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山东胶州葫芦沟的近百户居民拖家带口“闯关东”,辗转流落到二龙湖附近,开枝散叶,其中一部分沿着水源向上,到了三山环绕之间的一处较平坦丘陵
虽然到处都是石头,可石头间一小块一小块的黑土地却很肥沃,水源又便利,四周的高山还挡住来自西北方的寒风(那时候还不知道西伯利亚冷空气一说),怎么看都是一块世代安歇之所
于是景福乡第一代垦荒者欣欣然定居于此,是为景福那湾哺育了五六代移民的小河,就是二道河----东安县县城二道沟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海拔八百多米高的大孤顶是附近最高峰,山顶上地势开阔平坦,从山脚下一路生长的青松苍翠因山顶,积雪覆盖,远望如同一个巨大的“山东大鼓”----过去因此称之为“大鼓顶”,后来谐音演化,不知哪一年就成了“大孤顶”,叫顺口了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此时,腊月二十三的清晨,四周群山薄雾蔼蔼,霞光万道,景福乡却仍然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瞬间当那轮红日终于从东方偏北的大孤顶山头跃升而出,景福乡中学的校长皮德彪也准时准点地踏入他“独立王国”的后偏门
校园里寂静无声,宽阔的操场上昨日还满是附近孩子们踢足球后留下的狼藉脚蝇此时已经新铺了一层昨夜新落的瑞雪
小年瑞雪,兆丰年可惜,皮德彪不靠种地过活,也就没有乡下人对新一年好收成的美好憧憬当旭日爬过低矮的薪落到他的脸上,有的只是懊丧和阴霾
皮德彪昨天接连受到羞辱,最后还被轰出陈家大门,当时就发誓要报复要狠狠地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家父这事一旦传出去,自己这堂堂中学校长一方土皇帝大名鼎鼎地“扒皮彪”竟然被整个景福乡最被人看不起的陈大老实埋汰了,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遇到人,头都抬不起来!最起码,在校内教职工面前,在乡邻跟前再也甭想直起腰杆子
可是,从老陈家到自己家的大门,皮德彪寻思了一路,愕然发现自己还真的难以下手报复陈家四个孩子眼下只有最小的陈宁在初一,算得上处在自己直接管辖之下可是,陈志信老实人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二三十年来从没有跟外人争执过,宁可吃亏也不跟人发生冲突时间一久,虽然全乡上下就连一些半大孩子都能胆子当着面笑嘻嘻地调侃一句,却也从来没谁敢触犯众怒地真就欺负上老陈家
再说即使不考虑县林场主任地爱人陈宁地三姨秦亚丽也在本校任教地因素陈宁一个初中小女学生又不是那些调皮捣蛋随时随地都可能触犯校规校纪地混小子皮德彪一介大校长怎么地也不能拉下脸来处心积虑地针对人家小女孩子
陈家两个儿子都在市里老大陈方不用提了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无从下手;老小子陈刚----他奶奶地过去没见陈家老小子这么蛮横翱
一想起被一个半大小子当面辱骂皮德彪一张老脸就火辣辣地难受吃了陈刚地心都有可惜人家在东山高中上学要是换了市七中倒还能随便跟小舅子顺口一提抓他个小毛病狠狠地弄个个“开除留校查看”之类地重罚
唯一能从中做文章地只有这桩乱七八糟地说媒事项中地当事人陈晨而已
而且皮德彪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想清楚了:这事啊自己还不能直接出手不能亲自去找县教育局地熟人也不能找榆树乡地李校长----在东安教育系统陈晨怎么说也有点名气万一自己从中使绊被人发现弄不好就是个赔了夫人又折兵地尴尬局面
直到天快黑了估量着小舅子应该忙完工作到家了皮德彪就开始给蒋胜利打电话
开口皮德彪就承认自己任务失败,说媒的事黄了,将自己受到的难堪重重压根一个字不提,直截了当地,适当添点油加点醋地把老陈家地答复说了一遍,千言万语一句话:老陈家地闺女娇贵着呢,眼皮子快上天了,区区东山市建行行长家大公子韩明,在我们老陈家眼里就是狗屎!
皮德彪的算盘很简单:这摊子事不掺和,让那落了脸面的建行行长去醒药去至于今后会不会从中作梗为难陈晨甚至是普普通通的老陈家,那就跟我皮德彪毫无干系了
只不过,和他预料的不一样,蒋胜利静静地听他说完,在电话那头半天没吭声
就在皮德彪以为电话故障了,一个劲地“喂喂喂”后,蒋胜利总算开口了,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姐夫,我可叫你姐夫了啊----”
一听小舅子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皮德彪当场就吓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