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害羞还是胆怯?
“温玉!”耳边响起一声深情而热烈的呼喊。
她只觉脑袋嗡地一响,血脉管似乎要炸裂开来。
丁不一抢上左边山道,朝徐温玉追去。
他追徐温玉是有道理的。
华温倩已被救出,就无须他再料理了,而利用解毒玷污徐温玉的事,必须要与她解释清楚,他应付自己的行为负责。
“呀!”华温倩发出一声长,冲身左边山道。
人影候闪,刹时不见,阳光仍然垂照着青石岩。
青石岩前却没有刚才的热闹。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风停止了。
被霹雳弹惊吓得失了魂的乌儿,也停止了叫。
三慧大师和长静道长仍静静地躺在小石亭的废好上。
“嘿嘿嘿”坪中飘过一阵嘻笑声。
蒋玄玄瘦长的身影突地出现在小石亭废坪上。
他手掌在长苔的石岩上,猛地一拍:“人都已走了,老秃驴,出来吧!”
“老贼,你竟敢骂我?”随着话音,少林五法大师光着半边胳膊,从长苔的石岩密洞里钻了出来。
五法大师傅,脸颊和衣袍上都沾满了绿苔,模样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蒋玄玄忍不住又是一阵怪笑。
五法大师唬起脸,正色道:“你笑什么?”
蒋玄玄戏笑道:“笑你像个贼。”
“你……”五法大师一手抹过脸面,从脸上抹下一把绿苔,不觉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蒋玄玄敛起笑容道:“我说的话没错吧。”
五法大师面容严肃:“没想到梅山七妖居然毁容断肢,竟变成了这幅摸样,说与任何人听,谁也不会相信,难怪天厥大师,说怎的也不曾怀疑,他们本人就是梅山七妖!”
蒋玄玄转声哼道:“就是你们这些和尚笨,这有什么不可以相信?当年他们落入天牢,太后将他们调包救出宫时,就把他们变成了这个模样。”
五法大师急合掌道:“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蒋玄玄沉声道:“你们这些和尚太心善,难怪死后不下地狱?这梅山七妖夏、田、钟、刘、高、柳、孙*七粉郎,作大队多少命案,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别说是剁他们一只手,一条腿.控一只眼睛,就是将他们剁成肉泥,也一点儿不过份。”
五法大师道:“不知太后当年为何要对他们施其毒刑?”
蒋玄玄喷喷嘴道:“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为了让他们练一种阴功‘太极阴阳功’。”
太极阴阳功?
五法大师眯起了眼,“嗯,老衲听人说起过此功,此功非要采百女之阴气,残缺的男人才可练成。”
蒋玄玄点头道:“算你还有些见识,这七粉郎单独练不成此功,就只好七人合力来练了,所以太后只好废了他们。”
五法大师皱着眉:“难怪刚才七人合力如此凉寒而阴诈。老衲暗藏洞中,与三慧、长静合力,才勉强击退他们。”
“哼!”蒋玄玄哼哼道:“凭你们三人就以拒通太极阴阳功?真是痴心妄想!”
五法大师翘嘴道:“三慧大师有如意玉壁护体,长静道长有凌霄剑助威,老衲有金刚不坏之体,难道拒退太极阴阳功,还是你这老贼的功劳?”
蒋玄玄冷笑道:“当然是我老人家的功劳,若不是我暗在石岩上洒一层三味真火的为烫粉,他们怎能一招见败?”
五法大师沉着脸喃喃道:“阿弥陀佛,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蒋玄玄笑道:“你不服是不是?改日在白马寺与他们再一分高下就是。”
五法大师没回答这个问题,却问道:“青城、峨嵋、点苍派都已接到消息了?”
蒋玄玄板起面孔道:“这次买卖可真不合算,我神书院可成了你们各派传递消息的狗腿子了。”
五法大师合起双掌,深鞠一躬道:“谢过蒋义侠。”
蒋玄玄脸面顿开,呵呵一笑道:“我这老贼,什么时候又变成义侠了?”
五法大师道“此事干系武林安危,事关重大,神书院肯为武林效力,力挽狂澜,神书院的老贼,当然就会变成义侠了。”
蒋玄玄道:“大师的好意,老夫心领了,现在一切布置妥当,我也就打算收手了。”
五法大师沉声道:“你不打算去鲁山白马寺了?”
蒋玄玄道:“我这歪门邪道的贼,不想与依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侠士同流合污,我盗回翠玉塔之后,就立即回神书院。”
五法大师凝目道:“华士杰还不肯交出翠玉塔?”
蒋玄玄扁扁嘴:“这只老狐狸把翠玉塔看成是他的护身符,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来。”
“哦。”五法大师若有所思。
蒋玄玄嘿嘿冷笑道:“他不交,我也能将翠玉塔偷到手。”
五法在师有所顾忌地道:“听说道遥楼内机关重重,神妙莫测,还没有人在逍遥楼内得得过手。”
蒋玄玄淡淡地道:“老贼出马,一定马到成功,你等着听消息好了。”
话音刚落,他旋身一转,陡地在废坪上凭空消失。
五法大师双掌合十,仰望天家,一声长号:“阿弥陀佛!”
他这一声呼喊,不知是为蒋玄玄祈祷,还是为躺在地上的三慧大师和长静道长号佛。
华温倩拼命地追赶,身形快得在山道上只剩下一线模糊的影像。
有两个樵夫瞧见,惊得将柴掉入山沟,实在令人难以相信,那是人在飞奔。
她已竭尽了全力,想追上丁不一。
然而,她轻功不及徐温玉好,内力不及丁不一强,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起先,她还能看到丁不一的身影,转过两个山道口,就没了他的影儿。
她脑子嗡嗡地响,神经撕裂似的疼痛,虽失去了目标,仍没命地往前跑。
一个山道口,又一个山道口。
一片树林,又一树林。
不知奔了多久。
终于,她停住了脚步。
她立身在山腰的一片断崖上。
近处,丛林密集,翠荫如盖,崖边缭绕着团团白雾。
远处,群山苍茫蹬陇,重重叠叠,一不出上下,辨不出真假。
空中灿烂的阳光已经消失。
层层涌来的乌云,将天空掩成一片倔郁的灰黑。
她痴痴地望着灰蒙的远方。
眼前幻现出丁不一和徐温玉拥抱、亲吻,交结的幻影。
她眼睛红了,胸中烈火在燃烧。
发狂的眼神中带着一缕诅咒似的凶光,喃喃道:“丁不一……负心郎,我饶……不了你!徐温玉……你夺走我的丈夫,我要宰了你,你……我要让你死得很惨……很惨……”
她心中充满了凶残与暴庚,身子在激动地颤栗。
“当!当!”响起了钟声,寺庙的钟声。
她怔了怔,缓缓转回身。
钟声从崖边的丛林中传来,深沉、悦耳而沉静。
这钟声仿佛有一股化暴力为样和的力量,猛地撞击着她心中的浊气。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胸中的烦恼和闷气似乎也一起被吐了出来。
她想起了肚中的儿子,心绪逐渐平静。
钟声还在响。
她踏步进入林中。
一座庵庙依山而立,隐在翠荫与白雾之间。
庵门敞开着,门循横愿上赫然三个字:“净云庵。”
净云庵?无意之间,已奔到了净云庵。
天意!上天要她来净云庵,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终究要来。
她浅浅一笑。迈步走向庵庙。
进入扇门,门里是个庭院,院里很干净,周围杂菏了些花草。
不见人影,四周异样地宁静。
这种超然状况的宁静,使她不期然地兴起脱俗之念。
钟声已经停止,迎面的殿堂里传来阵阵木鱼声和颂经声。
她大步穿过庭院,来到殿堂门前。
殿堂大城供着观世音菩萨,菩萨两旁是善财童于与龙女,殿内香烟缭绕。
八名尼姑正盘坐在蒲团上,在庵主缘慧真尼的带领下高声颂经。
华温倩知道这是寇庙的午课,不敢打扰,呆立在门外等侯。
肃穆的木鱼敲打声、磐击声和赞唱声,把她带到了另一个神奇的世界。
她生痴想:“要是出家当个尼姑,过这清静的日子,也该多好。”
片刻,午课已毕。
缘慧真尼放下手中的木鱼褪,朝站在殿堂外的华温倩道:“请女施主进殿来。”
华温倩入殿堂门,径直走到缘慧真尼身前。
缘慧真尼道:“女施主前来敝庵,是烧香许愿,还是拜佛求签?”
中温情没回答她的话,却跪倒在地道:“华施主如此大肚,折煞贫尼了,快起来说话。”
华温倩从怀中掏出郝倚老交给她的小玉牌,递了过去:“是他叫我来的。”
缘慧真尼接过小玉牌,看也没看便收入袖中,然后道:“毕施主有何所求?”
华温倩愿也没想,脱口而出:“我要出家当尼姑。”
“哦!”缘慧真尼惊愕地睁大眼睛,没能说出话来。
华温倩见状,嘟嘴道:“我不能当尼姑吗?”
缘慧真尼凝视她片刻:“不能。”
华温倩似有些不服:“为什么”?
缘慧真尼沉静地道:“你尘缘未了,还不能遁入空门,否则,会痛苦一辈子的。”
华温倩翘了嘴:“你们不是过得都快乐吗?”
缘慧真尼道:“看破红尘,情缘尽了,如止水,六根皆净,在佛门才会感到快乐,否则情丝相接,到临死时也魂牵梦里,肝肠寸断,在佛门便如同地狱,火海之中。”
“可是。”华温倩犹豫了一下道:“他已经将我抛弃了。”
缘慧真尼平静地道:“怎么回事,能否说与贫尼一听?”
华温倩没有迟疑,便将自己与丁不一的事全盘托出,只是没有说他的名字。
她一个热情奔放、胆大妄为的姑娘!难怪郝倚老要叫她到这里来“避难”。
一定要称留住中温情的情绪。
于是,缘慧真尼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还是爱你。”
“他爱我?”华温倩目光闪亮,“可他为什么……”
缘慧真尼截住她的话:“也许他在有情果汁的药力,神智迷糊,把你当成了你的姐姐,所以他才会……”
缘慧真尼下面再说些什么,她全不知道了。
她眼前晃动着当时的情景,耳中响着他说过的话……
天啦!他真把自己当成了徐温玉!
缘慧尼一句话,无意之中道破了天机。
“善哉,善哉!”缘慧真尼合掌低呼,再轻轻推推华温倩:“华施主,你怎么啦?”
华温倩似梦中猛然惊醒,笑笑道:“我要在贵庵借居百日。”
她已作出决定,在庵中度过百日灾期,然后再去找丁不一说明真情,有肚中的孩子,还怕他赖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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