翎奂剑仙气急败坏的朝四周吼:“刚才是谁乱放杀气?惊醒了门主?”
“……”
沈冬眼神飘忽,悄悄朝后挪了一下,好在翎奂眼睛很少肯往下瞟,浮在半空中的众仙又纷纷摇头,翎奂一时找不到迁怒对象。
“你们是谁?这是何地?”
长乘门主见无人回答,更为不悦,声音又冷了三分。他伤势未复,面容苍白,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浑然天成的威仪却直线飙升,压得翎奂剑仙额上冷汗直冒。
“洛池!”翎奂低声轻叱。
他徒弟翻了个白眼,垂头,装没听见。
“秦峰…”算了,换徒孙。
秦峰剑仙默默转头,他一个人要听师父的,要听门主的,还要管教师弟,自己却没有徒弟可以使唤,日子已经很悲催了,凭什么师祖也要指使他?
泰岳就甭说了,他在白玉京还有过追杀翎奂剑仙几万里的光辉履历。
至于其他四位剑仙更是无辜的以眼神示意——那是你师父,你的责任喂,你不下地狱…咳,是你不去摆平谁去?
于是翎奂剑仙只能顶着压力,战战兢兢的凑近:
“门…门主。”
“你若再前行一步,我必让你身首分离!”长乘右手忽抬,凤眼金眸里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伤势严重,这群人又身份不明,意图诡异(…),他当然不会客气。
“啊?”翎奂剑仙傻了。
纵观他这倒霉催、见到师父就像老鼠看猫似的一辈子,有因剑法没练好被长乘门主从悬崖踹下去过的,也有过太懒散不正经随后被狠揍,肿得完全不能见人的,还有小时候只顾着贪玩没带着自己未成剑的灵石,结果被绑在灵石边上三个月不能动,蓬头乱发蟋蟀都在里面乱跳的…其他诸如被紫霄神雷劈,跳天河大瀑布种种数不胜数。但是!长乘门主还从来没拿命威胁过翎奂。
“不对,你不是我师父!!”
翎奂剑仙骤然变脸,眉间寒光一闪,轻鸿剑已然在握。
“谁是你师父?我从未收徒。”长乘冷冷说。
站在地上一直默默围观的沈冬也觉得不太对,低声跟杜衡嘀咕:“喂,你有没有觉得,门主说话声音有点怪?”
音调不高,却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回音隆隆,怎么跟计蒙、应龙有点像?
众剑仙见势不妙,纷纷亮剑,连泰岳都飞起来,在空中隐约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翎奂又是恼怒,又是急,大喝:“那你是谁?”
“吾名长乘。”
似冷漠,又孤傲的眼神,说到名字的时候,众仙同时一震,沈冬终于确认不是错觉,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有一种骤然拉远的距离感,携带笼罩苍穹的威压,仿佛亘古之前的洪荒天地。
“……”
翎奂剑仙张大嘴,无措的看着眼前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长乘门主,轻鸿剑都没能摆出一个攻击招式,翎奂傻眼问:“对啊,我师父就是…”
杜衡皱眉,忽然出声:
“门主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长乘再次俯望了他一眼,那种不耐的神色更加明显,如果不是伤势太重,估计这会可能要动手了,但现在他只能不满的忍下:“我不曾见过尔等,门主之称从何而来?”
不是吧!
沈冬满头黑线的看杜衡,被杀气惊醒的剑修不是只有本能吗?杜衡的本能是撕衣服(…),长乘门主的本能竟然是失忆?在潜意识忘掉了断天门所有人——我就说!你看长乘门主自己都受不了断天门这群剑仙,恨不得跟这群家伙脱离关系,这就是本能=0=
沈冬越想越笃定。
这情况好办啊,喊醒不就好!
等等!当初建木培训班是怎么说的?
不能告诉失忆的人他忘掉的事,要让他自己想?修真界治疗失忆的办法是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找真相…坑死剑了好么!
“那门主…您是否记得,自己为何身受重伤?”
杜衡一语既出,沈冬顿时怒目相对:当初他想不起来的时候,杜衡怎么没有耐心给他提示,顺逻辑推理?
——得了吧,杜衡暗示你无数次,你一口咬定自己是人,对修真界不感兴趣,杜衡还有什么能说,索性不吭声了。
那边长乘门主想也不想,当即说:
“我之伤,是与应龙激战所致。
“没错!”众剑仙一致点头,这段记忆是对的呀。怎么会不认识翎奂,甚至把断天门上下所有人都忘掉了呢?
“之后我落入轮回池…不对!”长乘门主愕然看四周,“这是人间?为何灵气这样稀薄?”
他复低头看自己的手,没看出所以然来,失神的用手去摸眼睛,外墙有破碎的整块玻璃,能清晰的倒映出影子。
“这又是什么?”
长乘门主随即有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
——伸手猛地一扯,硬是拽开了那件被血染成淡金色的外袍。
所幸剑仙的衣服质量总是过得去的,没看到即使雷劫加身成功逃到人间,也没哪个神仙最后苦逼到衣不遮体去祼奔。长乘门主能穿的绝对是整个断天门拿的出手,最好的一件…只不过这件衣服遭遇略惨,在三重天与应龙对战时,就有无数缺口了,露出了里层衣服。最大撕裂处在左肩,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现在这么一扯,因伤重未愈,衣服倒是没报销,可也算坦胸敞怀了。
众仙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杜衡不着痕迹的挡住沈冬。
“喂,我看看怎么了?许你看,就不准我看?”沈冬不满,作为剑,不但经常看别人胸膛,还刺穿过呢,有本事你别用剑!
不过,啧。人比人就是不一样,原来以为杜衡脱了衣服,那匀称体格啊肌理啊就够有看头了,原来剑仙都是这样?
沈冬目光落到白发白须的泰岳剑仙身上,默默扭头。
绝对是要看人!剑仙跟剑仙差别也很大。
然后沈冬就不可遏制的幻想,他化形后,弯起手臂都看不到肌肉,肯定是因为原形是柄太窄的剑,如果是泰岳剑仙那种阔剑,肯定体格跟开山斧一样,夏天可以当遮阳伞使!
“师…师父,你要干什么?”翎奂剑仙紧张异常,又不敢上前阻拦。
长乘门主一抬手,冷声问:“这不是我的身体!”
“啊?”
剑仙们纳闷的面面相觑,门主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杜衡!!”翎奂剑仙绷不住了,狼狈飞开,高声喊救援。
饶是他这辈子被长乘门主揍过无数次,凡事点头称是那就绝对没错。什么,自己的意见?那东西早就炼化给轻鸿剑了。
可眼下这情形,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附和点头啊!师父说这身体不是自己的,这能点头吗?点了头怎么办,重新再找一个身体来?别开玩笑了…
杜衡也开始觉得头痛了,果然沈冬说的是对,他们应该跟余昆一样溜走才对!
“长乘…剑仙,我们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剑仙是什么?”长乘皱眉。
翎奂一仰头,飞在半空中的剑仙纷纷相撞,惊惶互望。
这都能忘记?!那门主还记得什么?
“那长乘古仙…“
“吾为三重天嬴母山之神,九德之气所化,尔等与我说话,为何如此无理?”
“…啥?”
众剑仙茫然互望,在仙界没听说过有这个神啊!再说那九德之气…不就是门主的剑,还有剑气吗?难道眼前这个不是门主,是他的剑?
他们越想越对!
长乘门主跟他剑是同一个名字!门主晕迷不醒的时候,长乘剑的意识浮出来很正常,于是大家如临大敌的表情全部放松(喂喂,长乘剑也是认识你们的好吧)。
“这当然不是你的身体,是你主人的。”翎奂剑仙立刻恢复了那种别人面前矜傲嚣张,在长乘门主这里半点不存的找扁神态。
“胡说!”长乘大怒。
他一动气,霎时这一块天地异象,太阳像一头栽进地平线,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
沈冬眼皮一跳:“他不是剑!”
这绝对是权威性论断,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看来我坠下轮回池,竟夺舍重生,哈哈!“长乘门主一扬袖,不屑的说:“神仙与凡人的衣服,真是碍手碍脚。”说着索性将挂在身上的衣服扯落一半。
翎奂剑仙又惊又怒,轻鸿剑上手就劈。
“雕虫小技…呃!”
长乘门主轻描淡写的欲伸手,骤然牵动伤势,他不屑的神情随之一滞,一口淡金色的血就吐出来,这一失神,轻鸿剑已经架到脖子上了,冰晶剔透的剑锋擦着脖颈,缓缓溢出鲜血来。
“快说!你到底是谁!!”翎奂恨不得揪着眼前这人的头发吼。
结果只换来了依旧轻蔑的一眼,还有冷笑:
“我已说过了,你若要动手,我不介意,反正这身体也不是我的。”
“……”翎奂剑仙气得内伤。
杜衡却终于抓到了关键点,突然问:“你不想找应龙报仇?”
啥?沈冬与众仙一起疑惑看杜衡。
长乘门主毫不顾忌剑锋在喉,厉然说:“他使我险些永坠轮回,此仇自然不共戴天!”
“等等,应龙不是死了?”
是他永坠轮回,不是门主你!!众剑仙全部混乱了。
“不是!”翎奂剑仙不肯收剑
“根本不是!!”长乘冷眼看翎奂。
“……”看这师徒异口同声多默契!
杜衡长长出了一口气,摇头对翎奂剑仙说:“松手吧,他真的是门主。”
“在三重天之时,应龙曾说过…他杀过门主一次,你们难道不记得了?”杜衡提醒。
“啊!也就是说…”
长乘门主确实失忆了,但不是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是忘掉了几百年几千年,他的记忆现在是上辈子!!这还不算,长乘门主根本不知道转世后的事情,拼命认准自己现在是夺舍!眼下这个身体不是他的…
救命,以后断天门的日子要怎么过!!
“你…你仔细看看,这身体真的是你!”众剑仙弱弱说。
天神转世,与上辈子长相永远一样,除非没有人形。
“绝不可能!”长乘门主一皱眉,“是我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尾巴。”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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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人,当然没法长出尾巴来。
再强大的神识,影响终究有限,譬如说眼睛颜色变了,但没有变成竖瞳。所以长乘最初对着玻璃看到自己的影子,才会大惊。
洪荒古天神的外表都异于常人,换言之,如果计蒙发现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人头,脑袋上没有角,它死也不会承认这身体是它的,无论外表看起来跟它有多像。长乘门主的记忆停留在被应龙重伤,坠入轮回池的时候——这种惯性思维能得出的结论是什么?除了转世当然就是夺舍。
洪荒古天神生于天地无序时期,漠视人类,也不会顾忌天地间的一切生灵性命,它们习惯杀戮,时不时就会爆发争斗,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就是冤家对头,其他天神也好不了多少,远古时,因对祭品不满,降下灾厄的天神比比皆是,共工就曾让大地上洪水泛滥了几十年。
还有鲧上天偷息壤治水,惹来天帝大怒,杀死鲧的故事呢。
应龙的自视甚高,骄矜狂傲,固然有后来数千年被众仙奉承出来的毛病,但它总归是古天神,本性如此。哪怕是女娲娘娘,还不因为殷商纣王在她的庙宇里写了几行歪诗,就招来轩辕冢三妖,祸乱殷商,纵然随后惨烈三界的封神之战可能出乎女娲意料,但凡改朝换代,下界就得十户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起因却仅仅是不忿纣王对神祇无礼。
这还是造人的女娲娘娘,尚且如此,别的古天神还能指望什么?
当然,但凡天神,也总有性格怪或脾气好的。
好比同样不把凡人当回事的贰负,却因太懒从来不会去为祸凡间,丰功伟绩是有一天没忍住跑去砍掉了主君。这家伙是典型的平常不吭声,一闹就出大事的典型,光辉履历差点震翻整个三十三重天。
还有计蒙,它的爱好就是去凡间东逛逛西逛逛,到处下下雨打打雷,所以住的地方才在一重天,方便出入,伏羲神王特意如此安排,是不让它影响别的神仙…后来?后来仙凡不通,计蒙也就只能窝在家里睡大觉。
而嬴母山长乘神,是天之九德,通常情况下脾气很好。德这种东西,又是少有的几种求神是求不来的玩意,连凡人都不去祭祀的古天神,更没有暴躁的坏毛病。所以长乘没有一醒来动杀念,而是想知道身在何地,他只是恼怒不悦,语调轻蔑气得翎奂剑仙内伤而已!以古天神的平均涵养来看,很难得,断天门的剑仙已经很走运…
不过问题是,长乘门主那顽固的个性,也是上辈子带来的。
转世一次,那个性都是说一不二,专断独行。何况现在是上辈子还是古天神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任凭众剑仙解释得满头是汗,好说歹说,长乘门主就是不信,坚持认为身体不是他的,而且非常不满身上那些零散累赘的衣服,古天神是不穿这玩意的。
但这可能吗?
翎奂用剑压着某人的脖子,奈何被威胁的人毫不在乎,长乘纵然伤势严重,力气还是不小的,衣服硬是被他自己扯了大半。一群剑仙不忍目睹,只能飞过去,按手的,抓脚的。一番折腾,总算因为长乘门主伤势太重,没办法支撑太久,再次被翎奂从背后敲晕了。
“呼。”
泰岳剑仙坐倒在地,苦恼的抱头。
“怎么会这样?”众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就在沈冬心虚的准备溜的时候,翎奂突兀的大喝一声:
“难道是返魂香?起死回生?”
“呃?”返魂香有这种唤醒前世记忆的说法?
甭管理由是否荒谬,那个将返魂树干“装潢”进医院的剑仙立刻遭到众人愤怒瞪视。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那剑仙惊惶不定。
“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翎奂剑仙坐倒在地喘气,轻鸿剑都脱手落在一边,看着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长乘门主,翎奂一头一脸的冷汗,“门主伤势未愈,我们可以阻止得了他,但万一他…”某天不要这个身体了,想让神识脱离,跑去自杀了怎么办?
“我们轮番看顾!”众剑仙顿时一寒,齐齐说。
秦峰剑仙小心翼翼的问,“门主实力远胜我等,一个…不够吧!”
这是非常时期,长乘门主要是被他们惹恼了,顺手砍掉他们怎么办?
“这倒无妨!”翎奂剑仙手一挥,大咧咧的说,“门主的伤势,没个几千年绝对养不好,人间灵气又差,无需担心!”
“……”
沈冬默默看天,话说这种欺负伤患的逻辑真的没问题?
好吧,翎奂剑仙说的也是事实,要是长乘门主恢复实力就糟糕了,这里可没有第二条应龙给他当对手。
天长日久,总有解决办法,
没准整天打着打着,就跟断天门这些剑仙打出感情了呢!沈冬很不负责任的想,失忆嘛,怕什么,忘记了再培养就好,不一定要找回来。
——等等,在大家说服长乘门主习惯穿衣服之前,应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沈冬偷偷摸摸的一拽杜衡:
“衣服!”
“嗯?”杜衡还在愁长乘门主的事,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冬恼了,抖了抖身上裹着的床单:“你就准备让我这样出去?”
杜衡一怔。
“喂喂,不要告诉我,你还打算留在这里啊!连余昆都跑了!”沈冬摊手,断天门本来就是个大麻烦,现在一个长乘门主,能比所有剑仙加起来的麻烦更大!剑仙们的平均常识充其量停留在宋朝,门主呢?
剑仙们是人间飞升的,至少知道买东西要钱,只是不知道该用人/民币。古天神会什么?他们看到东西只懂得随手拿,祭祀天神是凡人的义务。洪荒古天神,文化水平…门主,你会写甲骨文吗?
“你说得有道理!”杜衡郑重点头,随即又说,“但把他们丢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也不用多,过半个月来看,医院肯定彻底变成废墟,再过一个月,原地会出现一个大坑。
沈冬其实想翻白眼的——那关他跟杜衡什么事啊,剑仙们爱住废墟就让他们住呗。但转念一想,对神仙来说,人间…不,地球就这么点大,破坏生态是不好的!魂淡要是能把这群剑仙丢进幽冥界就好了!
“山海易购就没什么神仙酿?”沈冬开始想歪主意,“来点一醉千日的传说级佳酿,灌醉了他们就天下太平。”
“有是有。”
杜衡表情极其古怪:“凡人喝了也许会睡三年,但神仙…很难说。”
“那就算了!”沈冬立刻摇头,灌倒了是省心,可万一半醉不倒发起酒疯,大家又可以迎接世界末日了。
杜衡沉吟一阵:“一人计短,三人计长,让整个修真界一起想办法,总会解决的!”
沈冬斜眼,话说那是你的师门吧。
杜衡淡定的开始在芥子储物法宝里找衣服,还好有这玩意,不然破界通道过一趟,神仙们自己都要被劈焦了,更别提家当。杜衡的储物法宝里东西不多,不过有点乱,比如手机。衣服被压在最下面,神识翻了半天,才找出两套,丢给沈冬一份。
他也不避讳,往树荫深处一站,就开始脱那宽袍长袖繁复异常的衣服。
沈冬还想多看几眼,可神仙换衣服是用法术的,就一眨眼,杜衡已经将头发理顺,老习惯塞进外套里面。
真无趣。
沈冬没精打采的开始穿衣服。
他翻了两遍,霍然抬头:“喂,你怎么就给外套跟长裤,让我光着穿啊!短裤呢!”
杜衡手一顿,淡淡说:“没带那东西。”
“这…”沈冬简直要抓狂了,“我不信,难道你也没穿?!”
杜衡竟然面不改色的回答:“用穿在里面的仙袍变的。”外面的袍子之所以要换下来,是因为染了血,又破得厉害。
“……”沈冬傻眼看床单,这玩意能变成短裤吗?
魂淡,破罐子破摔,反正没听说一柄剑要穿衣服的!
沈冬这样安慰自己,捞起裤子就套。
他穿到一半,又觉得不对,抬眼问:“你看什么?”
杜衡面无表情:“没什么,你身上哪里我都看过。”
“……”注意修饰词喂!是作为“剑”的时候,你哪都看过!化形之后,你也就随便瞟过几眼而已(那还不是看过…)!
沈冬暴躁了,扯过床单就钻进杜鹃花丛。
几分钟后,沈冬随意的伸手抬脚,剑化形后跟剑修身材差不多,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衣服合身可以共用。
“赶紧走!”
月高风黑,此时不溜,就是傻子!
这座山并不大,只是很偏僻,其实在现代要找路也不算太难,只要顺着公路一直飞,遇到岔道口选比较宽的那条走,八成都能通往城市。一旦上了高速公路,那就更简单了,每隔一段,公路上会有指示牌,方向距离都标得清清楚楚。
只要找到城市,修真界有北斗神州特快引路。
颇费一番折腾后,沈冬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重新回到了省城。
四年的变化,城市街道上不再是一座座过街天桥,而是几条轻轨列车,加上错综复杂的高架桥,让人无比眼晕,楼房又高出很大一截,而且大厦之间也出现了许多相连通道。直接在高楼内部某层就能过街到达马路对面另外一座楼里,这让城市上空也变得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纵横连贯。
“呃…”
沈冬抓头看了一眼路边,除了开车与骑车的人,街边几乎看不到行人。
难道是空气污染太严重?大家都等太阳出来,雾散掉后再出门?
有道理,你看这一个两个,骑自行车的都戴从前摩托车才有的头盔,还有路人悄声议论。
“乡巴佬吧…可惜了,两个都长得还挺好看。”
“是啊,到市中心都不知道戴口罩头盔啥的…”
真对不起,沈冬默默吐槽,一柄剑应该不会得肺癌,可以省掉口罩钱。
那边马路上的车似乎有点不对,所有车辆前窗玻璃多了一块荧光屏似的东西,看着不起眼,到了路口红灯处就开始出现数字,这样挺好,省得小轿车前方被卡车公交车拦住,压根没法看到红绿灯倒计时,而看到数字指示的司机,远远的就开始放慢车速。
没有喇叭声,也没有急刹车的声响,车顶还多了一小块怪模怪样的反光板,不知道是干啥用的,有点像太阳能电板。
沈冬艰难的移开眼,他有不好的预感:
“你说,我…是不是得去考四级?”
只是四年啊太夸张了,要是四十年,他回来是不是得学开飞船?
——淡定吧,又不是开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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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冬惴惴不安的心,一路走来,总算稍有平复。
道路没变化,汽车不会飞,人行道也不是自动踩上去就会像电梯一样直接往前滚,他想的太糟糕了。应该说所有巨大变化都是资源枯竭造成的,好比十年前街上开的汽车烧燃油,五年前一部分公交车出租车开始加天然气,现在则利用太阳能替代很小部分的消耗,口号是能省则省,减少污染排放。
土地紧张,马路没办法扩宽,自然只能向空中发展。
至于每辆车上的红绿灯指示——亲,你以为是科技发展吗?只不过是驾驶条例交通规则严格级别再次提升,车上给你装一个,美其名曰城市道路定位指向,实际上超速你不敢了,车祸你没法逃逸了,想偷车、或犯案后开车逃逸你也得先把那块屏幕扯下来,好比以前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卸电板。可手机就那么点大,汽车你能揣兜里吗?没指示板的汽车开出去比没牌照还显眼,摆明了“我有问题”,让交警拦嘛。
人类文明提升得最快的永远是军事武器(可探测能量爆发度的卫星),改变得最快的永远是民众管理,最让人妥协的永远是资源紧缺。
别的东西,还不是那样。
小区门口摆着煎饼果子,报摊铁皮屋,大多数老旧居民楼还都得爬楼。花坛前猫猫狗狗晃悠,电瓶车满大街跑,破楼房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呃!”
沈冬有点傻眼的停住。、
四年没回来,那租住的破小区拆了,他也不奇怪,可这片小区大半都被夷为平地,推土机挖掘机却不见踪影,还剩那么几栋楼孤零零的伫立原地,有点阴森森的味道。
“嗨,哥们,想去鬼楼历险?”
几个年岁不大,看着像学生的年轻人,买了煎饼果子,就摇晃着走过来。
他们头发乱七八糟,一身烟味,很明显是马路对面网吧通宵出来的。这地方似乎要商业开发,路这边全都给拆了,破砖烂瓦到处都是,还有烂泥。几个拾荒的在废墟里挑挑拣拣,却没人肯靠近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那几栋楼。
沈冬长相虽然不坏,但他实在没稳重可靠感觉,老话说有点流里流气,又爱斜眼看人,很像省城技校或网吧附近转悠的年轻人,于是搭讪的立刻来了。
“省城的鬼楼传说,连电视都上过,哥们哪个学校的?是不是跟人打赌,今晚要来闯闯!”一个顶着黑眼圈的年轻人挤眉弄眼的笑起来,还准备伸手拍沈冬的肩,被沈冬避过去了,他也没恼。打个呵欠说,“放心,鬼楼虽然名副其实,但是那些鬼都挺宅,别听那些人吓唬,没有谁倒霉死在鬼楼里的!”
他还想说什么,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的杜衡,骤然停住。
有些疑虑的看沈冬,没搞清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沈冬看着虽然年纪轻,但杜衡就像出入五星酒店的成功人士了,他总能把很普通的衣服穿出名牌都没有的效果,尽管仔细一看,确定还是地摊货,不不,要命的还是那种四五年前的款。
也许有钱人脾气就这样怪,好比当年应季新品展销会上,某外国箱包名款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中国火车站春运常见的红蓝条纹帆布袋?
这样的人还是少沾惹为好,几个混混都有点警惕,他们确实是不良少年,爱打架闹事,可是经常混社会的才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就象征着“麻烦”。
多么真相…
“这个,我以前住…我以前一个朋友住在这里,四五年没来,这里拆了?”沈冬绞尽脑汁的找说辞,“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鬼楼?”
这几个咬着煎饼果子的年轻人已经不想搭理了,丢了一句“闹鬼呗”,就抬脚走人。
沈冬踟蹰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跑到对面报亭问问情况。
报摊老板还是从前那个,有点不耐烦的整理晨报,一边随口说:
“别听那群小年轻咋呼,哪有什么鬼,就是开发商扯皮呗,房子造不起来,拖了两三年…咦,小哥你有点面熟。”
当然面熟,以前天天来买报纸找招聘信息。
沈冬含糊几句,赶紧跑了。
感谢城市雾霾越来越严重,至少拐个弯摸进废墟,不会引人注意。沈冬轻松踩过混凝土瓦砾,踹开一个破的热水瓶外壳,头也不回的问杜衡: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拆不掉。”杜衡淡淡的说,“就是那栋楼房全部被推倒了,六楼那间屋子还是会停留在原处不动。”
“……”空中悬楼,估计得吓死人!
果然修真界才是最大的钉子户,没了地基,没了下面五层楼跟隔壁邻居,六楼照样能顽固存在!
“不过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杜衡足不沾地,很轻松的顺着高低不平的废墟砖瓦,走近雾霾中的那几栋楼。
“你是说?”
“国家特殊部门不是吃白饭的…”
沈冬觉得自己一定是满头黑线:“那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他想到房东,房东还好吗?不对,在拆房子之前,房东一定发现不能进屋的情况。肯定报案去了,说房客潜逃没法进门。
然后,所有人都打不开门,敲不开窗!隔壁住户肯定不同意砸墙…不过就算砸,也砸不进去…事情演变严重了,警察局肯定要调查情况,于是!!
沈冬默默想,他现在肯定不是“危险逃犯”,就是“失踪人口”。
熟悉的老旧楼房已经出现在眼前,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把一楼埋掉了,沈冬直接从楼道窗口爬进二楼。粗粗一看,就这附近的几栋楼没拆,但只有这栋是危楼,一半墙壁都没了,看着有点摇摇欲坠。
楼梯扶手也没了,楼梯台阶残缺不全,时不时还有一两个大洞,不注意的话,绝对能失足摔下去。墙体漏风,原来堆在楼道里的家具全部跌出去了,走到六楼的时候,赫然发现隔壁住户拆得只剩几根钢筋跟承重墙,地板都没了,几张墙纸半卷着在风里哗啦啦响。
沈冬忍不住扶额,这废墟惨状,还不如断天门剑仙住的医院呢。
“钥匙…”沈冬无力念。
修真界就是这么神奇,现成的广告!请认准XX洞府装修,品质保证,哪怕你飞升,只要为你装潢,政府也拆不了,保证回来看到的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房子,甚至连锁眼都没被破坏!
杜衡不吭声的找了半天,终于从芥子储物法宝里把钥匙翻出来。
才Сhā到钥匙孔里,一个黑影就突兀的出现从门板里冒出。
沈冬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踹过去。
那黑影却敏捷的跳出来,小小的一团,毛绒绒像球,但投到墙壁上的影子却无比巨大狰狞。
“榴榴~”
——如果不能尽责的喂养宠物,请选择天狗,就算你不小心飞升,它也饿不死。等你回来,它还在尽心尽职的给你看家守门。
沈冬心虚的蹲下去把小狸猫抱起来。
毛乱糟糟的,还打结,难怪乍看像炸了毛的球。就这样,看上去都不大,伸手一摸就发现比四年前瘦多了。
“榴榴~”石榴的眼睛滴溜溜转,小心翼翼的歪脑袋看了一眼杜衡,又赶紧缩回去。
门开了,房子里面妥妥当当啥都没变。
46寸液晶电视挂在墙上,沈冬在椅子边上顺手一抽,那些薯片卤味零食居然好端端的放在那里。一切都跟他走之前没两样,连杯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
沈冬一脚踹上门,靠着门满足的仰脖子。
没有断天门剑仙在的地方真幸福…
他三两下扯去外套,拎着小狸猫就冲进浴室,把墙壁摸了一圈,终于找到水龙头,可问题来了!没,水!
OTZ差点忘记中国式拆迁最强大的两招断水停电。
——别蠢了,房子周围都废墟了,怎么可能还有水!
“…瞻远大师情况依旧不明,帝休寺现场报道,对于近日诸大宗门飞升的神仙大举迁回修真界,带来不小震动,据山海易购鞠主管说,物价可能在短时间内持续增长…”
沈冬惊疑不定的伸头一看,果然电视机开了,杜衡手上的遥控器还在呢。
“为什么会有电?”这不科学=皿=
杜衡有些莫名的看他:“修真界的电视不用电啊,你几时见我给手机充过电?”
“……”
说得对!!要是用电的,待机时间早就耗光电量了,余昆还能打得通杜衡手机?信号是灵力转接,手机画符箓打电话,遥控器画符箓换台,用电的承受得住咩?
沈冬差点跪地,早知道浴室就买个修真界通用法宝随时出水!肯定有,他不相信所有修真者的洞府里面都有天然山泉!!
沈冬无精打采的把电话从墙壁里拽出来。
果然有信号,打山海易购售前部门,订货请按1。
“…先来十斤月饼吧!”
“啊?”
“啊什么啊,你哪个门派出来的?是人吗?有没有四级证书,谁给你培训的,还不记下来赶紧给我送货!”沈冬没好气的说。
“道友,不不,前辈您是哪一位?”
沈冬哑然,山海易购什么时候对顾客这么客气了?
电话那头又小心翼翼问:“前辈是天界下来的吗?”
“你傻呀,你以为那些神仙会打电话?”沈冬脱口说。
“他们是不会,但是他们的晚辈门人会啊…”对方大吐苦水,唉声叹气,“抢过话筒就用真元吼,灵力太强扰乱信号,导致山海易购售前部门一天内爆了七部座机!”
“…等等,山海易购的电话答录…”如果你连电话都不会打,请回去考级吗?
“所以啊,现在那些前辈已经知道四级证书跟培训是什么东西了,动不动就拿来压人,唉,我怎么会想不开以为山海易购在修真界谁也不敢惹,一失足成千古恨,最近耳朵天天被震聋八次以上,一边吃药一边上班啊!”
“……”
沈冬惊恐想,好像他的职位好像还在售前部门没挪过呢!得叫杜衡这个前台主管赶紧把他调到别的部门去!
“那个…我就同情一下,这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是神仙呢!”沈冬把蹲在电话机上的石榴推到旁边去,“先给我来十斤月饼,再给我来六套最新款凡人衣服鞋子,衣服L码鞋子39,然后蟹皇方便面来一箱,最便宜的啤酒三打。有没有自动出的水法宝…啥,要去百宝阁订购?那就纯净水二十桶救急,饮水机用的那种桶啊!对对,全部走熊猫快递,我今天就要收到货…什么不可能,同城快递怎么不可能?”
沈冬捂住话筒,朝客厅喊:“我会员卡没钱,你会员卡号是多少来着?”
“…乙1。”
沈冬一口气没憋住,喷了,这编号也太扭曲了,还“11”,不对幸好不是2,不然也太2了。乙大概就是修真者分类…当年修真界第一高手嘛。
沈冬转过头报了号码,
“…对了,另外再送人民…人类币一千块,缺钱用。”
“啊?啊!”山海易购不怕别人乱报会员卡编号,因为熊猫快递…灵力定位,无论在哪,都能送达,东西还是送到会员卡拥有者手里。
可关键是!
“乙1那不是杜主管?”尖叫。
“是啊,山海易购内部员工不打折吗?”沈冬随口就侃。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你是谁?”这完全不像杜衡的声音,必须确认!!
“我是他的剑!”沈冬晦气挂电话。
就买个东西,废话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接话员:果…果然不愧是修真界第一高手…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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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雾霾拯救了无数忘记开隐匿法术的修真者,以前季节划分是春秋没影冬夏各半衣服轮换穿,现在则是半年大雾半年天晴。在这种糟糕天气笼罩下,就是飞过去那么一个两个修真者,都很难发现。
沈冬原来以为家住再偏僻,哪怕断水断电,修真界大众也不当事,然而他错了。
熊猫国际快递全部都是阿飘,家里养了一只半成年的天狗,谁敢上门?省城鬼楼,不是真的有鬼,而是对鬼来说,这里千万不能来!
——这只天狗投到墙上的阴影已然成形,天狗自己是没有战斗力的,看石榴那小身板,那口牙只配咬月饼,影子能化实体才是真.百邪辟易。到那个时候,甭说快递了,沈冬你家稳稳的就是黑名单拒绝往来客户。
以上是快递员雷诚友情提示。
沈冬看见熟人的好心情一下全跑光了,毕竟雷诚算是他“作为人”而活着的时候,一段最明确的见证了。说实话,沈冬觉得修真界的器灵都神经兮兮的,而每柄断天门的剑后面都跟着一个不靠谱的剑仙,必须划清界限。这样一比较,雷诚这个朋友真是难得可贵,于是沈冬忍不住吐槽:“你就没个好话…我真的是历尽千辛万苦百转周折,差点死无全尸知道不?”
“这算什么大事?”雷诚咬着鬼魂专用笔含含糊糊的说,“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
沈冬一下就沉默了。
说起来,他来历本来就有问题,遇到的事再波折再倒霉,总归是前因注定。可雷诚一个好端端的人,莫名其妙的遭遇罗刹活鬼,失足坠楼而死。雷诚的父母朋友都还活着,就在这座城市里,四年能改变什么?阴阳生死,是哪一种时间都无法抹平的。
“你愣着不动干什么?快递收件人是杜衡,赶紧拆,我还要把盒子带回去!”雷诚有点诧异的抬头,催促说。
雷诚漂浮在半空中,他们接头交快递的地方就是被建筑垃圾埋了一半的二层楼道窗口。
“哦,这就来!”沈冬刚爬了两步破楼梯,犹豫扭头,“你真的不上来?石榴你以前经常见,建木培训班的时候还在一张通铺上睡过呢,我家你也不来过?”
“别!”雷诚果断的摆手,毅然决然的说,“没长牙的小奶狗跟獠牙锋利的獒犬怎么能相提并论?”
“…我家石榴明明长得像猫。”
“总之!你让阿飘跟天狗共处一屋是不道德的,就等于把一个人丢进狮子笼!纵然狮子趴在那里不咬人,那也是犯罪!!”雷诚咬牙切齿的强调,“我告诉你,这是看在熟人的份上,不然我也跟同事一样绝对不接这个快件,你只能改寄山海易购收货部!”
“那辛苦了,要不要给小费?”
“日照宗丹药套餐来一份!”
“你别说得像KFC下午茶…”沈冬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不知道是否错觉,沈冬觉得杜衡看电视的位置,似乎与之前略有不对。
“快拆,石榴再饿下去都能把你吃了!”沈冬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电视,里面的人恰好就是余胖子,天界灵气太浓吸得有点多,导致这货现在上电视,一个身体都没法全部出镜。
从那个小盒子里接连拽出几十桶纯净水,还有啤酒食物,沈冬顺手就把散称的月饼拆开一包丢给石榴,又赶紧拿起盒子跑下楼。
结果他发现雷诚竟然在捣鼓一个像MP4似的玩意。
“这什么?”
雷诚以为沈冬问的是节目,接过盒子随口就说:“特别节目,绝地大逃生!”
沈冬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修真界怎么会流行这种噱头节目,难道是——
“亲身经历,仙界天崩秘闻,余昆主讲…每天一集,比说书还带感。”
果然!
雷诚兴致勃勃的抬头,“昨天说到一群仙人逃到白玉京,却遭遇天河瀑布分流,九重天摇摇欲坠,湮灭在际千钧一发,余昆他挺身而出…我觉得我没白背高中时那苦背三天的课文逍遥游!”
“……”
“对了,那个叫零散什么的剑仙,真的那么嚣张厉害?”
“翎奂,不是零散…”
“他上星期是全修真界的偶像啊,啧啧,与刑天在九重天一战,砸毁五楼十二城,睥睨天地…多傲气啊。”刑天,那可是修真界闻之变色的幽冥界总BOSS。
沈冬觉得后面肯定有转折,否则就不就会有上星期这个修饰词了。
“不过本周变成了泰山剑仙。”雷诚那兴冲冲的劲就像当年拽着沈冬在操场上侃世界杯,那些球星的名字他一个都没说对过!泰山,还人猿泰山呢!沈冬已经无力纠正,只能默默的继续听。
“多牛叉呀,那断天门想必是一代比一代厉害!听说这个叫泰山追着零散剑仙,在九重天大战三天三夜…”
仙界的一天,是下面的一年。好吧,也许真的有三天三夜。
沈冬没看到那一幕,只能不予置评。
——按照这个逻辑推断,接下来的全民偶像应该就是长乘门主了。
想到那位宣称自己是古天神,不肯穿衣服的长乘门主,沈冬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没精打采的摆手说:“杜衡还在养伤,我回去了,你去忙吧,改天请你吃日照宗丹药套餐。”
雷诚闻声眼皮一跳:
“我说,你们真的…那个?”
“真的!”
“某人当年似乎跟我说,他不好那一口啊!”雷诚开始揭短。
“当年跟你说话的都不是人,还什么某人!”沈冬没好气的摸了一下鼻子, “这事也是我能控制的,一把剑能选主人吗?身材好模样姣美的女仙我没摊上啊!”
沈冬话说完,似乎听到有轻微的一声响。
鉴于这废墟般的破楼,没准就是哪块木板哪段混凝土塌方,他也没在意,径自问雷诚:“别说我,你这几年混得怎样?”
“挺好的,就是缺个伴。”雷诚忙着摁键搞视频录制功能。
“阿飘里面就没能看得过去的?”沈冬有点不信,“你那熊猫快递公司里面,同事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了,古往今来,那么多才子豪杰郁郁而终,变成厉鬼的不在少数吧?你连个目标都没有?”
雷诚翻了半天眼睛,才说:“你在鄙夷我的鬼格!”
“呃!”
“同性恋怎么了?哥们我活着的时候就是GAY,你们这群人怎么总以为只要长得好、人不错,我就一定会看对眼,然后精虫上脑完全不挑?那满大街的妹子满微博的女神,欣赏归欣赏,难道你会都有兴趣来一发?那也太渣了!”雷诚拍拍口袋,准备潇洒的转身飘鬼,这雾气朦胧没有阳光的季节真不错。
“一个人要是想乱搞,跟对象是男是女又没关系,像我这种可靠稳重的男人,怎么可能太随便。”雷诚挺直腰板,自吹自擂,“你看,我连你都没看上,这眼光还不够高?”
“…什么话!”
“你看十方俱灭,多威武霸气的名,谁敢说你这个标准低,就等着面对修真界第一高手吧!”雷诚忽然苦着脸一哆嗦,唉声叹气,“我看,以后这里我少来,咱们没事别见,有事也少见。”
“嗯?”
“我去,杜衡的杀气你竟然感觉不到!我可不打算死第二次——”
眼见雷诚狂奔而去,沈冬后知后觉的抬头。
楼道上面的破木板,因为大雾,在背光的那面,长了一小簇像蘑菇似的菌丝。现在这些菌丝全部蔫巴巴的缩着,更有些已经随风散落,一些海报墙纸之类的玩意无声无息的折成两半,切口无比光滑,好像刚才有阵风削断了它们。
沈冬默默走回六楼。
电视屏幕上还是余昆,杜衡坐在那里似乎没动过,小狸猫趴在塑料袋里啃月饼,包装袋全部是它自己撕开的,吃得很欢的样子,它看到沈冬进来还不经意的挪了下尾巴,先对着杜衡,然后又对着门。
好样的,知道谁给吃的,很尽忠职守的做了暗示。
沈冬抓起一听啤酒,若无其事的打开,然后装作很有兴趣的听余昆说书一样的描述合拢天河瀑布的壮观景象。
杜衡并无表情,许久之后,他终于瞥了沈冬一眼。
唔,似乎看不出来沈冬有什么不快的样子,但也不像高兴。
——断天门的剑修代代只学过要怎么对自己的剑,没学过猜剑的想法。
剑,为道,执着于道应该无错。
但这种患得患失的奇妙心情是怎么回事?
杜衡微闭眼,在重新遇到沈冬这一年(在仙界待的时间只能算几天),有了许多新奇感受,更多的却是一种原先隐晦,现在愈演愈烈的焦躁。
最初他搬进这个破房子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住在这里,那落满灰尘空无一物的房间就是最好的证明。后来…忽然联络百宝阁按照修真界通用的洞府装修,无论去了哪里,想到人间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还有每次跟沈冬一起回来,沈冬从愤愤不满无可奈何,到很习惯的等他拿钥匙开门——其实修真界的洞府千千万万,能开门的机关更是数不胜数,复杂点的奇门遁甲,简单的画符箓,偏偏杜衡坚决要求,这门得用凡人习惯用的那种钥匙。
杜衡思绪忽然被沈冬打断。
“这狡猾透顶的余胖子!”
沈冬手一丢,啤酒罐落地前就被一个蹦出来的木蛤蟆吞下去了,他拍着桌子笑:“他这哪里是在说应龙厉害,他是侧面描述自己本领强吧!”
“不。”杜衡淡淡瞄一眼电视,“其实他真正目的是让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断天门剑仙的可怕,然后就能让所有人绞尽脑汁的为他想办法。”
“……”
“应龙,大罗金仙的实力,被他说得如此厉害,你想能将应龙杀之的长乘门主,又是什么程度?”
“到时候你再打电话告诉余昆,唯一能约束得住众剑仙的长乘门主,不幸失忆了!”沈冬眼珠一转接上去,于是幸灾乐祸,“余昆肯定会吓得加大虚夸成分,务必要让修真界人人自危,殚精竭虑的给断天门剑仙做妥善安排。”
渔翁得利啊!这一手太漂亮了。
沈冬的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现在觉得杜衡比他自己都顺眼。
爽快啊!坑人,不不,是坑那么大的一只,光想就痛快淋漓。
沈冬伸手又去摸啤酒,忽然愣住。
“你…你在做什么?”
杜衡一拂手指,锡状罐子的盖立刻被平平削出去,面不改色的微仰脖子,灌下去一口,眉都不皱。
“你说呢?”
沈冬瞠目结舌:“你不是说,你根本不用吃东西?“
他自见过杜衡以来,就没见过杜衡吃东西!杜衡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都没有!!吃杏子不算,那是被泰岳剑仙那个阐教脑残粉千方百计塞下去的!
“是不用,不是不能。”杜衡顿了一下,伸手拿第二罐了。
也对,这种人间的劣质啤酒,想灌倒剑仙完全不可能。
沈冬已经傻眼了:“等等,这是我买的!!”
“是啊,用我的钱买的。”
“……”
欲求道,首先,当然要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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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焦头烂额,幽冥界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只背生双翅,通体雪白矫健的猛虎伏低身体,愤愤的对刑天说,“就是那个展远,如果不是他在建木周围设下佛莲阵,爆出去的灵气肯定能让我们十年不愁,神州随处都能找到好东西嚼。”
刑天懒得搭理它,一脚就将穷奇踩了下去。
刑天身上的伤势很恐怖,更黑得像刚从墨汁里捞出来,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裂口,可他精神劲儿却十足,一个劲的说:“公孙轩辕一定死了,哈哈,女娃,你的父亲死也能瞑目。”先痛哭一番,然后又大笑,“我的脑袋就在人间,等我伤养好了,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一众妖魔根本不敢靠近,连精卫也怔怔的发呆。
仙界纵然不怎样,至少雕栏画栋美轮美奂,灵气充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里需要为这些事情发愁?可现在,却再也不存在了。
这幽冥界,名字说得好听,实际上糟糕透顶。没有光,不分上下左右。大部分地方常年会飘落符纸,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垃圾。
“哎哟!”
骤然掉下来一个东西,砸中穷奇鼻梁。
刑天“眼睛”不冲那边,压根就没看到高空坠物,还以为穷奇这家伙胆子肥了,被自己踩住还敢乱哼唧,大怒,又是一脚。
“这是什么?”那东西骨碌碌的滚过来,贰负懒洋洋的看了一眼。
啤酒罐。
紧跟着又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堆,被雷劈熟了一大半的计蒙终于被砸醒了。
“这是…哪里?”龙头耷拉着,晃悠悠晕乎乎。
“幽冥界。”穷奇很凶恶的说,转头又教唆刑天,“老大,我们不能窝在这里不动,修真界接回了那么多神仙,若不趁那些神仙重伤未愈时动手,我们就只能束手待毙,来不及了!”
刑天一点不肯买它的账,充耳不闻。
“老大,如果我们打败修真界,奴役修真者,就能驱使他们给你找头了。”穷奇继续鼓动。
贰负一声嗤笑,刑天暴跳如雷,一脚将穷奇踹出去很远:“要是他们找到了,把头换个地方藏起来怎么办?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
“……”不不,穷奇就是把你想得太蠢,才会说这种馊主意。
贰负不屑的扭过头,穷奇胆小怕死,刑天不足为虑。
他刚从仙界拐带了计蒙下来,这傻大个可比刑天好使多了,到时候——哼哼,纵然贰负很懒,倘若做老大的让他不得安宁,这老大就可以下台一鞠躬了。
那边计蒙终于在精卫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明白了他们“艰难万分”“九死一生”穿过破界通道,赶在天崩之前成功来到人间。计蒙漆黑的脑袋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骤然发出一声恐怖的惨嚎:
“不!贰负,你只说跟着你跑,拽着你不放,你没说要到人间来!”
贰负眼都不抬,懒散又阴森森的笑:“天界湮灭,只有这一条生路,你没得选择。“
“我以为你是带我们跳轮回池…”计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干嚎,“我不想得老年痴呆症,我宁愿转世投胎!”
“啊?”贰负茫然。
“是你说的,人间待久了会失忆,会得绝症…”
贰负愣了半晌,骤然大怒:“我说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老年痴呆症是个什么病,不过肯定不是好话。
“对…你说的,你还说你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当时你连瀛洲岛在哪个方向都不记得…等等!”计蒙猛然一拧鼻子,抬头认真说,“那个家伙好像不是你耶!”
“……”
危在旁边悄声跟贰负说:“我的兵器不见了,储物空间里的东西也被人翻过。”
“该死的杜衡!”贰负恨得牙痒痒,随即立刻抓住白蟒追问,“你醒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危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摇头。
“还好,他们神识依附的时候,没做什么事…”贰负可没忘记身体被夺的时候,他跟危正在做什么,当然以古天神的厚脸皮程度,完全不以为耻,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思在里面。杜衡这种剑修,一辈子就认得剑,突然遇到那种情形,想必——
“啊!”穷奇脑袋又被贰负重重踩了一脚。
不对!杜衡的剑能化形,神识夺了自己身体的,应该就是那个沈冬!
“大人,你怎么了?”危赶紧去扶,贰负则是一个踉跄,很干脆的往危身上一倒,语无伦次的笑起来。
“哈哈…他的剑,杜衡跟他的剑…”
贰负笑得险些岔气,竟然变回原形,满身银链都跟着抖动起来:“我们要有好戏看了!”
包括刑天在内,众妖魔迷惑看贰负。
贰负也不理睬他们,慢慢琢磨。
斩断建木的时候,杜衡似乎是连本命真元都灌注到剑身之中,流溢出来的血已经不是神仙固有的淡金色,而是鲜红。唔,说来他们在仙界也仅仅是待了几天,杜衡这一倒退回去,人间灵气匮乏,实力永远没法恢复到在三重天万仙之中横行无忌的程度了。对幽冥界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只是,想让杜衡境界也跟着倒退,那就比较棘手了。
修真者虽在尘世中往来,却多半辟谷,尤其是渡劫期的高手。
一旦沾染烟火气、食五谷,无异于自绝飞升之路,修真者必须内外皆净,混元一气。妖怪或者上古神兽就没这种忌讳,余昆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而白术真人沙参长老展远大师,都不肯吃东西。
现在没人想飞升,不过就算仙界没了,也没人会不在乎修为。
如果,从杜衡的剑那里下手——
贰负很快有了主意,并且甚为得意,剑修最重要的就是剑,如果有一天,那柄剑变成负担、阻碍,甚至影响修为干扰心境,不知道杜衡会怎么办,哈哈,他都迫不及待想看到杜衡的狼狈样了。
俗话说,计划不如变化,再聪明的人,照样会被天道玩死!贰负只是一条肚子里有坏水,脑子灵活的青蛇而已。他又不是承天派的神机子,不知道的事情可以算一算。
就在贰负满腹阴谋计划着坑人的时候,杜衡已经将贰负要算计的事做了一半。
沈冬傻眼的看着手里的啤酒罐。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抢下来的,硕果仅存的一罐。杜衡这家伙哪是喝酒,就是喝水都没他那么爽快。难道报复穷人跟吃货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挥霍储备粮?
“你…算你狠!”沈冬恼了,也一口灌完,空罐子狠狠往地上一丢,谁怕谁!大不了以后买的东西不搬回家。
但杜衡接下来的行为,让沈冬两眼发直。
杜衡若无其事的从厨房墙壁隔间,拿出某个瓶子,这玩意沈冬以前找东西的时候见过,修真界的饮料口味不是看牌子,而是看瓶子。直接灌纯净水,再倒出来就是浓香四溢的酒液。
霎时间,满屋子都是浓郁醇正的酒香。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冬干脆的夺过来,洋洋得意的抓着瓶子喝——难道只有杜衡你会抢东西?
这得意也没维持多久,沈冬就奇怪的发现,电视机在晃,屏幕里的余胖子变成了两个。难道他喝醉了?不可能吧,没听说过剑能喝醉的,把剑丢到酒坛子里最多只会沉下去。
杜衡也不说话,许久才伸出手,动作很轻,将酒香四溢的瓶子从沈冬手里拽出来。
“别动!这是我的!”沈冬意识清醒得很,就是反应有点迟钝,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很慢。他嘀咕难道这就是修真界美酒佳酿的效果!感觉忒差,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反而像哈哈镜。哪个酒鬼会捧场?
“是你的。”
杜衡话这么说,却还是拿走了沈冬的瓶子。
“我没喝够!”输人不输阵,没道理他会喝不过杜衡。
沈冬努力睁眼,试图看清杜衡到底在哪里,但眼前只有一片重影。
这种状态,可以说神识没醉,可是身体却在往下滑。别说剑了,神仙也控制不了。
难道中杜衡圈套了?
沈冬百思不得其解,恼火又费力,断断续续强调,这肯定不是普通酒口味,绝对是传说里的千日酿,喝了得睡三年。
沈冬模糊中似乎听到杜衡在笑,声音很低,但他能肯定,立刻暴躁的跳起来,凭着感觉死死扯住对方衣领,愤怒的说:“那你喝喝看!有本事你喝了不醉让我看看!”
仗着恼怒生出的那股力气,很快又烟消云散,沈冬手软脚软的往下滑。
唔,地毯很舒服。
旁边啃月饼的小天狗已经彻底傻了,半块杏仁蛋黄还卡在嘴里,它看看揽住沈冬肩背,不让沈冬继续往下滑的杜衡,又看了眼说话语无伦次,两眼放空完全没焦距,把杜衡当做地毯的沈冬。
石榴一低头,努力咬着装月饼的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拖着往墙角爬。
那里是它的窝,它得装作自己“不存在”,或者把月饼藏好后,它也可以考虑出门逛逛。
——悲伤啊,好不容易把主人等回来,看家的天狗就要被迫离家。石榴磨了一下牙,吸吸鼻子,算了,看到月饼的份上。
忙忙碌碌,刚把月饼藏好,石榴就听到咣当一声响。
小狸猫吓得一抖,全身的毛都炸起来,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它小心翼翼的从墙角小柜子里伸出脑袋,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往外偷窥。
瓶子碎了。
横溢的酒液混杂着碎片躺在地上,顷刻间就消失了——修真界装潢,处理垃圾的速度你永远不会失望。
当然,毁灭证据的速度也很快。
石榴默默的伸出爪子捂住眼睛,重新把脑袋埋回柜子里。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冬被酒味一冲,勉强有点回神,晕乎乎的问。
这时候他要再觉得正常,就是傻子了。
“喝醉,是神识脱离身体的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杜衡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沈冬差点没听清。
可就算听清,他仍然稀里糊涂:“我为什么要…神识离体?”
换个身体去玩玩吗?
沈冬越想越纳闷,他感到从手指到手臂都不听使唤了,随即他又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怎么自从回到人间之后,他就没法控制化形?
好比现在,醉了没关系,变回剑不就好!
“其实你已经醉了,还清醒是因为…”杜衡低声说了什么。
沈冬听不清,他试图分辨,不过背上一凉,根据“倒霉经验”来看,肯定又是衣服报销了。沈冬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法咆哮。因为他穿的这件衣服,貌似也是杜衡的…
混账,那也不能随便想撕就撕!
“咣!”这次碎掉的是椅子。
那么牢固的修真界出品,可辟妖邪的神木,在十方俱灭的剑气摧残下,照旧成烂木头。
蹲在墙角里的石榴哆嗦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冲出门。
再留下来,小命堪忧。
沈冬迷糊里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不管不顾就想挣扎起来。
——事实上他掐住的是杜衡的脖颈,将杜衡压在墙上。
这一幕,还真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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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的人身体总是特别沉,手上也没轻没重,沈冬压根站不稳,脚踝一扭,整个人往前趴,手还下意识的攥紧,试图重新站起来。
杜衡并没有出声,别说一时半会,就是连着几天几夜不呼吸对他也毫无影响。
只是脖颈上,很快出现了鲜明的勒痕。剑气透过杜衡的肩,在讲山帝屋木所造的房子墙壁上重重划出数道裂痕——还好是杜衡,如果换了别人,现在不是被掐死,也被剑气刺得死透了。
杜衡只是伸出手,从沈冬紧绷的肩背,顺势缓缓下抚。
他的手指有些凉,沈冬则是因为酒气发散出来,全身滚烫。两下碰触,沈冬忍不住一僵,随即就无法遏制的微微颤抖。
这种本能反应,因为肢体失控,全身无力,所以感到的刺激没有那么强烈。沈冬有点迷糊,神识就像泡在温泉水里,懒洋洋,根本不想动一下。
可是效果很明显,沈冬刚才还掐着不放的手指不知不觉的松了,只有手臂还是原来样子,挂在杜衡的肩上。
“闭眼,凝气。”明明近在咫尺,声音听起来却极远。
沈冬很晕乎,约莫自己很快就要一头栽倒睡得不省人事。
就这样好半天,直到胸口一阵憋闷,呼吸不畅,沈冬才赫然发现不对,嘴唇被死死吻住。沈冬头一偏,反而因为这个动作,柔软的舌尖滑过上颚与齿根,暧昧不明的细触,让沈冬脑子里嗡的一响,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整个人都醒了三分。
“唔…”这是做什么?
沈冬抬脚想踹,可是手足都不听使唤。
他本能的觉得不妙。
就像应证他的预感似的,勉强还算清醒的神识,突兀的被一股浩瀚的力量笼罩,看似柔和,却又无比强横,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沈冬都提不起劲去躲避。
随即神识重叠,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像夜雨悄无声息的润入泥土,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识,却融得毫无间隙。
一股灵气贴着下唇,从舌尖缓缓灌入。
沈冬离谱的从唇齿之中舔舐到挺熟悉的味道。
就是这些从神识到身体都有的熟悉气息,使得所有本能挣动都消停了。
顷刻间,眼前忽然大变样。
破楼房,堆满了各种砖瓦的废墟,灰蒙蒙的天空…
沈冬差点以为自己变回剑了,因为眼前俯瞰的景象,都不是“看”到的。神识无意的散出去,就能横盖五六百米。他甚至清楚的“看到”:漆黑一团毛茸茸的小狸猫窜出楼道,灵巧的窜上一个只剩一半的陶瓷洗脸池,然后骄傲的昂头,发出一声古怪又低沉的闷吼。
这声音蕴含的威力不小,沈冬的神识都有所感,恍如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吹得他所见的景象,像水中倒影似的跟着一晃。
等到再次清晰,沈冬赫然看到石榴旁边围着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猫,有的毛发整齐,有的癞皮跛腿,显然都是附近奔过来的,流浪猫家猫统统都有。在雾散不掉的空旷废墟里,它们的眼睛看着十分可怖,幽幽的,好像还在发光。猫总是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会发现石榴并不奇怪,不过它们却带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在挣扎半死不活的老鼠、猫饼干、磨牙棒、小孩子丢弃的没吃完面包蛋糕,零零散散的叼过来扔在石榴面前。
石榴傲慢的一甩脑袋,摸着肚子,以一种极度不屑的眼神挥了下爪子,那只老鼠顿时砸得两只猫直接滚到了陶瓷池后面。
沈冬正觉得诧异,突兀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想啊…我是用看的!”理直气壮。
无形威压覆盖废墟,瓦砾震颤了一下,石榴骤然抬头,发出一声尖叫,缩起脑袋就往前狂奔,那些猫跑得比它更快,大大小小一连串影子转眼就消失在废墟尽头,像被浓雾吞噬了。间歇响起的虫鸣也戛然而止,伫立的破楼影影绰绰,周围死寂一片。
“这就是——神识离体?所谓的元神出窍?”
感觉不坏,好像这方小小天地,都无垠扩大,无视距离,一切尽收眼底,有掌控所有洞察万物的惬意。
“剑仙并没有元神,我的元神…其实是你。”
“啊?”沈冬四望,确实感觉不到杜衡的存在,除了这个始终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只有你,或者只是我,都无法做到这般…”杜衡声音听起来颇有些不对,稍稍急促了点,好像在压抑什么。
“我觉得这风景没什么好看的。”沈冬嘀咕,他们又不住在名山大川,附近都是拆除大半的废墟,除了破门窗碎玻璃,就是旧的家具垃圾,最前面就是车来车往的马路,什么趣味也没有。
“我只想控制元神,是你好奇的跑出去看风景…”
一语未毕,沈冬已经眼前一黑,回到了狭小的屋子里。
这次情况就尴尬了,沈冬瞠目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那个把杜衡压在墙上的人真眼熟,看着太像自己了。这不是重点,问题是那叫压吗?如果整个人攀趴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算压的话…
沈冬想抽自己的心都有!
太没出息了,真喝醉就躺倒,想逞能就好好站!那是杜衡,不是靠垫!
至于脖颈相挨,维持吻这个动作的…情况!沈冬试图努力无视,不停的念叨,这是真气循环沟通,就是方法看上去稍暧昧,其实很正常,眉心上丹田相贴,胸口、小腹也相贴都是正常的——摔!正常个毛啊,他还不如跑到屋子外面看废墟呢!
不久前雷诚调侃的话,没来由的就浮出来。
——看第一眼,就觉得你们两个有问题。
OTZ如果是这样,修真界有问题的人一定很多。
但沈冬发现这说辞连他自己都骗不了,剑修的剑化形,到目前为止也就他一个。修真界器灵虽然很多,但那些兵器法宝,却不是铸兵师的唯一。纵然它们有主人,那个人也不是铸造并温养神识,最后使它们化形的关键。
沈冬现在的处境矛盾极了,神识自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却眼睁睁看到自己手软脚软的狼狈样。
“你撕我衣服也就算了,你自己为什么…也脱衣服?”沈冬觉得尴尬,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但效果不甚理想,越不想看,眼神就越黏在杜衡身上。
“被迫”靠在墙上,散开的衣服下,从颈到腰的曲线流畅,锁骨均匀,皮肤并非白色,而是润泽如玉的模样。这就使得修长脖颈上那一圈掐痕十分明显,瘀红处甚至能分辨出手指印。
随着胸膛的微微起伏,那抹红痕如同烙印般触目惊心。
“这虽不算打坐,好歹也是双修,怎么能穿衣服?”
“什…什么?”沈冬惊骇得神识摇晃,语无伦次。
“灌输灵气,相融交汇,自然得身体紧贴。”
沈冬目光下滑,随即猛然松口气,衣服报废,裤子好歹还是穿着的。也就是说所谓的双修,真的是修真界一般意义上的双修,没啥出格的事。
赶紧松口气,虽然这口气松得有点莫名其妙,像预想别的答案似的。
沈冬不敢看,又不自在,只能催促:
“那你好了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斩建木,我将神识、灵力、本命真元皆灌注到剑中,原以为是护你周全,没想到…”杜衡语调愈发古怪,“难道你没察觉到,你根本没法以自主意识变回去?”
“对!没错,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没有消耗的本命真元留存在剑中,阻碍了你自身意志。”
“那怎么办?”沈冬虽然阴差阳错的对做人这件事有执念,可是一旦回忆起来,他不排斥继续在人间混日子,有手有脚的生活比作剑自由得多,但要是变不回去,这问题就严重了!
“所以,我要与你双修,先让神识融合…”
沈冬依然对那个词反应不良,下意识的避开:“现在解决这个问题了?”
“没有。”
“那就松开,你不觉得这样飘着看自己…咳,有点怪?”
“有什么怪的?”杜衡不但这么说,甚至揽住沈冬的右手也顺势下滑,沿着背脊一直滑到尾椎,动作轻缓,又充满了说不出的暧昧。
尽管身体的反应沈冬感觉不到,仍然有头皮一麻的窘迫。
“等等,这不对,你为什么能控制你的身体,我为什么只能…这样飘着?”太不公平了!难道元神出窍还有差别待遇?
“因为你是我的剑。”
“……”沈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想回来,那么…定心凝神。”
虚幻如影的景象猛然一阵摇晃,沈冬感到自己像坠下万丈悬崖,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然后瞬间感到某种叫地心引力的东西拉扯着他的手脚,那种清明虚浮,仿若掌握一方,洞察所有的好感觉没了,醉酒的身体沉得连手指都抬不动,只想脚一软坐回地上。
揽住腰上的手臂阻止了他的跌滑趋势,唇也在此时分开,残余的灵气缭绕在口中,温热的触感离去,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我…唔?”
沈冬发现了一件更尴尬的事,全身滚烫,小腹更是燃烧着某种炽热,硬得都发痛了。
下意识的往后挪,仅仅是微小的动作,这一摩擦也带来了快感,沈冬倒吸一口冷气,拼命要控制手脚将自己撑起来,结果努力了半天,却突兀的感到腿上一凉。
撕衣服的声音,他都没听到,这醉得多迷糊?
“你、干、什么?”沈冬很想咬牙切齿的,奈何现在身上没一处听他使唤,一咬却咬伤了自己的舌尖,痛得一挥手。
墙上毫无悬念被砸出一个洞。
“你自刚才就抵得我不舒服。难道你不难受?”
“那也是你折腾的!刚才我神识不在,你右手乱摸,我当然——啊!”
沈冬恨不得跳起来,这算是变本加厉?
说了别乱摸,立刻就攻城略地,直取炽热的中心?也太过分!
沈冬听不分明,看不清楚,连搁在墙壁上的手,都没有触感,也不知脚踝碰到的东西是什么。就好像悬浮在一个没有任何东西的空间里,唯有那么一双手,只要轻抚过那里,仿佛就将正常的感觉带来了,手指过处,皮肤就一阵战栗,然后是更燥热模糊的不安,某个要命的地方被不轻不重的摩挲,没有什么技巧,甚至控制不好时间,让沈冬晕乎乎的在难受与愉悦的边缘反复挣扎。
终于,强撑的一股力如潮水般席卷而去。
沈冬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感觉到自己在大口喘气。
然后感到背后一硬,似乎被放到什么上面——八成就是他们房子里最坑的那张床,哪里是床,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大青石,终南山搬过来的。
大汗淋漓,酒意倒是解了许多,沈冬恼怒万分外加不甘心,出乎杜衡意料的猛然翻身爬起来,不由分说狠狠按住杜衡的肩,再猛然一拽,直接将人压到床上。
“第二次…”沈冬一头栽在杜衡肩上,贴着他耳际磨牙念。
倒霉的第一次在某大浴场淋浴间。
杜衡反手按住沈冬的肩,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起来。
可自认自己吃了大亏的沈冬哪肯罢休,要想想他的原形,兵器就没有不标榜自我,不争强好胜的!
某些事情沈冬也许很久前很懵,不过现在前有撞见浴场激|情戏码,后又倒霉附到寻欢作乐的两条蛇身上,现在该懂的事情他一样懂。杜衡对他意义非同寻常,什么道侣红线,都被杜衡擅自扯过了,有点恼,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他还仅仅只是十方俱灭,道相通神识交融,也就是了。天上多得是这样的神仙眷侣,可谁让沈冬曾经非常顽固的想做人呢?!
人有七情六欲,不能脱于尘世枷锁。
自他化形以来,身为人的概念,就严重影响他的神识,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他才是沈冬。没有的话,他就只是一柄通灵性的剑,与别的剑仙手中的那些,并无差别。
尘世如荆棘,心念不动,故而不伤,无爱亦无怖。
无爱无怖…没有怖,也碰不到爱。
倘若论道,以沈冬这脾气一定会不屑的说,尘世荆棘怎么了?笑话,他是剑,还怕斩不断?无边无际生之不绝?难道能比建木更难砍?
只是——断天门不但没有教剑修猜自己的剑心思,也没教剑琢磨自己家的剑修。
沈冬难免嘀咕,杜衡如此,那不是情。修真者只有道,所谓道,就是因为杜衡的剑是自己吧!据说泰岳剑仙当初给徒弟搬来的灵石多得很,也许重来一次,他们就没有现在了。
这个疑窦卡在心底,难以释怀,沈冬潜意识想到他跟杜衡时,总是避免进一步多想什么。
现在沈冬被酒冲晕了头,眼角通红,是怒,也是情yu。
——凭什么他要吃亏?天底下没这个道理!不行,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便宜占回来!
他并没有完全清醒,就是一股闷气,蛮横的扯杜衡挂在手臂上的衣服,嗯,裤子也不放过!刚才这家伙是怎么摸的?他不介意照着来一次!
动作没轻没重,那力道,普通木头都能给他捏得裂开,纵然是杜衡,呼吸间也忍不住一顿,手臂胸膛顿时红红紫紫一块块,逐渐呼吸就越来越急促,沈冬又晕头转向的试图撑住脑袋,想爬起来认真的把便宜占回来,压住杜衡的身体两下接触间,难免磨磨蹭蹭。
微凉的肌肤终于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变得炽热起来。
杜衡起初不说话,也没动,但沈冬得了便宜还不肯罢休,越摸越离谱,顺着腿弯一路磕磕碰碰,最后终于要握住——
骤然一晕乎,沈冬半晌才回神,发现他跟杜衡换了个位置。
有什么东西抵着他小腹,刚稀里糊涂的挪了一下,肩膀立刻被按得死死的。
“什么都别想…”杜衡的声音暗哑,听上去很古怪。
沈冬没转过来弯,纳闷嘀咕,为什么不想,口头便宜实际便宜,杜衡你占得还少?
随即一种诡异的异物感,沈冬下意识的用手捶脑门,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尾椎窜上的酥麻,发软的身体不断抽搐颤抖,完全不受控制,甚至很难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阵,沈冬才回光返照的醒神,惊骇之下,身体猛然往上一窜,一头撞在杜衡肩上,力道很大,杜衡的手指还停留在温暖紧致的地方,难免被撞得后仰,另外一只手顺势按在沈冬下丹田上,没有灵力,也没有真元灌注,只是安抚的轻轻揉动,某只膝盖就软了,控制不住的一弯。
“呃!”这石头好硬,跪砸下去,痛得都冒冷汗了。
沈冬像溺水的人一样往旁边扒拉手指,但什么也没碰到,倒是拽断了杜衡几根头发。
脚踝一紧,像是被握住,手指顺着小腿轻轻摩挲。事实证明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很有效,沈冬焦躁间只一心一意想把自己的脚拽回来,连尾椎后莫名的刺激消失都没留意到,直至撕扯般的剧痛陡然袭来,失控虚软的身体僵不起来,只能虚垂着手臂一阵痉挛。
沈冬好悬没晕过去,意识彻底成了一团糨糊。
这种痛法,也就比紫霄神雷劈在身上,三昧真火锻造灵石好一点。可是关于疼痛的记忆,任何人都会下意识淡忘,不去回想,现在那些尘封的折腾全部又冒出来,沈冬往后一仰,眼前模糊,脸上有凉凉的,类似水的玩意往下滑,压根分不清是痛出来的眼泪还是冷汗。
手指抽搐,近距离死死掐杜衡的手腕,喉咙里出来的声音都是破碎的,只能用神识愤怒的吼:“我不是你师父那柄剑!”
十方俱灭够窄的了,从中间劈也分不成两半!
——混账,给他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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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岳剑仙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他有点纳闷的揉揉鼻子。
这感觉真怪,自从他修道有成后,凡人的小毛病早就不会来找他了。难不成是天道有感,要降大因果给他?
赶明个得去找承天派的仙人测算一下天机。
“泰岳!正商量事情,你走神走到哪里去了?”翎奂剑仙借机公报私仇,怒喝一声,众剑仙立刻投来不满的目光。
“你拿主意不就行了,还商量什么!”泰岳剑仙撇嘴,态度很不屑,“你这些天的做派,不就是自诩是门主的徒弟,所以顺理成章接管一切,暗示我们都得听你的?”
翎奂大怒:“我还是你的师祖呢,这是对师祖说话的语气?”
“算了吧,你当初在凡间不就解散了断天门?”泰岳无所谓的说,“反正没了门主,断天门迟早完蛋,让你穷折腾整完蛋,这黑锅正好盖你脑袋上,与我等不相干啊!”
“……”
翎奂当场暴走,抽出轻鸿剑。
秦峰不在,洛池视若不见的打瞌睡,其他四位剑仙只好一拥而上,硬是拖胳膊拽腿的拦下翎奂剑仙,总算没让医院大楼彻底成为废墟。
正闹哄哄的时候,秦峰剑仙回来了,拎着一只豹子似的东西,顺手往地上一丢(N天之后,罚单会增加新款项,杀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是不对的!影响很坏…)。
秦峰压根没搭理他们鸡飞狗跳的闹腾,以前在十四重天的时候,只要门主一闭关打坐,或者一出门闲逛,剑仙们就能互相掐起来,习惯就好。
他只是嚷嚷:“快来帮把手,先把皮毛完整的弄下来…再随便炼制一下。我在很远的山林里转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只。”
剑仙们面对血腥是眼都不眨的,可问题来了。
“怎么炼?”
“是啊,我只会炼剑。”泰岳拈着胡子发愁。
——你们这个门派都只会铸剑的好吗?而且还是唯一性的,只会炼制自己的剑!师徒之间剑的特性都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以说全无关联,想帮忙也帮不了。
“我来吧!”一位飞升仙界后才加入断天门的剑仙无力的站出来。
修真界的剑修很少,一个门派全是剑修的就更少。渡劫的难度是九重天劫,往往接连好几代都被劈成渣,一到渡劫期,剑修们就紧张兮兮拼命稳定心境。自己都没时间,还教什么徒弟?这样的门派又怎么传承得下去?
所以除了断天门之外,修真界的其他剑修都是野路子,每个临近渡劫的剑修都会把心得书简或东西封存在某处留待有缘人,这种情形下,剑修的出身难免五花八门。有被门派放逐的机缘巧合得了传承,也有原来是凡世读书人,偶得一本旧书,甚至有做铁匠的…
这位粗通炼法宝手艺的剑仙匆匆忙完,翎奂就皱眉问:
“这么一整块,要怎么穿?系腰上还是披肩膀上?”
“…这嘛,你还是期望门主别嫌弃材质普通,不肯穿。”秦峰剑仙愁眉苦脸的说,“说来也怪,这偌大的山,竟然连一只大虫都找不到。”
老虎啊!在这个年代,还是去动物园找比较快。
“是你太不中用!“翎奂剑仙不屑的说,“待我去找一圈,定有收获!”
——你确定能找到回来的路?
众剑仙一致鄙夷看他。
“要是杜衡在就好了。”泰岳剑仙开始啰嗦个没完,“至少知道哪里有妖兽(山海易购…),越稀罕越好,门主的眼光一向都是高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此刻,直播完绝地大逃亡节目的余昆莫名其妙的抖了一下。
这脊背发寒,有不好预感!等会就去找神机子算一算。
“余经理,山海易购什么时候恢复营业?”后面有人追着提问。
余昆当即擦了一把冷汗,这种现场直播,说话绝对要谨慎,修真界的观众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一个不乐意,破罐子鞋子什么东西都会砸过来。余昆现在体积超标,目标很大,很容易遭殃!
鲲鹏的老资格跟强大实力?那也不能粗心大意!
开山斧有句话说的好,身在盘丝洞,隔着弥天大网跟他说话的凡人,永远猜不到它是一把斧头。同理可证,看电视发飙的观众,你也不知道他们是实力差劲的阿飘还是各门派长老宗主。更正,现在还得加上那些要命的神仙!盘古大神保佑,幸亏剑仙们不懂要怎么看电视!
“这个山海易购啊…咳咳,我离开的这几年呢,一些琐碎的事情还没接手搞明白。正式营业时间不定,如果大家有什么紧急需购的商品,可以拨打我们的订货热线,熊猫快递12时辰不间歇服务——咦?你说什么?斩断建木的时候笼罩神州好几年的结界也自动解开了,哈哈,那挺好啊。诸位道友就是想购买舶来品,也可以…”
余昆兴致勃勃的说,“对了,顺便问一句,西方血族电视台那部电视剧结尾了吗?我飞升的时候刚播到妖精叛乱…还有,岛国电视台的那个长不大的小孩破案子有结尾吗?最终幕后BOSS是谁…什么,全部都出来了!太好了!飞升到天界那一刻我都绝望了,我还以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结局了,真不甘心!”
“……”
修真界观众有的茫然没听懂,也有人一头黑线盯着屏幕里的余昆唱作俱佳的扯开话题,他们不由嘀咕,这余昆到底在怕什么?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都不要,嗯,有问题!
——开玩笑,山海易购也经不起那些神仙的折腾!
宁可关门停业,也绝不能造成损失,余昆听说售前部门已经有员工不顾山海易购的铁规定,豁出去放话说宁可死,也要辞职!
余昆匆忙结束直播,自己也嘀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一拍手,有了!售前部门属于前台,前台主管是谁?哼,一个好的超市总经理,就要懂得把问题分派下去…不不,他是说放权,适当的放权!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天打雷劈啊!把十方俱灭往售前部门一摆,再一报名,杜衡的剑,断天门剑仙的剑,亲,你的脑袋能比建木更硬?哈哈哈,余昆仰天大笑,决定立刻打电话召唤员工上班!
只要那家医院没有成为废墟,埋掉所有剑仙,就算不在服务区也一样能接通,余昆信心十足的在屏幕上画符箓拨号: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正在双修…”
余昆一头撞断了三棵树,手机砸中脚背,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他往后一仰,原来趋势是坐倒在地,结果上半身重量偏大,直接摔了个倒栽葱。把地面砸出好大一个坑,还好修真界电视直播场地是阵法圈围出来的深山老林,不至于让余昆多缴一笔罚单。
余昆哆嗦着手指,扒拉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疑心自己在破界通道里被雷劈出了毛病,或者,打错了电话。
从泥坑里把手机摸出来,擦擦屏幕,查看通讯显示——没错,真的是杜衡!
余昆傻眼了,杜衡能跟谁双修?
杜衡不是说他的道侣是…!!
“砰!”坑被砸得又深了一层。
余昆一个劲的眨巴眼睛,双修,是修真界通常意义里的双修?其实那也没什么,十方俱灭有人形,再说了,剑修本来修的就是剑,天经地义。
嗯,是他大惊小怪了!都是墨家改造的手机系统不好!什么“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正在炼丹起炉揭盖期,请稍后再拨”,“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正在渡天劫,无论成不成功,你都不用再拨了”等等三四条拒接状态,大概其中就有双修。余昆从来没注意过这玩意,也没听到谁用过这条理由的拒接模式,一时没法回神。
余昆慢吞吞的把手机揣进兜里,稍微一晃,身上的泥土就无影无踪。他摩挲着挤成三层的下巴:难道是杜衡伤势太重,情急想要恢复,才会双修?
——你这句话只有情急两个字是对的…
“那就明天再打电话。”余昆遗憾的想着山海易购没法赚钱真是太亏了!
希望那群下界的神仙,不要被后辈门人鼓动,自己跑到山海易购门口来,超市的阵法,挡不住飞升几千年的家伙啊!
到时候山海易购所在的省城就遭殃了,不行,得打个电话通知展远!这笔罚单不能算在他余昆头上!
“咦,周队长您这是…没睡好?”怎么点个烟手会抖成这样?
周队长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心里也有点诧异,好端端的,为何忽然一阵恶寒?
虽然奇怪,但现在是每周一次的例会,周队长只能将那个突兀冒出来的怪异感觉抛掷脑后,点着手边的文件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省城已经连续两百天,没有出现任何大案要案,要继续保持,要加大对扒窃的打击力度!马上就是五月旅游高峰期,良好的城市形象,我们也要为此起到一部分作用,好了,今天下班后,队里的同事去聚个餐,我请…嗯?怎么回事?”
“队长。我估计你没法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周队长瞪了他一眼,走出去接电话。
“局长!对,是我…什么?那块拆迁区又出事了?”
会议室里的众人暗暗交换了一个颇为复杂的目光。
只有新来的一个小刑警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家表情千变万化,忍不住低声问:“那块拆迁区?是哪里?有什么不对?”
“呐,小张,有没有听说过省城鬼楼?”
“有啊,省城十大怪谈之一,帖子在地方灌水论坛里置顶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所大学都有那么几处怪谈地,完全不稀奇。
外面的周队长压低声音,火冒三丈:
“有人看到数道青光冲散雾霾,以那所有问题的楼房为中心像是发生一场地震?还有人受伤…那块废墟全都是建筑垃圾,鬼楼的传闻在这几年间早就化为笑谈,没人感兴趣了,闹鬼的只是一群野猫而已,还有谁跑到那里去…拾荒者?不小心被东西砸到的?”
周队长额上青筋都出来了,强忍着应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
——岂有此理,这明明是警察局分管民事的人去处理的事,什么你对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知道的最清楚,就麻烦你了!事关国家机密,还是不要外泄比较好。
周队长觉得晦气透了,什么国家机密,半个月前日食的说法,到现在网络上都一片质疑,不要以为民间没有天文爱好者,没有日食发生条件,扯什么日食!好比几年前有陨石掉到俄罗斯,陨石在落地前就碎了,非要说是空间站某某宇航员的手机掉下来砸中的!手机要是能砸这么准,还要洲际导弹做啥?!
半个小时后,周队长跟着警局的人到了老城那片拆迁区。
四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伤者早已被送走,废墟瓦砾前拉着警戒线。周队长远远一看,就觉得不妙,那栋无论怎么敲怎么折腾也拆不掉的楼房顶层,墙壁好像倒塌了一小半,顶也缺了一块,这让原本就算危楼的房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怎么样?”周队长追问。
“什么都没发现,不,应该说,我怎么也没法靠近那栋楼。”先行勘探的人表情难看跟周队长嘀咕,“队长,你说是不是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
周队长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某个姓沈名冬的失踪人口。
混账,他就知道刚才的恶寒不是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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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只看别人做,是永远不会的。
好比…
一晌贪欢这个词是怎么被发明创造出来的?沈冬百思不得其解,以他被紫霄神雷都劈过的强悍耐力,冒出来的冷汗都像洗了一遍澡,正常人是怎么忍得住的?
沈冬从最先想踹,改成努力后缩的挣扎,口齿不清的反复强调,一定是杜衡做的方式不对!不然为什么会这样痛——混账,明明就该是他在上面。
都这样了,沈冬还不肯安分,像溺水似的挣个不停,先是想把自己撑起来,结果却一头栽在杜衡身上。暧昧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因情yu染上淡淡绯红的胸膛微微起伏,之前被沈冬没轻没重“占便宜”揉捏出来的道道瘀痕,鲜红着肿起。
再醉酒看不清,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沈冬想无视都难。
脑子里就像有一根弦嗡的一声崩了,随之而生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异情绪。
沈冬根本没来得及心猿意马,腿上就力气了,膝盖发软脚踝一歪,某处撕扯般的痛陡然增加,使原先酒意上涌通红一片的脸都瞬间没了血色,差点闭过气去。
骤然天旋地转,沈冬觉得自己好像被迫从床上滚下来。
他急惶间手一抓,似乎捞到一块像毯子似的东西,手指骤然缩紧,整个背也跟着深深陷在了厚软的毯子里。
杜衡的气息随之覆压过来。
跟神识交融的时候很像,都是骤然不觉间就陷入一个严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那股气息乍觉柔和,却又强横浩瀚,无法抗拒也挣脱不出。只能等着气息慢慢重叠,似夜雨润无声,毫无间隙。
僵硬的躯体逐渐放松,只是疼痛好像转成了燃烧的火,沿着那尴尬的地方一路蔓延的烧上来,耳根眼角,都被生生逼出暗沉的赤红色。
急促的喘息声发自喉间,很快又转为破碎的声调。
杜衡大约感觉到了他的不满,缓缓松开压住他双肩的手,改揽为虚扶,稍微托起一些,身下的那人明显随之放松,另外一只手停留在小腹丹田的位置,以指腹轻轻摩挲,平整的指甲就在那暧昧的轻抚后划过炽热的皮肤,引得沈冬忍不住痉挛起来。
这次是地板倒霉。
不,其实杜衡也有点倒霉。他微微抬头,深深吸了口气。因为强忍,汗水从额头沁出,然后滑落,顺着散乱的长发,缓缓流下,连脖颈间的骇人红痕也显得愈发狰狞。
沈冬完全不知道,还上气不接下气的低低喊:
“别…”
“你不是让我轻?”
哪有这种时候还找茬的?沈冬想翻眼睛,又赶紧忍住,不能让杜衡这家伙得了便宜还看好戏。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办!就当我死了!!”换成神识说话,可以掩耳盗铃,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就当不是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好了。
沈冬发现喝醉酒果然是有好处的,任何尴尬的举动,都能推卸责任,事后就算被调侃,他大可以一句没力气身体不听使唤就能带过去,顺带指责杜衡趁人之危。
凭什么是他吃亏?
最该死的就是,杜衡的神识早就脱离了他,不然也让他尝尝这痛得像被劈成两半的要命感觉,还有这种上不得下不去的折腾。
沈冬还在胡思乱想,突兀的,他的背狠狠撞上地板,手伸出去什么都没抓住。他还没从眼前一黑的感觉里缓过来,更要命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至,连神识都被冲得晕聩,从尾椎窜上来的酥麻感,连带着脚尖都不可遏制的绷直了。一开始手尚能紧握成拳,逐渐声音变得暗哑,手指都合不拢。
晕晕沉沉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大约稍有清醒,又很快沉沦下去,这次不用杜衡叮嘱他什么都别想,沈冬现在就是想多想,也无能为力。什么提气凝神,什么身体神识,这会儿就是对着他吼,沈冬都听不到,听见了也没法懂,大概连身在何地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
隐约有手指抚他的满是汗水的脖颈、脸颊。
似有遥远的声音低低的在说什么,沈冬本能的一皱眉,歪过脑袋避开了。
恰好就是这么一下,带动两人同时一震。
昏聩的意识被刺激得骤然一跳,沈冬还没来得及清醒,欢愉就像满溢的水,全身绷紧的反应足够出卖他了,穿透躯体濒临崩溃。
沈冬感觉到自己模糊的在说什么。
不过他自己听不清,杜衡更没听清,只试探着将他揽起来。
这次被刺激得连手足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随后发生的事,沈冬一点也不知道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只感到头特别重,一时没明白发生什么事。还傻傻的想,怎么裹着毯子睡在地板上呢,嗯,肯定是那块青石太硬!那么有钱连张床都不买!!下次一定要去山海易购解决这个问题。
右手动了一下,手指却像被什么卡住了。
沈冬一愣,睁开眼准备抬起手臂仔细看清楚,突如其来的酸胀痛得他晕头转向,比上次拼刑天的斧子还要命,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好像被人拆散后重新拼凑出来的,酸麻得恨不得找根钉子捶进骨缝里缓减症状。
如果有一堵墙在眼前,沈冬肯定毫不犹豫的就撞上去了,因为他头也很痛。
眼前只有地板,趴伏的姿势能撞的一样是额头,但撞了一下后,怎么更痛了呢?杜衡到底做了什么比斩建木难度更高的事,对方的兵器难道是传说里的神器?还是——呃!!
沈冬僵在那里石化了。
他想起来了!
凌乱好半天,才从“占便宜没成功反而吃了大亏”的事实里缓缓回过神来,他默默低头,发现虽然是趴在地毯上睡的,但左半边身体完全压在杜衡身上。左手恰好与杜衡右手十指交互握住,有微微的暖意漾上来。
至于不能动的右手…陷在地板里。
对,没错!五指张开,生生在地板上凿出了五个洞,结果手指死死卡在里面,沈冬稍一使力,从肩胛骨到手腕,都酸痛得要命。
两只手都不能动,还能怎么挪?
沈冬忍着僵掉的脖子抽痛,费力的把脑袋一寸寸的往左挪,好半天,才掰好位置。近在咫尺的就是杜衡的脸,眼睫顺着紧闭的眼睑投下阴影,有了几缕头发散乱的沾在额头上,脖颈上除了清晰可见的五道指痕,还有咬出来的瘀斑。
往下看,胸口也是一块块红紫痕印,尤其锁骨以下,那根本不是红红点点能简单形容的,要是连贯起来,就像是被细长的荆条刺过,手腕上更是通红一片。
沈冬糟糕的心情骤然变好。
他得意洋洋的看自己的臂弯与祼露的肌肤,什么都没有!
模糊尴尬的记忆里,确实记得杜衡没来折腾他这个。
可得意也没有持续多久,舌尖无意舔舐到嘴唇时,沈冬骤然变色,
嘴唇肿了!!
混账,这要怎么见人?赶紧拿冷毛巾去敷,把肿消掉!
沈冬这次挣动的动作稍大,杜衡醒了。
他也是定定看沈冬许久,目光才逐渐清明起来。
“起来!”沈冬恼怒的嚷嚷,声音枯哑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艰涩的说,“快帮我把右手从地板里拔出来!”
杜衡显然也看到了沈冬的窘状,先伸手过去托出沈冬手腕,另一只手再按住手指往外使力,动作很轻,沈冬忍着酸胀的手被碰触的难受劲,也就过去了。
手指全部麻了,他想甩动恢复一下,都是奢望。
“怎么了?”杜衡的声音也有些微妙的不对,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好像古井不波,但平白多了一股懒懒的味道,更低沉柔和。
他发现沈冬僵得不正常,有些诧异,毕竟贰负当初,可没有胡天胡地后就躺在那里没法动的。
“没怎么!”沈冬趴着不动。
修真界的常识真可怕!
然后就听到杜衡穿衣服的窸窣声响,还有走动的声音,没一会,就有一双手揽住肩背,好像要将沈冬挪到床上去。
“放着别动!”沈冬额头都暴青筋了,想想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妥,赶紧改口,“别碰我,就让我这样趴着!”
话刚说完,就感到背上痒痒的,耳边也一样,沈冬不用扭头看都知道是杜衡俯头时垂下来的长发。
然后腰后一暖,沈冬好悬没气晕,因为躯体又随着那只手微颤起来。
“你不舒服。”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事实上杜衡醒来的时候,就怀疑沈冬不太对,他觉得正常情况下,沈冬肯定扑过来掐住他脖子不放,或者干脆打一架都有可能,再不济也会翻身爬过来,非要把“便宜占回去”不可。
“我整个人都很、不好!”沈冬恨不得磨牙。
杜衡不再说话,更不追问,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手掌蕴含法力,贴在沈冬后腰与其下缓缓揉按,其实被这么一刺激,沈冬冷汗都滚下来了。暖融融的灵气流动,让那种酸胀的感觉陡然放大了十倍。
“别动!”沈冬忍无可忍,脱口说,“你把我扔到水里就行。”
“嗯?”
十方俱灭遇水就沉,即使是化形后也绝对是看水就懵,沈冬突兀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杜衡一时都疑心听错了。
“我说,我要…洗澡!!”
“这有些难,你等一下。”
“为什么?”沈冬不解抬头。
“原先卧室隔间是浴室的,但你把那边的墙拆了个对穿,现在有一半都露在外面,卧室的一半也塌掉了…就是地板,也就我们躺着这一大块是好的。”
杜衡迟疑了一下,没说昨天后来,他一发现沈冬有捶墙的趋势就死死按住,意乱情迷的时候,连他也难免会疏忽,只能一有不对就挪开,结果裹在鵁羽布里差不多把整间卧室的地板都擦了一遍,还有小半地板已经塌陷了。
那边沈冬也发现卧室的惨状了。
最揪心的是他发现始终垫着裹着的毯子竟然是价格可以砸死人的鵁羽布!!他应该早就想起来才对,地上除了鵁羽布外根本没有其他像毯子的东西=皿=
——他不活了,也不知道这料子能不能洗得出来!!
“你要干什么?”
“叫修真界装修的百宝阁。”杜衡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墙壁,收纳电话的那个格子都跟墙已经崩了,他漫不经心的说,“你觉得这房子还能住?”
我去,不管能不能住,他这样怎么见人?!
沈冬暴躁了!
杜衡将芥子空间里的手机找出来,屏幕立刻显示:你有一条未接来电。
致电人是余昆。
“唔,山海易购就挺好的!”杜衡随口说,“不过余昆这些天一定焦头烂额,还是让他自己慢慢烦恼去,我们去住旅店!”
“你的身份证还能用吗?我的身份证就算没被注销掉,也是嫌疑通缉犯!”沈冬不得不提醒,人间的酒店,可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住的,如果住进去要遇到一堆麻烦,他现在的状况要怎么办?
“不是凡人才有酒店。”杜衡眉都不皱的说。
旱魃能开餐厅,剑修会去开出租车,衣食住行,当然也会有来山海易购买东西的妖魔鬼怪暂住歇脚的地方。
“只要有山海易购会员卡就行。”
“好吧,那我要怎么去?”沈冬试了一下,悲催的发现站都站不起来,脚踝小腿这一截无法伸直,痛得要死要活。
“变回剑?”
“变不了!!”沈冬火冒三丈,要是能变的话,还用等到现在?
他正恼着,抬眼一看,发现杜衡手机上的提示,顿生疑窦:“你手机放在芥子空间里吧?怎么还能接到电话?”之前在三重天也是,余昆在七重天打电话,能接通还可以说是每重天相连,仙界又灵气浓厚信号好,但是放在芥子空间的手机,连紫霄神雷都劈不到,这信号到底是怎么传输的?
“修真界的手机信号是灵力波动,每一个符箓就等同最简单的召唤,灵力波动,是确认对方所处的地点,修真界的人都要将神识分出一缕存在手机里,这样无论在哪里都无碍。这样,若是那个人死亡或晕迷,这电话才打不通。”
“这样没问题?”
沈冬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应该…没有!”杜衡不解,他不知沈冬这句话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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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就算是一起车祸造成大堵车的消息,不到半小时就会借着网络传遍全城。
老城区的那块拆迁地段本就有鬼楼的传说,不过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不少闲得无聊的年轻人跑去查探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堆着瓦砾与建筑垃圾的废墟里肯定有很多老鼠,有窸窸窣窣的怪响与成群的流浪猫很正常,唯一蹊跷的就是那块地皮不小,地产开发商也好,政府也好,为什么会将它空置?
于是有些民间专家就蹦出来,煞有其事的翻出古地志证明,省城原来有一个湖,后来几经变迁,被围湖造田了。经过勘察,鬼楼的下方就是当年的湖泊,现在是地下河,不宜深挖,不宜修建高楼,下方土层极松软,可能还有岩层空洞,呼吁广大群众要尽量绕着那块地走。避免忽然出现路面塌方,跌入坑洞的惨祸。
当然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顺理成章的归为小塌方,类似地震,导致地表废墟震动,仅剩的几栋楼也跟着破损。至于鬼楼冒出青光这种说法完全是荒谬的,可能是城郊军用机场的运输机,城市雾霾这么严重,空气里的大量粒子折射出怪异反光也不稀奇。
——拿着以上事件报告单的展远,表情极其怪异,扭头发现自己师弟都快缩到墙角去了。于是展远轻咳一声,饶有兴趣的问:
“事情处理得很不错啊,有首有尾能衔接得上,瞻空,当初你连四级都考不过去,没想到你现在应付突发事件,竟能如此娴熟。吾心甚慰!”
“师…师兄。”瞻空光溜溜的脑门上立刻滚出一滴冷汗。
“看来凡人等级考试,可以加上一条,必须要在国家秘密部门工作三个月到一年…”也许可以有效降低修真界闹事频率。
“…不,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瞻空战战兢兢的申明。
“嗯?”展远疑惑瞥。
“真的,我几天前就说再也不干了!”瞻空小心翼翼的放低声音,生怕自家师兄来句“做得很好,你很适合,国家秘密部门的工作你接着做”,那他真要撞墙去了。
瞻空接管国家秘密部门以来,办事只有一个原则:
“其实每次发生事情,只要含糊的描述一下现场,再发表一个‘具体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就可以了。”瞻空摸着光脑门,认真严肃的说,“那些民间的专家啊学者啊,还有什么名人啊,很快就会发表文章论断做推测,我们只要在里面找出合情合理的说法就可以了!”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牵强附会这玩意还是大家一起来比较靠谱。
“再说,凡人真的很奇怪!”瞻空振振有词得很,“只要是公开解释,无论合不合理,都会引来一片质疑。倘若我们闭口不谈,他们自己猜测出来的事,传得比真相还真,民意接受度还特别高。所以不管出什么事,师兄我们只要笑而不语就可以了!”
“……”
展远失态的张大嘴,像是从来不认识瞻空似的细细打量。
半晌,他才重重点头:“大智若愚,大愚若智…古人诚不欺我。”
瞻空差点拔脚走人,他文化水平有限啊救命,这意思是说他看着像笨蛋其实很聪明,还是说傻瓜的办法有时候也挺好用??
“对了,这事是杜衡沈冬惹出来的,就算不开罚单…也要打电话警告他们一声吧!”展远深深皱眉,恨不得脸上立刻生出满脸皱纹,然后躺在床上装死。
“手机打不通。”瞻空很自然的一摊手。
“打不通还可以纸鹤传书!师弟,你做事怎可如此懈怠!”
“…不是啊!”瞻空跳起来喊冤,“他们在双修,我怎么纸鹤传书?”在修真界,打扰别人闭关练功,是绝对大忌!
“双,双修?”
展远牙齿磕到自己的舌头,痛得一惊。
“是啊!拒接回复就是这么说的。”瞻空这个二愣子很大大咧咧的说,“这不是很正常?师兄你伤势如此严重,杜衡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肯定要赶紧恢复。”
展远两眼都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怪异眼神。
瞻空不由自主的顿住,仔细想了一下,没错啊!剑修,修的不就是剑,双修是修真界很常见的事啊!每个剑仙不都跟自己的剑双修?
——问题是,别的剑不会变成|人吧,大师!
“十方俱灭,不止是一柄剑…”
“对啊,他还是一个人。”瞻空还想说,贫僧又不是没见过。
展远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闭上。
师弟还没到十世大圆满的境界,许多事情没有悟通悟透啊!
“去,纸鹤传书通知杜衡…”
瞻空听展远这么说,不想干活的惰性发作,忍不住嘀咕:“不妥吧?闭关双修总是要很长时间的,短则三五个月,长的几年都有,这才第二天…”
“不用!有一种双修一天就完了!”
“修真界有这么简单的双修功法?”瞻空纳闷的提着禅杖走出去,百思不得其解。
展远哭笑不得的看瞻空远去的背影,拈一个佛印,默默念佛号。算了,十丈红尘,等瞻空多轮回几次,该懂的总会懂,做师兄的也不能给他解释这个。
只是,这墨家改版的手机,也太灵光了,连在双修都知道。
是了,以一缕神识来沟通灵力,闭关、炼丹、渡劫、双修…所有隐秘都会从手机里的那缕神识暴露出去!
不好!赶紧致信一封给墨家,让他们小心杜衡!!
杜衡接到国家秘密部门纸鹤传书警告的时候,他正半背半架着沈冬走在一条挺繁华的夜路上。
这条街娱乐场所众多,今天又恰逢周末,三不五时就能看到这样踉踉跄跄被朋友扶着走的醉汉。只不过在别人眼里,沈冬“醉”得特别严重,脚简直是在地上拖,不像旁边的醉汉呼呼喝喝十分吵闹,沈冬这种状况叫烂醉如泥,喏,对街也有一个症状差不多的,被两三个人抬着丢进汽车里。
“要不要倒点酒在身上?”沈冬趴在杜衡肩上,纠结问。
“不用,这条街到处都是酒味。”
沈冬满头冒冷汗,痛得他表情都扭曲了。
谁说神仙无所不能?修真界的灵力也没能挽救他形同报废的手脚。
用快递在山海易购才买来的新衣服,摩擦到赤祼的皮肤,就一阵怪异的感觉。
“还有多远?”
“快了!”
“你十分钟之前也这么说。”沈冬极其不满。
“它挪位置了,以前在这条街最前面…”杜衡忽然伸手,彩色霓虹灯下,一只金色的纸鹤就这么慢悠悠的飞到他手里。
别说这只纸鹤凡人看不见,就算看得见,在路灯霓虹灯各种闪光下,就好像无意间接住一张纸片。这条街来来往往的行人,脸都被照得忽青忽彩,衣服颜色都严重失真。
“这是什么?”
沈冬想伸头看,可惜脖子不给力,整个背肌肉都是僵硬的。
“砰!”铃兰造型的路灯爆了三四个灯泡。
路人一惊,赶紧躲避碎片,所幸没人受伤,于是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发生了什么事?”沈冬一惊。
他对杜衡的杀气、剑气是完全免疫的,当然没发现周围温度瞬间降了不少,也没感受到那种骤然出现又很快收敛的怒意。
“没事!”那只纸鹤已经焚烧殆尽。
杜衡从芥子空间里将手机拿出来,看都不看,顺手就一捏,那个价值不菲的墨家改造版手机无声无息分为粉末从他指缝里落下。
“啊?”
沈冬瞠目看着逐渐落到绿化带边的一堆粉尘。
“你就算嫌弃手机款式太老,落后拿不出手,也不用捏碎了啊!”
这也太败家了!
——刚刚“意外”毁掉自己家的沈冬觉得各种肉痛。没错,真的是两种意义上的肉在痛!
杜衡连看都不看那手机残骸一眼,继续往前走。
沈冬用眼角余光瞥着手机,默默哀悼,顺带吐槽:
作为一个人类生产的手机,本来应该在报废后丢弃,当做可回收利用物品被修真界收走。沈冬一直听说从没见过的神秘墨家专业改造,放在诡异又传奇的山海易购出售,再好运的被杜衡买走。苍天大地,你说修真界总共有几个剑修?杜衡当时怎么说,也是修真界第一高手,手机君你出类拔萃,出人头地,还好运的搭上飞升末班车,去仙界逛了一圈。还在诸多神仙面前秀了一把,最终跟着杜衡逃回人间界,可歌可泣的一生啊!呜呼哀哉!
沈冬扭头嘀咕:“这可是上过天的手机啊你懂不懂?不要了也能卖好价钱的!”
没听说蔬菜种子跟着神九上天遨游一圈回来,都身价不菲,科研价值颇高吗?何况仙界现在完蛋了,这就成了绝版货!!
仙界灵气那么浓厚——话说飞升的时候应该带水果蔬菜种子上去啊,没准回来后连基因改造都不用,直接出跨世纪高产量新品种呢!比如说一根玉米可以长得像人那么高,稻穗剥开来,脱壳后的每一粒米都能像馒头那么大,还怕粮食危机?十几年前,福利院图书馆爱心捐助的科幻杂志里就有差不多的故事,多可惜,这么好的实现机会报销了!
沈冬长吁短叹,杜衡知道他的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很明智的没有追问。
等到沈冬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进了一家火锅店。
省城的人特别爱涮火锅,是老少咸宜的大众爱好,档次稍微高点就是豆捞,吃的是海鲜,就是请客吃饭也不会跌面子。如果遇到口碑好的店,若不事先订包间,等外面大堂的桌子吃一餐饭,就跟去银行办事似的,先拿一张号头,然后慢慢排。半个小时算快,一个小时正常…候位区除了几排椅子之外,店家还会贴心的准备扑克牌象棋跳棋,外加免费饮料一杯。这里往往是最闹哄哄的地方,人来人往不休,就算走进去没出来,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好香…”沈冬被这股浓浓的香味冲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神仙有什么好做的,仙界连个火锅店都没有,飞升太不值得了!
沈冬发现杜衡带着他,穿过了人挤人的等候区,走进一条满是烟熏火燎的通道,这条路弯弯曲曲,喧哗声很快就被丢到了后面。
“等等,我们不是去厕所吧!”沈冬警惕的看走廊,希望不会有WC的标志。
鉴于夜色餐厅开在爱情宾馆的破厕所镜子里,修真界的旅店位置绝对可疑。
走廊里灯光昏暗,跟火锅店外面大堂的明亮截然不同,尽头是一扇磨砂玻璃门,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几个大字“厨房重地,闲人免入”。
沈冬:没走错?
杜衡漫不经心的摇头,推门。
里面真的就是厨房,一排灶台边站着翻炒酱料、底料的厨师,还有在洗菜的大婶,冷库里放着一摞青口贝鱿鱼之类的东西,还有炸丸子做鱼丸的,一片忙碌景象。
听到门响,众人一致抬头,沈冬都准备顺理成章的装死,表示喝醉酒走错路。却发现大多数人都齐刷刷的把头扭回去继续干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喂!”沈冬冷汗冒出来了,他正想赶紧出去看看这家店叫什么名字,不知道雷诚以前有没有来吃过!
沈冬还没想完,发现杜衡走到厨房门口的一个大铁桶前,这里面装着满满的红色汤汁,香气扑鼻,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明火的情况下,汤汁还一直在翻滚,露出鲜红的辣椒芝麻生姜,还有肥厚的香菇、茶树菇。
“你先下去。”
“下去?”沈冬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把剑丢进火锅底料里也煮不熟吧!
沈冬满头大汗的看着那个桶,就算他想洗澡,也没有下锅的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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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昆好整以暇的掏出手机,准备二度召唤员工回来上班。他带着坏笑摸下巴上的肥肉,打算接通电话后嘲笑杜衡。
“嘟——对不起,你拨打的…”
不会吧,一天一夜了,还在双修?
余昆猛然坐直,深思。
难道是他想多了?杜衡跟沈冬就是很正常的双修,是练功法,而不是那啥啥?
正犯疑,系统拒接也把话说完了:“…你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余昆一头栽倒,张口结舌。
不、存、在?!
我的盘古大神!杜衡究竟去了哪里,灵力信号都找不到!难道掉进幽冥界了?不对,那应该是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不存在是嘛意思啊,难道人死了?
昨天还在双修呢!
双修完,就死了?这,这…猜测有点离谱!
余昆满头大汗的爬起来,又无法遏制的脑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双修到一半,沈冬变回十方俱灭了?不对!剑修的剑都是纳丹田的,眉心头顶才是神仙的要害!再说剑气什么的,对剑修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
那是双修做到一半,伤势复发死了?别人牡丹花下死,杜衡你别为自己的剑赔上一条命,你要是死了,你家的剑怎么办?
余昆拼命挠光头,他整条鱼都不好了。
沈冬死死抓住桶边,那种辛辣的味道呛得他眼晕。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将杜衡推下去。修真界搞店面装潢的一定很懂人的阴暗心理,吵架打斗算什么,把好友同门拎起来丢锅里才是真爽快!比吃最辣的火锅都要酣畅淋漓!
沈冬表情扭曲的嘀咕着,杜衡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总有英雄下锅时。”
难怪古人怀才不遇恰逢穷途末路之时都特别有文采,瞧,连他这半吊子水准也能篡改诗句,仔细念还挺带感。
厨房里还是忙得热火朝天,切菜的、开油锅炸豆皮的、搓丸子的,大家都好忙好忙,头也不抬。沈冬却狐疑的瞥他们,如鲠在喉,总有一种被窥视的不爽感。
“这是障眼法,水不烫…”
也对,如果这个真的是汤锅底料,这火锅店一年光是缴罚单都会赔死。国家秘密部门绝对比食品卫生局严格得多,这么一大桶汤料放在厨房门口,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往里面跳,确实稳妥安全。
“我需要脱鞋子吗?”沈冬正在摘黑线。
以前一个专业的同学跑出来聚餐,那架势如同风卷残云,羊肉片扔进去还没熟就被另外一双筷子劫走了,争抢到最后,总有人不甘心的拿着漏勺在锅底搅来搅去。通常这个时候,雷诚就会一马当先,两手拿勺子包抄,还要咋咋呼呼大喊:同志们赶紧的,卷起裤脚脱掉鞋子下去捞啊!
眼前这铁桶半人高,翻滚的红汤目测有半米深,沈冬还在犹豫,杜衡已经伸手将沈冬的肩背一揽,拽着他顺势就往前一栽。
“喂!”
脸朝下?这视觉效果太惊悚!
一口汤水立刻跟着呛进来,沈冬闭着眼睛想咳,忽然顿住。
咦,不辣。
水温还极其适宜,暖意融融。
睁眼一看,这根本不是一个汤桶,倒像一个漏斗状大水池,池水很清,他们下坠的势头逐渐被水流托起,从池壁到中央,都是一圈圈的细小漩涡,冲刷效果非常显著,转瞬就从头发到衣服都干干净净,连鞋面上的灰尘都没有了,池水却依旧清澈透明。光源从最底处照上来,朦胧可见出口。
“噗咳咳。”沈冬全身湿透的栽出来。
头顶水面微微荡漾,像一面镜子似的挂在上面。
掉下来的通道就跟滑梯似的,里面布满了浅浅水渍,暗蓝色的砖块堆砌着,像一个很小的凹池。池边蹲着一只浑身铁黑色,怪模怪样的石雕,尾很长呈卷起状,神态凶悍,毛发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沈冬落地的姿势是趴在杜衡身上,他有气没力的扒拉两下,还没爬起来,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
好吧,至少旅店的迎客态度挺好。
沈冬刚一抬头,就傻眼了。
发出笑声的正是池边那尊石雕,它扭过头来,很人性化的挑挑眉毛,长相也偏像人,张嘴就发出一阵不绝于耳的大笑。
沈冬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迎面一股狂风过来,吹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这风极其干燥,脸上都有些刺痛,感觉像被一块大毛巾猛然裹住。
再睁开眼,湿漉漉的头发、滴水的衣服全部干了,甚至连浅池里的水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只像狼狗似的精悍生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另外一边,仍然瞅着杜衡笑个不停。
再爽朗的笑声,在这种情形下冒出来,也变得诡异万分。
“哎呀呀,小山你笑得这样开心,想必是名门大派的道友光顾生意…噫!”
匆匆跑过来的人穿着一身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古装短打,发髻包着一块布,肩膀上竟然还搭着一块毛巾,这打扮活脱脱就是在脸上写了“我是店小二”几个大字。
不过除此之外,五官挺不赖,长相在俊朗的标准线以上。
此刻,他愉快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好像石化了,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杜…杜衡,不,我是说,杜主管你怎么到这来了?”
杜衡将那张银色的山海易购会员卡拿出来,轻描淡写的说:“住三天。”
“这,这小店已经客满…”
“嗯?”
“没,没什么!常某是说,本客栈是整个修真界口碑最好的,客房绝对不是郑昌侯那种坑蒙拐骗的情侣双人棺。当然啦,杜主管你也不需要。”
毛巾一挥重新搭回肩上,这个头发浓密店小二打扮的家伙掏出一把竹签,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飞速从里面抽出几根,递给杜衡,“我们这里的大多数房型不适合人住…我是说,不适合你们曾经是人的修真者,可以选择的不多,也就‘幽境洞天’‘临照水阁’‘流觞画舫’…”
“有没有大一点的船?”杜衡看都不看,直接问。
“有上下三层的楼船。”
“可以。”
“……”绝对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他们不是来住旅店的吗?怎么忽然又变成游湖了?怕水的兵器伤不起!
“好嘞,这边请!”
沈冬还在纳闷,结果顺着秘道一转弯,就看到一座牌坊似的玩意,后面是滔滔大河,牌坊呈玉白色,雕刻祥云瑞兽,最中间是四个繁体字:风尘客栈。
沈冬反复揉眼睛,繁体字的风很好认,可他还是不敢置信的念了一遍:“风尘客栈?还真是风尘味十足,你们怎么不取名叫丽春院?”
“非也非也,风尘客栈的意思,是接风洗尘。”店小二笑嘻嘻的扭过头,看着被杜衡半背的沈冬,拼命眨眼,似乎憋着一肚子话想问,但又不敢提。
“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背剑?”沈冬没好气的说。
对方傻眼,半晌后终于回神,发出一声长长的哦:“原来你就是…咳,我是说,原来道友就是传说中那柄因为不想飞升,所以离家出走的十方俱灭啊!”
“……”
当年北邙山渡劫失败,到底传出了多少版本?
这家伙被杜衡没有表情的瞄一眼,立刻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十道友,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这什么称呼,见鬼的十道友!那前面九个在哪里?
“这个,鄙兽姓常,是风尘客栈的店小二…”
“必瘦?”沈冬疑惑。
“是的,我不是人,自然是鄙兽。”
“…你是哪一种兽?”沈冬眼角都跟着抽搐了,按照这个逻辑,余昆自我介绍的时候要说鄙禽吗?或者鄙鱼?
“鄙兽是祖籍那里的名兽,那里有一整座山,都跟鄙兽同名!”
常小二开始自吹自擂,他们已经穿过牌坊,入眼是一栋栋奇怪的山窟,然后就是一条大河,河中间有一块荒漠似的沙洲。水面上飘着大大小小的船,形态各异,一些楼阁悬空建在水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人影幢幢。
“风尘客栈只有一条楼船,就是前面这条…又有客人来了,我先走一步!”常小二忙不迭的转身就奔,沈冬恰好看到他两侧头发里露出的耳尖。
这家伙长了四只耳朵?!
“他是什么?”
“长右,如果出现在人间,会使河流改道,淹没城市。”
“那还要什么求雨术,直接放他跟旱魃一起出去不就好!”
“这些家伙生来就带有灾厄,根本没法抵消,会先大旱三年,然后洪水三年不退。”杜衡与沈冬走过来的这一路,岸边山窟不断冒出模样奇怪的人,往这边张望,沈冬甚至还看到一个熟人,不不,熟树。建木培训班同期学友,那棵贪生怕死行动迟缓的树妖。
“这里大部分都是妖修,还有一些没门派的修真者,没考过四级就没法住人间。”
毕竟妖怪里,像老鼠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藏身的类型太少。
“住不起怎么办?”沈冬觉得树妖一定很穷。
“去前面的火锅店厨房干活。”
“……”
沈冬战战兢兢走到船上,还好船很大,够稳,只是,他看到旁边的水阁、画舫、小舟,甚至连水面下都忽然冒出十几个脑袋,随即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谁?太奢侈了,竟然住风尘客栈的楼船,一天的钱够我住破石洞一年啊!”
“够我住水底通铺六个月!”
“得了吧,你那通铺还在我头上,我在湖底泥沙坑里呢,上面一翻身,底下就塌方…何年何月我才能通过凡人考核,买一套房子住啊嗷嗷!”
“别做梦了,哎哟我这小破船,连爪子都伸不直。”
“得了大家洗洗睡吧,住楼船的是杜衡。”
“啧,剑修就是有钱。”
沈冬努力无视那些嘀咕,但神识感应度太高,不断有窃窃私语飘到他耳朵里来:
“快看快看,杜衡的脖子怎么了?”
“还有他的手腕!”
众妖怪面面相觑,个别脸上还泛起可疑的红色:
“怎么像被人捆过?还是捆得不能动的…那种?”
沈冬狼狈的窜进楼船里,他不知道杜衡有没有听见,不过必须要感谢风尘客栈接风洗尘的习惯——进门的时候那阵狂风就把湿漉漉的衣服吹干了,否则以杜衡身上红红紫紫那一道道印痕,岂不是会被妖怪们脑补成:
有人绑了杜衡,还用鞭子抽=口=
救命,他以后一定注意!!
——等等,还什么以后!
沈冬斜眼瞥过去,狠狠的按压胳膊手肘酸痛的地方,决心一定要把便宜占回来。哼哼,到时候别说酒,就连水他都不喝,看杜衡能怎么办!
楼船里十分精致,地毯花瓶,黄梨木的家具,每层舱房都有一台液晶电视。
“这么大要怎么住?一天睡一间?”
“大概几天后,这里就不止我们了。”
“咦?”
“你认为那座医院够他们折腾多久?”说到断天门,杜衡也很愁。
“最好别来。”沈冬丢过遥控器,示意要看电视。
下一秒,他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
“…紧急通知,请诸位道友、妖修全部闭门不出!国家秘密部门传来的最新消息,断天门的剑仙出现在人间C城的一家动物园,目前状况异常混乱…”
沈冬瞠目结舌,屏幕上忽然出现展远愁眉不展的模样:
“诸位镇定,没什么事,只是断天门的长乘门主想养一只宠物…唔,门主从前在天上好像养了一只猛豹,我们很快就会处理妥善…”
沈冬囧然,门主终于从没尾巴、不肯穿衣服闹到要养上辈子养过的宠物?
“找猛兽去动物园能找到吗?”沈冬吐槽。
杜衡不答,表情很纠结。
屏幕骤然定格在翎奂剑仙身上,很清楚的能看到他手里拎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圆滚滚东西。
“等等,那是?”
“猛豹…”
“果然很猛。”沈冬语无伦次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1.长右,山海经长右之山,形状像猿猴却长着四只耳朵,名称是长右,见则郡县大水
2.风尘客栈鼓风机同学,名叫山(犭军)【打不出来这个字】,外貌似狼狗,擅长投掷,还有一个毛病是,【见人就笑】【笑个不停】,速度很快,旱魃是见则天下大旱,长右出则大水,鼓风机小山同学是现则天下大风——就是天下刮大风,话说本月某一天中国是这样的对吧对吧【泥垢了啊
3.最后猛豹,我真不想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货是大熊猫【别看我,我没有世界观502胶了)
猛豹是大熊猫的古代称谓,曾见于文史
“猛豹似熊而小,毛浅而光泽,能食蛇食铜铁,出蜀中”——《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四川物产考》(《古今图书集成》原名《古今图书汇编》,是清康熙时期由福建侯官人陈梦雷(1650-1741)所编辑的大型类书。是现存规模最大、资料最丰富的类书。)
不要以为山海经里面都是怪兽神兽,其实山海经里面提到过河豚,也提到过牦牛,只不过都是古称
虽然我也不懂为什么大熊猫当年记载是能吃蛇,能吃铜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难道是以讹传讹,还是国宝亲你退化了,或者它应该叫萌豹,我相信猛是通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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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被强烈投射光照得灯火通明,四周拉满了黄|色的警戒线。倘若说这里闹鬼,总会有胆大包天嫌生活太无聊的人偷偷溜进去找乐子,但地层空洞这码子事,大家就避之唯恐不及了。毕竟这年头三不五时就能在报纸上看到地面忽现坑洞,行人车辆坠跌的新闻,何等触目惊心。
几只野猫蹲在废墟的阴影里,爪子磨砺着沙石,尽情撕扯着被丢弃的沙发家具。它们对这种强光很不满,时不时发出让人一声毛骨悚然的叫。
“呵呵,春天到了难免的…”一个守着警戒线的民警跟同伴打趣。
“老张,你说这里是不是有古怪?”他的同事靠在车门边,打量着废墟深处那几栋楼房,放低声音,“不然,局里面为什么会调周队长来?周队长管的是刑事…那鬼楼里面说不准发生过命案。”
“没影的事!我管这一片,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十年来老城区发生过的案子最多也就是持刀抢劫…啊,对了!你还记得四年多前,闹的那个连环杀人碎尸案?新闻没报出来,其中有一个受害者就是在这个小区开杂货店的。”
“那案子有结果吗?”
“不知道,说是机密,也不清楚有没有破案,也许成了悬案…咦,怪事,怎么越说越冷,这鬼天气!”
黑色的小狸猫慢吞吞的从他们面前走过,钻过亮黄|色的警戒线,然后选在路灯最底下,影子被压得最小的地方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玩自己尾巴。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马路上空空荡荡,路灯像一个个幽灵,在雾气里散着昏黄的光辉。一个拖着清洁车的人影缓慢的从远处走近,然后停下来拎着大扫帚开工。
“榴~”
石榴探出脑袋,然后用爪子将一堆东西往前推了一下。
“小猫,你又捡罐子了?”穿着环卫工人马甲的大爷笑眯眯的蹲下来看,发现除了压扁的几个空汽水罐外,还有一个椭圆形的塑料把手,这玩意环卫大爷看见年轻人用过,是将塑料袋挂在把手下面,就可以轻松晃悠,免得塑料袋太沉,将手指勒出几道深痕。这塑料把手大概是废墟里面翻出来的,有点污垢,不过回去洗洗还可以照旧使用。
老人摸摸石榴的脑袋,然后将这些东西收进挂在清洁车上的塑料袋里,又翻出半块硬饼放到地上。饼大约是昨天早晨买的,油很少,上面也看不到葱花与芝麻,却很厚实。小狸猫也不动弹,埋下脑袋就开始啃。
雾很浓,省城现在的雾往往要到下午才会消散,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接连几天看不到晴朗的天空。偶尔路过的车辆,就像从浓雾里冒出来的怪物,只露出隐约的轮廓。
有些垃圾是从车窗里扔下来的,飘在马路中央,老人拿着扫帚清扫,半个身体都被雾盖住了,只能看到身上的亮黄马甲。
正在啃饼的小狸猫忽然抬头,死死盯向路边。
“榴榴——”声音忽然凄厉无比,扫地的老人吓了一跳,他一直知道这只小猫发声古怪,大概就是被丢弃成为流浪猫的原因,毕竟快五年了,这只猫完全没长,听说丁点大不会长的猫狗价格都很贵,现在骤然听到这样的叫唤,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盖下,悚然惊骇,身体僵住,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感到扑面一阵风,冲得他跌坐在地。
一声尖锐的刹车响,将远处的民警都惊得往这边赶。
通常出现这种声音,路面都会留下长长的刹车印,有时候还会发生车祸。
“怎么搞的,大半夜站马路中央,找死啊!”汽车里面伸出一个脑袋破口大骂,司机一身酒气,惊魂未定,刚才他紧急刹车拼命打方向盘的时候,看到一个狰狞恐怖的黑影迎着车窗玻璃扑过来,硬是将他整辆车推得冲上了绿化带。
“驾照拿出来!雾这么大,还开那么快的车…酒驾!你等着重新去驾校考试吧!”民警绝对不介意客串一下交警,反正这年头每辆车都有指示板,撞毁绿化带的赔偿是绝对跑不掉的。
“别,别…我就喝了一瓶啤酒,真的是啤酒!是应酬推不掉,酒气是因为我躲酒把酒倒身上了。”司机懊恼不已,下车分说,“我就是急着回家,路上又没人,开得稍微快了点,绝地没超速…”
汽车后轮还压着那把大扫帚,杆都被压断了。
大爷被扶着站起来,去找刚才甩脱的鞋子,也惊魂未定。
刚才硬生生的撞偏汽车的狰狞黑影已经顺着雾气缩回蹲着不动的小狸猫身后,然后慢慢变小,重新成为路灯下一个扁小的阴影。
石榴低头继续啃饼。
它蹲在路灯下,只有黑黑小小的一团。
啃了没两口,它又忽然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因为没脖子,这个姿势很吃力,只好努力的翻眼睛。
半空中飘来两个声音:
“师兄,我的神识告诉我,有东西在盯着我。”
“胆小鬼!那是天狗…就在你脚下!”
“啊——”
正在说话的司机与警察全部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
可这条路空荡荡,连过路的车都没有,哪里来的惨叫声?
“笨蛋,小声一点,被凡人听见是要缴罚单的!”
“噢!”
“快去干活,别磨蹭!”
“这就来…”
石榴的毛全部炸开了,它飞速的奔向废墟,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半途中影子就脱离身躯,在夜色雾气里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狰狞怪物,窜到摇摇晃晃的楼房前,无视重力,三两下就攀爬上腐朽的窗框,一爪子拍在房顶上,满是杀意的抬头盯着虚空中逐渐显现出来的人影。
左边的那人紧张的放出八件法宝,上下左右全部围住。
然后他很快就被旁边的人狠狠拍了一记:“敲你那出息,这只是杜衡养的宠物,上次我来装修见过。再说不就一只天狗,拿个罩子罩起来就行啦。哎呀,这房子都破成这样了,再不修就彻底塌…”
狰狞的黑色怪物被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当头罩住,拼命的挠,却半点用都没有。站在楼下瓦砾里的小狸猫动动耳朵,眼神里露出愤怒的光。
楼上检查房屋受损情况的人继续絮叨。
“哇,师兄你看这墙,好深的印痕,这得是多锋利的兵器!”
伸手一碰,周围还很牢固,不是立刻散架,很明显这不是兵器,而是剑气。
“修真界第一高手就是不凡!”装修队师弟感叹不已,“这是帝屋木,我法宝抡废掉才能砸出一个坑的好材料啊!”
那个师兄却很纠结,从一个手镯式的储物空间里摸出罗盘开始测量房屋大小:
“这杜衡,没事拆房子做什么?这年头人间灵气匮乏,各种木材产量逐年减少,价格翻了好几倍,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
装修队师弟显然对绝顶高手什么的还带有一种朴素的崇拜观,摊手说:“这师兄你就不懂了吧!像我们说梦话梦游最多踢翻桌子凳子,剑修…不!剑仙不小心一挥手,就拆房子啦!”
“是吗?我觉得这破坏痕迹像战场!”
这时,忽然有一只金色纸鹤飞过来,那个师兄皱眉接住。
“展远大师发来的?”
“啊!难道是我刚才叫了那一声!!”师弟骇了一跳,第一次下山来人间,第一次跟师兄出来搞装修,罚单果然好可怕!
“胡说八道!”那师兄不耐烦的横了他一眼,展开信笺。
下一秒,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眼发直:“这,这不是真的!”
“师兄?你怎么了?”纸鹤已经自动燃烧,化成灰烬,想偷看都不行。
“展远大师…他委托我们把旁边的废墟也清理出来,造一栋房子。”
“啊?”
——致百宝阁装修队,你在给杜衡修房子吧,旁边那块空地,修真界已经通过国家秘密部门买下了,请在三个月内造出一栋房子来,什么材料坚固用什么,内外都要设置最严密的阵法。请注意,不是防止外人闯入,是保护房子本身!断天门的剑仙即将被分配到住进那里,你懂的!帝休寺展远。
混账啊,这种事谁会懂!
百宝阁以前飞升的前辈,这些天就在门派里讲仙界的逸闻趣事。出现最多的字眼就是断天门剑仙,什么霸占第十四重天收过路费啦,他们的门主连大罗金仙都敢砍,总而言之,神仙都惹不起,大家必须躲着走。
装潢服务最揪心了,面面俱到吧,客户嫌弃太贵。不便宜也不贵吧,看了洞府布置还说不合心意。有的妖修还强烈要求装潢设计越凶越好,最好建成凶宅,不够凶,煞气不够重客户就不满。杜衡就养了一只小天狗,有的道友宠物很凶悍,主人不在都不敢装修!
“弃单,赶紧打电话给杜衡,就说我们百宝阁装修队突发暴病,不能来了!”
“呃!暴病…什么病?禽流感怎么样,我昨天才背的四级参考书,人间总有这个病。”
“笨蛋,修真界谁会得禽流感,说走火入魔!”
“噢!那个…师兄我不会打电话!”
“你活着做甚!!”装修队师兄痛心疾首,抢过手机就画符箓拨号。
随即他傻眼看屏幕,杜衡他,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走,我们去找余昆!有事找余昆,宗主说的!”
某条鱼在山海易购里面狂打喷嚏。
“关门,把超市的门给我关好喽!”余昆坐在餐厅里乐呵呵的看电视,里面是修真界对剑仙的最新追踪报道。
“展远大师决定让断天门的剑仙暂时入住风尘客栈…”
“哈哈!”余昆幸灾乐祸的大笑。
饕餮大厨在旁边吃过期红肠,没办法,超市不营业,蔬菜水果这些东西还能放在有阵法的仓库里保鲜人类生产的真空包装食品就没办法了。
大厨兴致缺缺的看着屏幕里抱着脑袋只管睡觉的猛豹,不屑说:
“这玩意几万年前很好吃,可是现在退化得太快了,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獠牙也没了,爪子也不见了…”
“这是好事啊!”余昆笑得合不拢嘴,“展远正好可以把它带回去。”
他说的没错,翎奂剑仙不顾阻拦,拎着猛豹回去给长乘门主时,只得了一阵嘲讽:
“尔等欺我太甚,这哪里是猛豹?不要以为长得像就可以糊弄我!”
漆黑长发散落在赤祼的肩背上,腰间就围着带花斑的豹皮,赤足,还露出两条修长的腿,明明啥衣服也没穿,就偏偏能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凌人的威势,金瞳深邃,神态睥睨。
余昆张大嘴,喝茶的杯子摔到了地上。
长乘不屑的转身就走,乌发一动,绯红色的小凸起就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还好修真界观众多半是不动情yu的,最多瞠目结舌,最多有一些女妖兴奋莫名的趴到电视屏幕上。天界来的神仙则是面面相觑。
——不要以为长得像就可以冒充长乘门主了,这个不穿衣服的到底是谁啊?
展远手忙脚乱的喊人送走那只古名叫猛豹,其实就是大熊猫的滚滚。
长乘伸手砸出来某样东西,正中翎奂脑袋。是那张豹皮上的尾巴,长乘压迫感太强,翎奂剑仙恨不得矮一截,但是嘴上还是不服输:“这也是尾巴啊!”
“笑话,我的尾巴上没有斑纹!”
“……”
翎奂剑仙默默的将那根尾巴从头上拽下来,转头对着展远吼:“修真界那里有犳!割一条尾巴给我!!”
风尘客栈,电视机前的沈冬同情看杜衡:
“那个,你要想开点,剑仙们不知道现在人间有个事,叫现场直播。”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不要往汽车、火车车窗外丢垃圾,环卫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咕(⊙_⊙)看到网络新闻,据说有新的禽流感了,上海两例安徽一例,上海那两位患者都不幸去世了,新闻建议说如果有发烧咳嗽,尽量及时去医院看吧,听起来就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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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最新更新章节 ...
就像夜色餐厅,哪怕再坑,菜单上也有熟肉。甭管装潢得像不像坟墓,服务员是死是活,总算对得起它餐厅的名号。风尘客栈名字再诡异,大门多猎奇,说到底还是一间宾至如归的旅馆——真正意义上的宾至如归。
顾客是树妖,客房就安排在河边露天空地,特别介绍这里土壤肥沃很容易扎根,阳光充足每天傍晚准时下雨,包君满意;蛇妖安排在背阳的地下洞窟,保证潮湿阴暗,洞口朝上雨水不会倒灌,也方便早晨傍晚爬出去晒太阳;水族那就更简单了,河底各种床铺应有尽有,豪华套间的是独门独院的珊瑚石堆垒洞窟,单人间是空贝壳,标准间是大海螺,细沙青石是大通铺,低等间是在泥沙下面…
大河中央是图块很大的沙洲,中心区域设置阵法,干燥异常。
这里提供给祖籍西域的妖怪住,比如说蝎子,仙人掌,骆驼…或者天生属性是土或火的妖修。客栈还专门从日照宗买来一个高级炼丹炉,整天烈火熊熊,加温去湿。
河岸对面稍远处有一片参天大树,常年客满,树洞按照位置高低,从树梢到树根,价格不等。主要看具体面积与树洞内部装潢,比如说铺垫的是普通干草到还是名贵香草,漏不漏雨,洞口种的是灵芝神菌还是普通蘑菇…
“哪家酒店的客房门没有锁?不对,有的压根没门…”
沈冬一头黑线,仰脖子看远处树干上一个编织精细还自带挡雨藤顶的鸟巢。
从鸟巢的体积看,足够大型苍鹰蹲在里面,枯黄的藤盖上还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红色如意结,穗子上系有一块黑黝黝的木板,上面写着房间编号。
这玩意沈冬之前也留意到了。河面上的画舫小船,空着没住人的都在舱门上挂着这种如意结。红彤彤的垂挂着,看着喜庆,可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当然不对,古早以前,某种场所里的姑娘们就在门口挂红灯笼,如果来了客人,就把灯笼取下。
大树底部是隆起的树根,这是四面透风型客房,不下雨的时候很浪漫惬意,有漫天星光,晨曦夕阳洒在床铺上,如果下雨…
“修真界没有小偷?”
“嗯?”
“连房门都没有,怎么保障住客财产安全?”
杜衡看了沈冬一眼,答非所问的说:“你看到我们带东西来了?”
“呃!”
杜衡进店的时候,好像唯一的行李就是沈冬。笑什么,剑不算行李吗?
“我懂了,有储物法宝…”沈冬恍然大悟。
修真界都是属蜗牛的,全副家当都随身携带,这样好!至少不怕迷路。仔细想想,是没有北斗神州特快的古时候,修真者要不就是死宅,要不就是居住定所,其中真相就是——他们出远门会迷失方向!所谓方外之人半仙大师居无定所的真正原因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反正全副家当都在身上,随便再挑一个青山绿水洞天福地住下呗。
如果是池茂那样连储物法宝都买不起的小妖,就扛着蛇皮袋到处走吧。相信这种一穷二白的小妖,也不会有啥值钱家当,更不用担心被偷。
茂密的森林、开阔的水面、沙洲、楼船画舫,这景色真是赏心悦目。
只不过问题是,飞的白鹭、河边的树、还有水里的鱼虾,你没法分清它们是客栈景观设计,还是跟你一样的住客。
刚才沈冬睡醒后看到河里翻出大红鲤鱼正悠哉的吐泡泡,就想到了肥美的酸菜鱼锅子,风尘客栈前面就是火锅店,捞一条上来打打牙祭多美。
结果鱼是抓住了,可那条红鲤鱼随即惊恐大喊“非礼啊”,震得不少妖修都跑出来看热闹。
沈冬很懵。
太不划算了,那冰冷的鳞片有什么好摸的,手感差透了,为这个被扣上举止不端,行为不谨的帽子,多倒霉啊!
尤其一扭头看到杜衡从船舱出来,沈冬一头黑线的准备解释,然后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可是凶名在外的十方俱灭,就算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河道是首尾相连的椭圆形,中间是沙洲。
楼船就一直在河面上顺水飘,两岸风景再好,沈冬也不敢随便伸手了,只是路过各种猎奇客房时东拉西扯两句,一心要扯开话题。
他们闲散的看风景,看热闹的妖怪们也没闲着。
“要离那个十方俱灭远一点…”红鲤鱼惊惶失措的游回去,八卦瞬间就传遍了河底。
众妖修心有戚戚焉的狂点头。
兵者,大凶也。
修真界恶名昭著的凶兵悍将不少,但谁能拿得出曾屠十万妖魔的彪悍功绩?
修真界的妖修与幽冥妖魔不同,它们不吃人,一心求道,走的也不是旁门左道,当然战斗力就稍微薄弱了点,比不上幽冥妖魔的凶狠残忍。
“是啊,它杀掉那么多妖魔,十万啊,就是站成一排完全不动的让我砍,我也砍不完…”这一百年新化形的小妖都被建木培训班洗脑得很彻底,提起北邙山血战就特别兴奋。
“喂喂,你听说没有?那些从仙界回来的前辈,说到断天门,好厉害啊!”
“啧,电视里面天天放,孤陋寡闻!”
“你怎么知道的,我们都住在河里,客房根本没电视机啊。”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杜衡住的楼船那么大,你还是不是妖怪,不会挂在栏杆上偷看?”
沈冬决定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手里拿个锅,到甲板上晃一圈,如果发现栏杆上有奇怪的东西,就抓起来,放话说要一锅炖掉!
这年头,做恶人简单多了,还能找乐子。
什么名声,从北邙山那一役起,十方俱灭还能有什么名声可言?
沈冬发现杜衡的耐心涵养确实好,听到再离谱的议论,也很少会喜怒形于色。
想想也对,断天门那种教育里出来的门人弟子,如果不能比师父更扭曲,那就只有旁若无人淡定如初,否则就会成为秦峰剑仙那样悲催的存在,被使唤得团团转。
沈冬伸伸手脚,不行,还是太酸。
他趴在甲板上晒太阳,完全不想动。
逐渐,就只剩下水流的声音,妖修们不是去前面去打工赚钱,就是在努力修炼。实在是天赋差劲的,也要背书考四级。
这世上,无论是谁,想好好活着,都不容易。
沈冬没精打采的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完成反推占便宜的大计。
比力气?好像比杜衡差一点。比手段,这个差得就有点远了…对了!杜衡那天为什么会坚持不懈的要把自己灌醉呢?
他猛然一翻身,下意识的想跳起来,结果腰痛得他立刻又趴回去了。
沈冬恼得捶甲板:“我就不信,修真界就没有一个…”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沈冬伸头看船边有没有潜伏的鱼虾,河面上有没有路过的白鹭。
“一个什么?”杜衡就坐在沈冬旁边,大概看出沈冬的窘状,刚伸出手,还没碰到沈冬的腰,后者立刻警觉:
“你要干什么?”
“……”
沈冬说完就后悔,这种反应过度,好像他怕了杜衡似的,不行,太没面子了!
“咳,我的意思是修真界就没有一个事后恢复的办法?”沈冬将事后两个字说得无比小声,还自我安慰,这只是怕被偷听!那什么,做一次又不会少块肉,只不过发生得太突然了。沈冬唯一后悔的是当初他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没动歪念头呢,平白错失了大好良机,让杜衡先下手了,想想就怄!是被灌醉了上下其手啊!
——算了吧,你早就不知被上下其手多少遍了。
“你要怎么恢复?”
“那还用说,至少让我…咳!”当时就缓过气来,反压回去啊!
杜衡不知道沈冬在想什么,这次他不顾沈冬暴躁,伸手一揽,直接将人拽到怀里,压住肩膀腰背,不让某只动弹。半晌后,才低头说:
“其实,我们做的那件事不是双修。”
沈冬翻眼,没好气的说:“当然不是,就是…总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双修是很严肃正经的事,你师父泰岳剑仙把常识全部啰嗦过。就算是欢喜禅那也是严肃正经的找炉鼎在双修,根本不是你这样!”
杜衡指蕴灵力,缓慢的给沈冬按揉着后腰,那种暖融融的感觉总算驱散了酸胀:
“只论本性,非关道行。我那时让你什么都不要想,就是不让你用神识与我融合。不动灵力,不以法诀,忘记自己是修真者,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凡人。这样才是最稳妥安全的。所以,就是事后,也最好不要用功法恢复。一旦你习惯,难免中途会出岔子。”
“咦,为什么?”沈冬很迷糊。
“这世上,绝没有既能提升修为,又能纾欲的好事!”
修真界最苦逼的就是欢喜禅,要按照固定的修炼法门做那事,做归做,神智却不能稍有动摇,更不能迷失,否则就前功尽弃走火入魔。这比不沾情yu更难,只有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修真者,或者脑子坏掉的家伙才会走这条路。
杜衡神情平淡的说:“到了你我这样的境界,做这种事,总是损修为的。”
“那你还做!!”沈冬气得乐了。
他不在乎杜衡是不是修真界第一高手,也不在乎十方俱灭凶名多甚,沈冬只明白一件事:剑是剑修的本命法宝,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倒霉走运都是绑一块的!杜衡要是脑子不清醒,他绝对不介意敲到杜衡醒。
“我刚才说了,只论本性,非关道行。”杜衡眼底有一丝笑意,转瞬又消失了,他看着水面说,“天道之下,总有空子能钻。”
“但那个狗屁天道很记仇,你忘了?”沈冬愤愤说。
“…你只要什么都不想,不妄动真元法力。你与我,不是剑修与剑,也不求更多。我们只是在做十丈红尘之中人人会做的一件事而已。”
沈冬张口结舌,尴尬窘迫。
——这叫什么话!
杜衡怎么能眼都不眨的说出来!要是说得粗俗也就罢了,男人都不吝啬说荤段子开玩笑,不就那么回事,但这种跟论道似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摔!一回神,发现杜衡已经起身,抱着自己就往船舱走。
“喂喂!”沈冬死命抓住窗框不放,纠结万分的说,“你说得太玄乎了,我总感觉那码子事不能随便做,不是生命危险就是修为倒退,你说那个时候谁能管得住自己身体跟神识啊!不行不行…要来也是我来,我一定能很顽固的相信我是一个正常人,会老会死的那种凡人。唔…杜衡!!”
沈冬脑袋一偏,躲开后恼羞成怒的吼:
“你连话都不让我说完?”
“不用说话,你只要什么都别想…”杜衡手臂收拢,低声说,“这房间有阵法,没人能偷听。”
“我不是担心这个!”
沈冬欲盖弥彰的用更大声音嚷:“我说,让我来!谁知道你会不会中途一岔神,就想到修行上面去了,你练功练了几百年,还没惯性吗?”
“不会。”
“怎么不会?!”
“你就是我的道,我岂会分心?”
“……”
沈冬彻底傻眼了。
然而衣服还没被揭开,船舱外就传来一声高叫:
“这不公平!凭什么给断天门造房子要我出钱!杜衡你躲到这里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余昆冲进没关门的舱房,下一秒就僵住了。
“你…他…”
余昆瞠目结舌的看着衣衫凌乱的两个人。
就算知道他们可能有这关系,可是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杜衡却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再伸手给沈冬理好衣服,漫不经心的说:“怎么,你没见过剑修抱着剑?”
“我,我见过…我当然见过!可他们都不是你这种抱法!”余昆无比混乱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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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天门昔年在人间的赫赫威名,能流传下来的只有飞升前做师父的顶着紫霄神雷追着徒弟跑这件事。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小妖们都不知道这个奇葩的门派。就算各大宗派还记得断天门,但杜衡师徒两代,都没有“为祸”过修真界,剑仙能造成多大破坏力,许多人都没概念。就连说起杜衡,大家都知道他飞升前是修真界第一高手,有一柄很厉害的剑,叫十方俱灭,然后重点就转移到剑身上去了,什么绝世凶器啊,杀戮万千啊。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杜衡,剑还厉害什么?
由于余昆每天上电视说书,讲述天界溃灭绝地大逃亡的真实经历,断天门这个名字终于在修真界达到了家喻户晓,连禅房偷油的老鼠都听说过的地步。
——断天门在满是古仙荒兽的天界都敢肆意横行,修真界,够看吗?
余昆就是有一种挑起恐慌,耸人听闻本事,他上电视说的大多数都是实话,可是挑的重点非常好。极其到位。
你看说到翎奂剑仙,斑斑劣迹暂且不算,单是翎奂剑仙履历中的某一条就足够惊翻众人了:经历过两次九重天劫。
然后是洛池剑仙,据说生性懒散,连驾云都不肯站着驾的人,竟然能修炼到飞升成仙,这得是多高的天赋,身为翎奂的徒弟,跟师父过不去还能活得滋润自在,这得是多高的实力(翎奂剑仙挨了一脚,充当衬托台阶)。
秦峰剑仙,在各大门派的记载中,这是当时来往最多的一位断天门剑修。不像翎奂洛池懒得连帖子都不想拆,凡是大宗派盛事,秦峰剑仙多半都会来,尽管没干过啥惊天动地流传千年的事,但直到他飞升,修真界都无人在他手中赢过一招半式,不败纪录啊。
修真界记载最详细的剑修之剑,除了十方俱灭,就是名剑观日。
剑长两尺七分,通体银白,乍看平淡无奇,剑光却如朝阳初升,一瞬间万千光华平地涌出,穿云破雾。据说当初不开眼或手痒去挑战“传说中断天门剑修”的修真者,回来后差点得了惧光症,这种丢脸事,大宗派都是内部传,根本没说出去。导致一千年后,秦峰剑仙籍籍无名。
然后就是秦峰的师弟,真正籍籍无名的泰岳剑仙,在修真界啥名声都没有,属于正宗黑户。可这家伙是杜衡的师父,懂不懂?就算在天上,泰岳还当众追杀翎奂剑仙几万里,这种彪悍事,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还有四位在修真界真正威名赫赫的散修剑仙,这四人没有门派,但名号却是最响亮的!无他,实践认证品牌效应!剑修的传承虽然不算少,可是那些传下功法的剑修本人——都没有成功!照着学,你可要想好喽。咦,你问有没有成功案例,有啊,就是那四位的传承,可遇不可求。
修真界大众一般听说你是剑修,都会先肃然起敬,大家都要走飞升的独木桥,只有剑修那条路特别窄,如果命途多舛,那就跟不幸的人比比,瞬间就安慰了。
“肃然起敬”完了后,就会询问,你得的是哪位剑修的道统啊?如果是那四位成功过关者的名字,恭喜,大家都会感叹你真好运,如果不是…肃然起敬就变味了,好像在瞻仰另外一个终将死于岸上,为后来者铺垫的浪花。
好了就是这么一群剑仙,他们还有一位门主呢!
余昆还没说到长乘门主斩落大罗金仙,长乘门主就先在电视直播里自毁了形象——好吧,是半祼出镜,让感叹世风日下的长老宗主刚摇头,就惊悚得知这位是镇得了一整个断天门的长乘剑仙,被紫霄神雷劈也要坚持把东西送完的奇葩师父。
修真界对长乘剑仙知之甚少,立刻把长乘的形象定位成N多奇葩剑仙的集合体。
不能细说,没法细想啊救命!
风尘客栈所有住客得知断天门即将到来后,纷纷惊叫着宣称自己要闭关,将洞窟房门堵死,没有门的拼命在地上挖洞。各大宗门趁机宣布他们那里有小块地皮出租,有意者可以暂住,价格高得有些离谱,穷妖只能望而兴叹。
据说客栈店小二长右,强烈要求休假。然后拿出所有积蓄,直奔日照宗借住。
“你赶紧拿个主意啊!”余昆满头大汗的在船舱里转悠。
杜衡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泡茶,他手法娴熟,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奈何某条鱼没心情看,某柄剑不会欣赏。
沈冬裹着蚕丝被趴在窗前的木榻上,眼皮打架,半睡半醒。
断天门就断天门呗,他早就跟杜衡吐槽过了:
天要下雨,师门要惹事,都是没办法的,随它去吧!
杜衡深以为然。
——平生最不亏的买卖就是在仙界时,让展远答应,他跟沈冬的一切罚单都由展远负责。看现在苦哈哈跑来奔去烦神的是展远,想办法安置断天门剑仙的是展远,讹诈余昆钱财的还是展远!
余昆愤愤不平,远远在楼船上看到终于到达风尘客栈的一众人等,当即就冲上去,揪住展远衣领破口大骂:
“展远,不要因为你曾经成佛,就可以殃及池鱼、欺鱼太甚!”
这一声喊,让沈冬勉强清醒过来,随即笑得捶窗框。
余昆身体力行的论证了,修真界逻辑没救的事实…
展远恍若无事的微笑,伸手将挂在自己身上的这条胖鱼扯下来,“余昆,你是修真界领袖,这笔钱你不出谁出?”
“胡说!自从我飞升,我就卸任了!!”
“可是你又回来了…”
“你蛮不讲理!”
“诸法因果,贫僧怎会说不出理,余昆道友要与我论道?”
余昆还要跳脚,后面的翎奂剑仙已经不耐烦了:“说完没有,给我们住的地方在哪里?”
“是暂住,这里是客栈!”展远赶紧强调。
“我堂堂断天门剑仙,为什么要住客栈?”翎奂剑仙才是真蛮不讲理。
“修真界给你们的房子还在造!”展远微笑成了苦笑,不过好歹还在笑,余昆都要哭了。
秦峰剑仙在旁边催促:“我们也刚从仙界下来没多久,人间万事皆非,交给展远吧!别在这里多说了,我还背着门主呢!”
没错,为了能让长乘跟过来,众剑仙不得不再次挽袖子,齐心合力打晕了他。
这就是为什么电视直播说展远安排断天门剑仙到风尘客栈来住,结果两天后才抵达,各大门派还来得及捞一笔横财,这中间的时间差来历。
“门主重要,赶紧安置下来,把门主放下。”
“对对,万一门主醒来就不好了!”
众剑仙索性化光,直接落到河中的楼船上。
余昆有点发愣,抓着脑门问:“他们怎么知道杜衡住在那里?展远你说了?”
“什么,杜衡住在这里?”展远大惊。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醒悟。
那帮剑仙不是知道杜衡住在那里,而是放眼看去,就那艘楼船最大看着最华丽。那还有什么说的,就是被人住了,也得乖乖给断天门搬出去!
翎奂剑仙一踩上甲板,就察觉到船舱有人,他也不看,立刻气焰嚣张的喊:“谁住这里,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连人带东西赶紧消失!”
“……”
一点动静都没有,翎奂剑仙大怒。
他觉得自己够客气了,要是在天上,哪个古仙不是看到断天门来,就立刻自动自发的消失不见,连喊都不用。
于是他冷笑着进了舱门。
然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余昆最佩服的是翎奂剑仙竟然能半点不尴尬的哈哈大笑:“原来杜衡你是到这里来给我们找住的地方。不错,这里水清得连鱼都没有,沙洲干净得看不到白鹭,房子也不错,比那个叫什么医院的好多了。”
能不好?这里装潢是古风的。
还不是人间那种大杂烩的古风,家具也不是仿造的花瓶椅子,都是真的有几百年历史的古董。不过肯定很难符合长乘门主的审美观,古天神肯定觉得洞窟石块才是好装潢。
展远默默念佛号,他辛苦找的地方,转眼就变成杜衡的功劳了,这到底是杜衡太那啥,还是断天门剑仙自我感觉太良好?
大师敢打赌杜衡沈冬是受不了这些剑仙,半路开溜的。
大师还有一件事想不通,翎奂剑仙这个连自己师父都敢砸晕的家伙,没道理对杜衡这么客气,总不会是怕杜衡的师父吧!
一纳闷,就跟旁边余昆嘀咕。
“笨透了,他是对沈冬客气,根本不是杜衡。”余昆鄙视看。
剑仙对剑脾气都好,哪怕不是自己的剑。剑在他们眼中是道,就算不是自己的道,别人的道也得尊重啊!而且沈冬对杜衡来说不止是剑,别人家的道侣,就更该客气了吧——余昆忽然发现自己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沈冬教唆轻鸿剑去揍翎奂,这种事人间叫啥来着,对了,家暴!
打是亲骂是爱,爱到不行就用剑砍…
余昆凌乱的抱着脑袋,拼命晃动,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冬拖着酸麻的胳膊腿爬起来给长乘门主挪地方,杜衡却顺手把沈冬裹着的蚕丝被揭下来给晕迷不醒的长乘门主盖上去。
长乘没穿衣服,只有那一张豹子皮。
一直趴在秦峰剑仙的背上,头发晃晃悠悠垂到身前,脖颈肩背全部露出外面。躺下后又无意识的一歪脖子,头发又落到旁边,肩窝以下毫无遮挡。
“什么?你是说,长乘门主失忆了?”余昆张口结舌。
他是鲲鹏,也是洪荒远古活过来的。最初他看到长乘没穿衣服,还没觉得奇怪。
“不是失忆,是只记得上辈子的事。”展远头痛无比。
余昆的表情骤然莫测深讳。
关于门主上辈子到底是谁,这问题倒是没人疑惑,除了沈冬,修真界出身的人好歹还是有常识的。大家原来以为门主的名字,只是取自九德之气所化的长乘神,没想到…就是古天神!
泰岳剑仙跑到杜衡旁边,开始絮叨门主这段日子的种种离谱言行,末了还不甘心的问:“徒弟你说说,是不是应龙的暗算,怎么会好端端,记忆倒退回前世?”
杜衡沉吟不语。
泰岳剑仙拈着胡子,晃着脑袋说:“事有反常必为妖,同样重伤,我看你就挺好的,除了修为功力没恢复,也没回到前世,所以不是在三重天时打得太狠,不小心碰到轮回池水的缘故…咦,说起来,古天神好像很难轮回,即使有残魂,多半都化为别的妖兽了!”
这倒是真的,典型案例就是倒霉被贰负砍掉的主君,死后变成另外一种妖兽,没有理智,十分凶残,据说那是枉死带来的怨气。
“门主当初是坠入轮回池…”秦峰剑仙说。
“然后呢?”出乎意料,说话的竟然是万年不吭声的洛池剑仙,他一字字说,“修真界剑修都有传承,门主的传承来自何位剑仙?为什么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这次连展远都摇头了,如果有那么一位剑仙,传承发展了这样离谱的断天门,怎么会没人知道?至少在仙界,得多声名显赫啊!
翎奂剑仙表情古怪,半晌才说:“门主说过他有师父师叔…”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翎奂剑仙恼怒的说,“以前我是懒得问,后来飞升了,在天上却没看到有那些人…我也不敢问。”
众仙瞪翎奂,多好的线索就断在你手里!
翎奂毫不客气的反瞪回去:你们空口白话不牙酸!门主不满的一皱眉,谁还敢多问啊!
再说翎奂是如此怕麻烦,如此懒的人,少几个师门前辈管着他,他巴不得!
“找到他们,也许就能让门主恢复…顺带也就知道为什么门主能在转世后,成为剑修再次飞升。”杜衡皱眉说。
泰岳剑仙张着嘴,无力开合几下,才咳一声说:“可是,仙界都完了!”
“十八重天之上。发生什么事,我们并不知道。”杜衡提醒道。
“不用想了,那上面也完蛋了!”余昆脱口说。
众仙齐刷刷扭头看他。
“哈哈,我是猜的!猜的!”余昆欲盖弥彰的干笑。
杜衡也不追问,只盯着余昆看,把某鱼盯得额头直冒汗,杜衡径自说:
“还有一件事…师父你们当初从十四重天往下撤的速度,是不是太早?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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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长乘门主向来行事果决说一不二,从翎奂开始,断天门的剑仙都有万事不沾手的习惯。稍微正常点的四位剑仙,与翎奂毕竟不属同门,门主的徒弟都没说话机会,他们还费那个心做啥?而且他们很清楚,如果在天界只身一人,纵然剑仙实力比较强悍,想活得肆意随心还是很难的。剑仙前面假如没有断天门三个字,那些古仙荒兽未必肯识相,
“当初听到天崩的消息,实在太过惊骇。门主又说赶紧走,我一慌,就什么也没想。”秦峰剑仙话一出口,众仙立刻点头称是。
然后洛池与翎奂师徒俩就被其他人侧目——这两个懒货要是仔细想了才不正常吧。
“如此说来,长乘门主早就知道情势不妙?”展远也跟着推测。
“那也说不通…”洛池剑仙慢吞吞的说,“如果门主早就知道整个十八重天都要湮灭,岂会不立刻带我们去轮回池?”
要是早早赶到三重天,那就根本不用与应龙碰上,大伙直接破开通道奔向人间,多省事!而且那时候十八重天还没崩落一半,破界通道好开得很。
翎奂忽然发现众仙全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顿时恼怒:“你们看我做什么?”
泰岳剑仙冷笑:“我们为什么会停留在九重天的?“
——因为翎奂走丢了。
纵然是翎奂剑仙,也扛不住这种“如今糟糕局势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大帽子。他气恼无比的瞪回去:“胡说八道!!如果真的十万火急,你们信不信门主就是把九重天掀了也能把我找回去。”
信,怎么不信!长乘门主的固执是出了名的,谁也拦不住。
“还有,如果不是我跟你们走岔了…我会遇到杜衡?要是我们及时跑到三重天,杜衡与他的剑怎么办?”翎奂洋洋得意的瞥泰岳剑仙。
众仙全部哑然,对翎奂的厚脸皮他们实在无话可说。
“徒弟,你一直盯着余昆看什么?”泰岳剑仙疑惑的嘀咕。
杜衡不答,但目光却并没有移开,余昆已经坐立不安,眼神游移,恨不得直接从窗户跳到河里遁逃。
“那还用说,余经理知道内/幕呗!”沈冬也来了兴趣,他迫不及待想看余昆三缄其口,众剑仙一怒之下,整出鱼的十八种吃法。
“别瞎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余昆赶紧申明。
沈冬不怀好意的接着戳他要害:“噢,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什么的重音咬得真不错,那就是只知道一些,不是全部!”
“我真不知道!”
“哈哈,我敢拿自己打赌,杜衡早就怀疑你没说实话了!”所以沈冬语气才那么笃定,不过话说回来,沈冬相信杜衡就是没起疑心,只要他不想把剑输出去,也绝对会昧着良心点头说一直在疑心余昆!
“我…”
余昆还想狡辩,众仙都不肯信,这条胖头鱼活了这么久,绝对知道一些秘密。
“说不说!”暴脾气的翎奂剑仙第一个抽出轻鸿剑。
而后沈冬又一次看到了断天门的剑汇聚一堂,除了门主的…这些剑平时都沉睡在剑仙的识海里,把它们拽起来打架,都很兴奋,结果剑气还没放出,意念就碰到彼此了。
极其疑惑不解,没有强敌,没有杀气,它们出来是干啥的?
专程碰个面?
沈冬捂着额头,决定装死。
嗯,剑们开会交流,只要不出声都不会引起注意。
长乘剑大概还在门主识海里沉睡,不知道外面天翻地覆了。
余昆想喊救命了,这种被迫参观断天门所有剑长啥样的机会,他真的不想要!而且这些剑还自带副作用,观日剑出就是强光,照得船舱里一片白茫茫的。朱蠕尖锐得像惨号,岱宗往你面前一横,就像迎面撞了座陡崖,压迫感十足。相对而言,十方俱灭的煞气都算很正常了…
对了,杜衡怎么会走这条路,明明他才是断天门最正常的那个,剑意怎会是最狠决的杀戮?不懂剑修习惯的人,会错以为北邙山血战造就了这样的十方俱灭、这样的杜衡。可问题是剑的本性,也就是剑修选择的道,最初即永恒,绝不更改。
难道是受不了这样的师门?所以要煞气凌人?
余昆的逻辑又跑脱了,等到回神的时候,他冷汗唰的一下滚出来。
——面对断天门这么多手持剑的剑仙,还能走神,余昆觉得自己强大得没边了。
“这个…事关地府与天界为什么会消失。”余昆含含糊糊的说。
“你知道?”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伏羲神王!”余昆嗤之以鼻,发现众剑仙神情不善,赶紧补充,“不过从上古开始,三界就隐约有个说法,只有那些还存在于凡人传说里的古神与古仙才知道前因后果。哪怕我活得够久,消息灵通…也说不清究竟怎么回事。”
——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众仙没好气的瞪眼,杜衡摇头:“你在避重就轻。”
“呃!”余昆僵住。
“当年我于北邙山下渡劫失败,不但剑丢了,伤势比现在还重。”杜衡现在说到这段过往时已经能不动声色,神识连丝毫波动都没有,倒是泰岳剑仙满脸后怕,沈冬特别尴尬。
“在那之前,除了青狐胡桃,在修真界几乎没人认识我。纵然有北邙山一战,可是连剑都丢了的剑修,实力还能剩下多少?”杜衡目中露出探究深思的意味,点头说,“你却毫不介意…就连耿直转不过弯的白术真人,偶尔也对我有很大意见,郑昌侯与瞻空这样的就更多不胜数了,原因无非是你开山海易购的时候,乙1这张卡在我手里。没有沈冬,我不是修真界第一。”
沈冬大囧,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
从山海易购的情况看,余昆直接把修真界分成“从来不是人”与“曾经是人”两大类。,而且很莫名的将权力一分为二,把自己归属到金卡的范畴内,剩下的那一半丢给杜衡。这可不是一张会员卡编号的问题,大约这几十年来,修真界等同默认杜衡与余昆一样有事情的决断权,修真界好比就有了两个分管不同事情的头头。
最关键的是,山海易购总经理是谁?余昆!
前台主管是不是总经理的手下?主次都是分明的,加上杜衡在北邙山的恐怖履历,这种安排既不会引起修真界大众哗然反感,也不会让人忽视余昆。对杜衡不满的大概只有本来可以争取余昆之下这位置的人吧。
说到“曾经是人”,郑昌侯算,各大宗派的长老掌门也算,就连瞻空都会为自家师兄看杜衡不顺眼。
按照正常逻辑,展远比杜衡更有资格拿那一张编号为1的卡。
不过这种事,大师从来没想过,现在也恍然大悟,立刻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余昆,好像从来不认识这条鱼一样…
沈冬摸着鼻子想,难道接下来要暴余昆才是幕后黑手?这抽丝剥茧的架势,多么像电影里面真相大白时把BOSS找出来灭掉啊!看,连剑都是现成的,大家全部拿在手上呢。
余昆…原身够修真界吃三年吧!
——等下,饕餮不准入场或限餐。
在沈冬眼里已经变成跳水鱼锅的余昆,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死鸭子嘴硬,竟然摊手说:“你是剑修啊!断天门我可得罪不起!”
翎奂剑仙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很顺耳,可这话是糊弄不了杜衡的。
“你又飞升不了,还怕什么断天门?”
“谁说的我飞升不了?我不是刚从天界回来,人生总有意外,我们要…对了,要未雨绸缪!”余昆咬牙说。
“如果你没把事情做过头,我说不定还会相信这个说法。”
众仙完全Сhā不上话,一会看余昆,一会又看杜衡,表情随之变化莫测。
“你自己就经常说,修真界领袖有什么好当的!断天门剑修更是对这种事毫无兴趣,我若是你,在凡间见过这么多断天门剑修,应该收拾个地方,让我一个人安静待着才对…”杜衡觉得以翎奂洛池的前科,他碰到的待遇八成是好洞府一座,请慢慢宅,修真界没事让你烦神,麻烦你也不要给修真界找事。
展远越想越对,最后他都忍不住嘀咕:
除非余昆脑壳坏了,才会让断天门的剑修管事!
这一大家子剑修前科太严重,余昆在根本不认识杜衡的情况下,贸然做这个决定得多脑抽?不怕山海易购被砸得完蛋,不怕修真界出事?
因为杜衡挺正常,修真界大多数人也遗忘了断天门的种种彪悍,所以从没想到这点。杜衡却不会忽视这事,从泰岳剑仙身上,他就足够知道师门是怎样奇葩的存在了!没道理亲眼见过、活了N久的余昆会选择性忽视掉。
“所以这一百年来,就算有那个位置,遇事我依旧不出声,只附和你。我确实想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杜衡这次眼都不抬,语调平淡的说,“但是任凭我怎么看,你也只是个会迷路、爱赚钱、怕死,经常大惊小怪的胖头鱼加脱毛鸟。”
“……”余昆额头都暴青筋了,如果不是断天门八位剑仙手里还握着剑(听得太入神忘记收了= =),他估计跳脚喊决斗的心都有。
指着胖子说太肥,指着光头说秃驴!这口气咽不下啊啊!
余昆喘了半天粗气,最后只能窝囊憋屈的嚷嚷:
“我的盘古大神喂!这是谁算计谁?我都不知道你心机这么深…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好说话没脾气,是断天门唯一的例外,所以你飞升不成功…”
沈冬头一扭,喷了。
这话是说杜衡不够奇葩,对不起断天门的名声?
杜衡却丝毫不见恼:“你不是饕餮那样的凶兽,也不吃人,没道理一直待在人间,修真界的人都说你很懒,留着留着就被剩在人间了。可是鲲鹏的年纪,比断天门所有剑仙加起来还长,哪怕不修炼,这么多年都够你飞升了。你说你不想飞升,但又热衷于养建木搭天梯…你到底是想去天上呢,还是不想去天上?”
余昆这次死也不肯吭声了。
多说多错。
“原先我还理不出头绪,倒是刚才,你暗示说地府与天界的毁灭早有预兆…”
那边泰岳剑仙傻傻问师兄秦峰:“余昆什么时候暗示了?”
“呃…大概是那什么‘从上古开始,三界就隐约有个说法’那句?”
众仙回头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余昆整个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煞是精彩。
“…显然,你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不怎么想去天界。那么造建木的原因就很明显了,人间一定有什么比可能出现的天崩还可怕,让你想逃到天上去,等没事了再顺着建木爬回来。”
听着杜衡的话,余昆已经摇摇欲坠。
沈冬抓过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开始啃,他瞅着觉得余昆太可怜了,忍不住催促杜衡:
“快说重点!”
“你怕的那件事,应该与我有关…我不能飞升,也许就永远留在人间了,你觉得我在你不远处,你就没危险了。这个想法很古怪,不过假如你怕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一群人,这群人跟门主有关,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长乘门主亲口说他有师父师叔,可是谁也没见过。
而且——不在天上!!
长乘门主当年飞升的时候说是师父师叔在仙界等着他,但是翎奂到了仙界,这件事就没下文了,很可能长乘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师父师叔是什么来历。
沈冬默默吐槽,可怜喂。
长乘门主形象已经被失忆的他自己毁完了,代换成被骗的小孩一点障碍都没有。
话说那小孩得道飞升成仙了,却在天界找不到人,杯具啊!你看门主的脾气后来变得多糟糕呀!
“你…是乱扯。”余昆试图最后死撑。
杜衡也不说话,只伸出手,轻描淡写的往西北方一指。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余昆,他张大嘴,努力开合半天,最后耷拉脑袋有气没力的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当然是为你与展远大师考虑,你觉得门主继续这样不清醒,修真界会没麻烦?”
“你,你戳穿我这么多,就为了…为了找‘他们’治好长乘门主?”余昆险些吐血。
“是啊!”杜衡痛快的承认了。
余昆直接往地下一躺:“我死也不说!你们想砍就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肯定有人没看懂,以下是解释QAQ
杜衡当初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彪悍的实力了,剑丢了啊。余昆在得知杜衡是断天门的,还可能“永远飞升不了”的情况下,让杜衡做修真界与山海易购的二把手,这正常吗?尤其余昆深知断天门是个啥德行,每次看到断天门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啊——杜衡怀疑了,他不说【多FH的不说啊】
然后他默默观察这条鱼想做什么
所以他一向不吭声,不对修真界的事发表太多意见,以不变应万变
(24章修真界头头北邙山开会的时候提到过这段话,“每次开会大包大揽高谈阔论的是余昆!杜衡一向都是不吭声”)
至于郑昌侯与瞻空,出场就对杜衡态度不太好啦,因为觉得自己或者自己师兄可以胜任二把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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