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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替身皇妃替身妾奴 > 第七章

第七章

寐思被粗鲁的拉下了炕,带了出去,才出帐,一个黑衣人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所有人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到底是谁之际,将寐思从他们的手中夺过,在那一瞬间便已经消逝的无影无踪。

“有刺客,快抓!”顿时,王庭内不断充斥着叫喊声。

- - -

寐思感觉到身子里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气在沸腾着,扫去了她身上的寒冷与饥饿,浑身的疼痛也渐渐舒展开来,她睁开眼,迷茫地瞧着昏暗的石室中闪耀着几点微微地火光,她游移着目光看向四周,终于在面前看见了独孤荀。

她一惊,猛然弹坐起身,对上独孤荀那双冰凉的眸子,眸子里闪烁着令人不解的光辉。

她不是在黑帐吗,为何会在此处,这到底是哪儿?

“你终于醒了。”他淡淡一笑。

“你抓我来做什么!”

“我抓你?不是你让贺兰晟给我带话,说是要见我吗?”他的声音黯淡如水般纯净,丝毫不见波澜。

“你与贺兰晟还真是一路货­色­,他当众演戏给贺兰修看是你指使的吧。”她冷笑。

“在你眼中,我就那样不堪?”他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得到的却是她疏离的目光,心中微微闪过一抹心疼,探出手想要抚上她右颊上那道还未痊愈的伤痕,“汐儿… … ”

“不要叫我汐儿。”她厉声斥道,同时也避开了他的触碰。

“訾汐。”他了然的一笑,唤了出声,却仍旧换来她的冷眼,“不要叫我訾汐,如今这个世上只有寐思。”

“寐思?你真的心甘情愿做寐思?在中原,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你回去,你还有很多没有解决完的事… … 比如,你要报复你最恨的那个人,你要去见你最爱的人,你要找到逼你自尽的凶手。”

“那个地方我永世不想再回去,待在贺兰修身边,都比待在独孤钰身边要好上百倍。”

“这是你的心里话?”独孤荀嘲讽地一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句诗你还记得吗?还记得当初你为何会题下这首诗吗?还记得你回首之时,你是否真爱上他了。”

“不用来套我的话,我如今很清楚的只想告诉你一件事,独孤荀你才是这一切悲剧的导火线,我会恨你一辈子。”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淡却凌厉。

他一笑,“这样也未尝不好,既然你不能爱我,那便将我铭记在心一辈子。”

看着他轻狂而邪恶的笑,她不明白,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能说这样一句话,不由地冷哼,“无耻!”

“无耻?那一夜过后,你都不曾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我呢… … ”他的手再次抚上她的脸颊,她立刻拍开他的手,可是手腕却被他反扣在掌心,“脾气何时竟变得这样倔呢?曾经的你可不是这样。”

“我说了,如今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林汐筠!”她想要挣脱开他手腕的钳制,却是徒劳,反而让她那­嫩­白的手腕上产生一圈鲜红的血印。

“汐儿,你为什么要爱陵王,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爱的,前世伤你,今生更伤你… … ”

“难道你就值得我爱吗?”她嗤鼻冷笑,眼底净是讽刺,“我给过你两次带走我的机会,可是你为了权力野心放弃了,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永远不再了。”

“错过?只要我夺得了这个天下,你依旧是我的,就像当初独孤钰他当了皇上,所以囚禁了你一般。这个世上,只有权力才是最真实的东西,一旦你登上了最高点,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她看着此时的独孤荀,就像是一个被利欲熏心的人,放肆地放任自己的野心。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野心,却没有想到,却会被权欲迷失了自己的心不得而出,到底是因为什么,曾经的他根本没有这样疯狂的野心。

“你为什么会变这样?”她喃喃着,喉头间有一丝便咽,望着他那­阴­狠而张狂的目光,“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是怎么认识的吗?”

独孤荀看着她,那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静默着,不语。可是那神思却飘向了远方,似乎在回想着曾经的种种过往。

“第一次见你是在皇家学堂,那年我才十二岁,我第一天到书院,却迷失在那偌大的院落中,不知正堂在何方,走着走着,突然瞧见一个浑身白衣的人躺在草丛中,那微微舞动的清风伴随看草香味将他的发丝卷起,像极了一个天仙。我上前,蹲在他身边问:皇姐,你怎么不去上课。”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当场,我便瞧见你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说:谁是你皇姐!我愣住,这分明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我大窘的起身,手足无措地说了句对不起便一溜烟跑开了。后来,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找了学堂,在那里,我又见到了你。”

说到这里,独孤荀的脸­色­渐渐温柔了下来,嘴角也勾勒出一抹弧度,接下她的话,“你看见了我,一张脸顿时通红,将你自己的名字都念错为林筠汐,后来,大家都叫你为汐儿。后来,我不再逃课,每回上课都喜欢坐在你身后,尤其将逗你为乐。宫蔚风向来同我的关系好,我又时常纠缠着你,自然而然的,我们三人之间就渐渐拉近了距离。”

“可是当年你的母妃万太妃一直是我姑妈的对手,在后宫中争斗的风生水起,而你生为万贵妃的儿子自然也就是林家的敌人,那时年幼的我却并不知道政权的纷争,只知道,和你们在一起玩乐,我很开心。偶尔和你们偷溜出学堂,一同逛妓院,比起整日闷在府中乐趣多了许多,你们就像是真正的知己好友,可以谈心,可以倾心。我是叛逆的,父亲越是反对我与你们一起玩儿,我就越要忤逆他,因为自幼我并没有得到父亲的真心关怀,他虽然疼我,却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独孤荀宠溺的抚了抚她的额头,就像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多少年前,每当她难过的时候,他就会轻轻抚她的额头给予无声的安慰。“有一次,我们又偷溜出学堂却撞见了你的父亲,他勃然大怒,将你带回府,甚至还在父皇面前告了我们一状,于是我与蔚风便被禁足在府内三个月,也正是那三个月… … 变了好多好多… … ”

她的脸­色­彻底的僵硬下去,看着独孤荀,可脑海中却闪现出那夜她正在书房内看《牡丹亭》 ,一名受了伤的黑衣男子闯进了书房… …

“我不知道,那么短的时间,你就会爱上陵王。”独孤荀至今仍旧不解。

她用淡淡地一笑带过了这个不该提起的话题,也感觉到此时气氛的缓和,就像是多年前,他们一起品诗畅谈古今的气氛,很温馨,很快乐。

“这里是你躲避的地方吗?”她问。

“嗯,是贺兰晟的地下室,十分隐秘。在王庭这段日子,我一直躲在此处。”独孤荀顿了顿,最终还是开口解释了,“贺兰晟在贺兰修面前演戏并非我所指使,是他自作主张罢了。我猜他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你在贺兰修心中地位,更想试探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很显然,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两样都得到了证明。”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受制于我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我的一个弱点,当然要加以利用了。他如今试探到你对我的重要,所以他就能间接牵制于你,转而来控制我。可他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可以摆脱我吗?”

她看着他渐渐升起的野心又浮现在脸上,心中微微一声叹息,权力真的可以令人发狂。

“那么婉儿呢?为什么不可以放了她?”

“你终于还是说上正题了。”独孤荀一笑,“婉儿本就是我安Сhā进勾奴的一个­奸­细,你要我放了她?”

“我请求你放了她,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而我也是间接害死她父亲的那个凶手。”她的声音很低沉,低沉中透着几分无奈与恳求。

“告诉我,你是用什么身份来求我。”

她猛然仰头,对上他那双步步紧逼的眼眸,沉默着,犹像着,挣扎着,“林汐筠。”

“要知道,你现在Сhā手了,就等于重拾了自己的身份,林汐筠。”最后三个字,他用了很重的语气。

她沉默着,不言不语。

林筠汐,她还是要拿回这个身份吗?

不,她依旧是寐思,林筠汐早已死去,如今的妥协不过是为了婉儿,所以才有的权宜之计。

在深夜之际,寐思在没有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离开了那座石室,她能感觉到强烈的冷风直钻心底。渐渐地朝前走了数百步,突然瞧见一阵阵火光蔓延在整个王庭,到处可见。

也不知是谁先看见了她,立刻惊呼:单于,寐思姑娘在这儿!

然后,许多许多的火把便渐渐接近着,将她紧紧包围着,照亮了她所在之处,一片通红。

贺兰修穿越过重重人群,直达寐思的面前,看着安然无恙的她,想起当他得知她晕倒在黑帐中奄奄一息时,一颗心吊得老高,可随后又听见她被人劫走,心中顿时一片慌乱,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怕,怕这生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

如今她再出现在他面前,连日来心中的焦急顿时放下,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说不上来,却知道,不能失去她。

一语不发的将瘦弱的她拥入怀中,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信你,以后我不再会这样对你了,好好待在我身边,不会再让你受伤。”

感受着他那一字一语的真诚,她的双手渐渐袭上了他的腰际,那脸颊埋进他温暖的怀抱,眼神却是木讷呆滞地唤了一声,“修。”

第二十三章:当他的面要她

自从那一声“修”后,寐思的宠爱似乎比以往更盛了,而当日寐思被人劫走这件事单于没有过多的追究,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即使心存疑虑之人也不敢对其深究,君心难测呀。

紧接着,匈奴发生了一件大事,金城的城主金霸来到匈奴,看他的宝贝女儿金菱,而金菱在她父亲来的那一刻,气焰便愈发嚣张,在整个匈奴间,没有任何人敢招惹她,就连单于对她的所作所为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金菱不仅是匈奴的大阏氏,还是金城的公主,若两国联姻合盟,定然无懈可击,对抗中原,那将是又一大冲击。金菱,自然成为这其中的关键人物,嚣张也自然是有资本的。

在宴请金霸的晚宴上,他们举碗畅饮,那狂放的笑意尽显脸上,满座的臣子们纷纷在心中露出喜­色­,看来匈奴与中原这场仗有的打了。

“单于,我膝下有四子,唯独就只有金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幼她就是我们的宝,她肯即使是要天上的太阳,我们都会­射­下来给她。如今她竟然先斩后奏的嫁给你做大阏氏,我心中自然有些不满。可今日一见单于你仪表不凡,是个睿智的君主,想必金菱在你身边不会吃亏吧。”金霸这话分明是说给贺兰修和在座所有人听的话,只为了让整个匈奴的人知道,他的金菱在匈奴,若是受了一点委屈,唯他们是问。

很显然,贺兰修也是听出这其中的意味,眼中闪过一抹­阴­沉地光芒,可随即却隐去,含笑道,“金菱在匈奴定然不会吃亏,城主大可放心。”

金霸笑着点点头,别有深意地瞅了眼下坐的金菱,眼中分明是那得意之­色­。

而金菱的脸上也挂着甜甜的微笑,调头看着一直在贺兰修下手伺候着的寐思,眼中透出一抹亮光。可随即却转头看向她的哥哥金元,“二哥此次竟然也随着父王来到匈奴,那金城由谁坐镇呢?”

“自然是大哥。”他笑着,可一双略显猥琐的目光却死死盯住贺兰修身后的寐思,“单于,金元有个不情之请。”

贺兰修道,“但说无妨。”

金元离席,走至正中央,轻轻拜道,“不知单于身后的那名女子可是您丫鬟,长得如此美艳,金元想要回去为妻。”

此话一出,顿时满帐一片寂静无声,诸人皆是瞪大了眼晴看着不知死活的金元,随即再看看静静地坐在首座的贺兰修,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原本热火朝天的帐内突然变得一片静谧无声。

“怎么,金元说错了什么话吗?”金元不解地看着此刻冷凝的气氛,犹自继续解释道,“自进帐后我就一直在注意这位姑娘了,柔美中透着高雅,我想娶她回去,一个丫鬟罢了,单于必然不会介意赠予吧?”

金菱率先一笑道,“二哥倒是会挑,一挑就挑中了单于的侍妾寐思。”

金元一愣,有些惊愕,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贺兰修的侍妾一般,“怒金元唐突… ”他喃喃一句后,可随后又道,“单于你的女人无数,她不过是一名侍妾,单于就将她赏给金元吧,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这一语既出,顿时周遭一片冷冷的抽气声,而金霸非但没有脸­色­难看,反倒是大笑道,“金元说的对,单于你要多少女人没有,何况不过是名小小侍妾罢了,金城的美女如云,若是单于喜欢,想要多少我们都给送多少。我的儿子向来看不中别的女人,今日唯独看上了您的侍妾,是个缘分。而单于你与金城结盟了,自然不会连一个侍妾都不忍心割舍吧?”

金菱依旧端坐着,静静地笑着。

贺兰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父子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都是大道理,甚至还有略微的威胁之意。

寐思木然地站在贺兰修身后,嘴角不由扯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没有想到今日一场宴会竟然又将她牵扯了出来,更知道贺兰修此刻要面临的是什么,金城是盟友,而她是侍妾,取舍如何,人人心知肚明。

右贤王望着帐内那隐隐饱含着针锋相对的气势,起身道,“单于,城主说的时,您要什么女人没有,寐思不过是个侍妾,就送给二殿下,这样两国才能更加… …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贺兰修带着淡淡冷意的声音传来,“寐思在本王心中却不止是侍妾。”

“不止侍妾?侍妾就是侍妾。”金元挑眉,口中有着对寐思明显的鄙夷。

“任何侍妾你都能要,唯独她,不行。”贺兰修的语气坚定异常,那高大的身影缓缓起来,握住了寐思那纤细的手,俯瞰着在场所有的人,那份王者之气彰显的淋漓尽致。

寐思感受着手心的温度,缓缓调头望着他的侧脸,没有想过,他竟然为了她而放弃了这样大好的时机。

后来,贺兰修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寐思率先离开毡帐,空留下一帐那目瞪口呆的人们。

随即,只见金菱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金元有些心疼的看着妹妹,不由轻轻一叹,“菱儿,二哥也帮不了你呀。”

而金菱像是丝毫没有听进去一般,狠狠地侧首望着那早已不见踪影的两人。

坐在角落中的贺兰晟则是举起杯中之酒,一口饮尽,嘴角满是那­奸­诈的笑意。贺兰修,你终于暴露出你最大的弱点了吗?

- - - -一

一路牵着寐思的手,迎风回到了单于帐内,他的面­色­冰凉,看不出喜怒。而寐思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心中那淡淡地感动以及突然间的心悸,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一年前曾在陵王府内受到那等屈辱之后,便再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了。

“看来,以后我只能将你锁在我的帐内,不准任何人见到你,否则难保哪日不会被人要了去。”贺兰修的手轻轻抚上她那微微凌乱的发丝,那话不知是在说笑还是认真。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他反问。

“这抉择很可能会丢失你复仇的机会。”

“原来你也会担心我呀,我还以为你真的自此再无心。”他笑着,眼底满是宠溺。

她避开他的眼神,心中有些乱。

“今日金城实在嚣张了,他不知此刻是在谁的地盘上,竟敢要我的女人。丢了这个盟友,完全可以再寻一个,可丢了你,去哪儿再寻一个呢?”贺兰修的声音中满是清然。

“如何抉择,你懂的,因小失大不是你会做的事。”她至今仍旧不能相信他的话,也许… …也许这又是一次利用。

“其实今日的一切都明摆着,金城是带着嚣张而来的,说到金菱,我忍了。可当我的面要你,父子二人唱双簧,这戏码分明是金菱所授,她若以为这样就能将你除去,那实在可笑。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些女人在我面前卖弄心计手段,还是你比较单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变。”

看着他,她对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不要信,不要信,永远不要再信男人的话。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她平复了心绪后才问。

“随遇而安。”说的轻松,可眼中却露出凌厉,可见他的杀意已起。

她有些诧异他的转变,心中也暗暗流露出惊惧,这个男人,不成功便成仁。既然他不打算同金城结盟下去,那么便只有杀了?

杀?

他不怕吗?

万一挑起了与金城的仇恨,又逢中原的攻打,匈奴必亡!

“你是在担心我吗?”贺兰修看着她略微紧张的眸子,笑着问。

“不过是为自己担心罢了,匈奴若是亡了,我自然也难逃一劫。”她立刻收回自己的失态。

贺兰修哈哈一笑,“那不正好,我们又可以共赴黄泉,轮回的时候… … ”他没说完,寐思立刻打断道,“你放心,孟婆与鬼差已经认识你了,定然不会让你再次堕入六道轮回的,而我也断然不可能陪你堕入六道轮回,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寐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尽显一抹俏皮的神­色­,眼中还带着淡淡地笑意,贺兰修头一回见她如此,不免一阵诧异,更是欣喜的。

轻轻拥她入怀,“寐思,以后你都这样笑好吗?我喜欢看你这样。”

她没有挣扎,只是靠在他的怀中,双手环上了他的腰际,“修,以后你就只宠我一人好吗?”

他的目光一怔,有些深沉,有些复杂,最后却换做一抹淡淡的叹息,“好。”

在他怀中,她静静地闭上了眼,嘴角不由地露出微笑,可那心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冰凉。

匈奴的存亡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想要逃,只想要逃。

如今,已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 - -一-- -

第二十四章:砒霜毒自己

金元在单于的面前要寐思为妻的事传遍了整个王庭,顿时是看好戏的人居多,毕竟这个王庭内一向都是单于说了算的,他的残暴是人人所见过的。单于的取舍没有人能料到,到最终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拒绝了金城的二殿下,一个侍妾罢了,竟真的在他心中这样重要?那为何不册封她呢?

所有人都在纷纷议论着大阏氏的地位是否还能保住,更在怀疑着大阏氏会被废而转立寐思为大阏氏。

这些猜测自然而然也就传到了金菱的耳中,她不是个蠢女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当即便催促父王与二哥速速离开匈奴,随后却又陷入了自己的担忧中。

她让二哥在单于面前提出要寐思这件事原本是很有把握,贺兰修定然会为了他的野心而将寐思忍痛推出去,可是却没有想到他最后却选择了要寐思不要金城。这始料未及的事令她措手不及,深知此事一旦失败了,换来的很可能是万劫不复。

贺兰修… …

人人不是传他只有勇无谋吗?为何与他日日相处下来,竟然发觉他并不如传言那般蠢钝,反而还有着令人俱怕的智谋,好像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任何心事都被他所看透了,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忧虑了整整半个月却发觉王庭内只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流言蜚语,却没有单于的任何举动,他依旧待她如往常,那般不冷不热。

也许她根本就猜错了,贺兰修之所以会选寐思不过是一时冲动,为情而不要江山的匹夫罢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打算。

渐渐地,她又回到了当初的嚣张放肆,单于依旧对其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可王庭内的流言却未压下,反而愈演愈烈,都在说着大阏氏即将换人,她冷笑着,大阏氏换人?她要让他们看看,大阏氏是否真的要换人!

那一日,天空飘着小雪,朦朦地惨白将整个王庭覆盖,如一条雪白的卧龙沉睡在王庭之上,是个好兆头。

而金菱便在这一日请来了寐思,金菱深深知道,若是此刻她还要继续沉默下去,大阏氏就真的要换人了。她是个好强的女子,从来都不肯认输,更不能允许自己输在这个贱婢的手中。

“不知大阏氏找寐思来有何事赐教?”此刻的寐思丝毫不见当初的低眉顺目,反倒是有些凌厉的张狂。

“半月未见,寐思你在我面前的声音也大了许多。”金菱不怒反笑,一双傲然的眸子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在单于身边得尽宠爱,确实是有点资本冲我大声。”

“寐思不敢,虽然这些日子单于都未召幸于你,但你仍旧是大阏氏,更是金城的公主。”她的声音虽然恭敬,却丝毫不见所谓不敢之­色­。

金菱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拳,可脸上却还透露着笑意,“你们中原的后宫有句话说的最好:花无百日红。想必你也有听过吧?”

“寐思自然是听过,可是大阏氏,寐思这朵花早已过百日,依旧很红呢。”寐思的字字句句皆是挑衅的意味。

金菱再也克制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正要发怒,可寐思却悠悠地探出手把玩着席案前的那一杯茶水,隐隐透露着袅袅的烟雾缭绕,“大阏氏何故发如此大的怒气呢,寐思真的让你这样痛恨吗?痛恨到要费尽心机将我除去,更不惜利用你的哥哥来将我要去。”

“贱婢能嫁给我二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相较于寐思的冷静,金菱此刻可谓是怒火冲天。

“奴婢确实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得到单于的宠爱。”她冷冷一笑,端起那杯茶,轻吮一口,一双眼晴突显媚­色­,一点儿也不像他们所见过的寐思,似乎… … 这个眼神根本不该出现在她的眼中一般。

而她下一句话,也正是让金菱彻底勃然大怒的导火线。

“哪像大阏氏你即使修了几世的福气得到公主之位,大阏氏之位,却还是得不到单于一点点的宠爱。”寐思将手中的茶放下,云淡风轻地说看。

“贱婢,你真以为有单于的宠爱,我就不敢动你!”她拍案而起,“来人,掌嘴!”

周围的丫鬟们相互对望一眼,竟然不敢动手,毕竟这寐思可是单于宁愿不要金城都要护住的女人,她们怎敢动她。

“你们都不听我的命令了?我可是大阏氏!”金菱怒火攻心地看着那些个不听使唤的丫鬟们,“难道,你们想掌嘴?”

丫鬟们犹豫了许久,还是碍于大阏氏的身份,朝寐思走了过去… …

原本在议事的贺兰修突然听见禀报说寐思被金菱请了过去,他当即终止了会议,直接朝大阏氏帐而去。一路踩着雪花簌簌,那飘飞的白雪散落了他一身,却无暇顾。

金菱向来骄纵任­性­,身为金城的公主,又身为大阏氏,没有人能说的动她,她如今要见寐思,定然是有意为难。

最近,他已经对她多番忍耐了,若她敢伤害寐思一根毫毛… …

他愤然地揭帐入内,­阴­狠地话语还没说出口,只见寐思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那嘴角鲜红的血液蔓延了一地猩红。

几名丫鬟被惊吓的连连后退数步,而贺兰修的目光变得疯狂且杀意毕露,冲至金菱的面前狠狠掐着她的颈项,“你对她做了什么!”

金菱被这样的贺兰修吓到了,还有那颈项上几乎要窒息的疼痛,她感觉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他捏断脖子似的。

“我,我,没有… …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单于,先救寐思呀。”紧随其后追进来的婉儿立刻大声喊着,这才唤醒了几欲丧失理智的他。

贺兰修狠狠甩开金菱,冲至已毫无声息的寐思身边,将柔弱的她打横抱起,冲出帐外怒吼着,“传大夫,快传大夫… …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部人头不保!传大夫… … 还傻楞着做什么,还不传大夫,难道你们都想死吗——”

那一声声近乎于癫狂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王庭,那纷飞的小雪一层一层地将他们覆盖,那冰霜打落在寐思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的雪美人,令人心痛。

婉儿站在帐边,看着为了寐思而疯狂的贺兰修,她的泪水顷刻间滚落,心中更是五味参杂的隐隐作痛。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贺兰修,他虽然残暴,冷血,无情,但此刻的他焦急与愤怒尽显于脸,他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贺兰修,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为了寐思的生死而焦急的男人。

那一刻,她才真正了解到,从何时起,他对她的感情竟然深到如此地步。

即使是她,都不曾比的上分毫。

砒霜。

这是大夫在寐思身上所找到的致命毒药,随后,有侍卫在大阏氏的帐中找到了寐思喝的那杯茶里,含有砒霜。

金菱听到这里,脸上再也挂不住那嚣张的傲气了,猛然跪在单于的跟前,哭道,“单于明察,不是我­干­的。”

“怎么,还没问到你,就自个先招认了?”贺兰修笑的无限低沉,蹲下身子与跪着的金菱平视,青筋浮动的手狠狠捏着她的下颌,“茶出自你帐,奉茶亦出自你帐,人更是你召去的,你倒是给本王解释一下这不是你还会有谁?”

金菱的目光突转向方才奉茶的那名丫鬟,还没开口,却见她跪下,猛地磕头哭道,“不是奴婢,奴婢这是奉茶,没有在里面放过任何的毒药… … 冤枉呀,单于明察秋毫……”

贺兰修心烦意乱地看着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一张冰冷的面容冷到极致,“你们都喊冤枉,那么难道是寐思她自己下毒给自己?”

金菱一愣,立刻道,“很有可能,定然是她用这样的毒计来害我… … ”

“金菱,你在说笑话吗?那茶里面可是砒霜,砒霜之厉你们可知?你们敢碰砒霜吗?而寐思为了害你竟用自己的命去做赌注,没有人会做这样傻的事!”婉儿打断了金菱继续说下去的话,可笑地讽刺着她。

“这砒霜之毒确实可怕,幸好,寐思姑娘喝的不多,若是她再多喝一点,她的命就无力回天了!”大夫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方才见到单于那张几乎要将他活剥了的模样可吓坏了他,心中也深知,若是寐思姑娘救不活的话,自己的命也将难保。

“金菱,你听见了吗?如今你竟然还在此处做戏,你配当大阏氏吗?”婉儿声声质问,才止住的泪水突然又溢满眼眶,想到寐思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她的心中只能用惋惜来形容。自从她来到匈奴,好像一直都在多灾多难的生存着,步步小心翼翼,受了委屈也从来不喊一声痛,更没有一句解释,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还有这么狠毒的人会忍心去伤害她。

“你们都来冤枉我,我没有­干­过… … 我不会那么傻,要害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自己帐中… … 你们都想冤枉我,这么明显的事你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 ”金菱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滚滚而落,因为她看到了贺兰修眼中的杀意,她害怕,她真的很害怕,“我,我可是金城的公主… … 我是金城的公主,你们敢动我,金城

不会放过你们的!”

贺兰修残忍地一笑,像是对她的话语毫不介意,“将所有经手过茶的人全部处死,而金菱,废去大阏氏之位,关押进黑帐。”

毫无感情的说完,也不顾四周一片哭喊冤枉之声,转身便走至炕边,深深凝视着寐思那苍白的脸,心头不由地闪过几分淡淡地,心中默念着“砒霜”二字。

“单于… … ”婉儿担忧地唤了一声,却被贺兰修一个挥手的手势打断,“全部退下吧,本王想安静一下。”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帐内毫无声息,静谧无声。

贺兰修仍旧站在原地,直勾勾地凝视着寐思那张素颜,毫无血­色­。

良久都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 - - -一

整整五日五夜,单于帐内没有任何人能进入,除了进去送药的人,而单于也没有出来过一步。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守在帐外,等候单于。

而寐思的消息,也只能从送药的丫鬟口中所得知,听说那药,是单于亲手喂给寐思喝的。

都在惊叹单于对她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为了她不惜降罪金菱,这可是会引起与金城的大乱的。

……

床上一直沉睡着的寐思突然一阵轻咳,让一直处于沉思的贺兰修回神,看着她紧闭着的眼晴渐渐睁开,直至转醒,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只是那样冰凉地看着她。

寐思一睁开眼便对上贺兰修那双­阴­沉的目光,那目光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什么情绪,她看不懂,而他那憔悴的脸已经微乱的发丝让她明白,贺兰修在她的身边已经守了很久。

“你知道不知道,那是砒霜。”贺兰修一句话莫名的脱口而出,寐思有些愣愣地望着他。

“明知金菱召你去定然是不怀好意,你还要去,甚至还激怒了她。”盯着她许久,终于还是妥协的一叹,“你真是傻,你可知道砒霜对人的身子有多大伤害吗,即使你得救而存活下来,仍旧是影响身子的。”

寐思不说话,只是轻轻笑着,凝视着他那张似乎布满了沧桑的脸。

“你好好休息吧,误服砒霜要多加休养。”贺兰修轻声交待一句,寐思很顺从的点头。

贺兰修看着她,想要就此狠心的转身离开,但是却还是迈步上前,坐在寐思的炕边,垂首深深看着她,伸出手在她那苍白的肌肤上一寸寸的抚摸着,流连着。

“这个王庭确实不适合你。”他声音有些沙哑地凝望着她。

寐思原本那暗淡无光的眼晴闪过一抹亮光,“单于… … ”

“你不是一直在想着从我身边逃离,得到你所想要的自由吗?我不肯放人,囚为我觉得你在我身边会好好的,只要你听话。我一直想要征服你,却忽略了你所能承受的。今日有一个金菱,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有可能你会受到比这砒霜更毒的毒药。所以我觉得,还是放过你,放过自己,这样… …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声音怔在那个字眼之上,许久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而寐思则是微微有些颤抖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你是要放我走?”

“终于如愿了吧,很开心… … ”他轻轻地笑了出声,眼底的沧桑收敛起,又是那狂放不羁,可脸上那淡淡地伤感还是显露出来。

她的心中不由闪过愧疚,只说,“对不起… … 我不是不想留在你身边,而是我不喜欢被人囚禁,我已经被人囚禁了两世,这一世我只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若是没有这个目标,我早就选择自我毁灭了。我也会­阴­谋算计,也会耍心计,只是我不想… … 正如你所说,我想为自己内心保留最后一抹纯净,我不想再卷入皇权的纷争。”

顿了一顿,有那晶莹地泪水由眼中缓缓滑落而下,继续道,“你对我的好是隐忍在内心中的,我能感受到。任何人都不是无情之人,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我的心早已死,不可能再爱任何人。即使要爱,也要爱那个没有野心报复的人,一个肯为了我放弃一切俗世的男人。我知道你不可能为了我而放弃一切,你还有你的深仇大恨没有报… … ”

第一次听她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真心话,贺兰修此时的心境已是一片黯然,“不要再说了!”一声怒火脱口而出,随之而来的是那冰凉的一阵寂静无声,静谧地让人感觉到­阴­冷无比的森然之气。

“假如有那么一日,我肯放下一切,你会接受我吗?”他问。

她看着他许久许久,沉思了,也挣扎了,最后终于还是说道,“我会在… … 我们曾经有过最甜蜜的一段日子的地方等你。”

“曾经有过最甜蜜的一段日子的地方… … ”他喃喃一句,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在山洞的那几日时光,确实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轻松自若。像是丢了一切烦恼,一切仇恨。

“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累了,希望能有这样一天。其实,我也很怕孤单的,一个人在那儿待太久了,也会寂寞的想找个人来说说话,聊聊天,一生便能飞快地度过。”她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到底是因什么原因,只知道,如今她终于能得到那份不被打扰的自由,飞入寻常百­性­家,这是她心中所期待的。

期待了整整三世。

“我也,希望。”贺兰修笑着说完,黯然转身,离开毡帐,那孤寂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寐思则是轻轻地闭上了眼,脸上包含着无限的笑意,终于可以离开了,命运不再被人­操­控的感觉… … 真是好。

她近来刻意对贺兰修软弱,对其顺从,不过是为了博得他的宠爱,让他的妃殡对她有敌意,冲其下毒手。正好,第一个对其下手的就是那个被贺兰修开始疏离的金菱。

那砒霜,确实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那满王庭的流言都是她命人散发出去,这样金菱绝对会找借口来找她的麻烦,于是,砒霜早早地藏在指甲间,在她把玩茶杯的时刻将毒丢入茶杯之中,同时也能嫁祸于那个让贺兰修已经有除掉之心的金菱。

砒霜,世间剧毒。

她就是要用这世间剧毒来毒自己,让贺兰修知道这王庭的狠毒,若是不幸中毒致死,也就算是命不好,为自己解脱了。若有幸存活下来,她便会求贺兰修放她离开,如若他还是执意囚禁她,那她也就只有自己了结自己了… …

可还没等她开口,贺兰修就率先说要放她离去,这让她心里是诧异的,也是不可置信的… …同时也是了然的,这个王庭,她所在的位置是众矢之的,即使有了单于的宠爱,仍旧不可能避免。况且,她根本不想要贺兰修的宠爱。

如今,她终于能够得到自己一心所想要的自由… …

三生,她一直过着被人囚禁,被人利用的日子,从来没有飞出这个皇权争斗的地方,如今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可以享受人世间最纯真的田园生活,她只希望自己能好好养伤,等伤痊愈之后就能离开这令人痛恨的地方。

她相信,贺兰修会说话算话的,方才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还有那肯定。

……

后来,她花了整整六日来养伤,这期间却再也没有见过贺兰修,只是从丫鬟们的口中得知,金菱被废,贺兰修的妹妹贺兰婧远去中原和亲。这分明是对整个匈奴的一场天打雷劈,他们与中原一直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突然用和亲来示好求和,众人纷纷反对,可单于的脸­色­却依旧坚定。

劝阻几次,却也明白,单于做出此打算不过是为了不让金城和中原对匈奴夹击,因此腹背受敌。所以才有了和亲之举,但是没有任何人能明白,这样铲除匈奴的大好时机,中原为什么不把握,反而还同意了和亲,着实令人不解。

而就在寐思的伤彻底好了之后,贺兰修送来他的令牌与手谕,还有一些财物交给她,放她离开王庭。

一直到寐思离开了王庭,他都还没有再露过一次面,像是丝毫不关注她的离去一般。

可即使她离开了这个王庭,却又真的能得到自由吗?

殊不知,之后,还有着更大的惊天­阴­谋在等待着她。

浴血重生,风凰涅盘。

寐思的命运终将如何… … 请观看下一卷:后宫卷

第二十五章:贺兰修的秘密

贺兰修驾在一匹黑马之上,站在冰雪山川之巅,睥睨着下面的一切,那山川四周都是白茫茫地一片冰冷,唯独那一辆马车在下面飞快地行驶着,走的似乎很急。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嘲讽,勾勒着的嘴角透着几分无情的笑意,就这么急着离开王庭吗?这王庭真的让你如此惧怕,甚至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一份自由。他真的让她如此厌恶吗,厌恶到要用砒霜来和他赌这一场局。

最后她赢了,并非她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他早就已经觉得砒霜这事蹊跷了,正如金菱所言,没有人会傻的在自己的帐内对人下毒手,所以他便联系到最近她刻意的顺从,从而猜到了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给自己下毒。

想必是没有人敢相信一个人会对自己如此狠,狠到用自己的命去开玩笑,而且还是用砒霜。

这个傻丫头,要下毒为何一定要用砒霜呢?她不知道用砒霜,多一分都有可能瞬间致命吗,即使将她从鬼门关里救出来,那毒还是会在身体内有潜伏,如此伤身伤心之事也就只有她做的出来。

多么狠毒的一个丫头!

在她昏迷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着她给自己下砒霜之事,其间挣扎过,犹豫过,也气愤过。

甚至有想过要将她一刀了解也就罢了,可是他不忍心,看着她那惨白无血­色­的脸颊上,除了气愤也只能妥协。

其实当日婉儿也对他说过了,给寐思宠爱,只会将她推入万劫不复,成为王庭内的众矢之的,这话言浅意深,他也是懂的。

但他也是自负的,他是匈奴的王,不可能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可事实证明了,即使他有通天的本领也难逃那一支支­射­向她的暗箭。

接二连三的被打,被嫁祸,更被人设计冤枉与贺兰晟有­奸­情… …

其实这件事,他是心知肚明的,寐思怎么可能会与贺兰晟有­奸­情呢,她这样一个早已对天下男人都丧失信任的女人,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之所以愤怒,之所以要打她,只因气愤她的不解释,事关名节之事她竟然也保持了缄默,她以为缄默就可以逃避这一切吗?他打了她,想打醒她,让她明白不是任何事都能用缄默所解决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可以缄默。只要她一句解释,他一定会信的… … 所有的一切都有他在,任何人都动不了她。

可她的脾气依旧是那样倔强,甚至还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是在怪他不信任吗?

寐思这样的­性­情,真的不适合生存在这险恶的王庭,今日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砒霜,可以适量而下,若换了他人来下呢?

这场赌注,她赢了。

不由地想起初次在军帐中与寐思第一次照面,他认出了她,因为那一双眼晴,淡漠中透着绝世傲然。他忍住心中的激动,屏去那诧异,宠幸了金菱。

可始终都在想着那双眼晴的主人,那个与他在黄泉路上飘荡了六年的女人。也许她不知道,她一直在黄泉路上躲鬼差,而他一样也在躲鬼差,他想要找机会回去复仇,他不甘心丢掉前世的记忆转世投胎。在躲避的时候,他常常会碰见她,可她却似乎看不见他,一双木木然的眼晴直勾勾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常常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开始审视这个女人,难道她也是一个想要复仇的女人,所以她要躲避鬼差?

想到这他不禁有一丝可笑,没想到,在黄泉路上都有同路中人。

正想上去搭讪,商量着他们是否该一同找机会离开这黄泉路,突然,几名鬼差冲了出来,将她抓住。同时,也发现了他,于是他们便被一齐押上了奈何桥。

鬼差的口中念念有词,他却听不进去,只是随着她一同走上望乡台,看到她的前世最不堪的一幕,被一个男子弓虽暴!正在诧异的时候,只见画面飞转,她在那高高的凤台上,目光迷离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很悲伤,很绝望。最后,一跃终此残生。

“你的前生倒是活的多姿多彩的。”不知为何,他竟然开口说话了,冷潮道,“但是,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时,她才发现了他的存在,也真是可笑,他们一同在黄泉路上飘荡了整整六年,她到如今才真正注意到有他这样一个人。

看着她那双眼晴,他永远都忘不了里面的神情,那样的悲伤与绝望,自此他记住了这双眼晴,记住了黄泉路上他所认识的女鬼。

最后还冲动的拉着她跳入六道轮回,转世附身,重新为人。

他问她,“你下辈子想做什么?”

“做他的妹妹。”没有犹豫,她脱口而出。

那时他暗暗猜测着,这个“他”到底是谁… …

到贺兰修身上之后,他常常会想起这个女鬼,她如今在何处,是否又卷进了前世的悲剧之中不得而出?而他们,是否有机会再见面?

所以,当他确认这个被四娘卖进军帐中为军妓的女子就是女鬼后,为其取了一个名字:寐思。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也像是他的心声,这一年多来,一直都会想起她。

“单于… … 您真的决定放她走?你不怕自己会后悔?”一直陪伴着他站再远的婉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迈步上前,担忧地问。

“后悔?”贺兰修冷冷一笑,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后悔。”他此生最大的任务就是报前世之仇,否则他苦苦在黄泉路上飘荡六年为的是什么!

“那单于你真的决定要与中原联盟?独孤钰的应允很奇怪… … ”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中原的朝廷早就乱作一团了,他如今想要的不过是更多的势力来支撑着他的皇位。所以,此刻匈奴的示好正和他意… ”他的眼底溜过一抹­精­光,终于还是猛然收回视线,不再留恋那荒原之上的一抹早已无影无踪的芳踪。

寐思… …

走了也好,这样他就能安心的做自己的事了。

而他,也就再没有弱点了。

有些事,当断则断。

可寐思,你苦苦追寻这份自由,到头来,真的能够得到自由吗?

也许,你天生就不属于自由!

(匈奴卷完)

第一章

她只觉得颈项很是疼痛,全身酥软的使不上一丝气力,想要睁开眼睛,使劲了许久却睁不开,却能听见四周的声音,整个身体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不得动分毫。

她能感觉到有两双手正搀扶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四周没有任何人在说话,唯独有那震耳喧天的喜乐之声,不断缭绕在四周。

这声音,分明就是女子出嫁时宫廷的奏乐声,她很清楚……可为何,她会身处在这这样一个地方?她明明就从王庭内出来,顺利的摆脱了那个如地狱般的地方呀,可是,为何事情竟变成这样?

她很想动,很想呼喊,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摆布。

她开始用力的回忆思索,想要找回当初的记忆,当初贺兰修命人给了她财物和手谕离开王庭,还派了一辆马车送她离开。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

突然,只觉自己被安置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坐在,里面一片寂静,唯有几个行走的脚步声,以及浅浅的呼吸声,可见四周都是女子。

也不知坐了许久,她曾试着动动手脚,却仍旧是僵硬着,未能有任何的动作。又试着睁开眼,却惊奇的发觉,眼睛可以微微的睁开了,惺松地目光渐渐由朦胧转为清晰。

可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却只是一片猩红,厚厚的红­色­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她心中的警铃大作……这分明就是红盖头蒙着她的头,她想呼喊,可喉咙中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难道此时的她正在出嫁?

那拳头狠狠握着,指甲掐进手心中,却不知疼痛,是贺兰修?

他根本不想放她离开,而是又一次的­阴­谋。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她此刻身处的地方定然是中原的皇宫,她嫁的人是当今的皇上——独孤珏!而自己此时的身份应该就是前来和亲的贺兰婧公主。

她不该相信贺兰修的,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与独孤珏的关系,此次正好利用她到皇宫内,必然又起纷争。

同时也在瞬间猜测到了,贺兰修的前世之仇,必定与独孤珏有关,否则他不可能一提到中原就会露出那抹­阴­狠之意。

不,也许不是他……

若一早要利用她,为何不早早就利用,非要兜兜转转那么多圈才将她送至独孤珏的身边?

禹王?

他的狼子野心与演戏的手段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也许他早就与贺兰晟合谋要将她推入这个皇宫。毕竟她与独孤珏,陵王,宫蔚风的关系,只有他是最清楚的。

……

想着想看,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不想再费神思去想那些事情,她只知道,自己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却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真是可笑……

难道她的命运真的要生生世世地和皇宫政权牵扯进去吗?

她该认命吗?

她不想认命,可她却不得不认命。

门“咯吱”一声,响彻在这寂静的四周,伴随着一声声“参见皇上”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最后立在了她面前。

她知道来人定然是独孤珏,突然有一种极度的压迫感,如今她的头上还有一层鲜红的盖头可以挡住,若是他看见了此时的她……将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呢?嘲讽?诧异?喜悦?鄙夷?

那无数的神思在脑海中闪过,可最终却没有人揭开盖头,只是一声声冷厉的声音传来,“贺兰婧,朕的贵妃,真想瞧瞧你到底有何等容颜。”

她僵直着身子,倾听这他那一字字,一句句,声音竟是那样的熟悉。

“可你不过是个匈奴的公主,充其量就是个蛮夷之女,能入宫为贵妃算是你这辈子都难以享受到的福气。”他轻哼着,“你嫁入宫中,为的不过是匈奴与中原的一次结盟,你该心知肚明,不该有任何的妄想,懂吗?”

她不说话,也说不出话。

“朕的后宫,没有皇后,你来了,贵妃便是六宫之主。可你不要妄想凭你一个蛮夷之女的身份来掌控六宫,要乘得圣宠就更不可能,因为你没有资格,懂吗? ”他说完,只闻周遭一声声冷冷地叹息声,随后变换为一声声轻笑。

一连两句懂吗,让盖头下的她露出淡淡地一笑,独孤珏依旧是独孤珏,那样霸道,那样狂妄,对女人更是没有任何尊重。

“你倒是挺聪明的,会选择不说话来沉默面对,希望你今后的所作所为也如你现在的表现,沉默。”说罢,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可就在即将销声匿迹的时刻,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与贺兰修的书信上应该写些什么内容。”

“皇上,公主她会明白的。”一个稚­嫩­的声音立刻开口替她回答。她便猜测到这个丫鬟定然就是贺兰­精­的陪嫁丫鬟,可是不对……若是陪嫁丫鬟不可能发觉不到她的异样,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她就是背后那个送她进宫的元凶所派来监视她的人。

“很好。”独孤珏满意地一笑,随即悠然转身,大步离去。

宫内在此陷入一片静谧无声,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轻哼,拿是对她的鄙夷。

她却丝毫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如今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快点恢复,能够动,能够说话,这样才能知道这背后的­阴­谋!

“贵妃娘娘,您安寝吧……”方才那名稚­嫩­的声音又响起,随后只觉自己的身子被她扶住,气力不大,却能很轻巧地将她放倒在床。

她眨了眨被盖头遮住的眼睛,听着渐渐退下去的脚步声,心中不免出现一抹殇然。

随遇而安吧,命该如此,那么她就只能接受命运,随着那轨迹慢慢的朝前走……

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沉睡入梦乡。

第二章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到自己原本那紧绷且不适的身子渐渐得到了舒缓,动了动手,翻覆了一整夜所保持着的一个姿势,那轻轻的舒爽之感充斥在整个身上,呻吟了一声。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仍旧是猩红一片,她探出手,将盖在眼前的喜帕揭开,顿时一道刺眼的光芒直­射­进眼,她立刻以手挡眼,缓和眼中那份刺眼的感觉,终于,过了许久才缓和了神思。

看着满宫的光晖,一片金光熠熠,豪华的夺目,而她身上则是穿着那满目琳琅的嫁衣,彰显出华贵之气。

她硬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由床榻之上爬起,迷蒙地双眼望着宫中那轻纱漫舞的宫纱锦帘,终于……还是回到这个最初的皇宫吗?

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所见的皆是她的一场梦,醒来之后,她仍旧是自由之身,可以平静地享受着山川秀丽的自由,游遍天下,观赏日起日落的美景。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下榻,只见周围几名宫人正用审视地目光打量着她,似乎每一寸都肯不放过。而眼中也皆是那对她的鄙夷,从她们的神­色­中亦可看出他们对匈奴人的不屑一顾,也许……中原人永远都是那样自视甚高,异族人难道就不是人?

“贵妃娘娘请沐浴……” 昨夜那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侧首,望着一名样貌清秀的姑娘站在寝榻边缘,看着她的目光恭敬而卑谦,就像是此刻真当她是贺兰婧一般。

寐思冷冷地打量她片刻才转身,一语不发地走至那偌大的浴桶前,里面散发着袅袅热气,迷蒙了众人的眼眸。

宫人们上前为她解带宽衣,当喜服落地,她整个身子皆暴露在外时,数位宫人怔在原地,瞅着她左肩上那清晰的一个“奴”字,起先有着不可置信,可随后却转为更深的鄙夷,有人甚至放肆地笑了出声。

寐思像是没有听见,依旧昂首踩着阶梯而上,再迈入浴桶间,那无限的烟雾缭绕在四周,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月季花瓣的芬芳令人闻了心神愉悦,更洗去了她连日来的疲惫。

“沐浴过后是要去见太后娘娘吧?”她闭着眼睛,冰凉的面容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遭的气氛似乎在她这句话突然吐出口后冷凝了片刻,随后又人低声道,“皇上吩咐了,给太后请安之礼贵妃娘娘今后可以免了,而各位妃嫔们向贵妃娘娘的请安之礼亦可免了……说是,怕娘娘您会累。”

寐思轻哼一声,在偌大的寝殿中异常响亮,“我会累……”重复了一遍,随即笑道,“我确实会累,皇上替我­操­心了。”

“娘娘该自称本宫的。”那稚­嫩­的声音又开口了,声音中透着几分提醒的意味。

寐思睁开眼睛看着她,悠悠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顿时,那丫头的脸­色­绿了下来,而周围的宫人也是一阵惊愕,“娘娘连自己的陪嫁丫鬟都不认识了?”

“奴婢与娘娘本就从未相识过,只是后来被选为公主的陪嫁丫鬟,不认识我自然不奇怪。”她解释的倒是极为得体,没有一丝破绽。随即调头向寐思行了个礼,“娘娘,奴婢叫紫苑。”

她如今根本没有弄清楚任何的情况,自然不能捅破,于是再次闭上了眼睛,了然道,“哦,原来叫紫苑呀,好名字。”

“谢娘娘夸奖。”说罢,她便卑谦的退居一旁,轻轻为她擦拭着那光滑白皙的肌肤,在洗的时候也在刻意避开她那左肩上的“奴”字。

“皇上是不是还有交待,本宫以后只能呆在自己的寝宫内,不能四处乱走?”寐思的话题一转,又到了皇上的身上。

众人对望一眼,“为了避免娘娘您在宫中出事,皇上是有交待您不要随处乱走。”这话字字说的像是在为了她好,只是听在她耳中确实好笑,不过这样的事也就只有独孤珏做得出来。

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沉在那适温的水中,可脑海里翻转着惊涛骇浪,看来独孤珏是要刻意冷落她,即使她贵为贵妃也只能在宫中孤独终老,而他要的不过是两国的邦盟……

沐浴后用过早膳,所有的宫人皆退下,唯独留了紫苑一人在寝宫之内,她端坐于贵妃榻上,看着紫苑,等着她先说话。

“娘娘这样看着奴婢是何意?”紫苑问。

“怎么,还要在我面前装傻吗?你到底是谁,背后那个人又是谁!”寐思的声音冷到极致,透着一股令人惊惧的寒­色­。

“奴婢不懂娘娘的话,请娘娘明示。”紫苑仍旧不解的询问。

“也罢,你不愿招认,那就请皇上来审问吧。”寐思悠然地从榻上起身,冷冷地盯着紫苑,“相信皇上会很有兴趣知道,他所娶的贵妃并非是贺兰婧公主,而是贺兰修的一名侍妾。”

紫苑猛然仰头,带着锋芒的眼睛直逼她,“奴婢也奉劝娘娘最好不要做傻事,只怕您还未出这永乐宫就成为我们的刀下亡魂了。更何况凭你一己之言,说不是公主就不是公主,皇上会信吗?”

寐思满意地看着她的暴露,重新坐回榻上,笑道,“终于肯说实话了,怎么,你们将我弄进宫为的就是让我在这冷宫中独孤残生吗?”

“难道你不喜欢吗?你不是最想要安宁吗,如今皇上不来,正好可以乐得个清闲。所以你还是安心的做你的贵妃娘娘,少说话。”紫苑口口声声的威胁。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在这可以安度晚年了?你以为匈奴为何与中原和亲结盟,为的不过是可以孤立金城,试图自保。待金城一灭,匈奴自然而然便可毁约,身为匈奴公主的我,是要被皇上第一个用来祭天的!”

“即使是这样,那紫苑也没办法,要怪就怪单于的毁约。”

“你的身后到底是什么人!”

“若是轻易让你知道了,这场游戏就不好玩了。”

听到这里,寐思有些微微地诧异,“你们想同我玩游戏?”

“你不觉得这场游戏很好玩吗?匈奴此次派来和亲的贺兰婧公主竟是陵王的废妾,若是朝中上下见到了你会有何等反应,你难道一点不好奇?可紫苑很好奇呢。”

“你到底是谁!”她顿时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场密谋多年的­阴­谋中,而那个背后之人更对她的一切是了如指掌。

“不要急,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了。”紫苑笑着,眼中净是­精­光熠熠,“如今娘娘在这段时间该好好养身,毕竟你服过砒霜,残毒未清,却又服下我们的软骨散,失声散,体内损耗异常。”

原来,昨夜她之所以不能动,不能说话,只因他们竟给她下了这么多的药。

紫苑到底是谁的人,从她的言语上来看,知道她是陵王的废妾,知道她服过砒霜,那肯定也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那么有谁对她如此清楚呢?

紫苑正要退下,突然转身,望着她轻笑道,“对了,有一件事奴婢忘记告诉娘娘了,陵王府新进了一位王妃,她叫真希。”

寐思脸上那永远冰冷的淡漠再也挂不住了,看着紫苑的目光渐渐转变为惊愕,诧异,不解……

随着紫苑的退下,寝宫的大门咯吱一声关上,她全身无力的靠回贵妃榻上。

真希,真希……

她成了陵王的王妃……

难怪她从第一眼见到自己开始,就暴露出了对风訾宸的敌意,当时她以为真希曾受过陵王妃的刁难,可如今若是将所有发生的事串联起来就能清晰明了,原来真希一直都喜欢陵王。

其实她早该猜到的,总是在她面前时不时挑拨了她对风訾宸的敌意,又时不时说起陵王曾经与林汐筠发生的事好让她心中就芥蒂,也许是被她的真诚所动,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发觉原来真希的心思在这里。——

讪讪一笑,回忆起在王府里被堕胎之后关入牢中,她至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的守护着,实难想像原来她的内心还有那样一层不为人知的私心。

这样的话也就更好解释真希为何当初在死牢中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要对凤訾宸说出她那七年不孕的秘密,实则是为了激怒她,对自己下毒手,然后再陵王面前又扮演了一个忠心侍主的好人形象,进而得到陵王的青睐。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真是运用的淋漓尽致。

可这一切与她又还有什么关系呢,陵王,那个早就与她不相­干­的名字早已埋葬,谁为王妃,已经不­干­她事了。

……

第三章

一晃便是大半年,转眼入秋,遍地金黄的落叶铺了一地,满是萧索的意味。

在永乐宫内也越来越冷清,奴才们除了做好自己的本份后,一晃便没了人影,偌大一个宫殿简直没有热闹可言,只能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来形容,所幸的是还好永乐宫有一个小书房,里面摆放了些许书籍,虽然不多却也够打发一些时间。

其实在永乐宫这一小段平静的日子虽然让她暂时感到满足,却无法真正用平常心去对待,在宫中永远都是在宫中,即使你想隐蔽不问世事也会有冷箭朝你­射­出来,更何况此刻身边还有紫苑这一双眼睛,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令她不免有些不自在。

既然已入深宫为妃,她也明白这样悠闲的日子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安然地过下去,否则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将贺兰婧换成她而送入宫中为妃。

隐约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既然躲不过,那她也就只有去面对。

带着轻轻一叹息,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出去深深吸了一口秋日夜晚地清风。心中突然冒出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想到这也就做了,迈步朝宫外走去。——

而紫苑自然也是紧跟其后,口中还说着,“娘娘这是要去哪儿,皇上有吩咐您不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她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般,径自朝外走去,夜晚那清风遐迩吹的她衣衫飞舞,带来凉爽之感。

“娘娘,您不能……”守卫瞧见出宫的寐思立刻上前要制止,却被她截断,“放肆,这永乐宫之主本宫最大,本宫想要出寝宫散步你们也敢阻拦!”

“娘娘息怒,只是皇上有吩咐,您不能乱走。”他们的声音异常强势。

“在本宫的永乐宫内散步也算是乱走?要不要去禀报皇上看看,这算不算是乱走?”她一声嗤鼻的笑声逸出口中。

几名侍卫对望一眼,有些犹豫,却也未想到一个失宠的贵妃竟然有这般冷凛的气势,足足将他们嚣张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寐思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直接越过他们,出了寝宫,而紫苑也是寸步不离的紧随其后。——

除了寝宫后便是一条蜿蜒的曲径小道,里边幽静地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安宁,紫苑随在后面,开口,“素闻娘娘你应该是隐忍避世,明哲保身的­性­子,今日一见却发觉传言有假。”

寐思勾了勾嘴角,算是笑吧,“是吗,从谁口中听说的?”

“所有人。”

“瞧你这般模样,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说说看,如今这后宫是怎样的形势。”

“一个无宠的人为何还要去管后宫之事。”

“你们的计划不可能会由着我永远无宠的,只不过时机未到罢了。所以在这段安宁的日子中多给我讲讲吧。”她说的是实话,后宫之事她必须了解,不止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摸清楚如今的形势,更好的了解到紫苑背后那个人。

“你还真不是一般人,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吧,毕竟对我们也有好处。”紫苑笑了笑,随后立即说,“这后宫中依旧是元妃得宠最多,皇上时常驾临念汐宫,也唯有她一人能与皇上共枕到天明。其次便是宣王宫蔚风的妹妹宫锦玉,入宫两年由美人一步步爬上夫人的位置,想必这与她是宫蔚风的妹妹脱不了­干­系。”

元妃,明知是假,他却依旧留在身边吗?

宫锦玉,那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那份柔弱与动人确实会令男人心生怜惜吧。

“最近又新晋了一位九嫔之首雪昭仪,林景华所收的义女,林惜雪。”

“林惜雪?”她低低的重复了一遍,难道林景华还是野心勃勃的想要控制朝纲吗?他贵为国舅,太后是其亲姐姐,皇上是他亲侄子,这等光耀的荣誉他竟然还是不满足吗?

突然,前边传来一阵阵嬉笑之声,她与紫苑一同望去,只见两名样貌清秀的可人的女子正在不远处的梅林间嬉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她们却像是没有瞧见有人的接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谈论的如此开怀入神。

“她们是新选进宫的秀女们。”紫苑低声提醒。

“皇宫真的好大呀,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也不知皇上是长什么样子,他可是我们未来的夫君呀

“我倒是曾远远望过一眼,他那器宇轩昂的风度可以看出他一定长的非常好看。”

“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定然还不知道当今皇上他心­性­残暴的事,后宫之中有三妃四夫人九嫔,却无一人能怀上龙嗣,确是历朝所罕见的。”

说到这里,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黯淡而下,不免一阵哀伤,可另一个女子却是笑的异常自信,“即使是残暴之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要用心了,必然可以得到圣宠。”

“用心?”寐思的声音Сhā入她们的谈话声中,两名女子同时转身,凝视着站在身后的人,一瞧她那华丽的衣着与高贵的气质便能猜测到她身份不凡,立刻恭敬的卑微垂首。

“自幼娘就对我说,将来若是要侍奉夫君的话定然要心换心,只要用心了,必然可以得到君心。”她看出了寐思的疑惑,为自己方才说的话做出了解释。她的容貌不是最出众的,却也别有一番韵味,越看便越耐人寻味,像是有一种魅力深深地吸引着人去注意她。

听了这句话,她的笑意渐渐深远,好一句以心换心。——

“这是贵妃娘娘。”紫苑提醒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入宫却无宠的贺兰贵妃?”另一名秀女口无遮拦的脱口而出,紫苑立刻怒斥,“放肆!”

二人闻言立刻惶恐地跪下,“臣女知罪。”

“两个初入宫闹不知险恶的丫头罢了,算了。”寐思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突感身子有些疲劳,挥了挥衣袖,“本宫乏了,回宫吧。”

临去之时还别有深意的瞅了眼跪地的二人,嘴角露出嘲讽的一笑,真是个天真的小丫头,就如当年她第一次进宫为先帝贺寿时,什么都不懂,只以为弹一首曲便完成了任务,殊不知这一曲却葬送了她的一生。

那日,秋高气爽,元妃突然兴起,提议皇上去永乐宫不远处的“百碧湖”游湖,百碧湖是先帝当年为讨万贵妃欢心而建筑,之所以称百碧,只囚湖内在阳光的照­射­下会散发出百种颜­色­,印的半边天灿烂如晖。——

这等神奇的事让整个朝野都异常奇怪,费了好大一番劲才从造湖人口中得知,这百碧湖之所以会散发出百种光晖,只因先帝自天下各地收集了无数的宝石,填在湖内,故而能散发出这令人心驰神往的光芒。

“皇上,当年先帝对万贵妃可真是用尽了心思,真是令人羡慕。”元妃看着那满湖耀眼的光芒,忍不住出声赞叹。

独孤珏一笑,“当时确成为后宫的一段佳话,父皇他是个痴情之人。”

“独孤家的子嗣都是痴情之人。”元记这话说的别有深意,在宫中两年,她的心­性­似乎也不如初时那般纯洁无暇来了。

独孤珏不说话,沉默着凝望那满湖的光芒,深沉黝黑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这两年间臣妾在成长,同时也看着皇上你在成长,虽然个­性­依旧暴怒,手段雷厉风行,可也渐渐显露了您的睿智,如今的朝纲再也不是陵王与禹王的党羽平分秋­色­,更不是陵王一人独大,皇上要收复整个朝纲,定然指日可待。”元妃真沉的赞许着。

独孤珏的脸上仍旧无一丝笑意,那深远的目光凝着某一处,出神。——

突然一阵弦歌琴音隐隐传来,独孤珏一怔,立刻觅琴音朝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没了音,他猛然回首望着身后的奴才们问道,“刚才那曲子从何而来。”

众人皆是不知,唯独一名小太监卑谦上前禀道,“回皇上,那曲音是从永乐宫内传来,是贵妃娘娘在弹曲。”

“贵妃?”独孤珏脸上那略显激动的脸­色­沉下,不再朝前走去,反倒是走回了元妃身边。

“贵妃她在永乐宫倒是能找到消遣之事,皇上您半年未去她那儿是否对她有失公允。”元妃巧笑一问。

“一个蛮夷公主朕没有心思去看,她就待在永乐宫吧。”说罢,便负手而离去。

元妃却站在原地,回首望了望永乐宫的方向,犹自一笑,问方才答话的那名小太监,“你确定方才弹琴的是贵妃?”

“奴才十分确定,每日的这个时辰,贵妃的琴音便会响起。” ——

元妃的眼露­精­光,口中低喃着,“一个匈奴的公主……”竟然会弹中原的曲子,也许只是她喜爱中原的文化所以学了……但皇上可以不在意此事,她却不能不在意,毕竟这位贵妃自打入宫后就没有出来照过脸。

永乐宫内是仅亚于紫哀宫的一座宫股,可当元妃迈入之时光看到它的气派,却未看到它的热闹,想来也是,大半年来的失宠,即使这宫殿再气派仍旧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永乐宫的奴才们一见到元妃的到来,有些诧异,还有些不知所措,这冷清的永乐宫竟然迎来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也暗暗猜测到这元妃来定然是找茬来的,贵妃娘娘有的苦受了。

“元妃娘娘驾到——”宫人宣唱的声音响彻了永乐宫,在寂静的夜晚还有那隐隐的回音,可见这里冷清到何种地步。

这一声宣唱,让正准备宽衣入睡的寐思一怔,元妃来了!

一旁伺候的紫苑却镇定的一笑,“没想到这元妃竟然会步入此处。” ——

寐思的目光凝望着寝宫门外,不语,心中却想着元妃是认识她的,可是她不想提醒紫苑这件事,既然元妃来了,那便来吧,自己的身份会提早暴露,反而对自己有好处。这样便可以乱了紫苑等人的计划。

不一会儿,满身绫罗绸缎的元妃步入了视线,每走一步,她身上的珠宝佩环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待走近,寐思笑脸迎上,“元妃。”

元妃看到寐思,那原本欲展笑颜的脸却硬生生地僵在脸上,“你——”声音未脱口而出,寐思立刻答道,“本宫就是匈奴的公主贺兰婧,也是新进宫的贵妃娘娘。”

元妃看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那眼神,变幻了数次,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看来元妃有话要对本宫说,你们都退下吧。”寐思犹自下令,众人即刻退下,而紫苑则是别有深意地凝望了二人一眼,才缓缓退下。

元妃在看着她的同时,她也在看着元妃,那张脸,如此熟悉,熟悉的让她几乎都快忘记那容颜是自己的。——

好一张巧夺天工的脸,也不知是谁为她做出来的,而凰羽山上林汐筠的尸体又被送往了何处?许是已被烧毁,这样才能将这个元妃重生,让人无法找到任何的破绽。

“没想到,贵妃竟然是你!”元妃沉默许久才道。

“本宫不懂元妃你在说些什么,竟然是你?本宫不记得和你见过。”

“你进宫到底什么目的,打算重新回来扰乱朝纲吗?”元妃一口咬定。

“元妃,你可知现在说的话可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寐思冷凛地盯着她略微激动的脸­色­。“还是元妃你在怕什么,怕皇上见到了我?”

“真没想到,你历尽数劫竟然没死,你重新回宫是来讨债的吧?”元妃苦涩的说道,眼中藏看无限地担忧与焦虑。

“讨债?本宫需要讨什么债?”

“陵王,宣王,皇上。”

“元妃你将本宫的本事说的太大了,本宫何德何能,竟敢向这等高高在上的王爷与天子讨债。”寐思笑的异常动人,可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那褪不去的冷厉。——

“但愿你说的是真话!”元妃眼中净是那满满的不信任,话才落音便猛然转身大步出了寝宫,而那一群宫人们没想到元妃这么快就出来了,即刻跟上元妃那行走的极快的步伐,口中还在唤道,“娘娘,娘娘……”

“本宫要去见皇上!”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可走了一小段路,步伐却突然放慢,像是突然想通了何事一般,又道,“不去见皇上了,回宫吧。”

第四章:贺兰修来了

记得次日下了好大一场秋雨,那雨水溅了满地尘土,园中的桂花被扫落了一地,溃烂着雨水的清香缓缓袭至心头,引得人心头一阵舒爽之感。紫苑随着寐思站在寝宫的廊前,感受着那细雨霏霏拍打至脸上的寒意,泥土飞溅了她们的裙角。

寐思无声无息地站着,闭着眼睛感受看此刻的宁静,雨水淅沥之声,仿佛又回到了多少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她站在廊前听着下人禀报独孤珏要册立她为后,还听说是陵王率先表态的,他凭什么为她做主?

“你在想什么?”紫苑的一声击碎了她的回忆,睁开眼睛,朦胧地看着被烟雨所缭绕着的园中,满地落花香。

紫苑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昨夜元妃和你单独说了些什么?”

寐思一笑,“你猜呢?”

她面­色­一冷,僵硬地问,“你们认识?”

看着她终于明了的目光,寐思才说,“自然是认得。” ——

“那你——”她正待发怒,声音却硬生生咔在喉间,许久都不再说一句话,她没有任何理由对她发怒,寐思是他们劫进宫的,她肯至今还乖乖的配合算是给她减少了不少麻烦。不过她倒是小看了她,没想到她的心机竟是如此深沉,看来以后必定要对她多加注意了。

寐思看着她变换多次的脸,也不说话,其实今日她一直在等,看看宫里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可到至今仍旧平静无波澜,看来元妃也是个极有城府的女子,竟然在见了她之后还能忍住不去见皇上,将她揭发出来。

不过元妃你以为凭一己之力就真的能让她永远都见不到皇上呜?该发生的事迟早都会发生,其实……她也是很期待看见独孤珏看到她是贵妃的表情。还有陵王,还有宣王,还有那满朝的大臣……

“雪昭仪驾到——”宫人高唱,二人回首看着一身淡紫­色­雍容的女子在众多宫人的拥簇下缓缓走来,那头上的金步摇随看她一步一步而摇摆着,彰显了她此刻的身份以及受宠程度。

“林国舅的义女,林惜雪,小心她。”紫苑在她耳边低声提醒着。

小心她?——

寐思还没有消化这句话中所包含着的意思,只闻一声娇笑传来,“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贺兰贵妃了。”那声音透着张扬,等级比寐思低了整整三级,却未依礼相称,也未行拜礼。

这样的林惜雪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金菱。

金菱也是这般目中无人的张狂,声音亦是这样嚣张且透着刁蛮。

“最近来永乐宫的贵人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令永乐宫内蓬荜生辉。”

“贺兰贵妃的气质倒一点不似匈奴蛮夷那般粗野,起初我还以为你的体态会十分丰盈,皮肤黝黑,大大咧咧呢,却没想到是这般娇小,隐隐还透着几分仙气。”林惜雪就像是打量一件物品般,对其品头论足。

“确实。”林惜雪身旁的宫婢也连连点头,符合主子说的话。

“昨日听闻元妃到永乐宫看贺兰贵妃,竟只聊了片刻便匆匆离开,惜雪很是诧异呢。今日来瞧瞧贵妃你有何等厉害,竟然能将元妃给吓跑……”她抿­唇­一笑,声音极为娇媚,“今日一瞧,也不过如此嘛。” ——

“雪昭仪,不论贵妃是否受宠,她依旧是贵妃,您至少的尊重应该给她。”紫苑再也忍不住出声维护,虽然语气很是恭敬,却含着浓郁的警告意味。

“本宫要如何做,需要你这个贱婢来教!”林惜雪怒道,凤目直逼紫苑,“匈奴来的果真是不知礼数的蛮夷,身份低贱,也难怪皇上连看都不愿来看你一眼。”

寐思冷眼瞅着林惜雪,一语不发,也许这些话口口声声都是在鄙夷匈奴之人,而她并非匈奴人,所以不能感同身受。而紫苑却不一样了,脸上似乎充斥着无限的愤怒,也不知她此番表情是真是假。

“贱婢,你那是什么眼神,蔓青,给本宫掌嘴!”林惜雪一声令下,她身边的宫婢便上前一步,扬手便朝紫苑的脸颊挥了下去,可紫苑却于半空中狠狠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也就在同时,林惜雪扬手就是一巴掌,挥向那个正在看着紫苑的寐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清脆的声响伴随着雨水淅沥之声响彻回廊。

周遭的宫人都看傻了眼,不论这个贵妃是否受宠,她也是后宫中品级最高的女人,而林惜雪竟然敢当众给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是要告诉贵妃你应该管好自己的宫婢,不要像疯狗一般出来咬人。”林惜雪的声音还未落下,只听得又是一声脆响在回廊间飘荡着,可这次并非林惜雪打她,而是她打林惜雪。

林惜雪捂住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满眼厉­色­的寐思,“你竟敢——”

“这一巴掌,本宫要告诉雪昭仪,何为尊卑之分!”寐思的声音如寒冰般逸出­唇­齿间,“仗着太后与国舅是你的靠山竟敢以昭仪的身份打贵妃,且不说品级有着天壤之别,你不过是林国舅的一个义女,就敢如此嚣张。”

“啪!”

寐思挥手朝林惜雪又是一巴掌,周遭的宫人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出言阻止,呆呆地看着。

“这一巴掌是本宫代林国舅好好管教于你,教你安守昭仪的本份,不要丢了林国舅的脸。”

林惜雪一连被打了两巴掌,眼中顿时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带着哭腔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我要告诉姑妈,你这个蛮夷公主竟敢打我!”她一跺脚,立刻奔出回廊,她的宫人们也立刻收回失神,忙追了出去。

他们的背影依旧在视线之内,紫苑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你是在故意挑起事端吗?”

“先挑起事端的人,好像是你吧。”寐思眼中的凛厉仍旧未散去,可见她心中的怒火之盛。

紫苑盯着她脸颊上那一个明显的红印,低声道,“她是林国舅的义女,你如今惹怒了她,想必即将有一场风波要起。”

“林景华的亲生女儿且都没有如林惜雪这般嚣张,她一个昭仪竟敢打贵妃,真是可笑。林景华竟然这样糊涂,送了一个无用的女人进宫,可笑之极。”寐思的手藏在袖中,早已紧紧握拳,眸中有着坚定,“本宫身为贵妃,断然不可能受这等侮辱,她们想同我斗,你们想陪我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紫苑的心头突闪诧异,甚至还带了几分慌张,这样的她,着实令人觉得畏惧。是谁传言她是个好控制的人,是谁传言她无心机无城府的,是谁传言她不喜欢争斗……都是狗屁假话,如今看来,她一点儿也不好控制,心机与城府恐怕是她也比不上,而争斗……

看着此刻的她,紫苑好像已经可以预见到往后,不行,事情有变,必须快速禀报主子。

林惜雪一路飞奔至太后殿,眼中的泪水早已滚滚而落,才步入太后殿她便哭着喊道,“姑妈,姑妈替惜雪做主呀……”话音渐渐隐遁在­唇­中,她泪眼朦胧地发觉在太后身边还有一女子正伏在太后的腿上亦在伤心流泪。

林惜雪眨了眨眼睛,才发现那个哭泣的女子竟是青岚公主,她像是没有看见林惜雪的到来,依旧伤心的在太后腿上哭泣着,“母后,我要休了宫蔚风!”

这一句话让太后即刻蹙眉,“堂堂公主,怎会说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话来。”

“儿臣不管,就是要休了他,他现在对我越来越漠视了,甚至……甚至晚上都不与儿臣同榻而眠,常常借口有事处理,在书房一过就是整夜。” 她一边哭着一边抹着脸上的泪,那妆容早已花,有些狼狈。

太后轻轻一叹,扬眉看着立在原地,满脸泪痕的林惜雪,“雪昭仪,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进来为的又是什么呢?”

林惜雪立刻上前,跪在太后面前,“姑妈,今日那匈奴来的公主竟敢打我,而且还是两巴掌——”她立刻用手指着脸颊上那两个鲜红的掌印,示意她并没有说谎。——

“你说的是永乐宫的贺兰贵妃?”太后目光一沉。

“正是,姑妈您一定要为惜雪做主呀,那贺兰婧实在太过分了!”她气愤难当地指责着。

“想必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你吧,更何况她身为贵妃,教训昭仪自然是有绝对的资格。”太后的话一针见血,让林惜雪微微有些心虚,却还是嘴硬道,“惜雪只是听闻昨夜元妃到永乐宫见贵妃,后来却匆匆离开了,我好奇便也去了一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她就打我!”

“母后!”青岚公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惜雪抢了话,心头自然是不开心的,立刻带着撒娇的意味唤了一声,“母后,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好好教训一下宫蔚风……”

林惜雪的话瞬间又被青岚公主抢了去,心中闪过­阴­霾,也立刻截断,“姑妈,您要为惜雪做主,整治一下贺兰婧那嚣张的气焰……”

“母后……”

“姑妈……”——

太后的耳朵瞬间被她们磨出了老茧,怒斥道,“够了,一个公主,一个昭仪,成什么体统!这些事哀家心中自然有数。”

“太后——”一名公公也就在此时飞奔进来,“从皇上那儿传来消息,匈奴的单于不日将抵达宫中,确定两国联盟之事。听说还备了重礼来朝,像是极为有诚意。”

“嗯,那要让皇上好好准备一下,匈奴王来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他,亦不能失了我朝的身份。”

“遵旨。”

太后重重一声叹息,看了看两个哭的像泪人儿一般的她们,告诫道,“匈奴王即将来朝,青岚你还是不要再惹出事端,让外人看了笑话去。而贺兰贵妃之事,即使昭仪你受了再多委屈都必须忍着,否则激怒了贺兰婧,她当面向匈奴王告上一状,两国结盟之事就会就此冻结。你们该知道这些事,孰轻孰重吧?”

“儿臣明白。”

“臣妾明白。” ——

第五章:她是陵王的小妾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个团圆而喜庆的日子,也是迎来匈奴单于王的日子,宫中大摆宴席,诸多王公贵胄纷纷前来,其隆重之势以彰显我朝之繁盛。

而永乐宫内却是乱做一团,在贵妃娘娘的寝宫内跪了满满一地的奴才,他们的脸上皆是一片慌张的神情,而贵妃娘娘却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此时那些紧张的氛围。

天­色­渐渐入黄昏,夜幕也在瞬间低垂,那悬于空中的一轮明月映的四周一片溶溶地温馨之­色­。

“娘娘,时辰已经到了……”皇上身边的袁公公已是第三次奉了皇命来请贵妃娘娘出席宴会。

可是她却充耳不闻,像是睡的酣甜,周围寂静地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而袁公公尴尬地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表情有难­色­。

“娘娘。”紫苑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她的裙裾轻轻地拖动,发出一丝声响。

贵妃榻上的人儿终于睁开了眼睛,那清朗的眸子望着天空那一轮明月,低笑,“原来这么晚了。” ——

慷懒地起身,用手轻轻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淡然地目光轻轻扫过那满地的宫人,再看了看紫苑那愈显凌厉的目光,她起身走至妆台,由铜镜中细细打量着自己,“袁公公说什么来着?”

“回娘娘,皇上传您速速去大殿,匈奴王思妹心切,无论如何都要见您。”袁公公重复了一遍。

执起玉梳,慵自梳起那散落一肩的发丝,像是一点儿也不急。可那满地的宫人们却急了,贵妃娘娘今日若是不到场,定然会令匈奴王起疑,更可能会影响了两国的邦盟之谊。若真是如此的话,想必他们永乐宫所有的奴才都要受罪。

“怎么?这会倒是想起本宫了。”这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知其深意,却仍旧大气不敢喘上一声,只求她能在匈奴王发怒之前赶在晚宴之上。

“娘娘您已经忍了大半年,今日为何不能再忍?”紫苑的声音冰冷,明显有着警告意味。

寐思看着紫苑脸上的冰凉,心中深知她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她迟迟不肯赴宴,她想,紫苑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吧。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看见堂堂贵妃娘娘的真面目,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一声冷笑,对上紫苑的眼眸一字一语地说道,“本宫的哥哥亲自来中原,多番请本宫前去赴宴,怎可不去呢。”猛然将手中的玉梳一放,那清脆地声响传遍了整个寝宫,“梳妆。”

而宫人得到这一句话,终于重重吐了一口气,立刻由地上爬起,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

当紫苑俯身将妆台上那玉梳拿起,欲为其梳髻之时,只听见耳边低低传来一句:今日,是你们逼我的。

那声音冰凉而凄寒,有着毫无感情的森然以及坚定,听在紫苑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

晚宴之上,大殿内歌舞升平,笙萧无数,殿中央那绿衣舞姬盈盈起舞,曼妙地身姿晃得人眼花缭乱。

坐在龙椅之上的独孤珏脸­色­冷到了极致,他的耐­性­已经快被磨光。

而坐在他右手下侧的贺兰修轻轻敲打着桌案,那一下下十分有节奏的与那笙萧之乐不磨而合,那脸上亦是面无表情的冷淡。——

宫蔚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沉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陵王负手而坐,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讥嘲,如看好戏般静静地坐着。

端木矍眸中清然,似乎颇有兴趣地看着殿中翩翩起舞的宫婢。

而满朝文武,则是略微担忧地游走在皇上与匈奴王之间,贵妃娘娘从未得宠之事是举朝都知晓的,早已心照不宣,可如今匈奴王来要见妹妹,可这妹妹却迟迟不见踪影,着实让人担忧。

“皇上,不知本王的妹妹怎么迟迟不见踪影,要知道这晚宴已经过了一大半了。”贺兰修虽然带着笑意,可是声音却充斥着无限的凌厉。

“朕已派人去请了,宫人说她身子不适,不便前来。”独孤妞面­色­冷静,说的像是真的一般。

“不便前来?那本王倒真是要去看看了,婧儿可是本王最疼爱的妹妹。”说着,贺兰修就要起身,独孤珏的眼神一凛,正要开口说话,只听见一声娇媚而清婉的笑声传来,仿佛有着强烈的穿透力,竟在那笙乐之声中还能如此清晰。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那笑声的来源处望了去,一袭紫衣的女子在众位宫婢的拥簇下,如一抹绝世而独立的丽影飘了过来。——

“皇上与哥哥开玩笑呢,婧儿不过是妆罢暂徘徊,耽搁了一些时间。”伴随着轻盈而娇腻的声音,她盈盈下拜,发髻边那珞金的流苏长长垂地。

满殿的笙乐之声暂且停住,皆是用审视地目光瞅着那曼妙的身姿拜倒在皇上跟前的女子,这位贵妃娘娘入宫多时,却从未露过脸,如今一见却满是惊艳。纷纷在心中赞叹着,原来匈奴的公主也可以这样美……

而在座的诸位大臣打量着贵妃娘娘的侧脸,有的是欣赏,有的却是惊疑,这贵妃娘娘的容貌隐约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曾在何处见过……

端木矍微微侧首,对着身旁坐看的陵王,似开玩笑一般低声笑道,“这贵妃娘娘的容貌倒有几分似訾汐……”说着说着,他的笑意渐渐僵在脸上,那逐渐清明的眼神瞪地老大,直勾勾地看着她……

而宫蔚风那一直把玩着酒杯的手突然顿住,惊诧地望着贵妃娘娘的容颜,恍然如梦般,不敢相信……

贺兰修猛然由案前起身,一双即将勃然大怒的目光狠狠瞪着她,还有她那轻纱遮盖住的左肩,若隐若现的“奴”字清晰入眼……

顿时,满殿的气氛像是冷凝到了极点,安静地声音像是连一根针摔落都能清晰听见,而独孤珏瞧见满殿人的目光皆凝聚在身边的她时,他也不由的侧过头看着垂首拜在身侧的女子,“爱妃平身吧,想必你与单于的关系十分好,他一见到你竟然如此激动的失态了……” ——

“谢皇上。”她悠悠直起身子,仰起头,对上独孤珏一双­阴­沉的目光,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唯独剩下他们二人间的对望。

所以人都感觉到了皇上异样的情绪,更不敢喘上一声,纷纷都在揣测着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她不是陵王的小妾吗?”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人突然冒出一句,顿时满殿像是炸开了锅,窃窃私语之声充斥四周。

寐思平静地收回凝望独孤珏的目光,含笑而转身,就立在皇上的龙椅旁俯视着殿下那左右而坐的大臣们,“陵王的小妾是何人?”

“就是皇上赐婚于陵王为妾的怀汐夫人!”那人很肯定的补充着。

她却低低一笑,那柔腻的声音响彻四下,她步下那九层金阶,笔直地走向贺兰修的身边,有些撒娇地握住贺兰修的手,“哥哥,他说我像陵王的小妾呢,我可是连陵王的面都没见过呢。”

贺兰修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冰冷温度,回了神,收了失态,“本王的妹妹是独一无二的,谁敢侮辱,看本王不要了他的命!”那一字一语咬牙切齿,说的认真且低沉,霸气中却少了几分十足的底气,可仍旧是那么的骇人。——

寐思得到这句话,满意地冲方才说话的那名官员笑着,她知道,贺兰修是个理智之人,他绝对不会当众承认这个公主是假的,他懂其中之利害。匈奴的公主嫁入皇宫为贵妃,可到头来却并非公主,这是欺君之罪!

“来人,将这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施出去仗打七十!”独孤珏的声音­阴­冷而残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一声声求饶的声音却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最后他那隐遁无声息的声音彻底断绝了满殿的窃窃私语。

“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端木矍喃喃低语,可那一声低语却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明朗。

“本宫真的很像他口中说的,陵王的小妾?”她的目光清逸而飘远地注视着端木矍,那目光是疑惑而陌生的。

“这,想必只有陵王可以解答。”端木矍转眼望向陵王那仍旧百年如常的目光,似乎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目光。

陵王清淡如风的眼神扫过她,只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她不是我的小妾,她早已死。” ——

当她的目光与陵王的目光触碰之时,心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跳动,可仅仅是那么一瞬间便消逝不见。

“真是可惜了,如此年轻便风华消逝,本宫为陵王你感到惋惜。”她一声轻叹,竟然是那样真,真到让所有人几乎快要以为这个贵妃娘娘真的与陵王的小妾没有任何关系。

“哈哈哈——”一连三声大笑引得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端木矍的身上,只见他缓缓由席案上起身,那眸子狠狠盯着身边的陵王,“可幸的是她早已死去,否则还不知要承受多少折磨。而陵王,在看到娘娘后竟然还能这样淡漠地坐着,本王着实佩服,自愧不如。”端木矍的声音有着狂放,也就在音落之后,他猛然转身,广袖在空中勾勒出一个轻轻地弧度,也未向皇上禀报,在众人的眼光中擅自离去,隐隐在转身之际可见他瞳子中那闪闪地泪光。

第六章:放肆

当端木矍离开之后,所有人都惊诧他的放肆,而更多的却是对这位贵妃娘娘的怀疑。可有前车之鉴,不再有任何人敢出声质疑,他们没有凭据去证明,不过是两个神似的女子罢了。

接着,寐思便与贺兰修共坐一桌,她端着那夜光酒杯高高举起,含着笑意对着对面那诸位王爷们说,“早在匈奴便曾听说中原皇朝曾有六王辅政,如今因为种种变故,只剩三王。本宫久仰三位王爷的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待敬王爷们一杯,不知王爷们可赏脸?”

与之并排而坐的林景华突露笑意,“贵妃娘娘果真是头一回见诸位王爷们,如今大殿上只剩二王,方才离席那位便是安王。”

她诧异地侧首看着林景华,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在她眼眶中匆匆闪过,心中却是一片酸涩,只问,“敢问您是?”

“当朝国舅,林景华。”他的声音霸气连连,却换来贺兰修一阵冰冷的笑意,那目光直逼龙椅上的独孤珏,“皇上,本王的妹妹嫁入宫中大半年,却连当朝的国舅与几位王爷都不认得,希望你能给个解释。”

这一句话,让周遭的大臣一阵尴尬,纷纷将目光投递在皇上的身上。

“哥哥……”她像是一个犯了错的人,立刻含着委屈的神­色­看着贺兰修的怒火。——

“贵妃她素来喜静,从不踏出永乐宫一步,不认识国舅与几位王爷,自然不奇怪。”独孤珏解释的在理,可贺兰修却不饶人地调头看着她,“告诉哥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垂首,不答话。

可正因她的不说话,更是肯定了贺兰修的猜测。

他愤怒的起身,同时也握着她的手将其拽了起来,“跟我回匈奴。”

“单于!”独孤珏那­阴­寒如冰的声音冷冷地充斥在整个大殿,里边夹杂着浓郁的怒火,“你当朕的贵妃是你想送来便送来,想带走便带走的?”

贺兰修冷笑,“本王的妹妹嫁入你中原,既然你不懂珍惜,那本王唯有带回匈奴。”

“即使朕不懂珍惜,也轮不到你带她回去。”独孤珏一步一步走下金阶,站立在贺兰修面前,一把将她由贺兰修身边扯过,甩在身后。

贺兰修目光里寒气逼人,“那么,皇上你的意思是什么?丢本王的妹妹一直在冷宫,不闻不问?”

“这事轮不到你来­操­心。”说罢,便握着她的手腕连拖带拽的将其带回九层金阶之上,站在高处俯视着贺兰修,那瞬间二人的目光成对峙之势,锋芒毕露。

“方才贵妃娘娘敬本王的酒还没喝呢。”陵王端起案上酒杯,不温不火的声音却很成功地解了此刻的僵局。

而寐思此时的模样显然像是受了惊,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独孤珏身边,那模样楚楚可怜。

独孤珏一笑,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爱妃,陵王在敬你的酒呢,还不喝了?”

她接过酒杯,对上陵王的目光,淡淡一笑,“原来,您就是陵王,这杯酒本宫一定要饮下。”一口饮尽之后,十分平静地转眸看着贺兰修,“哥哥,本宫在这里过的很好,皇上也对本宫很好,你无须记挂。”

贺兰修深深地盯着她那嘴角含笑的模样,“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所以哥哥也该放下。”一句言浅意深的话唯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懂,可在旁人看来却是一副兄妹情深的戏码。——

“既然……你这样坚定,那么就劳烦皇上您好好照顾本王的妹妹。她可是本王最爱的妹妹!”贺兰修终于收回了目光,在心中低低一声笑后,加重了最后那句“本王最爱的妹妹”,声音有着决绝,更有着向独孤珏的警告。

独孤珏一笑,笑得狂放而张狂,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在满殿绕了一圈后,最终落至身旁的女子身上,低低一声,“那是自然。”说罢便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拦腰抱起,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转身离开大殿。

随后,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只见宣王手中的酒杯顷刻间已被捏的粉碎。

独孤珏一路搂着她进入了寝宫,在宫人们诧异的目光下没有丝毫的停留。

当他将她放至龙床之上那一刻,她像是受了惊一般的颤抖了一下,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无数的记忆,那狂暴之夜,她就在这里所受到的棱辱,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独孤珏深邃地目光盯着她脸上那一寸寸地表情,“爱妃你在怕什么?还是想起了过往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声音像是能看透她一般,一寸都没有放过。——

她咬着­唇­,一语不发,像是仍旧还沉浸在那份惊恐中。

“原来这一年间你跑到匈奴去了,还成了匈奴的公主……而你一直在朕身边,可朕却不知道。”他那温实的手掌一寸寸地抚摸上她的脸颊,流连忘返。

“臣妾不懂皇上您在说什么。”

“你懂的。”他俯下身子,轻轻咬上她的耳垂,那酥酥麻麻地呼吸喷洒在她耳侧,令她一阵轻颤。她闪避着,他却追逐着,像是在玩捉迷藏一般,不亦乐乎。

“皇上……”她轻轻推拒着他已将她半压在床的身子,内心中是有抗拒的。

“兜兜转转一大圈,你还是回到朕的身边,你今生注定是朕的人。”他猛然将她的衣衫拉落,顿时香肩毕露,他那­阴­沉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她肩上那个清晰地“奴”字,指尖不由地抚了上去,“是谁给你烙下的?”

她轻颤着,眸中含泪,仍旧答道,“幼时偷溜出王庭,被一批匪人掳去而留下的。”

“匪人?”他呢喃一句,低头,那暖暖地吻便落在了那个“奴”字之上,“今后乖乖留在肤的身边,朕会宠你的。” ——

她摇头。

他的目光一冷,“你不要?”

“我不要做替身。”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

“替身?”

“今日的晚宴上,所有人都说我与陵王的小妾相似,皇上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所以才对我有了转变?可我不是,我不想做替身,我只想做自己!”她的声音极为委屈,还透着几分激动。

“好,你就是你自己,你就是朕的贵妃。”他的声音不真诚,却含着几分轻哄之感。

说到这里,他的吻落向她那洁白而光滑的颈项,手掌不知何时已溜进了她的衣衫以内,隔着裹衣抚上她那饱满的浑圆,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引得她一阵呻吟。

“嗯……皇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喘,深知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有想过要推拒他,可是她不行,不论她做再多,终究还是他的贵妃,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的了,她唯有接受。那细长而光滑的双臂轻轻勾上了他的预项,娇声问,“皇上今后会只宠臣妾一个吗?” ——

“想要独占宠爱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说罢,便低头隔着裹衣在她的浑圆上咬了一口,她冷冷抽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克制不住的要从他身下挣扎出去。她的心告诉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可是她的理智却强制则会她,不要逃。

突然,寝宫之外传来一些躁动的声音,独孤珏终于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慵懒而邪恶的目光转向后面,只见元妃已不顾众人的阻拦闯了进来。

“皇上怒罪,元妃娘娘硬要进来见您,奴才们挡也挡不住。”袁公公满脸惶恐。

独孤珏起身,盯着元妃的脸,冷声道,“仗着朕对你的宠爱,越来越放肆了。”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无限的冷意。

元妃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独孤珏与脸­色­红润衣衫不整的寐思。

片刻之后,寝宫内一片寂静无声。

独孤珏深深吐纳一口气,看着寐思道,“你先下去。”

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她一颗悬的老高的心轻轻放下,却是不动声­色­的下了龙床,一丝不苟地整理好凌乱地衣衫,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步出了皇上的寝宫。——

后宫卷第7章 咫尺天涯

迎着那溶溶的夜­色­,风中飘散着那淡淡的清香,她拢着自己的衣服,回想着当初那一幕幕的场景,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知道心中那哀伤的心绪以及那强烈的悲伤让她不知所措。她真的应该选择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吗?今夜的她一直在询问着自己,可是她又深深地知道,自己不这样走下去那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回到永乐宫中明显可以感觉到四周奴才们那惊诧中含着鄙夷的目光,虽然有行礼,可仍旧能感觉到赤­祼­­祼­的审视。

不发一语地越过她们,身后隐隐传来那鄙夷的轻哼:即使上了皇上的龙床,照样因为元妃的到来而被赶了出去,真是丢人……

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耳中,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她只知道心中那浓郁的愤怒以及颤动。

这宫中不论你待人何等宽厚仁慈,到最终仍旧要被人妄言是非,既然宫人们都这样喜欢争斗,那么她便奉陪也罢。

才步入寝宫却见紫苑早早地在里边等着她了,那目光有些许的复杂与愤怒,还有那怎么都掩盖不住的­阴­狠。

“今夜你的戏演得很好,只不过险些坏了大事!贵妃如今是翅膀硬了,竟真当自己是贵妃了!”

寐思的脸上略微闪过疲惫之­色­,不说话,直走至案为自己倒下一杯温热的水一口饮尽。

“要知道,我们有能力让你变成贵妃,也就有能力让你变成死尸。”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的能力,只是你不敢杀我。”她重重地将杯子放至案上,用比紫苑还要凛厉的声音冷道,“你们的主子大费周章将我弄进宫来,为的不就是挑拨那几位王爷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吗?如今我在后宫做了什么事,只会对你们有帮助,顶多也就是个不按照你们的计划去进行罢了。若紫苑你为了我不听你的话而愤怒的想要杀我,想必你的主子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吧……”

说到这里,紫苑的脸­色­已是苍白一片,却仍旧暗自镇定,“你若做的过分,主人也必定能狠下心肠来杀了你!”

“可今夜我做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到你们任何的计划,反倒是得到了皇上的眷顾。”

“眷顾?上了龙床不照样被赶了回来?”紫苑讽刺地笑着,“看来凤訾汐你在皇上的心目中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呀。”

当她提到凤訾汐三个字时,她的心中不免多出几分嘲讽的笑意,看来她也只知道自己是凤訾汐而已。

“你嘲笑这些对你有好处吗?”她亦冷笑,“我与皇上之间,心中自有计较,只要不会对你们的计划有太大的影响就够了。”

声音方罢,窗外突然传来那一声声悠然的箫声,阵阵袭来,寐思的心中一动,转而走至窗前,遥望那天穹,“哪里传来的箫声……”她似乎在喃喃自问,更像是在缅怀过去。

“像是从光影湖那边传来的。”紫苑也走至窗边,听着那箫声,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笑,那箫声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去倾听,去感受。

“紫苑你倒是对宫中极为了解。”

“这半年来,我可不是光会伺候人的。”

对她的话像是置若罔闻,径自说着,“想必你的主子是个极为了解皇宫的人,否则你怎会这么快就能摸透整个皇宫,更对诸位妃嫔的事都极为了解。”

紫苑脸­色­一变,正待解释什么,只见寐思悠然转身,不言不语地朝寝宫外走了出去,紫苑立在原地,也没有尾随上去。因为她看出了寐思此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明显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便也不去追随,只怕会打草惊蛇。

这个寐思,似乎越来越难掌控了,如今的她似乎根本不像当初所见到的那样温顺,像是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她怕,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再也无法掌控她,是否就是要被主人杀掉的那一刻。

☆☆☆

寐思觅着那若隐若现的声音一步步地朝永乐宫外走去,周遭有侍卫想上前阻拦,却还是犹豫了几分后退下,以往他们可以说是奉皇上的命阻拦她,人如今皇上对贵妃娘娘似乎开始有些不同了,若此刻他们再多加阻挠,若是有朝一日贵妃得宠,第一个要被拿来开刀的恐怕是他们。

想到这里,他们也并未阻拦,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由着贵妃娘娘那身影越走越远。

寐思的目光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眼中透着哀伤,盲目地追随着箫声而去,直到那碧草丛生的光影湖,只见那湖上的一轮明月如水天相接一般,光辉而灿烂地让人睁不开眼。

那个白­色­的身影,依稀立在那嶙峋巨石上吹奏着世上最美的天籁之音,就像是初次见面时,令人那样心动。

可如今,那份心动早已变成黯然,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滋味,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只觉得心中隐隐有些疼痛,可那只是隐隐的一丝疼痛,像是再也不如当初的那般疼痛。

风,轻轻吹打在他们身上,衣袂翻舞。

箫声依旧,动人心魄。

一曲终罢,那白衣男子收箫回首,可身后却依旧是那被风吹打而舞动的漫漫草丛,他分明感觉到方才有人接近,可如今却人去楼空了吗?

他的目光,那样清雅而孤绝,望着那空空的寂静深夜良久都没有动分毫,只是静静地站着:你还是不肯见我吗?

她躲在十丈之外那凄凄黑夜笼罩着的树后,绝望的眼神遥望那繁星点点的黑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你为何还要以箫相引,不要因一时贪念而毁了一世功名。

他的嘴角淡淡地勾勒出一抹弧度,似在自嘲:可你毕竟来了,为何却不肯出来相见。

她的手心狠狠掐在身后的树皮,只觉有些疼痛传入指尖:你已经退缩过这么多次,那么这次请再退缩一次,那样我就能有理由继续恨下去。

那一刻,天地间唯独剩下风声,也许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收拾好心中的黯然,嘴角扯出冷冷一笑,正欲离开,突然一个黑影由眼前掠过,捂着她的嘴便将她轻易掳走。

她没有挣扎,因为她能感受到这个气味,那样熟悉。

在匈奴有那么一段日子,他们夜夜相拥而眠,可这个男人却没有碰她分毫,只因她的不情愿。

也不知到了何处,只觉离光影湖不远,四周皆是灌木丛草,十分隐秘。

“贺兰修,你疯了!这可是皇宫……”她一得到解脱,立刻压低了声音冲他怒道。

“就是炼狱火海我都不怕,还怕这区区一个皇宫?”他冷笑,看着寐思,“你说要自由,最后却重投独孤珏的怀抱,我真是小瞧了你演戏的功底。先是假意顺从,厚实自服砒霜,再是假意要求自由,你说说看,还有多少是假的?你的纯真,你的淡漠,你的避世,一切都是演戏吧!”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贺兰修,听着他那一句句一声声的指责,却是沉默。

她不敢相信,原来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既然他知道,那么为何还要装傻……

他一定是有­阴­谋的,之所以放她走,就是为了将贺兰婧与她掉包送进宫中,这样便可以达到他的目的,所以他才装傻……

一定是这样,推她入宫的人一定就是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冷冷地瞪着她。

“将我送回独孤珏的身边,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的脸上闪过微微的诧异,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寐思却继续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与独孤珏的关系,更知道我曾是陵王的小妾,所以你将计就计,对吗?”

贺兰修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张狂,带着一声叹息,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去。

寐思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她不由地追上前几步,“贺兰修,都被我说对了吗?”

那步伐仍旧没有停下,依旧远去。

她又追了几步,“难道你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他的步伐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却始终背对着她,“你说,你会在我们曾经有过最甜蜜的一段日子的地方等我……我也一直期待着自己能有放下一切仇恨的那一日,两个孤单的人一起隐居于深山小镇,彼此倾诉心中的伤痛,相互慰藉。”

她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那字字句句中的真诚与伤痛,心间也有过那刹那的动摇。

“可如今才发觉,原来这一切离我们竟然是这样遥远。”他说完,终于还是头也不回的远离了这片荒无人烟之地。

她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还是由脸颊缓缓滚落,滴落在手心,灼痛刺骨。

放下仇恨,两个孤单的人隐居于深山小镇,彼此倾诉心中的伤痛,相互慰藉。

是的,这一切,离他们真的很远很远。

自从与他一同跳入六道轮回中,就注定了他们两人此生的不平凡,既然上天注定了他们不平凡的今生,那么她就只有顺应天命了。

后宫卷第8章 攀比

后来,匈奴与中原签订十年不开战的协定,皇上签的十分轻巧,而单于也签的异常沉稳,那一刻的约定就像是在瞬间拍板,没有任何争议。朝中有大臣反对,中原强大,根本没必要与匈奴休战,更何况匈奴也就只给了一个贺兰婧,其他并没有一分好处,可皇上却执意而行,那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表情让人不敢继续劝阻下去。

而永乐宫内,依旧是冷冷清清,自那次晚宴后,再没有得到皇上的任何眷顾,宫中的奴才们对于这个贵妃都在暗地里笑掉了大牙。可这位贵妃却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仍旧静静地坐在永乐宫内,时不时出宫到海林游走一番,走到哪都可见她的陪嫁丫鬟紫苑紧随其后,在他们眼中真可谓是主仆情深。

这场笑话却没有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匈奴王的离开,皇上第一次召幸了失宠多时的贵妃娘娘。

所有人都是不解的,既然匈奴王都已经离开了,没必要在他面前做戏,为何却还是要召幸贵妃娘娘呢?

当所有人都还在疑惑之中时,那一次的召幸却没有成功,最后是在雪昭仪有孕这个消息之下所终结。

雪昭仪有孕,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了后宫所有人,更是惊了满朝文武百官。

皇上对于后宫嫔妃侍寝之后皆会赐避孕汤药这是众所周知的,可这雪昭仪突然有孕,难免让人心生疑惑,而雪昭仪却在后宫中成了地位不可动摇的女主人。

她,林惜雪,可是一个怀有龙嗣的女人,试问这后宫有谁敢与之攀比。

宫人们纷纷猜测,这后宫之中已悬空九年的皇后之位,是否会归属于雪昭仪。毕竟她的义父是林国舅,而姑妈则是太后,一数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任何人比她有资格登上皇后之位。

一时间,雪昭仪的碧华宫风头正盛,盖过了元妃娘娘的念汐宫。

当众人纷纷在猜测这其间的是非时,寐思却依旧在宫内闲闲度日,紫苑看着那个又在练字的她,心中不免出现几分担忧。

原本数日前皇上的召幸是个大好机会,可偏偏闹出个雪昭仪有孕。这事便就此搁下,本以为过个几日皇上便会再次召幸,可如今皇上却对这件事像是忘得一­干­二净。

“为何你能这样镇定?”紫苑终于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

依旧专心致志练字的她对于紫苑的问题良久都没有回答,当那笔锋落在最后一笔上时,一幅字终于完成,她收笔笑着:“难道我该不镇定?”

“在宫中,你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我们两个的命都会完蛋!”紫苑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

“一向冷静的紫苑怎么突然变得这样急躁呢,在宫中凡事都要凭借一个忍字,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她将红木兔毛笔放至墨砚之上,待那幅字的墨迹­干­了之后便说,“何不过来瞧瞧我这幅字。”

紫苑心中压抑,却还是上前至她身边观望那幅她写了半个时辰的字。

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

瑃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

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好凄凉的词。”紫苑喃喃一声,正欲再说话,却被一声禀报而打断:“娘娘,陵王妃在宫外求见。”

只见寐思的脸­色­一怔,似乎还在静静地回味着“陵王妃”三个字。

“传。”紫苑没等寐思说话,便犹自擅作主张地说道,宫人见贵妃娘娘也没有任何异议,便立刻退下去传话。

“想必娘娘很想见一见这位陵王妃吧。曾经那样忠心待你,却在你走之后一跃成为陵王妃。”紫苑抿嘴轻笑着。

她回神,将手中那幅字轻轻放回桌案之上,正待要说话,只见那一身华贵衣袍飘飘而入的身影进来,“参见贵妃娘娘。”

寐思的脸上立刻扯露一笑,“陵王妃快请免礼,你与本宫素未谋面,却不知陵王妃怎会来到永乐宫求见?”

真希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诧,看着她许久,“夫人不认得真希了?”

“夫人?”她满眼的疑惑,随即了然一笑,“想必又是一个将本宫错当陵王小妾的人了,本宫与她真的如此相像吗?”

真希带着几分激动,箭步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紫苑立刻上前将真希挡下,“陵王妃好不知礼数。”

真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小退几步,“娘娘恕罪,真希在宫外早就听闻你与怀汐夫人甚为相似,所以今日特来一见,却发觉传闻不虚,您真的与夫人一模一样……不该说是像,你根本就是夫人!”

“陵王妃,你如此出言不逊,是同整个宫中之人一般特地来嘲讽本宫的吗!”寐思的声音突转凌厉。

“不知夫人为何要否认自己的身份,难道是因为真希当了陵王妃吗?其实我是有苦衷的,夫人,其实陵王……”她的声音还未说完,寐思当即截断,冰冷的目光充斥着无限的寒意,“够了!本宫不想再听你这疯言疯语,你可以退下了。”

“夫人……”真希还想说些什么。

“你要本宫让人请你,你才肯退下吗?”

真希微微一叹,终于还是妥协地垂首,默默地离开。

而寐思则是目送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眼前。其实她是很想听听真希如何来圆她这个谎,但是紫苑在身边,她绝对不能听任何。

“紫苑,你觉得真希今日这番举动是真心探访,还是假意试探?”

“想必你心中早有计较。”

寐思嘲讽一笑,“她的戏演得很好,更懂得如何见风使舵。”

紫苑也点点头,“她从头到尾都那么肯定的在喊你夫人,看得出来她是有意在试探你是否真的是夫人,幸好,你演戏的功夫也不差。不过,我想她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的。”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要玩什么把戏。”她一声嗤笑之后,又有宫人匆匆奔进来,脸上闪烁着微微的诧异,“贵妃娘娘,内侍监总管袁公公传来话,今夜皇上召幸娘娘侍寝。”

一刹那,紫苑的脸上露出了满满的笑意,立刻道:“恭喜贵妃娘娘,还不快准备给娘娘沐浴!”

……

在碧华宫内,林惜雪满眼愤怒地盯着某一处,眼中迸出寒光,这个贺兰婧,阻止了她一次侍寝,竟然还敢来第二次!”

“娘娘切勿动了胎气,如今您已怀有龙嗣,皇后之位定然是你的囊中之物,区区一个贵妃,娘娘无须记挂在心,就任她侍寝一次又如何?”蔓菁立刻上前抚慰着。

“一个匈奴来的贱人竟敢赏我两个耳光,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娘娘,当忍则忍,皇上已第二次召幸贵妃了,想必她在皇上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新鲜感的,若您再次阻挠只怕适得其反。如今您有了龙嗣,还怕没有机会对付她吗?”

林惜雪抚摸着自己拿平平的小腹,嘴角不由地勾勒出一抹冷嘲,“那就且放你这贱人一马,待往后再收拾你!”

而后宫,这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开场。

☆☆☆

再次踏入圣天殿,寐思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打过一般,心中有多个记忆交织在一起,她突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谁,她是林汐筠还是凤訾汐……她脑海中的记忆究竟是谁的。

凤訾汐曾在这里被独孤珏弓虽暴,被迫承欢。

林汐筠曾在这里与独孤珏决绝,甚至对他动情。

而如今的寐思,到底该用恨还是爱来面对,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突然怔在寝宫之外,身后的一批宫人皆随她一怔,诧异地瞅着呆呆立在殿外的贵妃娘娘,心中疑云顿生。

突然,她转身,宫人皆是一骇,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立刻伏跪在地。

“贵妃娘娘!”袁公公的声音在后响起,他堆着满脸的笑意对上寐思脸上的寒意,“皇上在寝宫内等您呢,速速进去吧,今夜可是您第一次侍寝呢……”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脸上那份冰凉的寒气,让人看了忍不住发颤,匈奴来的人都是这样厉害吗?先是一个匈奴王,后是一个贵妃娘娘。

许久得不到她的回话,他有些怯懦地唤了声:“娘娘?”

寐思仰头,望着那被星光笼罩的苍穹,不由得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眸中已敛去那冰凉的寒意,有的只是那清明的淡然,还有淡淡的笑意。

“确实呢,这可是本宫第一次侍寝,机会不能错过。”她冲袁公公一笑,将手腕上佩戴的金镯取下,递给袁公公,“袁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以后还多仰仗您领着皇上驾临永乐宫了。”

袁公公立刻摆手拒绝道:“皇上的事奴才不敢­干­涉……”

“袁公公是在拒绝本宫?”她依旧淡笑着,可那语气却有强势的压迫,令他不敢拒绝,立刻接下金镯,“谢谢娘娘赏赐。”

“那本宫就先谢过公公你了。”说罢,便转身步入寝宫,独留下袁公公与跪了满地的宫人,只听得袁公公喃喃自语:“匈奴的女子都是如此善变吗?前一刻还是面目冰寒,后一刻却能变得温柔如水……”

……

进入寝宫,独孤珏早已在龙榻上等待她了,寐思压抑着心中那微微的恐惧,一步步地朝他走去。

“爱妃你的架子真大,一向都是女人在龙榻上等待朕的到来,朕还是头一回在龙榻上等待一个女人的到来。”独孤珏的声音也分不出是喜是怒。

“皇上赎罪,臣妾不过是为了将身子清洗得更­干­净,耽搁了一些时间……”她的解释还未说完,独孤珏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那幽深的目光直逼她的眼底最深处,那暖暖的呼吸声一寸寸地喷洒在她脸上,那一刻,她的心漏跳了几拍,因为独孤珏的双眼中,有着嗜血的­阴­凉,像是下一刻她就会死在他手中一般。

可是,她却没有回避他那双目光,仍旧直勾勾地与之对视,那淡漠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惧怕,更没有露出任何的心事。

“朕的贵妃,胆子不小。”独孤珏突然收起那令人望而却步的目光,转而露出玩味的笑意,那温热的指尖抚摸上她的脸颊,“长大了,比两年前更吸引人了……”

“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朕懂就可以。”他一个翻身将她压下,两人一齐倒进那软软的帷帐中,顿时轻纱漫舞,笼罩了一室朦胧。

她也在躺入龙榻的那一刻,感觉眼前朦胧一篇,像是有无数的金光闪烁在眼前,竟是那样令人迷醉,耀花了她的眼。

而一直压在心中那重重的枷锁,似乎也在倒入龙榻那一刻放开了,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来临的一切。

可是他却迟迟没有任何的行动,只听耳边传来那冰凉的声音,“这样不情愿侍寝?”

她睁开眼,一双迷茫的目光盯着眼前的一切,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有那么一刻回到了九年前,那双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质问她,而她也永远地默认着。

突然,一滴冰凉的泪水沿着眼角轻轻滑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当年的悲伤涌入心中,竟是那样疼痛。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轻轻呢喃着,而他也因这一句而感到讶异,冰凉的目光不再冰凉,而是复杂且温柔地看着她,许久许久。

心中也在默念着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为汐奴之时,她好像真的做过很多次了,不一样的只是他在与别的女人欢爱之后,她为其宽衣,而今是他与她即将共赴云雨,她为他宽衣。

他看着她平静的目光,仿佛像是回到了有凤訾汐在身边伺候的那段日子,她永远都不多话,永远只会默默地做着她自己要做的事。

(以下省略千字……)

她终于还是承受不了这激|情,无力地倒回了龙榻之上,软软地闭上了眼睛,红润的脸­色­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其一亲芳泽。

他也伏在她身上,他的下身仍旧埋在她的体内,迟迟没有抽出,那指尖流连在她左肩的那个奴字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一刻,整个床帷之间都充斥着靡靡的气息,可寝宫却是那样寂静,静谧得让人想要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情yu渐渐散去,慢慢平复着呼吸,就要沉沉地睡去那一刻,她感觉那一直被填满的体内突然抽了出去,她的下身一阵冰凉,睡意全无。

他双手撑在耳旁,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一阵一阵的都轻拂在她的脸上,他紧紧地盯着身下的她,像是要确认一件事,眯着眼的他竟然是那样的疏离以及冷漠。

他猛然起身,坐于龙榻之上,不再看她,冷冷地对外吩咐,“送贵妃回永乐宫。”

她撑着自己酥软的身子,她竟然被激|情蒙了心,忘记了皇上的龙榻上从来都不留人过夜的,除了元妃。

她下榻,将自己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件地捡起,再一件件地穿好,同时袁公公的声音也在轻纱幔帏的十丈之外响起,“皇上,留还是不留?”

“不留。”依旧是那冰凉的两个字,可对于她来说却已是习以为常,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他生个孩子,从来……没有。

一碗早已煎好的药在宫人的递送下端至面前,她看着那碗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一口饮尽。

满口的苦涩也让她的嘴角勾勒出淡淡一笑,“臣妾告退。”说罢,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出寝宫,可自始至终,她的眼神都是高傲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沉重与无奈。

后宫卷第9章 六宫无后,贵妃至高

回到永乐宫时已近子时,紫苑自寐思离开之后便一直站在永乐宫外等候,终于看见了贵妃的銮驾接近后,立刻上前迎接着,“恭喜贵妃娘娘。”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在寂静的永乐宫内显得格外清晰,许多宫人纷纷侧目,望着銮驾上那个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的贵妃娘娘,心中也深深地明白了一个事实,永乐宫将不再是那个冷冷清清的永乐宫,从皇上连续两次的召幸来看,很有可能贵妃娘娘将从此得势。

但是,这终究只是他们的猜测,是否真的能就此得势还要看往后皇上的态度。

可众位宫婢皆拥簇上前,齐声贺道:“恭喜贵妃娘娘。”

她布下銮驾,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轻轻扫了眼紫苑,一语不发的步入永乐宫,进入寝宫。

当那宫门重重关上那一刻,寐思的脸­色­彻底僵下,红润中渐渐透着惨败,紫苑立刻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你怎么了?”

寐思却挥开了紫苑搀扶的手,一步步走向床榻,缓缓地靠了上去,“不用你­操­心。”

紫苑目光一冷,“我本就没有­精­力来­操­心你,只不过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操­心罢了。”

“今日侍寝计划进行的顺利,不正合你们意吗?”她将整个身子重重地埋在寝榻之上,“你可以退下了,本宫要歇息了。”

紫苑立在寝榻边,俯视着她那早已闭目的模样,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转过身轻轻地离开,关上了门。

可躺在寝榻上的她却没有睡下,脑海中全无一丝睡意,方才那缠绵的场面一幕幕地涌入脑海中,让她心烦意乱之下胸口像是有一股极为沉重的闷气,想要吐出,却无法出去,沉沉地压在心中喘不过起来。

她的命运,不要再被人控制,更不想再被人抓在手心中。

她的命运,要自己主宰。

☆☆☆

次日,永乐宫内门庭若市,满宫妃嫔皆到此处请安,宫人们还在讶异她们为何突然这样不约而同地来到宫中请安,才从别宫的奴才口中听说,今儿个一大早,皇上的口谕“各宫妃嫔恢复到永乐宫请安”便传到她们的宫中,当即便整装来到永乐宫。

而贵妃娘娘却是姗姗来迟地到达了正殿,接受诸位妃嫔们的请安。

待按品级高低次序坐下后,林惜雪率先开口,“贵妃娘娘入宫已有大半年,做妹妹的这么晚才来拜会,你不会见怪吧。”

“自然不会。”寐思的目光转投向林惜雪,再扫了扫她那平平的小腹,心中不免闪过几分疑惑,独孤珏让所有人侍寝后皆要服药,为何单单让林惜雪怀上了骨­肉­。若说林惜雪得皇上的宠爱,所以才得以保留子嗣,可若真的为爱,不是应该让元妃得到怀孕的机会吗?林惜雪在这后宫所得到的宠爱与元妃根本没得比。

“哎,皇上也是,冷落了贵妃你大半年也就罢了,就连众妃对您的请安都一并给免了。不过幸好,贵妃你有幸得到了圣宠,这永乐宫终于能够大放异彩了。”说到这里,不仅雪昭仪在笑,周围还有几名女子也在低低笑着,想必是雪昭仪一党。

“雪昭仪你虽然怀有龙嗣,可在诸位妃嫔面前妄议皇上之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也不知他会怎么想你呢。”寐思轻轻拨弄着指甲,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一般。

雪昭仪笑意一僵,连同着其他妃嫔的笑声也淡了去,直至最后销声匿迹。

“元妃今日的脸­色­不大好呀。”寐思不再理会林惜雪一­干­人等,转眸投递在脸­色­稍微有些泛白的元妃身上。

元妃勉强笑了笑,正待开口说话,林惜雪又Сhā了一句,“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那别有深意的一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欢喜之人是贵妃,愁的人是元妃。

“既然元妃不舒服,今日大可不必前来永乐宫,你与本宫同为妃,也就无须计较这些礼数。”她不搭理林惜雪的刻意挑拨,端庄地笑了笑,又转而对林惜雪说道,“雪昭仪如今身怀龙嗣,自当小心注意,若没有要事大可不必前来永乐宫请安。”

雪昭仪诧异地看着贵妃她那半真半假的关怀,有些尴尬,有些气愤。

“我想来永乐宫就来,不想来便不来,并非受你安排。我怀有龙嗣,产下龙子便是长子,将来谁统摄六宫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雪昭仪你的意思便是将来这皇后之位,是你囊中之物?”寐思对于她略显孩子气的模样很是嘲讽,林惜雪空有如此好的家世背景,却生了一副冲动的脾­性­,“即使你能产下龙子,皇上又是否允诺过你皇后之位?且不说你还没有产下,单单你用如此挑衅的语气对本宫说话,就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林惜雪对于她那满是傲慢的语气丝毫不退却,“以下犯上?就算我以下犯上又如何,林国舅是我父亲,太后是我姑妈,你能耐我何?”

“即使你的后台再硬,你仍旧只是个昭仪。”却见寐思由椅子上起身,那端庄的笑容中含着一抹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一般,那光芒让人不敢直视,“本宫要你们记住,六宫无后,贵妃至高。”

她的一句话,让在场大多数的妃嫔冷冷地抽了一口气,即使是元妃娘娘如此得宠都没有说过这样一句狂妄的话来,她一个才蒙得一次圣宠的贵妃就敢这样口出妄语。

周遭的气氛顿时冷凝到极点,所有人纷纷将目光凝视到与贵妃争锋相对的雪昭仪身上,明显可见二人身上那近乎于尖锐的互相对峙。

“好了,本宫的话就说到这里,即使本宫再无宠,仍旧是贵妃。六宫一日没有皇后,那本宫就永远是后宫的至高。”

那一句话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更是在对她自己说。

诸位妃嫔看得皆是目瞪口呆,更在思索着贵妃她凭什么资格来说这些话,她就那么肯定她自己可以掌控六宫?

一个外族来的公主,在朝没有任何靠山。

一个备受冷落的贵妃,在宫只蒙得一次圣宠。

这次的事顿时闹得宫内沸沸扬扬,同时,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中,当下便亲自召见贵妃至太后殿。

寐思踏入太后殿那一刻才发觉林惜雪也在那儿,寐思心中冷笑,想必她是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她还未站稳步伐,一句参见太后娘娘只说了一半,却被那声厉喝打断,“贵妃你真是好大的架子,今日后宫妃嫔第一次给你请安,你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如今是否还要给哀家一个下马威?”

“臣妾不敢。”她惶惶垂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太后的面容,她想,一定是格外的严厉,就如当年在凤台之上,她同自己说话一般,没有留丝毫的情面。

“贵妃娘娘有什么不敢的,在永乐宫内,你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惜雪还是记忆尤深呢,尤其是那句:六宫无后,贵妃至高。”

寐思亦然垂首,不答话。

“好一句六宫无后,贵妃至高!即使六宫无后,也轮不到你贵妃至高,你的头上还有一个哀家,试问你将哀家摆在什么位置上!”太后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凌厉,寐思的手也一分一分地紧扣着,心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悲伤,可随后却被那浓郁的仇恨所充斥,猛然仰头,对上太后那充满厉­色­的眼眸,“这后宫,自然是太后娘娘做主,您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臣妾自然比不上。”

太后被寐思那突然的凌厉骇住,瞧见她眼中那不畏的神­色­,以及格外加重了音调的“亲生母亲”,这让她有些诧异,却也只是短暂的一刹那,“那么贵妃你的意思是,太后与众位妃嫔不能相提并论?”

“臣妾知道太后娘娘您分得清楚母亲与妻妾的区别。”她语调微微降低了分毫,有向太后示软的意思。

太后冷笑,“传闻果然不假,贵妃你果真与那凤訾汐相似,若你就仗着自己与凤訾汐相似,妄想独得宠爱,肆意掌控六宫,哀家绝对不会容许此事发生。”

她立刻解释道,“皇上九年未立皇后,这后宫一直无主,太后也­操­心了这些年,如今臣妾以异族公主的身份进入这后宫为贵妃,想必也是得到太后娘娘您所应允的。臣妾如今要统摄六宫,替太后娘娘分担一些妃嫔间的勾心斗角,有错吗?若臣妾只是一味的退让,那么后宫又将陷入一片腥风血雨的地步,太后娘娘您一个人掌管得过来吗?还是,您心中所想另一人为您分担?”说到这里,她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向林惜雪那得意的面容。

太后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慵自一笑,“贵妃你既然能如此深明大义,想要为哀家分担这后宫之事,哀家自然不会阻拦,毕竟如今贵妃你确实有那个资格去打理这些琐事。而你说的想要另一个人为哀家分担,你是多虑了,这后宫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为哀家分担了,有些人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林惜雪一听便知太后是在说她,一张得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猛然垂首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心中却暗暗诧异,太后怎么说变就变,不是说好给贵妃一个下马威吗,为何到最终却演变成了自己成为箭靶子了!

“太后娘娘,林国舅在外求见。”有宫人在外通传,太后挥了挥衣袖,“传。”语罢,再望向贵妃,“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不过贵妃要记住,这后宫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好管,切莫伤了自己才好。”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臣妾先行告退。”她恭敬地一拜,转身那刻,正好对上大步迈入太后寝宫的林景华的双眼,那一瞬间,两人都怔了片刻。

“参见贵妃娘娘。”林景华倒还有那么些礼数。

“国舅爷免礼,本宫就不打扰你与太后,先行告退了。”她在与林景华擦肩而过的时刻,心中默默地喊了一句:父亲!

而林景华却回首,心绪有些凌乱地看着贵妃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满是惊疑。

“姑妈,为何你……”林惜雪不满的看着太后,神情有些委屈。

“为何?你当哀家不知道你在贵妃面前说过些什么吗?”太后冷哼,那视线也一直随着贵妃那逐渐消逝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惜雪说的有错吗?生下了大皇子,难道那个皇后之位不会是我的吗?”她说得理直气壮。

“皇上的心思即便是哀家也不知道,你这样口出妄言,只会为自己惹来事端。况且这个贵妃不简单呀。”

“一个异族公主,难不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吗?”林景华回神,接上了太后的话。

“哀家倒想看看,凭她一己之力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这个后宫九年没有人真正去管理,只怕她还没触及水深便会死无全尸了。”太后这话说得像是要等着看一场好戏,可是声音中却含着几分欣赏的意味。直觉告诉她,这个贵妃可以掀起风浪来,从她那淡定从容,应变能力,以及那份与生俱来的气势……

林惜雪还想说些什么,林景华便冷瞪了她一眼,“惜雪你如今怀有龙嗣,当务之急是要用尽一切生下皇子,那么你才有机会登上皇后之位,若是你只会在这吵吵闹闹,皇后之位你就不要妄想了!”

林惜雪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一句话,可心中却是对那贺兰婧恨得牙痒痒:等我当上了皇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这嚣张跋扈的贱人!

后宫卷第10章 这一次,她要天下!

带着喉头间几分哽咽,她步出太后殿,赫然闯入眼帘的却是正朝太后殿而来的那一簇被宫人拥簇的明黄|­色­身影朝这边走来,她立刻收起脸上的情绪,朝那便迎了上去。

而独孤珏也看见了朝他走来的人,迎上来的那一刻比她的声音还要快地响起,“你来太后殿做什么!”那声音隐隐透着几分冷厉。

寐思微微有些诧异,就连行礼都忘记,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色­,只见他又道,“随朕回圣天殿。”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

寐思仍旧站在原地,有些不能理解此刻独孤珏的举动,他此番不是来太后殿吗,为何一见到她便要带着她转身回圣天殿呢?难道是今日她说的“六宫无后,贵妃至高”也传入了他的耳中,故而有了独孤珏此时此刻的怒火?他这番怒气腾腾地要她跟随他回圣天殿,难道是要加以教训一番?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追随着那大批的宫人一路远去,心中暗自盘算了如何对他说这件事才最为妥当。

进入那金碧辉煌的圣天殿,独孤珏摒退了那满殿的宫人,独留她一人在内,独孤珏每走一步那空寂的大殿便会发出那阵阵回音,响彻满殿。

“太后找你做什么了?”独孤珏的声音很平静,而那平静中似乎还透着一抹算计。

“太后对臣妾教导了几句。”寐思很平静地回答着他的话,同时也在等待他下一句话的问出口。一路上她早已寻思好了回答的话,确保可以滴水不漏的解释一下“六宫无后,贵妃至高”这八个字。

“教导?”独孤珏嗤鼻一笑,笑得极为冷魅,“告诉朕,你是谁!”

寐思有些傻眼,对于独孤珏突然的转变,那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硬生生卡在喉咙中,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就转变了一个话题,跳了那么远。而这个问题,却是她一直都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臣妾……臣妾不懂皇上的话。”

“你不懂,那昨夜为何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那样一番话?”她不解。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一字字地吟念着,里面充斥着无限的感怀,闻着与其共哀伤。

“有感而发罢了,皇上竟记得如此清晰吗?”她的笑意渐渐浮上嘴角,而独孤珏却是明显的不信任,直勾勾地逼视着她,像是找不到想要的答案不罢休似的。“臣妾不知,在床第之间的话语,皇上也会如此认真的去计较。”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有些诧异地盯着听她,良久良久都没有发话。

“皇上与凤訾汐之间的事,奴婢也略有耳闻,您亲手将其赐婚给陵王为妾。可就在她出事那一刻,当着众位奴才的面打了陵王,可见她在您心中并非没有一点地位,对吗?”她说话时的神情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话语似的,“而臣妾与凤訾汐容貌相似,自然也就得到了皇上的垂青……”

他听到这里,眼底迸出­阴­冷,嘴角那残酷的笑意让四周冷凝如霜。

“而宫里更有那风言风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他耐着­性­子,倒想听一听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皇上您临幸凤訾汐那一刻,只当她是汐筠郡主归来,莫名的宠幸了她。所以,皇上您喜欢她,只因凤訾汐像林汐筠。而当元妃出现在您面前,你毅然宠了她,整整两年。”寐思的眼中饱含着质问,“元妃尚且与林汐筠如此相似,为何臣妾却不能与凤訾汐相似?”

独孤珏的双手紧紧握拳,冰冷的目光像一把利剑,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刺穿她。

“你爱元妃像谁,你喜欢凤訾汐像谁,你宠妾像谁。”说到这里,独孤珏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怒道,“够了!”

那一声厉喝,在空荡的大殿上极为响亮,那回音萦绕在四周,久久不得散去。

“皇上可以告诉臣妾,你爱林汐筠多一些,还是凤訾汐多一些?”

“告诉朕,你是谁。”那句话,像是要逼迫她说出一个名字,更隐忍着他心中的怒火。

深深地对上他的眼瞳,她也在心中问着: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贺兰婧。”她的声音坚定且肯定,却让独孤珏不由一笑,上前一步,勾起她的下颌,凝视眼前那张美丽而妩媚的脸,“你是贺兰婧吗?”

“是。”

“若是朕硬要说你是凤訾汐呢?”

“臣妾,不愿做替身。”

他微微俯身,靠在她的耳边,低声且魅惑地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能做替身,也是你的福分了。”

她的心一颤,顿时感觉周围似乎弥漫着几分危险的气息,突然间她像是分辨不出他此刻到底是否相信她只是贺兰婧。难以看透,就像她不曾看透过陵王一般。她一直以为,她能看透独孤珏的,当年的独孤珏在她面前,不论再如何隐藏,自己都能看得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何事,打着什么样的算盘,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似人非?

九年,真的能令一个人变得如此之快吗?

也许她一直都忽略了这九年,真的好像很久了。

也许她错了,这九年她有八年的时间对独孤珏,甚至是陵王、宫蔚风的记忆都是空白的,更不清楚这八年来他们中发生过什么事,也不再能了解他们了。

在这深深宫阙中,要行走像是举步维艰,幕后那个元凶,再加上后宫那一支支隐形的冷箭,她要如何走下去呢?

但是,再难走她都不怕,因为她不再是那个从来不知恨的林汐筠,更不是那个隐忍避世的凤訾汐,她只是寐思,只是寐思而已。

她如今,要的再也不是自由。

这一次,她要的是天下!

第十一章:宫蔚风之情

摆脱皇上的纠缠之后,她匆匆奔赴出宫,那一刻她的心跳动的很是厉害,独孤珏那冰凉的目光,笑容中含着陌生的疏离,还有瞬间的坚定,她虽不懂那目光中包含着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很危险,仿佛正在一步步地算计着她。

既然要算计,她亦不怕,毕竟她的手中有一个筹码,一个可以保自己完全的筹码。

“宣王,宣王……”一声声急唤让她回神,不由地侧目瞅着一个宫人大步跟在宫蔚风身后急呼着,表情上有无限的焦急。而宫蔚风似乎不愿理会他一般,仍旧径自朝前,似乎要去见皇上。

最后阻止宫蔚风继续前行的是在看见贵妃的那一刻,他淡雅的脸上露出片刻地失神,随后缓步上前,“贵妃娘娘。”

“宣王走的好急,是要去见皇上吗?”美目轻易,淡淡地避开宫蔚风那双眸子。

“本王可以同贵妃娘娘单独谈谈吗?”宫蔚风不像是在询问,那语气倒似在坚决地告诉她,这次他一定要同她谈。

那名宫人的脸上却更为焦急,“宣王,太后命你必须去太后殿,青岚公主她……”宫人猛然噤声,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接触到他那双寒意渐深的目光,心中不免漏跳了几拍。在得闻宣王一句“退下。”之后便立刻退居不远处,独留贵妃与宣王同处。

“借一步说话吧。”宫蔚风说罢,也没得她的应允便擅自转入一处较为幽静之处,她也没有犹豫,便跟随了上去,直至四周再无任何人。——

“那日,为何躲避不见?”他问。

“过往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夜夜以萧相引。”她的目光低沉中透着几分殇然,夜夜以箫相引,她却再也没有去过,只是伴随着他那悠扬的萧声入睡,每夜都睡的很香,再也不会被梦魇缠身,惊梦连连。

“我不过是想当面和你说说话。”

“我们之间早已没有话可说。”

宫蔚风双手负立,悠然转身,凝望着天边那一抹惨白的孤云,“你已经恢复全部记忆了。”

“我一直在等着你告诉我。”眼里有质问,有冰冷。

“对不起,你初次被皇上临幸那夜,我不能阻止,因为他是君我是臣,我没有权利。你被皇上赐婚陵王,我找过皇上的,我求他放我们离开,可是皇上却没有同意,他告诉我之所以会赐婚,是为大局。”

她轻笑,“其实你心底明白,赐婚于所谓的大局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独孤珏只是想将我赐婚于陵王,正好断了你的念想。让你自此安心地待在他身边,成为他巩固皇权的一枚重要棋子。”

他不答话,也算是默认了。

“你如此清楚却还是假装不懂,仍旧要留在他身边,为他收回这一片江山,而你最终得到了什么?将青岚公主指婚于你……”寐思的声音顿了顿,“你与青岚公主分房睡已多时,以至于惹怒了青岚公主到太后面前告你一状,此后便不再归宣王府。若你真的愿意接受这段赐婚,如今这段皇室姻缘为何会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呢。” ——

“皇上之命,不得不从。”

“难道你只会一次一次的退缩吗?”

“你还记得你跃凤台之前拖宣儿给本王的一封信吗?”他的声音突然提高,那眼神不再像是她所认识的宫蔚风。

提起那封信,她的心突然漏跳几拍,却是淡淡的避过了这个话题,“为何你会知道我重生,还能知道如今的我已得全林汐筠的记忆,究竟还有谁知道林汐筠已重生。”

“通天象,卜未来,知过去,本就是宫家特有的遗传。原本你可以重生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为了让禹王能够对我毫无戒心,所以我告诉他你六年之后会转世之事,他果然信了我。而天山驻颜珠只有皇上一个人能拿到,灵山更是禁地,无人敢涉足入内,唯有将你能重生之事告知于他,他必然会为你倾尽一切。可是,我却独独隐瞒了他,林汐筠会在六年之后重生之事。”

“为何要瞒他。”

“他不应该知道。”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幽然闪过一抹黯然。

而她的心亦是五味参杂,苦涩地笑意中闪烁几分绝望。

“那么,他也是知道元妃并非林汐筠的,那个元妃是你们二人造出来的?”

她询问罢,得到了他默认地表情,便一笑,“既然是假,禹王已除,那元妃留在身边还有何意义。”

“在皇上心中,元妃,不过是一个梦,你懂吗?”宫蔚风的手不由探出,想要抚上她那白皙如纸的脸颇,却被寐思避开,“宣王请自重。” ——

他的嘴角带着几分苍凉的意味,收回手,“你为何会成为匈奴的公主,你好不容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要回来吗?仍旧放不开皇上吗?”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回到这里,不过是要取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仇恨?”他一点也不诧异,换了任何人在她那个位置,都是有资格去恨的。更明白,她的恨里,有他宫蔚风一份。

她缓缓后退几步,“同宣王说的太久了,本宫该避嫌了。”说完,正要走,步伐却一顿,“宣王,告诉我,独孤珏是否依然不知凤訾汐乃林汐筠的重生?”

“不知。”

得到了这个答案,她才微微地放心,又要离开,却听见宫蔚风的声音又响起“我会帮你的。”

“宣王帮本宫?难道你不知,在那份仇恨中,也有你的名字吗?”她笑的嗤鼻,笑的妩媚,在潋艳骄阳的照耀之下,朱钗熠熠散光。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话中的深意,“你可以去找我的妹妹,宫锦玉。”

她的笑容一僵,随即愤然转身,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只觉胸口闷闷地,仿佛有千只毒虫在啃噬一般。

“本宫若是不接受宣王的好意,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执迷不悟了。”说完,毫无留恋的扬长而去,空留下四周那淡淡地清香袭入鼻间。

原本打算回永乐宫的寐思却突然将身后那众宫人屏去,独独领着紫苑调转方向,朝永乐宫的反方向走去,那个位置是锦绣宫,四夫人之一的宫锦玉所住之处。

她一路都在思索着,绝对不能让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既然宫蔚风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让她把握,她为何要拒绝呢。同时,在这一路上,紫苑也在详细地将宫锦玉在宫中的形势告诉于她。

宫锦玉贵为四夫人之一,不喜与人争宠,甚至有些清高,对其他众妃嫔的拉拢与示好从来都是置若阁闻,唯独与元妃有过几次共游御花园。可以算的上是后宫中唯一的­干­净之人,皇上宠她一部分是因为宣王是她的亲哥哥,另一部分可能也与她这样的­性­情有关,试问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纯真毫无心计的女人呢?

当她再次见到宫锦玉的时候,她的眉宇间隐有诧异,那明眸如水般潋滟而温柔,却无故带了几分疏离,“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起吧。”她一挥衣袖,“本宫早就听闻锦夫人你在后宫从来不勾结党羽,即使得宠也从来不会于后宫搅起惑乱,这等高尚的品行也难怪皇上对你宠爱有佳。”

“贵妃谬赞,若说起宠爱,臣妾自然是比不上元妃娘娘。”

“锦夫人你在本宫面前也敢说这样一番话?”寐思倒是有些诧异。

“臣妾只是说句实话。”宫锦玉不喜说假话,在任何人面前皆是说一样的话,即使贵妃在面前。

“今日本宫总算是见识到传闻中那个清高的锦夫人,从你言词上听来,想必是对元妃另眼相看了。”寐思轻笑,端起宫人才端上来的大红袍便轻吮一口。——

“臣妾与元妃只是偶有交往。”

“本宫倒是听说一个小故事,那年宣王府宴请王公贵胄为你贺十岁生辰,在酒席热闹之时,你却偷跑至后院的池塘便玩耍,不镇摔至水中,幸得正好也出来的透气的汐筠郡主下水救你一命。”寐思说到这里,紫苑微微惊诧地侧首看着她,这事,就连她都不知道……

“所以本宫想,你对汐筠郡主感恩,故而见了容貌与她相似的元妃便甚觉亲切。”

宫锦玉一愣,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Сhā曲她竟然知道,“贵妃说的不错。”

“而锦夫人你自打见了本宫就无故有着敌意,也正是因为本宫有一张与凤訾汐相似的脸吧。”

被说中心事的宫锦玉不由一阵尴尬,心底却像是被人看透了心事,这样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因为,当年推你下池塘的人就是凤訾汐与端木灵,本宫说的不错吧?。”

“不错。”既然一切都被人看透,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大方的承认了,“但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没有几人,贵妃娘娘你又怎会知晓的这样清楚?还是你本就是凤訾汐!”

“锦夫人何故如此激动,这事不过是宣王告诉本宫的。”

“哥哥?”——

“宣王让本宫来见锦夫人,且将这事告知于我,表明本宫所言非虚。”

“哥哥竟会让你来见我。”宫锦玉疑惑地喃喃一声低语,像是也明白了什么,重新开始审视这位与凤訾汐长相一模一样的贵妃,“臣妾明白哥哥的意思了,贵妃娘娘今后若有任何差遣,命人来锦绣宫通传一声便是。”

对于她突然的转变,寐思并未诧异,她一直知道宫锦玉与宫蔚风兄妹情深,她对于宫蔚风的任何话都是言听计从,即使如今她已贵为夫人。

“娘娘应该去灵芳苑看看。”宫锦玉的突然提醒,让寐思蓦然仰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不为别的,只因灵芳苑内的主人是端木灵!宫锦玉这番提醒,必然是已肯定凤訾汐便是自己,她怎会如此肯定?

“当年凤訾汐被皇上赐婚于陵王,她为了自己的好姐妹不惜与皇上争执,被罚跪御书房外三日三夜,此后,皇上再没有踏入灵芳苑一步。”宫锦玉的声音淡淡地,里边还有着几分惋惜,“都传凤家之汐,端木家之灵,刁钻恶毒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如此二人竟有着这般深厚的情谊。”

寐思默默的垂首,黯然一笑,独孤珏真的没有再临幸过端木灵了吗?那她在这寂寞深宫中又该过着怎样一番日子呢……

带着几分犹豫的沉思,不知不觉,很快便来到了灵芳苑,两年未得圣宠,这灵芳苑竟冷清至此了吗?

“你不该来这里。”紫苑出声提醒,“端木灵与凤訾汐的关系,朝中许多人都是知晓的,你若进去了,无非是为昭告所有人,你就是凤訾汐!”

寐思却是满眼凄凉地看着满院落叶无人打理,四周檐上结着的蜘蛛网让原本华丽的灵芳苑显得有些残旧不堪。——

她一步一步地踩着那落叶,朝苑内走去,“本宫要的就是让满朝文武知道我就是凤訾汐,我要看看他们明知是我,却苦无证据来证明的模样。”陵王府那一场巨变,凤訾汐早就被陵王妃谋害致死,如今的贵妃只是匈奴王的亲妹妹。

“你这样做,很危险。”

“端木灵如何待我,唯有自知。”

推开那半掩着的门,只听咯吱一声,尖锐的响声在四周响起,屋内隐隐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一直倚靠在榻上,遥望窗外那被夕阳笼罩一片光辉的端木灵闻声而起,灵芳苑冷清许久,实难想像还会有谁到此处来。

却在回首之间,瞧见一名盈盈立于门边的女子,雍容华贵,身上的朱钗宝饰晃的她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

“灵儿。”

那一声低呼,让她由榻上慢慢爬了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那满目的沧桑转化为不可置信、诧异、迷惘、惊喜……

“是訾汐吗?”她的声音沙哑着,满脸的病态显得她弱不禁风,仿佛下一秒就要逝去一般。

“是的,灵儿,是的……”她迈槛而入,而端木灵则是惊喜地快步朝她奔去,却是脚下一个不稳,踉跄扑了过去。

寐思立刻探手扶住,“这两年,你还好吗?”她看着有些狼狈的她,心间有着五味参杂。——

“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这么狠毒,要收你也得轮到我来收你。”端木灵的泪珠顷刻间滚落,苍白的脸上因为惊喜而闪过几分红润。

寐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眸中隐隐闪烁着泪光。

她此般模样,为的就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

端木灵紧紧握着她的手,却没有询问她近来的往事,只是开始回忆着曾经,“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两总是针锋相对,总是喜欢整个输赢,总是互相算计。一起偷东西,一起逛妓院,一起欺负人,别人都说我们恶毒狠辣,刁蛮任­性­……

寐思含笑而点头,其实她都不记得,关于凤訾汐的与端木灵之间的事,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如今还保留在脑海中的,只有凤訾汐失忆那段日子中她对自己的屡次相助,虽然她知道那不是对她,而是对曾经那个凤訾汐,可人不是无情物,有心之人都会感动,会动容。

“你知道吗,其实哥哥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他很讨厌你,可我却故意要常常拉着你在哥哥面前晃一晃,让他更加讨厌你。因为,陵王他也不喜欢我,所以我也要哥哥不喜欢你。”如今再说起年幼时那份无知,端木灵只觉得好笑。

寐思至始至终都在当着一个倾听者,感受着端木灵字字句句中的情意,还有那份她永远触及不至的记忆,那份友情,是她永远都感受不到的吧。

姐妹,这两个字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遥远,不可及。

可如今看着端木灵那份毫无邪念的真情,她突然好想拥有这样一个姐妹陪伴在身边。相互给予真心,不用相互算计,真心实意地去信她。——

“灵儿,你放心,我会让你重拾宠爱的。”她的声音坚定异常。

“宠爱?”端木灵无谓地笑了笑,“如今所谓的宠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我心已死。幸好,幸好还有你,还有你在身边。”

一直站在门外警戒地瞅着四周是否有人接近的紫苑,眼中却也隐隐闪着泪光,心中却在冷嘲着:在这深宫中,还妄想有友情,经历了这么多的你,竟然还是看不透。

回到永乐宫,天­色­已经晚,紫苑时于寐思今日的所作所为一句话也没有发表,为她沐浴宽衣之后,便默默地退下。

而寐思则躺在床上翻覆多次,脑海中依稀闪烁着端木灵的笑意,在冷宫的两年她似乎放开了许多,比如失宠,比如对陵王的情,比如对皇上的奢望。

她,真的应该帮助她重新夺回宠爱吗?

这样,会不会又害了她?

也不知沉思了多久,她仍旧还在犹豫着……

突然,空中一阵雷鸣破天而响,将她惊起,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地拉开。

宫门猛然被人推开,紫苑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最终还是开口道:“娘娘,灵芳苑出事的!”

寐思听到这里,也顾不上自己只着了一件寝衣,随便踏上绣鞋便冲出了宫门。

“今夜,雪昭仪突然秘密驾临灵芳苑,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时辰,似乎在审问着什么。我猜,是因雪昭仪得到你今日驾临灵芳苑,想要从她口中得知一些关于你的事,听说还用刑了……”

天空雷鸣闪烁,轰隆隆地震地人心中发颤,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紫苑对她说的话,只知道朝灵芳苑那个方向跑去,她一定要快赶到那里,否则她将会悔恨终身。

可是还没进入灵芳苑的境内,不知何处来了一个身影,如魅影般将她狠狠扯入一旁的灌木丛中,那深深的野草将她整个人近乎于掩埋。

电闪雷鸣的瞬间,她看到了端木矍那张隐忍且愤怒的目光。

“你做什么!”寐思怒道。

“你不能进去!”端木矍狠狠掐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分毫。

“端木灵有危险,她是你的妹妹,亲妹妹!”

“正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所以我更不能让你进去。”他咬牙切齿地说看,“今日我听密报说你在灵芳苑与灵儿小坐了一个时辰,便知道你必然是凤訾汐,我赶着进宫要见你,却没想到又传来消息说林惜雪驾临灵芳苑,便知道林惜雪必然也看出了你与灵儿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如今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你设了一个套,等你去跳,你如今是要自投罗网吗?”

寐思那眼的激动顿时消逝,唯独剩下喉头间那浓郁的哽咽,“林惜雪她凭什么对端木灵用刑,她就仗着自己身怀龙嗣吗!”

“对,她就是仗看自己身怀龙嗣,她犯错,顶多只会受几句责罚。后宫中就连太后都不敢动她!” ——

“那灵儿呢?灵儿就要沦为妃嫔争宠的牺牲品?”

端木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灵儿也不会希望你进去的,她在冷宫本就注定要终老。如今不过是提前先走一步。离开了这里,倒也乐得自在。”

“你的意思是,灵儿会死?”她颤抖着将这句始终不愿意面对的话吐出。

“林惜雪不会让灵儿活着泄露今夜她所审问的内容。

突然,有一行人朝这里走来,端木矍立刻搂着她躲入深深草丛,不让那一行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那一行人在经过前方小径的时候,隐隐传来几声:嘴真是硬……

寐思蹲在慢慢丛草着,接着那忽明.忽暗的闪电,冷冷地盯着那个满脸得意而高傲的女人。

林惜雪,林惜雪……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待人远去,周遭陷入一片静谧无声,唯有一个平静却­阴­寒的声音响起,“我会让她血债血偿。”

那一句话,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端木矍说。

第十二章:皇上的新宠

当夜,端木灵枉死之事传遍了整个后宫,惊动了太后,亦惊动了皇上,更惊动了各位王爷,端木矍与寐思也想是毫不知情一般进入太后殿。

面对太后的质问,林惜雪说的冠冤堂皇,“最近太后偶感不适,心烦意乱,御医查证却不知何病引起的,臣妾特地去请教道士,他说后宫有­阴­损之气,遥指灵芳苑。”

寐思自始至终都站在一侧,静静地聆听着她的一字一语,不时对上林惜雪别有深意而投递过来的目光,令她觉得可笑。

太后对于林惜雪这个借口似乎颇为满意,也只是低声责怪了句:“虽然惜雪你处处为哀家着想,也不该擅自对灵贵人用刑。这几年的冷落,她的身子早已不好,你也下这样的狠手!”

林惜雪立刻委屈地说:“惜雪也不知她的身子如此弱,竟然就这样……”

而皇上也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不过时不时将目光投递至端木矍的身上。

端木矍的脸­色­隐藏地很好,只是平静地看着太后说:“臣的妹妹福薄,成了克太后的­阴­损之人,该死。”

这句话,令太后十分满意,笑容蔓延至整个面颊:“安王你明白事理便好,哀家可不希望你对惜雪今日的作为有报复的行为,她毕竟是怀有龙嗣的,而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哀家。”

端木矍垂首:“太后放心,臣明白。”

寐思看着他那看似兄妹情谊淡泊的模样,深深明白他的心中也是痛的,即使兄妹情谊再淡泊,那也是他的亲妹妹。如今太后却要求端木矍不能有任何的报复之心。确实有强人所难之势。——

太后,你就只会逼迫人吗,只要阻档你利益的人,不论是谁,你都这样绝情吗。

藏在衣衫中的手,紧紧握拳,目光盯着漆黑的殿外,风雨飘摇,吹得宫灯一晃一晃地,耀的人眼睛几乎就要睁不开了。

“贵妃在想什么?”太后的声音凌厉地扫了过来,这才惊了一直沉思不语的寐思,猛然回神,“太后有何呀咐?”

“听宫人说今夜很晚你竟然衣衫凌乱的跑出了永乐宫,像是朝灵芳苑的方向奔去,哀家又听说,今日你还去过灵芳苑,与灵贵人小坐了一个时辰。哀家倒想问问你,这样一个被冷落了两年的女子,你如何认识灵贵人的。”

寐思淡淡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脱口而出,“臣妾今日在紫苑的陪同在于宫中四处游走,熟悉宫内的地形环境,无意间来到灵芳苑,见里边虽然华丽却凄凉,便进去瞧了瞧,同时便与灵贵人一见如故。”

“是吗,一见如故便闲聊了一个时辰?”太后的语气极为危险,“到底是一见如故还是你根本就是与灵贵人姐妹情深的凤訾汐!”

“太后!”寐思的声音也在项刻间提高,这让满殿的宫人皆是一怔,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太后说话。

“宫中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于私下传本宫与陵王的小妾长相极为相似,更是妄自猜测臣妾就是陵王的小妾,这等侮辱臣妾只当是宫人爱嚼舌根,没有过多的理会。如今就连太后娘娘你都说出这等话来,臣妾实难再忍下去。”她一步一步走至股中央,最后立于林惜雪的身边,那寒光熠熠的眸子如天边那最璀璨的钻石,高贵而傲然。——

“臣妾自匈奴嫁入宫中为贵妃,被皇上无缘无故冷落大半年,却仍旧要含笑面对哥哥,对他说臣妾过的很好,皇上与太后对臣妾也好。如今,就因为臣妾与陵王的小妾长相相似,太后就要如此出言侮辱吗?臣妾是匈奴王最宠爱的公主,何时受过此等委屈!”

那一字字一句句响彻了太后殿,就连林惜雪都不由地朝一旁挪了娜,离她远一些。因为此刻的她眼中有决绝之­色­,她害怕她下一刻若是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自己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被她给弄掉,那一切都完了。

太后也由凤椅上起身,步下金阶,“哀家知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也知道你心底的苦,都怪皇儿他不懂事。哀家方才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是有几分疑惑罢了。”

“太后若是对臣妾的身份有疑惑,大可拿着臣妾的画像去匈奴询问,在王庭内,没有人不认识我贺兰婧公主的。”她这句话,说的极为冒险,却为了解一时之危脱口而出,若真是拿画像去王庭询问,也难保没有人口风不紧,那她就犯了欺君之罪。

可是她更明白中原若真的拿了她的画像去询问,必然是贬了贺兰修的面子,侮辱了匈奴,他们才签订的十年不战之协议必然作废。

“哀家信你。”她握起了寐思那冰凉的手,亲昵地笑道,“哀家严令,从今往后,若是还有宫人敢私下对贵妃嚼舌根,一定严惩不殆!”

独孤珏慵懒地倚靠在座,把玩着指上的玉扳指,毫无表情地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深沉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众人在一太后那一句“哀家乏了,都去睡吧”散了,而太后却独独留下了皇上在殿内,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一般。

出了大殿的寐思,对上端木矍那双清凛的瞳子,不由地对他拉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她知道,此刻说再多的话语都无济于事。——

“本王先出宫了。”端木矍的声音很低,转身就要走,寐思立刻叫住他,从紫苑手中取过伞递给他,“安王慢走,这倾盆大雨,带上伞吧。”

“不必了,贵妃您也要回宫。”端木矍没有接受,只是黯然转身,朝那深深的冗廊中走去,最后孤身迈入那狂风暴雨中。

寐思却是看着那被烟雨笼罩的地方,久久出神。

林惜雪迈出太后殿,立在她身后,“贵妃娘娘今日真是好胆量,竟敢对太后那样放肆。”

寐思握着手中的伞,回首对上林惜雪那双充满笑意地嘴脸,“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

“是不是就事论事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林惜雪莞尔一笑,“今日就算你命大,逃过一劫,下次希望你还能如此幸运。”

“借雪昭仪吉言,本宫也要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紫苑,回宫!”

一连­阴­雨绵绵数日,直到前几日天空才渐渐放晴,皇上已经连续召幸贵妃侍寝整整五日了,虽然每回侍寝时候都会让贵妃服药避孕汤药,可后宫中仍然不免出现了诸多揣测,难道这贵妃娘娘真的要上位了?雪昭仪虽然有孕在身,却已不能再侍寝,即使怀有龙嗣,也怕是会因怀胎十月这段日子被人夺去了地位,即使生下了皇长子,也登不上皇后之位。

而就在今日的早朝上,皇上命人宣读今年皇室秋猎的人员名单,里面赫然有贵妃贺兰婧的名字在里面,也是所有秋猎人员中唯一一个女眷。朝中上下纷纷诧异,却不敢有任何的疑问,而后宫更是炸开了锅,脑海中只有一个疑惑:贵妃为何突然间如此得宠。——

近来涌入永乐宫的妃嫔们多的令人数不胜数,而寐思却没有时间再去应付她们,到皇上那儿求了一个口谕,便与紫苑到马场学习骑马。紫苑在马上的风姿很美,远远望去,那金黄的暖阳铺洒在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英气,令人炫目。

而她必须在秋猎之前学会骑马,因为她是匈奴的公主,不能不会骑马。而她向皇上求口谕的时候也是借口说是练习一下骑马,皇上也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只有七日的时间了,紫苑说她顶多也就只能学个几成,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倒是可以,若是真的要赛马或者狩猎,绝对不可能。

而她,也只需要装装样子就好。

突然,马栏外传来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寐思一惊,立刻要上马,却折腾了数次上不去,紫苑瞧见这番情景立刻上前一步,巧劲将其推上了马。

她立刻紧握缰绳,尽量保持坐姿平稳,镇定地准备好笑容,回首望着大步流星而来的皇上,他今日一声劲装,牵着一匹黑马风姿逼人地走进了马场。

“皇上也有这等闲情逸致来马场吗?”她感觉到马儿有些躁动,她双腿死死夹着马腹。

“爱妃你说的对,秋猎即将来临,朕要好好舒展舒展筋骨,正好也可以陪爱妃练马,一睹你马上的风姿。”他含笑走了过来,那满是戏谑的目光像是在看戏一般瞅着马上的她。

她的脸上顿时黑线遍布,勉强撑着笑意说,“臣妾许久没有骑马,有些不习……”话没未说完,只觉马儿一阵躁动,疯狂的冲了出去,她受到惊吓,不由尖叫了一声,可手却很理智地紧紧抓着缰绳,生怕一个松手便会摔下马去,不死也得残废。——

独孤珏一见此番情景,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立刻驾上自己的马,飞快的追赶上去,抓准时机便纵身一跃,弃马而跃至她的马背之上,紧紧搂着她,双手狠狠扯着缰绳。

在独孤珏的驯服之下,那受惊的马儿竟然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温顺的受独孤珏的驯服。

寐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真险!

“堂堂一个匈奴的公主,竟然连马都不会骑?”独孤珏冷笑。

她的身子一僵,“臣妾……”

“既然不会竟然骗朕是来练习骑马,朕看你是来临时抱佛脚的吧。”他一语中的,声音里还透着明显的慑怒。

如今她只有硬着头皮答道,“其实臣妾确实不会骑马,在匈奴只喜欢琴棋书画,舞文弄墨。不会骑马之事难以向皇上启齿,所以只能来此临时抱佛脚,学个样子,不给皇上丢脸。”

“哼,是给朕丢脸吗?匈奴人都是马上高手,那辽阔的草原之上不论男女都会骑马,除非你根本就不是匈奴人,根本不在匈奴长大。”他字字珠玑,将她逼至了角落。

“是谁说匈奴人就一定要会骑马的,臣妾就是喜欢琴棋书画。”

“琴棋书画那都是中原女子喜欢的东西。”

突然间,寐思沉默了,确实找不到理由来辩驳,她也不想再解释。

她是凤訾汐这件事,在独孤珏面前早就瞒不住了,既然瞒不住,那也没有必要再瞒,心里明白便好。

紫苑站在远处,含着充满算计的笑看着马上那一对人影,瞧瞧地将手中的银针收起。就凭她这个根本不懂骑马的人,也想在七日之内学会来瞒骗­精­明的独孤珏吗?明知不可能,不如就此暴露了,如今独孤珏知不知道她是凤訾汐已经不重要,他们已经可以开始他们的计划了。

在秋日的暖阳之下,马上那对人在外人看来是多么的亲密。

后来的七日,皇上日日与贵妃相约,一同去马场,多次同乘一匹,马场四周尽是欢笑。

同时也彻底告诉这个后宫的人,皇上的新宠,正是这位贵妃娘娘!

第十三章:又见陵王

秋猎之日,朝中的王公贵胄、铁骑­精­兵气势如宏,寐思躲在马车里仍能感觉到那铁蹄的震撼力,那样强烈。令人呛鼻的灰尘源源不断的涌入口鼻之中,这让她的眉头深深紧处,一路上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她还没有站稳脚,便见他们飞速四散,像是怕晚了一秒就有好东西被人猎走,少了在皇上面前立功的机会。

寐思掀开锦帘,看着那些身影渐渐消逝在视线中,而皇上则带领着一支­精­兵傲然地坐在马背之上,眯着眼眺望远方的模样让人难以琢磨,一股神秘地气息。

“贵妃你要不要下马同朕一起去狩猎?”

“皇上去吧,臣妾自己可以的。”笑话,若在同独孤珏一起去狩猎的话,她那只能骗骗人的马上技术还不完全慕露在众人的面前。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独孤珏玩味的一笑,“那爱妃就自己去吧,听闻匈奴人的马上功夫好,朕倒要看看你今日能猎到什么。”

寐思瞪着独孤珏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为之气极,这七日来独孤珏日日都手把手地教她骑马,充其量她着能驾马慢跑。他明知她根本不会骑马的,却还出言调侃,就是想她在所有人面前出丑吧!

那与生俱来的不服输的脾气涌了上来,背起早已经预备好的弓箭便跳下马车,翻身上马,那一身红的耀眼的劲装在骄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美艳,难怪人人都说女子豪放也是一种美。

一挥马鞭,便也驾马奔入那偌大地树林。

其实,不能说是用“奔”的,应该用“走”的,寐思就是这样骑着马,优哉优哉地“走”了进偌大的树林。

林间灌木野草丛生,时不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好大一只,看来今日你必定得到皇上的赞赏了!”

寐思骑在马上,一双活灵活现地眸子游走在四周,对秋猎这个词是陌生而好奇的,她从来没有出来狩过猎,更能这样无拘无束地置身于天地丛林间,四周皆散发着绿叶青草的气息。

本是随军狩猎的她却变成了骑马漫步,伴随着那时不时传来的“咻咻”之声,她竟也不由自主地出了神。最近一段日子,她常常会想事想出了神,却一整天下来不知想了些什么。

最近这段日子,她似乎真的得到了太多圣宠,亦深知这宠爱将会给自己惹来多少风波,可是她不怕,死生她都已经经历过了,还怕这后宫中的斗争吗?她们喜欢斗,那她便奉陪,正好今日里闲的无聊,可以找找乐趣。

关于爱情这东西,她却早已不去想了。

兜兜转转这么久,到头来还是被爱情伤得最深、最痛,她想,只要不去想……那样便能不痛吧。

爱情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去想了,只是每当自己一个人孤寂的时候心中会有一抹酸涩涌上心头,也期望有一个人在身边陪伴着她,让她不再寂寞。

“趴下!”突然一声惊喝让她猛然回首,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却见一支锋利的箭也不知从何地飞速朝自己­射­了过来,她赶忙避开心脏,可那箭实在太快,毫不留情地Сhā进了她的右肩,疼痛顿时蔓延了四肢百骸。

马儿受惊,将坐骑上的人甩开,疯狂的朝林间深处奔去。

而寐思则是被马硬生生地甩了下去,狠狠摔在了地上,她顿时眼冒金星,肩上的疼痛以及全身的摔痛让她连呼救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躺在地上,任那疼痛蔓延在全身。——

感觉到有人接近,昏昏沉沉地她强撑着自己的意识朦胧地睁开眼,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张熟悉的脸俯视着她片刻后,竟然转身离开了,她顿时有一种绝望的哀伤涌入心间。她宁愿此时此刻是一场梦,可梦却为什么这样真实,他来了,却又离去了。

不一会儿,那张脸又出现在面前了,看着他手中弄了点草药便明白,原来他不是丢下她不管了,原来不是……

那双手臂将到底的她扶坐了起,靠在他的胸膛之上,那一刻她仿佛突然感觉不到自己肩上的疼痛,只能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

仿佛有一阵尖锐地刺痛由她的右肩拔了出来,她极为痛苦的喊叫了出声,紧接着,感觉到自己的衣衫被解开,那副草药紧紧地贴着她的右肩伤口之上,然后一声“嘶——” ,他由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将她的伤口包扎好。

那速度快如神速,就像是个常常包扎伤口的大夫,一丝不苟的谨慎,细心。

她也不知在他怀中歇息了多久,才觉得整个人有些好转,气若游丝地说,“陵王,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本王问你。”他的声音依旧如当年,那本清冷,只是里边透了几分苍凉的意味。

那份苍凉让她感觉到一抹心酸,幸好自己身上的伤能掩藏她此刻的情绪,“本宫自然是出来狩猎,却没想到被­奸­人暗算。”

“贵妃不是该陪同皇上一同狩猎吗?他竟丢你一人于此处。况且你不知这林子多大,竟然越走越偏,前面很可能有野兽出没,一个女子胆子还真是大!”陵王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皇上待本宫如何,自然不用陵王­操­心。只是本宫遭遇暗算,陵王却又这样巧合地出现在此处,难保本宫不会觉得是你早背后­操­纵。”她的声音里尽是刺,满满的不信任似乎已经成为她的本能。

只听得陵王一声冷笑伴随着轻哼脱口而出,也没解释,径自起身,“能走吗?”

脱离了他的怀抱,觉得身上有些冷,仰着头对上他的眼睛,“能。”话语虽然倔强且坚定,却用了好多次力气仍旧坐在地上不动动分毫,她感觉不仅肩上有着锥骨的疼痛,脚下、臀部、腰上、背上似乎一点气力也使不上,仿佛这个身体根本不是她的。

可是在陵王面前,她却不想示弱,又挣扎了几分,却牵动了浑身上下的疼痛,肩头那好不容易微微止住的血液顿时又涌了出来。

陵王看着她许久,终于还是蹲下了身子,背对着她,“上来吧。

知道他是要背她,立刻拒绝,“本宫要上马!”说到这里,目光一扫周围,竟然空无一物,原来她的马早就不知惊跑到何处了,“陵王的马的呢?”

“方才瞧见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手持弓箭一路朝这里走来,本王未免打草惊蛇便弃马跟随了过来。”

她仍旧拒绝,“你是臣,本宫是妃,这样成何体统!”

陵王的耐­性­已被磨光,一把拉起她那未受伤的左肩,便将她扯至背上,起身离开这一片荒芜人迹的林子。

她伏在他的背上,没有挣扎,也挣扎不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两个沉默着的人心中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她问,“陵王既然一直跟随着那个形迹可疑的人一路到此,为何却不去抓住他。”

“本王倒认为,比起那个刺客,皇上更想要娘娘你的安全。若本王只记得去追那名刺客而将娘娘丢在那儿不管,皇上必然降罪于本王,这等道理本王还是懂的。”

听着陵王那口口声声的皇上,她的心中不由闪现一抹­阴­霾,冷笑着,“本宫以为陵王根本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娘娘此等大逆不道之话最好不要再说,本王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

她不再说话,只是在心头暗暗嘲讽,这个世上任何人都能说对皇上忠心耿耿,却惟独陵王没有资格说。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她却知道,陵王心中是知道她就是凤訾汐的,正如独孤珏一样知道。

不同的是,独孤珏明明知道,却非要逼着她在他面前承认身份。

而陵王明明知道,却没有任何的诧异,将所有的情绪皆掩藏在那清然的面容之下。

他们两同为叔侄,­性­格与处事方法却差了这么多,而且从进来宫闱中时不时传出的风声来看,如今的皇上与陵王简直已到势同水火的地步了。每回在朝堂之上,总是要有争锋相对,幸好如今有宫蔚风可以梢微压制一下陵王。——

而端木矍自两年前被皇上禁足了一个月调查谋害秀女的事后,锋芒尽敛,极少与陵王有过多的接触,更没有最初的同站一条线上的默契。

如今的朝廷上犹如一盘散沙,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她想,独孤珏最想看的就是朝廷之上的乱,只要众臣的心一乱,就更好逐个击破。这些日子与独孤珏时常有接触,惊奇的发现,比起两年前,如今的他手中似乎握着的权利更多了。

“陵王!”一声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觉他的步伐一顿,回身正对上手持弓箭的端木矍驾马而来。

“贵妃可是皇上的妃子,你这般不成体统的背着她,也不怕引人非议!”端木矍的目光暗含着一抹凛厉。

陵王也不解释,只是迎了上去,“有马就好,你带她走吧。”

端木矍的目光里闪过疑惑,看了看他背上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她,右肩之上隐隐有些血迹,这才明白她受了伤。

立刻下马,正想将她由陵王背上接下,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马蹄之声,逐渐的逼近。

寐思侧首对上独孤珏那双­阴­冷无比的眸子,心中不由一惊,许久之后,心中的惊诧被那淡淡的笑意所取代。

独孤珏领着身后那一支铁骑,在打猎之时瞧见她的马竟孤零零地回来了,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充斥心头,立刻下令四处找寻,可找寻到她之后的第一面竟然就是陵王背着她,而她竟然亲昵地靠在他的身上。

“过来!”独孤珏的声音满是冰凉,还有那不容置疑的王者霸气。

可她仍旧趴在陵王的肩上,一动不动。而陵王与端木矍却是沉默着,也不知心底在思量何事。

“朕不想再说一遍,过来。”­阴­沉至极的语调让他身后的铁骑们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第十四章:一直在互相伤害

一旁的宫蔚风朝她往去,便发觉她脸­色­有些难看,再仔细打量了她的全身,赫然发现她右肩的衣衫上有血迹,只因她本就身着红艳的衣裳,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便立刻出声提醒,“皇上,娘娘受伤了。”

独孤珏听到这里也朝她望了过去,脸上闪过几分­阴­郁,却没有最初的­阴­狠。翻身下马,径直朝陵王走了去,越走近便越能看见她脸上的毫无血­色­,那份苍白令人深觉不忍。而衣衫上的血也越来越明显,这让他冷声问,“如何受伤?”

陵王弯下身子,将背上的人轻轻放下,“有人朝贵妃放冷箭。”

“那刺客呢?”独孤珏由陵王手上接过她,才触及她的手心便觉得她的掌心没有一丝温度,看到她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这才深知她真伤的很重。

“为先救娘娘,以至于他跑了,不过他身上穿的是大内侍卫的衣服。”

独孤珏不说话,弯下腰将不能动分毫的她拦腰抱起,大步朝龙骑走去,然后亲自将她放至马背之上,后对众将士下令道,“你们先与朕回宫,剩下的秋猎完之后速速回朝。”

“是!”身后的将士声音响亮,却也不免有些失望,好不容易一场秋猎,竟然在开始一半的时候就结束,况且他们还没有在皇上面前立功呢。

随后,独孤珏在附在宫蔚风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周围没有任何人听见,唯独离皇上很近的寐思听见了。

独孤珏说的是:待朕走后,剩下的那一批侍卫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寐思那握着缰绳的手猛然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独孤珏那­阴­狠地表情,全部杀了?一同前来的侍卫起码有一百来人,他竟要全部杀了?他还真是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过一千呵。

虽然依旧残暴,却也多了几分果断。

是为了她吗?

“回宫!”一声令下,众人纷纷随着皇上的龙骑远去,独留下那一些仍旧在拼命狩猎准备在皇上面前立功的侍卫,殊不知,此处将是他们葬身之处。

……

一回到皇宫,独孤珏就搂着她直奔圣天殿,当即传召御医前来为寐思治疗箭伤、摔伤。寐思躺在皇上的龙榻之上,御医发觉她的摔伤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当下用手一按她的背部,只闻她一声呼痛,那份痛真的痛到极致。——

“皇上,娘娘摔下马虽然没有皮­肉­之伤,却有内伤潜伏在体内,需要泡药浴内疗。而且这段时日也不能下床随处走动,否则牵一处则伤全身,很有可能伤及五脏六腑。不过这箭伤还好,幸好提早将箭拔除,早早的得到了草药的止血,现在已无大碍,只要用药治愈,便可痊愈。”

听到这里,独孤珏才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准备药浴了。

待御医退下之后,独孤珏­阴­沉着一张脸坐上龙榻,俯视着奄奄一息的她,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冷冷地说道,“朕不知你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明明不会狩猎,竟然随意往林间深处走去!”

她眨着眼睛,看着独孤珏的怒意,心中也有几分自责,今日是她大意了,如若没有陵王的及时出现,那她今日很可能就命丧在林中。

“你那是什么眼神,感谢陵王,抑或是思念陵王?”独孤珏冷冷嘲讽,“几年没有得到他的怀抱,今日在此得到是不是很依恋,很舍不得?那你怎么不和陵王多呆一下,聊聊这两年你们互相的思念?”

“皇上!”她虽然气若游丝,声音却也还是极为有气势。

“陵王当初那般对你,你竟然还能想着他,念着他,你就真的对他那么割舍不掉?可陵王对你又存了几分情意呢,你离开半年后就重新娶妃,而且还是一个小小的婢女。”

他极尽一切地伤害着她,更是勾起了她心中掩埋地最深的伤痛,“这一切,还不是拜皇上你所赐?”

这一次,她的直言不讳,明显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独孤珏看着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却没有丝毫的讶异,凝视着她冷笑,“拜朕所赐?是谁没有给你信任,不是朕!”

“不是皇上吗?皇上如今倒是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你这个冷血动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怪林汐筠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即使是死都不要留在你身边! ”她一字一句,用着心中那仅剩的气力冲她吼着,可那份吼却显得毫无气势,她伤的太重了!

“即使朕再冷血,有陵王冷血?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突然听闻他提起那个未出世便被亲生父亲夺去的骨­肉­,她含着浓浓地恨意,直勾勾地盯着独孤珏,她的胸口顿时一阵热血沸腾的涌动,一口血顿时由口中喷洒而出。——

血,染红了龙榻,溅了她一身,更溅了独孤珏一身。

“皇上,你真狠!”她带着胸口那沉沉郁郁地伤痛,以及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昏死了过去。

独孤珏看着那满榻的血迹,以及那像是睡着了般的她,无声无息。

“御医,御医!”独孤珏冲殿外怒声吼着,寝宫的凄凉配合着那浅浅地宫灯笼罩着那狂暴的声音,今夜注定有许多人一夜难眠。

当她再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了,她仍旧待在皇上的寝宫内,只不过如今的她已被泡在浴桶中,那浓郁的刺鼻药味让她想要作呕。

而如今的身躯已没有当时那样的疼痛,反而有几分淡淡地清凉,手脚也似乎能稍微动一动了。

“朕还以为爱妃你会就此香消玉损呢。”独孤珏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她不去看他,只是冷着一张脸。

“经过这么多非人的屈辱也能坚强地活下来,真是你的造化,其实你该死的,这样你便解脱了。”独孤珏的话就像一柄刀直击她的心脏,像是要将她的心狠狠剥开一般,话语中虽然存在着恶毒,却也饱含着深意。

她是该死的,早该在陵王府的时候死去的,可是上天不但没有收她的命,反而让她重新回到宫中。

既然是上天给了她一个复仇的机会,那么她就前世今生的债一起讨回来,毕竟此生已无可恋,她可以放命去赌。即使赌输了,她也没有任何遗憾。

“前日那份利嘴毒舌的你哪去了?如今就只会沉默了吗?”看着她的沉默,没由来的一阵心绪不宁,感觉此刻的她好陌生,离他很远很远。

她终于仰头,嘴角露出凄惨一笑,“皇上您曾经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在折磨林汐筠罢。”

“你没资格提她。”

“被我说中心事了?”

独孤珏深深地吐纳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也不想再与她谈论这件事,一切,他会待她的伤好了之后与她算账,一笔一笔的算。

他赫然转身,大步离开寝宫。

她则是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地笑了,当年……独孤珏就是这般囚禁她,折磨她,令她身心疲惫的。

如今,就要重演当年的悲剧了吗?

不会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隐忍沉默的林汐筠了,她要靠自己来改变那早已注定的命运。

一个女人要在这深深宫阙中活下去,只有凭借手段与算计,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东西。

不一会儿,紫苑匆匆奔了进来,一双略显担忧的目光看着脸­色­冰凉的她,娘娘您没事吧?方才看皇上大怒出去,我还以为……”

她冷笑着睇着紫苑,“怎么,你也会担心我?那林中的刺客不正是你们安排的吗?”

紫苑脸­色­一僵,立刻环顾空寂的寝宫内确定没人之后才开口道,“你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陵王竟然恰巧出现在那里,若此刻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会那么轻易让陵王发现。而且那箭快如疾风,本该直­射­我的心脏,可是却偏了几分,让我可以避开。你们的计划就是要故意引陵王去那里,来一个英雄救美,对吗?”

紫苑有些诧异,却没有接话,意思便是默认了。

“你们真是好狠的心,派人去刺杀我只为给我与陵王制造一个机会,却让一百个侍卫枉死,你们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寐思说到这里微微有些激动,仍旧对那一百个侍卫的死耿耿于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整整一百个!

“再狠,有独孤珏狠吗?”紫苑咬牙切齿。

“在马场那一次,马儿突然受惊是你的杰作吧?”寐思的话锋一转。

“这你都看的出来?”

“当时只有你一人在马边,不难想到是你在刻意为我与独孤珏制造机会。”

紫苑有些钦佩地一笑,“你果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点蛛丝马迹便能猜测到整件事的始末!”

“如今我倒是可以看出你们送我进宫的目的了,种种迹象都在告诉我,你们是要用我来进一步激化陵王与独孤珏,对吧?”她极为肯定地瞅看她,“正好,你们的目的也是我的目的,你能制造一次我与陵王的交集,就能制造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

紫苑眼中泛光,“你的意思是……”

“多多制造我与陵王的巧遇,不止陵王,还可以是宫蔚风,端木矍。”

紫苑了然一笑,笑中有着无限地感慨,“你天生就该待在皇宫,注定了宫斗一生!”

第十五章:身份暴露

后来,寐思被移出了皇上的寝宫,听说是太后出面千涉,严令皇上必须将贵妃移出寝宫,堂堂一个天子的寝宫中空给一个女人疗伤,成何体统。

回到了多日未归的永乐宫,寐思倒是重重地松了口气,不用每天面对独孤珏那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这样她才能得到清净,更可以安心的养伤,若是继续在他面前待下去,指不定她这伤永远都好不了。

在永乐宫平静了心态,伤果然好的快了许多,在养伤期间独孤珏也没有再召幸过她,更是没有来看过她一眼。会不会是她那日说的话太重,真的惹怒了他?

在这段休养伤势的时刻,她没有准许任何人来永乐宫探视,直到今日伤势好了才命紫苑通知了锦绣宫的宫锦玉,听说她已经多次前来探望。她想,宫锦玉此次前来必定不止是探望这么简单,定然还有其它的事。

当她踏出寝宫,感受看秋末那习习凉风吹过衣襟的舒爽,那淡紫­色­的衣衫随着风飞舞飘扬,仰望天际那一抹朝阳,红透了半边天。

“娘娘,外头风大,披件衣裳吧。”紫苑捧着一件披风轻轻敞开,为寐思披上。

“看来这段日子的修养,贵妃娘娘的伤势已无碍了。”宫锦玉莲步轻移,缓步朝前走来,那温婉淡然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

“已无大碍,听闻锦夫人你多次来到永乐宫看望,只是本宫身体微恙,不便接见。”寐思笑着凝望锦夫人来到身边的那一刻,挥了挥手,示意两侧的宫人退避。而宫锦玉也挥手示意身旁的婢女退避,顿时那一条长长的冗廊只剩下她们二人。

“贵妃可有抓到那个刺客?”她问罢,只见寐思轻轻一笑道,“没有抓到,但是随同皇上一同去秋猎的一百名侍卫中,总会有一个是刺客的。”

只见宫锦玉愣了愣,凝视着寐思,问道,“那一百人都已经……”

寐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觉得很血腥,很残忍,“你多番来到此处定然不止是为了看我的伤势这么简单罢,说说看,你来此处的目的。”

“哥哥知道你伤势很重,很担心你。”宫锦玉的声音很低,似乎也很担心,替宫蔚风所担心。

“他担心?”寐思的声音有些尖锐,有些嘲笑。

“你不信吗?从很早的时候我就从哥哥那里听过你的名字。” ——

“有多早?”

“被哥哥送进宫献给皇上的那段日子,你与哥哥之间所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与他……”

“锦夫人你不觉得说这话很唐突吗?若是让人听了去,后果将如何你应该清楚。”寐思凌厉的打断她继续下去的话语,声音中隐隐有几分颤抖。

“你怕?我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根本就不应该怕的。”宫锦玉笑的很美,柔中带着几分娇媚,几分温柔,却极为讽刺。

“本宫知道锦夫人你为宣王抱不平,但是你要知道此时不止关于你我二人,还会牵连到你的哥哥宣王也将遭遇到不测。”

宫锦玉听到这里,愣了半晌都没有说话,而寐思则继续说道,“如今本宫与你的哥哥已成为过去式,现在本宫只是匈奴的公主,中原的贵妃。”

“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不忍看见哥哥为你如此,他为你所付出的,远不及你所能想象到。”宫锦玉说的话言浅意深,让寐思惊疑,却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不想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对她的好,她怕,自己好不容易所坚定下来的信念会动摇,她不想再左右为难,如天平般摇摆不定。

“本宫真的与宣王过去了,感情就是中原,一旦过去就是过去,永远不可能再重新拾回的,你懂吗?”

宫锦玉的目光中渐渐露出迷茫,还有着不能理解,也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爱过吧。“可若是爱情真如此,为何你能放下,哥哥却始终放不下,甚至为你做傻事呢……”

她不再继续听下去,猛然转身,冰凉的目光对上宫锦玉的眼睛,“不要再同本宫说这些过去的东西,你更不能透露出去,要知道,你的哥哥与本宫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宫锦玉终于不再说话,黯然垂首,仰望天际,逼回了眼中的泪光,重新恢复了那清雅而高绝的神情。

两人相互沉默了片刻,似乎都在整理自己已紊乱的心绪。

“我们谈谈林惜雪吧。”寐思首先转换自己的思绪,“林惜雪为何能怀龙嗣,据本宫所知,皇上对任何妃嫔都是赐避孕汤药的,为何单单林惜雪能怀。” ——

宫锦玉嘲讽一笑,“自然与她身后的靠山有关,太后曾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严令皇上必须让妃嫔怀有子嗣,这个江山毕竟不能绝后。而皇上态度仍然坚定,太后逼于无奈,便同皇上谈条件,只要皇上同意让林惜雪怀孕,他可以继续赐任何妃嫔们避孕汤药,今后她将不再过问此事。皇上最终答应了,可是只给了林惜雪一次机会,那夜侍寝后没有赐给她避孕汤药。也许是林惜雪她运气太好,果真怀上了龙嗣……”说到这里,她的笑意渐渐放大,转眸对上寐思那双诧异的眼眸,继续道,“后来宫人传闻,那夜林惜雪在回寝宫的路上一直紧紧夹着双腿,到了寝榻便倒立在床,整整一夜。这等用心良苦,上天最终还是眷顾了她呵……”

寐思接道,“说林惜雪蠢,其实她一点也不蠢,在这毫无龙嗣的后宫,任何人都可能由天堂跌到地狱万劫不复,可若是她有了龙嗣却不一样,试问后宫谁敢动她分毫?更何况还是唯一有子嗣的女人,将来的皇后之位必然是她囊中之物。即使皇上不想册封她,满朝文武、林国舅、太后都不会同意的。”

“呵,她是不是真能生下个龙子还是个问题呢,若是个公主,可要……”

宫锦玉的话未说完,寐思立刻饱含讽刺地接下她的话,“公主换龙子之事也并非不可能!”

一语惊醒梦中人,宫锦玉眼中满是诧异地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所以现在的林惜雪要祈求上天,让她的孩子能平安生下,即使生下的是一只狸猫,也能换成太子!”

“贵妃你的意思是……”

寐思眼露笑意,可里边的寒光却是怎么都难以掩饰住的。

“贵妃娘娘……”突然,有宫人急急地朝冗廊另一端冲了过来,那声音不断回响在四周。

“慌慌张张做什么,好好说!”寐思冷瞪了那宫人一眼。

宫人立刻垂首,用力喘着气,许久后才平复,“皇上召您去御书房!”

“召本宫去御书房而已,用得着如此慌张吗?”

那宫人立刻吞吞吐吐地说着,“不是的,匈奴的五皇子贺兰晟到宫中来了。”

那一瞬间,寐思的心“咯噔”一阵猛烈的跳动,“他……怎么会来?” ——

“像是突然就出现在皇上面前的,有人传,是雪昭仪迎进宫中的。”紫苑幽幽地朝寐思走来,眼中却没有担忧,只有那平静,同时也像是给了寐思一个定心丸。

“本宫这就去御书房。”寐思整了整衣妆,回首瞅了瞅宫锦玉,“锦夫人先行回宫吧。”

“贵妃此次去御前万事小心。”宫锦玉若有所思地提醒一句。

小心?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她只有随机应变。

而紫苑则紧随在寐思身后,随和她一同朝御书房方向走去,时不时地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些什么。

宫锦玉却是满腹的担忧,在这个时刻匈奴的五皇子被林惜雪引进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会揭穿她的真实身份!

来到御书房外,身边的紫苑已没有陪伴在身边,而她明显可以感觉到此处有着非同一般的气氛,空气四周皆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气息,她握紧了双拳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顿时闯入眼中的是太后、皇上、林惜雪、贺兰晟,他们的目光齐聚在寐思的身上。

虽然只有四个人,可他们的目光却是那样的压抑,每个人的神­色­中似乎都潜藏着一种算计的意味,她的心头不由闪现几抹­阴­霾,却仍旧笑着迎了上去,“臣妾参见太后、皇上。”

周遭的气氛仍旧是一片冰凉,无人开口说话,寐思便笑道,“五哥怎么会到宫中来,没有听大哥提起呀……”

“五哥?贵妃你叫的真动听呀。”林惜雪上前几步,含着娇柔而妩媚地笑意走至她面前。

寐思挑眉,眼中暗含不解之­色­,“雪昭仪这是何意,本宫唤自己的哥哥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在哪,还是五皇子说说吧。”林惜雪将目光一转,投睇至贺兰晟身上

贺兰晟走上前,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她并不是我的妹妹贺兰婧。” ——

“五哥?”寐思仍旧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那她是谁!”林惜雪立刻问。

“一个代嫁丫鬟。”贺兰晟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不仅林惜雪愣了一下,就连寐思都愣了一下,她以为……贺兰晟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独孤荀必定告诉了他,可他为何要说她只是一个代嫁丫鬟?

“代嫁丫鬟。”太后的声音里微微有些诧异。

“是的,匈奴不忍将自己的妹妹送至中原来受苦,便随便找了个代嫁丫鬟为替身送入宫中,我看不过眼单于竟然用此等欺瞒之举对待中原,故而来到中原,打算将此事说清楚。”贺兰晟垂首道。

“所以呢?”独孤珏冷笑。

“皇上不愤怒吗?”贺兰晟有些诧异地看着独孤珏的表情。

“五皇子你此次来到中原不止是为了揭发这个身份这么简单罢?你是想让朕帮你将匈奴改朝换代吧?”独孤珏猛然由椅上起身,一步步地紧逼着贺兰晟,可是光凭你这一面之词,凭什么让朕相信,她是个代嫁丫鬟?”

贺兰晟正想开口说话,外边突然传来紫苑的声音,“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报,是关于贺兰晟的!”

听到这里,独孤珏立刻一挥手,“传。”

紫苑手中握着一封信匆匆奔了进来,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奴婢刚收到单于传来的书信,是有关于五皇子的!”

独孤珏立刻接过,将书信拆开一看,越往下看,神情愈发­阴­冷,终于在最后读完书信的那一刻狠狠将书信朝贺兰晟摔了过去,“原来五皇子早已因意图谋反而逃亡在外,今日你此番做法真是险些将朕都给骗了过去!”

贺兰最满脸不解,立刻弯下腰去捡那封信,可就在那瞬间,一道寒光掠过众人的眼前,所有人眼睛都是一闭,在睁开眼的那一刻独孤珏手中的剑已从贺兰晟的背后狠狠Сhā入他的心脏。

血,溅了离贺兰晟最近的林惜雪满满一身,她惊恐地望着自己身上的血,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皇上,不可置信,他竟然敢这样杀了匈奴的五皇子……他可是匈奴的五皇子!——

“竟妄想挑拨中原与匈奴好不容易建立的邦盟,朕就代匈奴王杀了这逆臣贼子。”独孤珏将剑一分分地从他的胸口中拔出,杀了一个人,眼睛却是一眨不眨。

贺兰晟终于是无声无息地摔倒在地,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地面,带着自嘲的笑看着一动不动地寐思,那个曾经有过几番纠葛的女子,一个令他时不时想起母亲的女子,“母亲,儿子……终于还是斗……不过他……”他喃喃着,终于还是带着不敢与怨恨闭上了眼。

“雪昭仪,朕不知你引进一个在匈奴谋逆造反失败的五皇子进宫到底是何意,若只是为了揭发贵妃的身份,那你也就太可笑了!”独孤珏拿着雪白的绢帕将剑上的血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将那沾满了血的绢帕狠狠朝林惜雪的脸上丢去,“即便是证明她是代嫁丫鬟又如何,朕要的不是一个贵妃,而是与匈奴的和平!险些,因为你的愚昧无知,坏了朕的大事。”

那一字字都透着明显的嗜血杀意,让林惜雪猛然跪下,“皇上……”

“皇上说的对,四大美女昭君也曾是以公主的身份远嫁塞外,同样一保两国的和平,如今贵妃她是否匈奴的公主,于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在哀家与皇上眼中,她就是匈奴的公主!你明白吗?”太后的眼中也含着盛怒,这话像是在对林惜雪说,亦像是在对寐思说。

“姑妈怒罪,姑妈怒罪……臣妾被这逆贼一时蒙蔽了心,没有看透这其中的­阴­谋,臣妾以后再也不会执着于贵妃的身份,皇上……皇上怒罪!”林惜雪哭喊着。

“罢了。”太后轻叹一声,“皇上就怒了她吧,雪昭仪还怀着你的骨­肉­呢。”

“谢谢姑妈,谢谢姑妈。”她的眼泪早已弥漫了满脸,哭花了她的妆,显得有些狼狈。

而寐思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像是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地站在原地许久,突然双膝一跪,“五哥……”那泪水,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在那瞬间滚落。

太后轻轻一叹,“皇上好好安慰一下贵妃吧,惜雪,随哀家回太后殿。”

林惜雪立刻逃似的尾随太后奔了出去,紫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早已没有气息的贺兰晟一眼,也悄悄地退下。

“戏,演完了。”独孤珏将手中的剑收起,冷冷地说道。

可寐思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流泪。

“朕佩服你的临危不乱,更佩服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捏造出一封与贺兰修笔迹一模一样的书信来证明贺兰晟在匈奴谋反之事,当初那个纯真无邪的你呢,何时变得城府如此之深?”独孤珏狠狠盯着她。

“曾经的我太傻,以为隐忍避世便可得到我所想要的东西,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才明白,在这个后宫,你不害人,自有人害你,我不过是为自保。”她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望着独孤珏,“皇上你不也纵容了我的算计吗,更是顺着我的计谋进而将贺兰晟杀死?这说明如今的你与我是同类人。”

独孤珏望着她,眼中是复杂的,更是残酷的,最终却化作一抹轻叹。

第十六章: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贺兰晟的尸体被抬出了御书房那一刻,宫人们纷纷惊诧,这五皇子怎就无缘无故地死在了皇上的御书房,难道皇上出尔反尔想毁掉与匈奴的邦盟,转而对付匈奴?那么贵妃娘娘的地位……

当诸位宫人的想法才涌入脑海中,立刻却得到了否认,从匈奴传来消息,五皇子于王庭发动政变失败,逃匿中原,打算进入宫中挑拨皇上与匈奴的关系。照这么说来,皇上的举动是在为匈奴除去祸害了。

那么贵妃娘娘的地位仍旧高贵,只是引进贺兰晟的雪昭仪要遭映了,一个逆臣贼子,她竟敢召进宫中与皇上太后相见,甚至想利用他来打击贵妃。太后能不多加计较,想必也只是为了她腹中的龙嗣罢了,看来怀有子嗣确实是有很大好处的。

贵妃的永乐宫,日渐富态起来,向其靠拢示好的妃嫔们多的数不胜数,奴才们做起事来也愈发勤快,对贵妃说的话是言听计从,比起半年前贵妃初进永乐宫时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宫中之人向来是见风使舵耳鸣目聪的,谁得宠,谁不得宠,这消息可以在一瞬间传遍整个后宫,而如今贵妃是所有后宫无宠的妃嫔想要紧紧攀住的一根浮木。因为六宫无后,贵妃至高。

这一句话,已经成为后宫妃嫔们心中永远记得的话,聪明的人自然也都朝贵妃靠拢,更何况一向清高的锦夫人都常常到永乐宫,锦夫人的身后可是有着宣王在撑腰。

宣王是何等人?如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可是一连十日,皇上却没有再召幸贵妃娘娘,这又让众人起疑,这皇上到底是如何想的?

是夜,在永乐宫外的百碧湖上,那萧声依旧响起,萦绕在四周,那样轻扬而低沉,每回都能伴着她沉沉入睡,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梦魔缠身了。她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那萧声不再,她是否又该回到当初那夜夜被梦魔缠身的时光?

“娘娘,孔明灯做好了,你快写愿望上去吧。”紫苑与几位宫人将刚做好的孔明灯抬了过来。

寐思站在百碧湖西侧,遥望寂静黑夜中一抹残月,待孔明灯放至她身边也没有动分毫,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天边。——

“也不知是何人,夜夜吹萧,风雨无阻。”紫苑的话中有话,别有他指。

寐思的嘴角露以一笑,“萧声依旧,却物似人非。你瞧,这世上就连最光洁的月光都不再­干­净。”

紫苑闻声而望天际,那原本遗留在天际的那个残月已经被黑夜吞噬的了无踪迹,这令她心中一惊。

“月光之­色­引导着人心向善,可就连月光都能被黑暗所吞噬,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最­干­净的呢。”寐思转身,对上紫苑那双诧异地目光,浅浅一阵淡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紫苑也不说话,垂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听人说,每个女子都应该放一次孔明灯,向上天祈祷一次爱情。”寐思走至孔明灯旁,由宫人手中接下一只早已沾好墨的毛笔,对着孔明灯却迟迟下不了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紫苑出言提醒她该写的话。

“此等于我来说,是奢望。”她淡淡一声笑,否掉了这句话,轻轻叹了一口气,思绪飞速转动了一下,蓦然轻笑。

微微俯身,在孔明灯上提笔写下一首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娘娘怎会想到这诗,是为何意?”紫苑问。

寐思却不答,这首诗,只有懂它的人才能懂。

燃起那熊熊的火光,只见孔明灯缓缓升起,那光亮,将百碧湖照得一片光辉,水中的倒影由最初的清晰变小而变模糊。

寐思的目光伴随着那渐渐远去而光芒仰头,耳边依稀有那动人地箫声,她的目光深而遥远,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在想些何事。

……

在百碧湖的另一端,正遇元妃陪同皇上游湖,忽见空中有火光飞过,众人纷纷仰头望去,只见空中飞过孔明灯,随着火势的增长,那孔明灯渐渐地升起在湖中央。——

独孤珏眯着眼睛瞅着那孔明灯,几行鲜红的大字隐隐在黑夜中泛着光,那孔明灯上写的一首诗,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青玉案。

林汐筠此生唯一留给他的一首诗。

他的眼中渐渐透过几分诧异,猛然追着孔明灯飞奔了出去,甩下了身后几名陪同游湖的宫人,还有怔怔伫立在原地的元妃。

……

萧瑟的秋风,吹得人衣襟飞舞,那一直响彻在寂静地黑夜中的萧声突然哑然而止,那一袭白衣的宫蔚风傲立在巨石之上,仰望天空飞过的孔明灯。

是青玉案。

她竟然敢在皇宫那众目睽睽之下放孔明灯,而且还题上那首《青玉案》!

她知不知道这样会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她真的想要一辈子当替身吗?

……

“太后娘娘,听闻百碧湖无缘无故升起了一个孔明灯,孔明灯上还题了一首词。”一名宫人来到太后的寝宫内,隔着那珠帘屏风低声禀报。

“孔明灯?”太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威严,“什么诗?”

“是青玉案。”那宫人说罢,之间屏风后人影一动,是太后由寝榻之上起身,“青玉案?何人放的?”

“暂时还不知道,奴才只见皇上追了出去。”

只听一声冷哼在殿中响起,“给哀家察明了此事再来复命!”

……

独孤珏一路追随着那孔明灯缓缓飘来的方向而去,那闪耀着灯火熙熙攘攘地充斥在眼瞳之中,最后那孔明灯飘向了最高处,隐隐只瞧见天边有一点火光的踪迹,最后消逝的惨淡无光。

他那略带激狂的眸子中闪烁着令人惊心的­阴­霾之光,在那黑夜中犹如一只苍鹰般犀利地­射­向四周,环顾了一圈之后,却在百碧湖桥的对岸,看见一行远去的身影由眼前溜过,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带着淡淡哀伤的素颜。——

今夜的她穿的很素雅,脸上再无那浓妆艳抹,那一身飘逸的轻纱素衣在秋风的吹拂下如仙堕凡尘,让人有瞬间的惊艳之感。

“孔明灯是你放的?”独孤珏的声音没有暴怒,只有那毫无起伏的平静和煦。

众人闻声一惊,即刻回首凝望着桥对岸的皇上,窸窸窣窣地跪了满满一地,“参见皇上。”

“皇上怎会在此?”寐思像是十分诧异地看着独孤珏的到来。

“朕一路追寻孔明灯而到此处,是你放的?那首青玉案也是你题的?”独孤珏一步步地朝桥的另一端走来,那眼睛里净是那闪闪的光辉,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复杂地,令人难懂地,更像是在挣扎着些什么。

她迎视着他那复杂地目光,答道,“回皇上,是臣妾。”

他又问,“为何要题这首青玉案。”

“因为独独这首诗令臣妾动容,蓦然回首,才发觉,原来那个人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等着她。”她颇有感慨地说道,似乎正感同身受,“那个人一直默默地为她所付出,还能在她的心已千疮百孔之后等待着她归来,任是谁都会感动。”

独孤珏的步伐一顿,嘴角拉出的笑意是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苦涩,“好一句任是谁都会感动。”走到她的面前,他竟当着众人的面执起了她的手,“就因你这一首青玉案,朕就不得不宠你。”

这一句话,让四周的宫人皆是一阵疑惑,皇上这句话似乎说的有些怪异,如今贵妃似乎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可皇上为何还是说上这样一句话?

而紫苑,却是卑谦地站在寐思的身后敛目低眉,像是明白了今夜她所做的一切,原来只是为了这样一刻。

皇上十日未召幸贵妃,甚至也未踏入永乐宫一步,她猜想皇上之所以的冷落只因贺兰晟之事。而贵妃在这十日都十分冷静,就在今夜得知皇上与元妃会在百碧湖游湖,特地在这个时辰放孔明灯,那时她虽然觉得用孔明灯引起皇上的注意应该没问题,可是就算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又如何?

直到她在孔明灯上题下一首《青玉案》,那一刻她是疑惑的,青玉案不过是一首情诗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就在皇上他一路追逐而来的那一刻,她像是明白了今夜的孔明灯不过是个幌子,那首青玉案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青玉案对皇上到底有什么特别,就连她都不清楚,寐思怎会如此清楚?

而且,还是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

第十七章:我愿为替身

次日,无数的珍宝锦缎如流水般涌入永乐宫,袁公公堆着满脸笑意的捧着金碟在宣读着:

皇上有赏,金凤十只,嵌五等东珠一百二十五颗,内无光七十颗,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颗,内乌拉正珠两颗。

皇上有赏,闪­色­隐花水波纹孔雀纹锦十丈,隐花奇卉八角星重锦十丈,变龙游豹散点彩绒圈锦十丈。

皇上有赏,玉玲珑步摇一对,祖母绿嵌金垂环一对,穿花百蝶金镯一对,福禄寿温旬玉一对,俏­色­兽首玛瑙杯一对,三螭纹玉觚一对,素月梨花琉璃屏风一架。

……

整个上午,那赏赐源源不绝的涌入了宫中,让人应接不暇,所有的宫人的手脚都忙不停的接受这些那些赏赐,满殿金灿灿的晃得人眼花缭乱,堆了满满一殿,少说也有百件不同样式的珍宝。

寐思就站在那殿中央,冷着一张脸瞅着那不断涌进的赏赐,心中说不上来是喜是悲,只是那样淡淡的看着,那眼神让许多人一阵心凉,更不懂为何在面对如此重赏,贵妃的脸上竟无一丝笑意。

是的,她得到了宠爱,可又重新成为了替身,依旧成为林汐筠的替身。

她昨夜做的种种,不过就是为了引起独孤珏的注意,今后她会作出更多类似林汐筠的事,让自己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替身。

也就在同时,太后殿的宫人匆匆奔来,说是太后召见,她们两相互对望一眼,明白该来的终究要来,便独留下袁公公一人在此继续宣读着皇上的赏赐。

来到太后殿,只见四周一片奢华,奢华中隐透着几分冰凉而森然的气息,四周的侍卫森严,宫人小心谨慎地做着自己的事,可见太后在宫中的威严是任何人都不能撼动的。

宫人在外面宣唱:贵妃娘娘驾到——!

太后身边的贴身丫婢替太后传话,宣其进宫,那厚重的宫门“咯吱”一声拉开,发出那沉重的声响,令人不由地产生一抹压抑。

寐思一步一步朝殿内走,殿内的宫人却向外涌出,看来是太后屏退了所有的宫人。

这亦说明了太后是有话要对她说……

“臣妾参见太后。”她矮身恭敬地伏拜着,慵懒的倚靠在软塌之上的太后惺忪的眸子盯着那个女子,眼中顿时露出一抹­精­光,却只是低声道,“贵妃平身。”

寐思还没有直好身子便听闻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哀家听闻今日皇上派内务府选出一百样珍宝,不定量的送到了永乐宫,这等殊荣也就只有元妃才享受过。”

“臣妾蒙皇上恩宠,只谢上天眷顾,能让皇上对臣妾满意,也不枉臣妾在永乐宫遭受大半年的冷落。”她的话句句滴水不漏。

“是上天眷顾,还是有人机关算尽?”太后的声音仍旧平静,可那平静中却透着几分威严与冷凛冽。

“臣妾不懂太后……”她的话未说完,只见太后倏然由软榻上起身,那原本毫无波澜的眼中闪烁着无数的冰凉。

“不懂?本宫倒是要问问你,昨夜放的孔明灯上为何会写有青玉案!”

“不过是一首普通的诗罢了,不知何以引得太后娘娘您如此大怒?”

“孔明灯向来都是许愿,而你却恰巧在皇上与元妃游湖的时刻,恰巧放下提有青玉案诗句的孔明灯,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看来是十分懂得这宫闱秘事的。若你想用这一首青玉案来蛊惑皇上,就是罪该万死!”

“臣妾仍旧不懂太后您到底是何意,青玉案只是臣妾喜欢的一首普通的诗,何来蛊惑皇上之说。”

太后立在寐思面前,­阴­冷地对上她那恭敬却不卑不谦的模样一声冷哼,那长而尖细的护甲划过她的脸颊,多用一分力便能将她那完美的脸颊划破,“嘴硬?没关系,哀家会让你原形毕露的,就像那不知死活的元妃。”

“为何太后要将臣妾与元妃相提并论……”寐思她不解。

太后猛然捏起她的下颚,让她的目光对上自己,“元妃就是妄想用一张臭皮囊来代替林汐筠蛊惑皇上,而你却故技重施,想用一首青玉案来代替林汐筠,真是可笑至极!你以为一首诗就能令皇上神魂颠倒?”

“臣妾不敢!”她惶恐。

“希望你说真的不敢,哀家能够容许你得宠,但是不许专宠,你身为贵妃要做的就平衡后宫,替哀家整治后宫,若是你敢沉迷于皇上的恩宠,妄想专宠,你信哀家可以让你万劫不复吗?”

“这个后宫,是太后娘娘说了算。”

“你懂最好,可以退下了。”说罢,便冷冷下令,寐思福身轻拜,转身走出太后殿,当踏出大殿的那一刻,她的步伐停顿在原地,回首仰望头顶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太后殿。”

寐思在心中冷笑,林雪如你放心,我不光用一首诗,今后还会用更多更多的手段,让孤独珏彻底当我是林汐筠的替身!

如今她是否是替身已经不重要了,她本就是林汐筠,本就是凤紫汐,当不当又有何­干­系呢。

回到永乐宫,袁公公他们早已离去,空留下那一殿的金灿灿,晃的她有些疲惫,没有跟去太后殿的紫苑立刻搀扶着有些摇摇欲坠的她,“娘娘,怎么了?”

她摆摆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如今的形势,本宫首先要做的事什么事吗?”

“娘娘是要对付林惜雪?”她也压低了声音。

“你错了,对付那个蠢女人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本宫要怀上皇上的子嗣。”

紫苑的身子僵了僵,诧异的看着她,“得宠如元妃都没有得到皇上的眷顾,您……”

“所以,这一切你都要帮本宫。”寐思反手握住了紫苑的手,重重的,表示了她此刻的坚定。

那天夜里,她领着紫苑到达光影湖,远远望去,那个依旧在湖边的白衣男子,只是今夜的他并为吹箫,只是站在那巨石之上,良久都一语不发地凝视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寐思站在原地,顺着他的目光遥望着那一轮明月,片刻后便迈步上前。

而紫苑仍旧站在原地,凝望着她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不免多出几分凄凉,她知道,迈出这一步后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是将后宫搅得腥风血雨,还是自己坠入万劫不复?

而寐思走进宫蔚风,那一直紧紧握拳的手也悄悄地松开了,嘴角露以淡淡的轻笑。

宫蔚风闻脚步声的逼近,不由地回首,闯入眼中的说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终于,你肯出来见我了。”

“宣王夜夜以箫相引,风雨无阻,本宫自然不能辜负了你的这样一番心意。”走至她面前停住步伐,那声音冰冷如霜。

“我知道今夜你一定会来。”

“你知道?”

“昨夜的孔明灯,已经告诉了我一切,你今夜会来找我,是想让我在皇上面前为你说话。”她就像是看透一切般,冰凉地盯着她,眼中有着几分冰冷。

“也对,你十个神人,能卜未知之事。”寐思轻笑,可随后笑意却敛在嘴角。凝望着她许久之后,“孔明灯不过是个开始,后面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事发生,你说过你要帮我,可不能失信了。”

“我所说的帮并不是这样的帮。”

“我还没说要你帮什么事,你就说不帮?”

“联系你昨夜所放的孔明灯,我猜想你是要皇上将你当作林汐筠,你是相当一个替身。而你要我做的,就是将林汐筠六年后便会转世重生的事告知于皇上,六年,皇上自然就会联想到了你,若是知道你就是林汐筠的转世对你定然不同,而你就能将皇上对你的爱转化为你的武器。”

她静静的听着,一语不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可你不知道,如今的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林汐筠肯放弃一切的认了,他现在的心里有江山,有整个天下,他的野心是我们所不能想象的。所以,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了,你将会沦入万劫不复之地,而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事我不会做。”宫蔚风的声音字字清晰入耳,可寐思却像是听不进去一般,执意道,“如今的皇上是什么样,我很清楚,所以我才想要做替身。做替身比做林汐筠更简单。不用付出那永远都没有回报的爱,更不用应对所有人对林汐筠的爱。”

宫蔚风震惊地看着她,眼中不再是温雅的清朗,反而存在着几分愤怒。

“我只要你在皇上面前说一句,只要这一句话就可以帮我。你知道的,我最大的仇人是谁,你会帮我的,对吗?”

宫蔚风却是调转过头,不再看她,盯着天边那一轮明月许久,是在犹豫着,更像是在做着一个什么决定。

“你真的愿意当替身?”他问。

“是的,我愿为替身。”那声音一直在坚持着,坚定着。

第十八章:陵王与真希

冬天像是突然来临,来的那样快,让人应接不暇,紫苑为她身上添置了许多

衣裳以保暖,可任是添了再多的衣裳仍旧觉得手上一阵冰凉,唯有以手炉热手取

暖。紫苑看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她肯定是个冷血之人,否则她的手怎会一

年四季都如此冰冷。

听到这里,寐思却是笑笑,恍惚间似乎忆起耶个暴怒的贺兰修,他的那一双

手好像也是永远都那样冰冷。

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堕入六道轮回后,身子就再没有任何温度了。

如今的贺兰修现在如何呢,他应该是在准备着复仇吧,复仇真的会令人迷失

本­性­呀。

宫锦玉昨夜到永乐宫拜间,她是替宫蔚风传话来的。他说已经对皇上说了林

汐筠将在六年转世之事。

可奇怪的事,自从数日前皇上为永乐宫赏赐了许多珍宝之后就再也没有驾临过永乐宫,即使是在宫蔚风对皇上说了这件事后,皇上竟然还是没有来到永乐宫也没有一丝的动静。

这让她的心不由地紧了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动静……

其实说没有动静也不尽然,这些日子,皇上对后宫诸位妃嫔都未行召幸,而

雪昭仪也一跃被册封为雪夫人。

她想,若是林惜雪真的生下了龙子,定然能够被册封为皇后,若她成为了皇

后,林雪如,林景华,林家的势力将更大,这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要对付林

惜雪难上加难。

“娘娘,人带到了。”寝宫外,一名宫人恭敬地禀报着,寐思听到这里身子

微微僵硬,而紫苑则是替她道, “传。”

一名因岁月而可见风霜的女子小步迈进,后跪在她身后。

捧着手炉的她缓缓转身,凝望着跪地的宣儿,上前几步,空出一只手将其扶

起 “宣儿。”

宣儿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温度,仰头对上她那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神,不由得

一阵诧异看着她许久许久。

她含笑而点头,不着痕迹的收起眼中那几分激动,转身睇了眼紫苑,示意她

带领众宫人回避。紫苑收到眼神,便领众宫人退避下去,虽然心中是想要继续听

下去,弄清楚为何她会突然召见了一个扫地的哑女,她曾暗自打听过这个哑女的

身份,竟惊奇地发现她竟然是当年林汐筠的贴身侍女。

当所有的人都退下,独留寐思与宣儿,两人间都是那样沉默着。

“怎么,才两年不见,你竟然不认识我了?”寐思笑问。

她蓦然开口,“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上天派来为郡主报仇的人再一次遭到

了毒手,却没想到,您大难不死,还贵为贵妃。也许这就是命,就连上天都看不

过眼了。”

“那你愿意到本宫身边来做事吗?”寐思轻轻一笑,调头凝视着那个眼中仇

恨遍布的她。

宣儿一笑,笑中闪烁几抹­精­光,“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帮你吗?你不怕我的心

早就已在元妃那里了。”

“你不会,就凭你当年肯对我说出林汐筠死亡的真相,所以我信你。而且如

今在这个世上,只有本宫一人能为林汐筠报仇。”她的话说的肯定,这让宣儿心

中不由自主地多出几分疑惑,“能告诉我,你为何要为林汐筠报仇吗?”

“如果本宫说,因为心中觉得与前世的林汐筠有着宿命的缘分,你信吗?”

寐思并不打算将自己重生地事告诉她,她觉得越少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便越

安全。况且重生之说诡异而匪是所思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她空口说自己是重生后的林汐筠,没有人会相信。

宣儿看着她的表情,不知道为何竟然会相信她,从里相信她。就如当初能在她面前吐露自己心中那最深层的秘密一般,有股力量拉着她,要她相信她,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信。”

“我会向元妃要你来永乐宫的。”

陵王府

子时已过,夜凉如水,真希却夜不能寐,翻覆数次后由床榻之上起身,拉开

门,只觉冷风直逼全身。她衣衫单薄地走了出去,守夜的婢女被她惊醒,朦胧着

眼睛瞅着她“王妃!?”

“王爷回来了吗?”她问。

“回来了在书房。”婢女轻声答道。

真希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缓缓朝那条深寂的回廊走去,一路来到陵王的

书房外,灯已熄 想必已睡。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书房的门,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就像是一个武功极高

的人,如一阵风般飘至书屏锦帘之后的小床,那略带伤感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睡

梦中的陵王。

依恋的目光充斥着无限的爱意,探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却怯怯地收目,眼

中凝着闪闪地泪光。

成为她的陵王妃已经有一个年头了……

她带着几分哽咽,蓦然回首,正欲离去,却见床上的陵王有几分动静。

她立刻回首,却见陵王猛然由床榻之上弹坐而起,那眼中有着浓郁的激动,

可看见站在一侧的真希, 一张脸立刻冰冷下来 ,“你在这做什么?!”

“我夜不能寐,所以过来看看王爷……”她低声答道。

陵王淡淡地瞅了她一眼,冷哼, “你可以回去了。”

真希得令,犹豫片刻,才转了一半身,却猛然回首,“王爷就这样讨厌真希

,即使成亲一年都不肯碰我分毫?”她这一年来的伤心、愤怒、不甘在那一瞬间

全部涌现出来,那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凌厉之­色­。

陵王蹙眉凝望她,如今的真希与他之前所见—点也不一样,“你在说些什么,退下!”

“今夜,真希一定要与王爷说个清楚明白。”她固执着,坐在床榻边缘,一

双包含泪光的眼眸对上他那对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瞳,“王爷还记得当初为何要娶真希为王妃吗?你还记得当和对真希说过的话吗?”

“记得。”他答。

“那为何一年都要在书房度过,不肯与真希圆房?难道你心中还是忘不了她?如今她回来了,所以你还想与她再续前缘?你知道吗,她如今可是贵妃,你们

不可能,她也配不上你!”字字句句凌厉。

“你就是这样说你曾经的主子吗?这就是所谓的主仆情深?还是那一段日子

你都在本王面前装?”陵王的目光凌厉地骇人。

她一愣,看着陵王那疏离的表情,有些心虚,有些回避。

“你以为本王不知在她离开的那段日子你在本王面前所表现的种种皆是别有目的吗,从一开始,你就是想要做上陵王妃的位置不是吗,那本王就成全你,让你得到了这个位置,所以你就不该妄想更多。”陵王的话让真希的脸上一阵羞

愤,冲动之下,立刻扑入陵王的怀中。

“真希不论用了多少心机,可对王爷都是真心的……真希,只求,只求在您

的心中能有一点点地位,十四年了,真希真的很爱你……只要你肯爱我一点点,

我就会为你付出一切。可你为何一点点都不舍得给,那么难吗?真希真的让你如

此厌恶?”

对于真希的突然举动,他没有推开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耶一滴滴滚落

的泪水,还有一句句轻喃。

她靠在他怀中,泪水湿了他的衣衫,“可为何你的眼中却从来都看不到我。先是林汐筠,后是风訾宸,再是凤訾汐,她们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是看不到我。

听到这里,他猛然将怀中的她推开,冰冷地目光瞅着她,“你太贪心了。”

她因他的推拒一连后退了数步,险些掉倒在地。

“是我贪。还是陵王你无情!”她哭诉着。

“也许风訾宸说的没有错,你还记得那个在你面前自尽的凤訾宸吗,还记得

她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吗?”真希顿了顿,重复着当年风訾宸所说的话,“你为了

爱林汐筠,你让我喝了七年带有麝香的所谓补品,让我七年都没有子嗣。风訾宸

虽然不是个好人,对你的心却是比真金还要真,而你对我即使无爱也该有感动吧

,可你却剥夺了一个女人当母亲的权利!”

陵王也翻身下床,一双­阴­狠的眼瞳死死地瞪着她,“你是否也想步凤訾宸的

后尘?”

“陵王,你对人永远都是如此狠吗,也难怪凰訾宸最后对你的绝望,乃至最

后的自尽……在这个世上,谁又曾得到过你的真心,是林汐筠还是凤訾汐?也许

你自己都不曾知道吧……你这样的人是否比当今皇上还要可悲呢?”真希张狂

地笑着,泪水依旧由眼角滚落,愤恨地看了他一眼,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书房。

陵王看着她那离去的背影,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是黯然转身走至窗前,仰

望着天边的苍穹,那一日黑夜将四周笼罩地森然可怖。

今夜的梦中,他似乎又忆起了当年的往事,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想起了…

第十九章:孤独珏给的……

那天夜里,寐思还在用早膳,元妃一人便早早地来到永乐官拜见,寐思便邀

她同坐共进早膳,她也没有拒绝,慵自坐下,面对着满桌的珍肴却是不动,一双

美目对上正细嚼慢咽地寐思。

“贵妃要念汐宫里的一个扫地奴,这让本宫十分疑惑。”元妃果然是元妃,

向来不拐弯抹角 打开天窗说亮话。

“怎么,元妃连一个扫地奴都不舍得给?”寐思垂首,若有若无的将眼光投

递至元妃身上。

“贵妃会向本宫要这个扫地奴,想必是已知她并非扫地奴那么简单,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真的想将自己当做林汐筠?”元妃也不避讳地说道语中虽然存在

着淡雅,却也存在着几分尖锐,周围几名伺候用膳的宫人不由地在心中紧了紧,

因为听到了两个娘娘正当着他们的面聊着所谓的林汐筠,此乃宫中禁忌,她们当

面谈及林汐筠之事,这是否也意味着他们的小命即将……

也就在同时,寐思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子,对上元妃的目光,终于还是按捺不

住了吗?

“本宫不懂元妃你这话的意思,要了林汐筠身边的奴才就是想要做林汐筠?

”寐思轻轻一笑,捻起雪白的帕子,拭了拭嘴角,“还是真正想做林汐筠的人是

元妃你?”

元妃的脸­色­­阴­冷而下脸上那孤傲以及清高再也不见徒留下满目的冰冷。

“宫人都知元妃你之所以能宠冠后宫,全然是你有了这张与林汐筠一模一样

的脸,所以就在本宫要向你要宣儿的那一刻, 你就怕了。”

元妃望着贵妃那淡定从容的模样,却是一阵轻笑,“本宫真是小瞧了贵妃你

的能耐,本来宣儿在本宫眼中没有任何作用,可是本宫却偏偏不给你。”

“看来元妃此番举动是公然与本官叫板了?”寐思将手中的帕子丢回桌上,

眼睛尽露可笑, “看来本宫只有去求皇上要了宣儿。”

“且不说宣儿九年前就是念汐宫的人,不可能会愿意离开,就是贵妃你拿此

等小事去烦皇上,只会令他觉得你此番举动别有所困罢了。”

“元妃你这样肯定皇上不会赐宣儿给本宫,是认定了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吧

。本宫倒是很想看看,如今皇上心中到底谁最重要。”说到此处,她悠然起身,

俯视着对面的元妃。

而元妃刚是静静地坐着,其实…… 她也很想知道,如今在皇上的心中到底是

谁最重要。

在贵妃没有入宫之前,她一直非常肯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可自从她来了,

皇上对她的若即苦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宫中关于贵妃与皇上的流言她曾经一笑

置之,认定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可是越到后面,她越不能肯定,越害怕。

好像……从皇上第一次召贵妃侍寝之后,很多就变了,她表面上仍旧深得龙

宠,可唯有她心中最清楚明白,皇上对她真的很不一样了。

寐思看见她那默认的模样,便侧首对一名宫人道,“去禀报皇上,就说本宫

要念汐宫的扫地奴宣儿。如今永乐官的情况便如实告知皇上。”

那名宫人离去之后,整个寝宫陷入一片静谧,元妃与贵妃相对而坐,像是在

针锋相对,各自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何事,宫人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时光就这样一分一分的在空气中流逝着,直到一名宫人的闯入,惊了众人。

“娘娘,娘娘……陵王妃她 …… ”那宫人的声音焦急而担忧,话还进有说完

,只见陵王妃在众宫人的阻挡之下,仍旧强行进入了寝宫,“滚开!”真希一声

厉喝,随之那双饱含着浓郁怒火的目光瞪向寐思,越过那挡路的宫人直奔于她。

对于真希那突如其来的怒火,寐思有着短暂的讶异,却在噍见真希赫然跪在

她跟前的那一刻蹙起眉头。

“贵妃娘娘求您放过陵王吧。”

一语惊众凡,元妃眼中净是诧异,随即是那满满地淡笑,这陵王妃来的真是

时候。

寐思冷道,“本宫与陵王素无交集,何来放过之说!”

“真希知道,您恨我当上了陵王妃,所以您不肯认真希,所以你甘愿为皇上

的妃子,其实你还是爱着陵王的,对吗?可是如今的你。贵为贵妃,为何还要来

破坏我们的感情,要重新介入我们…… 您就安心当您的贵妃不行吗,这辈子就算

真希对不起您……”她的泪水一滴滴滚落在颊边,最后掉落在那金砖铺首的地面

说的那样真切。

周遭的宫人几乎就要相信,贵妃真的在这段日子与陵王有过苟且之事,甚至

让陵王妃都亲自前来乞求。

紫苑心中暗叫不好,冷冷地瞪着真希那一举一动,深知她此番话将会闹出多

大的乱子,更可能会引起宫中人揣测贵妃水­性­杨花的流言,而在皇上身边苦苦下

的功夫将毁于一旦。

“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陵王妃拖出去。”紫苑分明感受到寐思那紧

握成拳的手,还有那即将爆发的怒火,只知道,此刻的她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

解释任何一句,稍不留神就会被人抓住言语上的把柄,从而定罪。

“皇上驾到——”宫人宣唱,众人惊骇,立刻跪地相迎,元妃则是柔美一笑

,立刻迎了上去,“皇上来的正是时候,将陵王妃与贵妃之间的嫌隙给一并解开

吧。”

独孤珏还没踏入寝宫的时候就听见了真希的哭喊声,口口声声的求贵妃放过

陵王,心中顿时­阴­霾一片,冰冷地踏入寝宫,望着眼前的一切,“陵王妃当这是

你陵王府,竟敢在此哭闹,犹如一个市井村­妇­,可知给陵王丢了多少脸面!”

一见到皇上驾临,真希不知收敛,反倒转身朝皇上磕头道,“真希是陵王的

妻子,可他的心却至始至终地悬系在贵妃的身上,我以为用真心可以融化他,可

是贵妃为何不肯给这个机会,非要对陵王多次纠缠!只求皇上能为真希做主,给

真希一个公道!”

“陵王妃是说……”元妃故意拖长了声音,别有深意地看着寐思,“贵妃她

对陵王多次纠缠?可有证据?”

“证据?真希亲眼见到算不算呢?”真希月眼朦肫地望着元妃。

“胡说,娘娘日日待在永乐宫,怎会对陵王纠缠,你不要含血喷人!”紫苑

上前一步,狠狠地瞪着那满口胡言乱语的真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我为何要血口喷人,若非真有其事,真希为何要揭发自己的夫君,更让自

己面子难堪!”她的脸上极尽委屈与愤怒。

“够了!这里是后宫!”独孤珏厉声打断,冰凉地目光直­射­向寐思,眼中的

冰寒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此时的寐思不想解释,这一直都是她的­性­格,她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对她以无

条件的信任。

可是她的脑海中霍然闪观在匈奴曾被冤枉而关在小黑屋时,贺兰修对她说的

话:你以为你的沉默就能得到别人的理解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你不说话就

是默认!

她想到这里,顿时明白,这是深宫,这是一个残酷的地方,你必须开口说话。

当她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只听见“太后驾到”的字眼,片刻后便见那一身雍容而严肃的太后在众位宫人的拥簇之下进入大殿。

“永乐宫何时成了菜市场,竟然在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太后那冰冷的

声音传出,寐思也是暗自轻笑,太后果然是太后,四处遍布眼线,得到的消息如

此之快。

“太后 …… ”真希想说话,却被太后那凌厉的眼神骇退,不敢再继续下去。

太后却是调转头问元妃,“不知元妃你何事竟要选在贵妃用早膳的时候出现

?”

元妃道 “臣妾听闻贵妃想要念汐宫的一个扫地奴来永乐宫为仆本官前来

找贵妃问明原因。”

“扫地奴?”太后的眼神一阵迷茫,似乎还在回想着那扫地奴是谁。

“是汐筠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自从都主亡后,便患了失心疯的宣儿。”元

妃提醒,可太后的一张脸却变了,蓦然调头狠狠瞪向寐思,“你要宣儿做什么 !

“臣妾只觉与宣儿甚为投缘。”

“到底是投缘还是别有用心!”

“太后娘娘,臣妾只是怜宣儿如此忠心侍主,即使郡王死后患了失心疯,仍

旧在这九年间默默地为郡主打扫念汐宫的落叶。所以臣妾…… ”寐思的话还未说完,太后便厉声打断,“够了,哀家不想听你这一番虚假的言辞。”

太后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凌厉,那­精­锐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向元妃与贵妃,

冷笑,“今日皇上在此处,哀家正好当面告诫,一个空有一张皮囊的元妃,另一

个空有一番神似的贵妃,论是你们花再多心血,这世上却只有一个林汐筠,没有

人能代替的了。即使是想要做替身,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母后!”皇上的目光暗含愠怒,任何人都知道林汐筠于他来说是个禁忌。

“皇上。九年了,你也该放下了,不要一次次的宠幸着那些像林汐筠的女人

,如今在你眼前的这两个女人何等的心怀不轨,你是清楚的!”太后这句话让元

妃与寐思脸上一阵冷意。

“朕宠谁,用不着母后你来­操­心,你只需要顾好你的林家便可以!”他在“

林家”二字上加重了无限的寒意。

“皇上你不要忘了你也有林家一份血脉!”

“可是朕姓独孤!”他咬牙切齿,太后脸­色­惨白,黯然垂首,也不知心中在

想何事,唯独寐思静静地凝望着太后脸上那份哀伤,也许呣子二人走到如此地步

她也是不想的

太后沉默了下来,元妃却开口了,“皇上,宣儿忠心在念汐宫整整九年,为

的是汐筠郡主。你不能让贵妃将宣儿要到永乐宫……”

独孤珏一挥手,示意元妃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目光看也没看林汐筠,只是凝

视着寐思,“贵妃既然想要宣儿,耶就让宣儿到永乐宫来伺候吧。”

“皇上!”元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脚下有些颤抖,有些虚浮。

“臣妄谢皇上恩典。”寐思的脸上满是笑意。

太后有些诧异地看着皇上,微微蹙眉,她从来没有想过,皇上竟然会为了贵

妃而拒绝元妃……她暗暗告诫自己,这是好事,相较于贵妃,她倒更希望元妃失

宠。

“不要高兴的太早,关于陵王妃的事,哀家需要一个解释。”

被忽略许久的真希得到了关注,立刘Сhā嘴道,“太后,真希说的句句实话,

曾亲眼目睹陵王与贵妃在永乐宫后院的假山后拉拉扯扯……”

“你胡说,紫苑每日与贵妃彤影不离,可以作证,陵王根本就没有踏入一步

永乐宫!”紫苑愤怒的打断,她的情绪似乎比真希还要激动, “单单陵王妃一面

之词不足以为证可以请陵王出来, 当面对质!”

看着依旧激动着的紫苑,寐思没由来的一阵笑意袭上心头,还是第一回见到

这样的紫苑

“不需要对质了。”独孤珏的声音淡淡地在寝宫内响彻,只见他上前一步,

执起寐思的手,那浑沉而幽暗地目光静静地对上她那微显诧异的眼眸,“朕信她

一句话打碎了她那正欲脱口而出的解释。

她不知道,原来在这深宫中,竟也有个人会这样无条件的相信她,不需要她

的任何解释吗?

也许这并不是给她的,而是给林汐筠的。

从今日他的种种举动来看,宫蔚风是真的将林汐筠六年转世之事告知于他了

所以他才有今天这番举动吧。

她该开心的,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之所以会向元妃要宣儿目的不正是为了试探独孤珏的心试探宫蔚风是否真的将话带给他了。

可当她的目的达到了,为何心中却有着几分苦涩呢,她该开心的,该开心的……

当独孤珏不顾众人的诧异,将寐思带出了寝官,跟随着他那飞快的步代,她

的眼眶逐渐涌现出滚滚热气。

是开心是感动是苦涩是悲伤是怨恨……

她不知道,只知道他手心的温度,像是击碎了寐思心中的假装坚强。

第二十章:你毁了我的梦!

独孤珏将她带出永乐宫后,望着她而紧握着的手隐隐有些颤抖,那深沉的目

光中似乎透着些什么东西,让人难以琢磨。最后,他却是甩开了她的手,径自离

去,寐思则呆呆地正在原地,朦胧着目光看着他那越走越远的背影,最后消逝在

视线之中。

寐思伫正在永乐宫外许久许久,那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还是克制不住的滚落

下来,那一片凄哀的思绪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知道,那个让她最讨厌的独孤

珏竟然无条件给了她信任。

不论这信任是给林汐筠还是凤訾汐, 她只知道如今的独孤珏依稀是九年前

那个独孤珏真­性­情的独孤珏。虽然他的野心大了, 可是她的心仍旧能感到他的

用心他的隐忍他心中的悲哀。

当初她不也曾被他的用心所感动过吗……

当她回神之际,却发觉陵王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那双依稀淡漠的眸子正

盯着她看,那殇然的目光,像极了独孤珏眼中的情绪,看不懂,摸不透。

二人就这样站在永乐宫外,相互对望着,许久许久……

“王爷,该进去了。”陵王身边张管家额头上似乎冒出了几丝冷汗,立刻出

声提醒这是后宫!

陵王闻声而收回视线,“贵妃,也许今日之事必须我们三人当着太后的面说

清楚。”

寐思一笑,摇摇头,“本宫想,没有必要。”她亦收回视线,平复心绪,“

因为皇上他信我。”

这句话说的坚定而冰冷, 同时也是说给陵王听。

陵王淡淡地一笑越过她朝永乐宫内走去。

而她,依旧伫立原地,感受到他那擦肩而过时的温度,那样熟悉,熟悉的令

她发寒。

陵王在里面,会同太后说些什么呢,而真希,又会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陵王呢

倾国倾城媚百生,六官粉黛尽无名;

马嵬山下魂飞去 至今明皇长恨情。

这句签文,她依稀记得,每当看见陵王,她的心中便会默默地念上一遍,以

告诫自己曾在陵王府上所受到的伤害。

那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肩,感受着那“奴”字曾经带来的疼痛,那才软下

的心又硬了几分。

冰凉地目光笔直地凝望着永乐宫,只见进去了片刻的陵王已带着那脸孔木讷

的真希走了出来,陵王的眼中有强烈的嗜血之光。

光芒是那样的熟悉,当年他执意要拿掉她孩子的那一刻,他的眼中也是如此

冷酷。

她知道真希要完了!

今日真希所做的一切, 不止是在针对她更是在出卖陵王 尤其是她所捏造

的事实,对于陵王来说是不可原谅的一种背叛与出卖,他不舍放过真希的,即使

她是陵王妃。

就像当年……他不放过她一般……

就在真希经过她时,那双深沉的目光中闪耀着几分光明,看着她,有怨恨,有不甘,还有几分悲哀。

直到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寐思的目光仍旧追随,始终没有收回,脑海中闪

现的是真希在陵王府内为她所做的一切一切,尤其是在陵王逼她喝下堕胎药之后

,她在牢中对她的不离不弃,那是感动的……却未曾想到,全部都是假的,她不

敢相信一个人演戏竟然能演到这样的程度。

紫苑走到寐思身边,看着她悲伤的侧脸,心中闪过一抹不忍,低低叹了一声

, “有句话,如今告诉你对我们的计划也没有影响。”

寐思侧首,对上紫苑暗含担忧的目光,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真希是我们的人,今日她会做出这样疯狂而不计后果的举动,是我没有想

到的。其实…… 她早就背叛了主子早在两年前…… ”

紫苑的话让寐思一惊,喉头闪过哽咽,两年前背叛主子,是为了陵王吗?

——真希十一岁被陵王由青楼老鸨手中买下,收入府上为婢

十一岁,那么小就当一个暗人了吗?那她该爱陵王爱的多深,才能背叛了一

直忠心追随的主子呀!

“你是在同情吗?”紫苑一阵冷笑,“紫苑八岁就当暗人了,比她还要早上

两年 …… ”她的声音顿时怔住才发现自己说多了,立刻闭嘴。

八岁为暗人?

寐思诧异地看着她,而紫苑则是黯然垂首,不再接触她的眼神,她讨厌这样

同情怜悯的目光虽然…… 自己真的很可怜。

后来,宫人都传陵王在进入寝宫的那一刻,没有任何的辩驳,只是求太后将

真希交由他自己处置,而太后也没有异议,毕竟真希是陵王的妻子,最重要的是

真希的身份只是名贱奴,太后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她而得罪了睦王。

当天夜里,皇上却来了一道手谕,准贵妃出宫。

收到这个手谕的时候,她的手一阵颤抖,独孤珏竟然知道她此刻的心中在想

些什么……

是的,她在担心真希的安危,想见真希最后一面。

可是独孤珏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刻送来了她最需要的东西,出宫的手谕。

原来最了解她的依旧是独孤珏。

从什么时候开始独孤珏也会关心人了, 也会为一个人而默默付出了吗?她

印象中的独孤珏可是一个只会强取豪夺,从来不懂付出为何物的男人。

后来,她穿着侍女宫装,手持皇上的手谕出宫了,再次来到陵王府的时刻许

多的回忆一涌而上,让她的心中一片黯然沉寂,更让她感受到心头的压抑。

陵王府的奴才见她就拦,她拿出手谕,侍卫们立刻退下,听命而领着她进入

地牢中 ,因为此刻的真希正关在死牢中。

“你来做什么!”此刻的真希浑身是那被长鞭抽打的皮开­肉­绽的伤痕,血早已将她的衣裳染成血衣,可她却依旧有着那股子傲气,看到她来,也没有任何示

弱的表情。

寐思的手狠狠握拳,那指甲掐进了掌心之中,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她终于还是松下了口中的那骨子愤恨,泪水悠悠

滚落,像是许多事都已经看透一般。

“因为,当年我在死牢,你亦对我不离不弃,那份恩情不真假,我将水远

铭记。”寐思直勾勾地盯着脸上满是绝望的她。

她嗤笑,“铭记……你真傻,我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挑拨你们姐妹的关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的道理你懂吗?”

“我只知道,当年的真希为了我一同赴死牢,若是演戏,不可能付出如此之

多。你大可以在陵王赐我堕胎药的时刻远离我,可你没有……”寐思的话未说完

,真希立刻打断,“你错了!我对你的不离不弃只是为了让陵王看到我真希的忠

心,让他感受到我的善良,所以他娶我为王妃了,不是吗?”

“陪我共赴死牢,你随时可能送命,你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赌,因为你的身

后还有你的主子,你还有你的任务。”

听到她的话,真希一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她竟然知道。

真希自嘲地笑了笑,“是的,我是金域的暗人,我的主上从九岁开始就训练

我,十一岁那年将我送入中原,应该说主上在当时送了一百名少女入中原,用尽

一切办法进入那些高宫的府邸中,而我终于让陵王选中入府。那些年来,陵王亲

自抓获三个同为金城暗人的少女,就在我的面前将她们残忍的杀死,其实我想过要逃,同时也就在我进入陵王府的第五年,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逃跑,因为金

城发生巨变我们的主上死了。”

“可我最终却没有逃跑,而是选择继续留在陵王身边,因为我已经非常善欢

他了,我明白这样的情愫不该有,可我无法控制,只能去接受。你知道吗,其实

府上对你那些水­性­扬花的流言是我散播出去的,七夕之夜你我偷溜出府被陵王妃

抓住,也是我早就透露给后门守卫的,你床上那只死猫也是我放上去的……还有

好多好多,其实都是我做的,其实你与风訾宸的关系可以不用闹的那样僵,只因

这其中有我在捣乱。可是我千算万算却算不到陵王后来将我赐给你当奴才使唤,

与你接触久了,我竟然对你打心眼里喜欢,却也矛盾的在憎恨着 ……”

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不知为何当初会有这样一番矛盾的

心理,“直到最后竟然会陪你入死牢,那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可我控制不住,

我怕 ……若是你真的支撑不住在死牢中死去,那我就是间接害死你的元凶,我不想你死……真的不想。”

寐思听到这里,眼眶不由地湿润了,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探手抹去她脸

颊上的泪水,夹杂着殷红的血,“真希……”

“知道陵王为何要娶我为妃吗?因为我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全部告诉他了,甚

至将我背后那些人也全数抖露,因为我信他不会杀我,只因我对你的真心,他感

觉到了… 你懂吗?因为我对你的好,他娶我为陵王妃乐…… 可是我却一直进不

了他的心,这一年来,他碰都没有碰我分毫。我真的很爱他,爱他入骨,所以我

恨你恨你一直都在他心中……”

“所以你做了今日的傻事吗?”寐思喃喃地问,“你今日所做的事完全是在

拿命在赌,你想让我与陵王万劫不复,是吗?”

真希摇头,猛然握住为自己拭泪的那只手,“我是在逼你与陵王,我要你们

认清事实…… 你们虽然分开了,可是心却一直在一起,你们一直都是相爱的。”

寐思彻底怔住,耳畔不断回响着她的字字句句,心间热烈的跳动着,颤抖着不可置信……

“对不起,真希能为你与王爷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能够弥补那些曾经对

你的亏欠,你 …… 能原谅我吗?”真希的眼中满是期待。

寐思点头,泪水终于克制不住的滚落了,“我去求陵王,我去求他……”她

立刻起身奔出牢门。

而真希却是凝着泪珠,噙着笑意,看着她那越走越远的那抹而影。

“希望你能和陵王修成正果 …… ”

原来,放下对他的爱,心中竟然轻了这么多。

仇恨、痴念、一切都随着那岁月而流逝,终于还是死而无憾了!

当她匆匆奔出牢的那一刻,却见陵王早早就在牢外等候她了,那双黯然的目

光中闪烁着几分哀伤。

寐思微微喘着气,颊上依稀含着泪珠,盯着他,“求你放你了真希。”

“真希今日在宫中所做之事,险些会要了你的命,你还是要帮着她说话吗?

”陵王淡淡地开口。

“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 ”为了我们。可是她说不出口 只能改口道

,“你已经做过很多次让自己后悔的事……这次你若是不侥恕她,定然会再后悔

一次。”

“既然后悔了那么多次,又何妨多上一次?”陵王笑的淡然,说的轻巧,却

让她大失所望,原来在他心中,所谓的后悔根本算不上什么!

“王爷,不好了!”牢内突然传来一声声急喊,只见牢头来到陵王面前,面

带急­色­地说 “王妃她……她撞墙自尽了!”

寐思听到这里腿突然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扯

过一般真疼。

“王爷你可知真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猛然转身对上他拿双无动于衷的目光, “她的狠是为了你,她的背叛是为了

她的心机是为了你她的善念也是为了你……她为你做了这呢多, 为何你一点

也不感动,为何你还是这样无动于衷。对林汐筠如此,对凤訾宸如此,对凤訾汐

如此,对真希亦是如此……你的心在哪里,还是你的心中只有那所谓的权利!”

她用尽了一切朝他嘶吼着,那份激动伴随着,泪水顷刻间涌出,像是要发泄这

年来一直沉寂在心中的怒气。

最终,怒急攻心,一口气上不去,就这样硬生生地晕倒在陵王面前。

而陵王却是怔怔地瞅着她倒在地,猛然回神,立刻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那眼中尽显焦急!

第二十一章

昏厥的时刻,她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表情是痛苦的,是慌乱的,更是无助的。那脑海中似乎闪现了无数的血型,端木灵那浑身是血倒在血泊里的模样,还有真希不顾一切撞墙了断刺身的画面,一分分涌入脑海中,竟是那样可怕……她想呼喊,要她们留下,可是却留不住。

“訾汐……”耳畔传来那一声声低呼,她猛然惊醒,由床榻之上弹坐而起,同时也对上陵王那复杂的目光。

他们相对而无言,千言万语却仿佛无从说起,只是感受着此刻的静谧无声。

当她感受到手上的温度,方觉自己的左手紧紧握着他的右手,一惊,立刻就要甩开,可是他的手却狠狠握着她的,致使她连甩了好几次都甩不开。

“陵王!”她有些愠怒地瞪着他。

他看着她,无视她的怒意,“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是来陵王府,而是皇宫!”

“本宫为何要回陵王府?”

“陵王府是你的家。”

他的声音暗哑着,同时也让她的脸­色­一僵,陵王府便是你的家,引得她一阵轻笑,“本宫的家在皇宫,而陵王府……早在你写下一纸休书的那一刻,就不再是我的家了。”

“所以你就甘愿回皇宫?”

她看着他那双质问的眼睛,只在心中一遍遍地重复着:你以为我愿意回皇宫吗?你以为愿意回皇宫吗……

“是的,我甘愿回皇宫,我要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所有人,包括陵王你!”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甩开了陵王的手,只觉手腕上有那刺骨的疼痛,“这三年来,梦中夜夜都是你曾残忍地将堕胎药灌进我咽喉肿,夺取我孩儿­性­命的一幕幕,每一次惊醒,我都会多恨你一分,恨入骨髓,植入心间。”

他坐在床榻之上,静静地看着她的悲伤,沉默着。

“即使凤訾汐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可腹中的孩子有罪吗?你凭什么夺去他的­性­命,他也是你的孩子,你竟可以如此无情。”她感受到心中的丝丝绞痛,一抽一抽地,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夕筠,可是林汐筠已经死了,为何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偏偏要到她离开你之后才懂得珍惜?真希,珍惜,你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婢女的名字在提醒着你应该珍惜,可你还是没有,当年你对林汐筠一次一次的退让了,放弃了,伤害了。为何却要将那些伤害再次加诸在凤訾汐身上,你以为你在林汐筠死后做这些事就能对得起她吗?她早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他猛然将那个泪落如雨,情绪激动的她拥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与捶打,只是狠狠拥着她,想要将她揉入骨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让始终在他怀中挣扎的她安静了下来,靠在他怀中感受他身上的气息,从来没有想过,一向骄傲的他竟然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本以为上天再一次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夺走了,可上天再一次将你送了回来,可看见你的眼神,我明白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你恨我夺走了你的孩子。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夺走你的孩子,因为即使他出生了也不会幸福,你将会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痛苦。”

短短的几句话,解释了这三年她心中的恨意,“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是事实。”

“那你要报复,为何不回陵王府!”陵王的声音也隐约带了几丝颤抖,问出了他这些日子以来心中所想所念。

“我拿什么资格回陵王府,我已经被你休了!”她的泪水蔓延而下,说完这句话迎来的也是他的吻,那样轻柔却含着霸道,他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呼吸之中,夹杂在一起,那么苦涩。

对于他的吻,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挣扎,只是坐着,任他索取。

他越吻越深,更有着浓郁的占有欲望,他的手钻入她的衣衫,在她的肌肤上一寸寸地抚摸,感受着她甚至那冰凉的温度,仿佛怎么抚慰都不会热。

她闭着眼,感觉到他的手在身子上的游离,衣衫似乎也被扯开,当他的吻来到她的耳畔时,她不由地呻吟一声,却猛然睁开了眼,推开了他,立刻将自己被办解开的衣衫穿好,“你不要忘记我是贵妃,刚才你做的事足以令你掉脑袋。”

“贵妃又怎样?”陵王冷笑,眼中净是­阴­霾。

“贵妃是皇上的女人。”

“那如果改朝换代了呢?”

她一怔,虽然早就知道陵王的野心,却在亲耳听到他说,心中还是不免震惊了许久。她知道,不能再继续与他谈下去了,立刻翻身下榻,“本宫该回去了,很晚了……”

在她穿好绣鞋起身的那一刻,陵王握住她的手,“告诉我,你是心甘情愿的回到独孤珏身边吗?”

她背对着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紧闭着的门扉,心中是挣扎着,矛盾的。

告诉他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断了与他的纠葛。

告诉他自己是被逼迫的,进一步激化他与独孤珏的矛盾。

看着始终没有说话的她,陵王的手紧了紧,“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会用心去弥补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裂痕。”

“我……”她喃喃着,想要回答,却瞧见对面桌案上那道独孤珏给她的手谕,脑中浮现的却是今日在永乐宫,他执起自己的手对众人说“不需要对质了,朕信她”。

终于还是轻轻拨开了陵王那紧握自己的手,一句话不说的走到桌案上,拿起那道手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屋子……曾经她所住的屋子,三年过去了,一点儿也没有变,只可惜,她便了。

再次进入皇宫,已是深夜,神武门的侍卫却依旧庄重地把守巡逻着,四周皆是一片肃穆而­阴­冷。她一人朝那条深深庄严的大道走去,只觉身上微凉,心中微疼,疼中还带了几分苦涩。

她与陵王之间,不该再有交集的,她该恨那个绝情绝意的人,可她却在那一刻有了几分心动,几分感怀,几分疲倦。

那冬夜的寒风吹得她发丝微乱,脸­色­疲倦,走着走着,她的步伐却突然顿住,远远望去,却见独孤珏迎风孤立在十丈之外的一处,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而他的身边却无一个宫人陪伴左右。

愣了片刻,立刻小跑上前,“皇上?”

“你去了很久。”他的脸上霸气依旧,却透着点点沧桑,还有那份苍白。

“皇上一直都在,等我?”她瞅着他,小心翼翼地问。

“回来了,就好。”他探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沧桑之­色­可见一斑。

她感受着他冰凉的手指抚摸在脸颊,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第一次发觉原来他已经三十了,难怪眼中净是疲惫。不由地伸出手,覆盖上停留在脸颊的那只手,低声说,“臣妾当然会回来,皇宫,才是我的家。”

独孤珏反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地朝前走去,“陪朕走走……”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步步地朝前走去。她顺着他那缓慢的步伐朝前走去,却是侧首凝视着他的脸颊,今日的他很怪,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独孤珏。

“这两年,你一直都在匈奴度过的吗?”他深沉目光直勾勾地瞅着前方那一条笔直的道路,低声问。

“是。”她黯然收回视线,轻轻回答。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终于如愿离开了这里,为何不­干­脆待在匈奴,在漫漫草原之上牧马放羊,远离纷争?”他又问。

“远离纷争……皇上说的轻巧,这世上身不由已的事太多了。”她苦涩一笑。

“被人逼进皇宫吗?”

她不答,如今她的思绪已经全部乱了,这段日子她一直由着蛛丝马迹寻找着推她进入宫中的元凶,猜测过多个人,却一直在否定着自己的猜测。

独孤珏、贺兰修、宫蔚风、陵王,他们的种种表现,一点也不像是推她进来的人,那就独独剩下独孤荀了……

又或者,从一开始她就猜错了,这­操­纵一切的人根本就是个她所不认识的人,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

他们之间的对话,终结在独孤珏那个问题之上,他们无言地走着,朝那深深的永乐宫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心似乎就颤动一下,更深的纠结与矛盾充斥着整个心田,心中默念着:不要对我好,我怕自己会再一次沉沦,怕自己再受一次伤。

直到他们走到永乐宫外时,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朕就能带着你一齐走下去。”

她看着他,沙哑地说,“可惜,没有一条路是没有尽头的。”

独孤珏俯身,在她的嘴角落下一吻,淡淡地笑了笑,“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吧,不论要弯多少路,朕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揉了揉她的发丝,轻轻叹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永乐宫。

凝望着他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她喃喃地重复着,“陪在我身边?”是陪在林汐筠身边吧!

嘲讽地一笑,转身迈进那凄凉的永乐宫内,心绪一片黯然。

第二十二章:必看章节

后来,陵王妃于陵王府的地牢中自尽而死之事在宫中小小地轰动了一下,却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毕竟这个陵王妃没有家世背景,来历更是无从查起,只能不了了之。倒是皇上在朝堂之上因此事而训了陵王几句,这事也就算是彻底了结。

后宫仍旧风平浪静,林惜雪安静养胎,元妃仍旧高傲,锦夫人时常到永乐宫一叙,贵妃得到的宠爱日日俱增,早已经超越了元妃,一时间的变故让后宫众妃惊叹连连,皆在寻思着是否该转投至贵妃的羽翼之下寻得庇护。

可是犹豫了许久,却没有人有行动,因为她们所要知道的是皇后之位最终会落在谁身上。如今看来,元妃这么多年都没有封妃,想必是没有资格坐上皇后之位的,锦夫人得到的宠爱也是不温不火,自然没有机会。唯独怀有龙嗣的雪夫人以及宠冠六宫的贵妃,她们两一个是显赫的家世,另一个是匈奴的公主,争夺皇后之位想必只有她们二人有足够的资格。

为了保障不压错筹码,她们如今要做的就是隔岸观火,先瞧瞧这皇后之位落入谁手,再乘机倒向何方,这才是最明智之举。

也就在后宫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时刻,匈奴单于贺兰修在此刻命使者送来了一件礼物给皇上,是用一个麻布袋装着的。在朝堂之上,众人纷纷不解地瞅着那个麻布袋,暗自猜测着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见那匈奴来的使者满脸恭敬地笑意道,“单于说,皇上您看见这个礼物,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独孤珏的眼中满是玩味,“这倒让朕极其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个什么东西!”

使者立刻弯下腰,将麻布袋上牢牢捆绑着的绳索解开,口中还一边说道,“这可是单于策划了整整三个月,才让其自投罗网的,如今他已中了我们的软骨散……”音未落,绳索已解开,麻布袋里边的东西赫然呈现在满朝文武的眼前。

禹王,独孤荀!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抽着几分冷冷地气看着麻布袋中的独孤荀,正被麻绳捆绑着双手双脚,可眼中的­阴­狠与愤怒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独孤珏看到了这所谓的“礼物”也怔了片刻,随后笑意建起,“原来这就是单于送给朕的礼物,确实让朕十分开心,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却一个字比一子冷凛。

使者满意地看着皇上的笑意,立刻道,“单于说了,这个人就交由皇上您随意处置,同时也再三交待,让皇上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妹妹贺兰婧。”

“代朕转告单于,感谢他的礼物,朕一定会好好待贺兰婧的,不会伤她分毫。同时也将赠送一座城池给匈奴,作为朕对单于的感谢。”

“多谢皇上。”使者恭敬一鞠,便退下。

而大殿中涌现的是那浓郁的冰凉之气,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狼狈的独孤荀身上,满是惊疑。

“朕的大哥,我们终于又见面,没想到,你竟溜入匈奴。”独孤珏一步步地走下金阶,来到独孤荀身边,以一个王者的姿态俯视着他。

独孤荀即使是如此狼狈,仍旧是满身的凌厉之气,“成王败寇,我没有话说。”

“你可以考虑说说能在那严密的天牢中无声无息将你救走的人到底是谁,朕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处置。”

“如若我不说呢?”

独孤珏的眼中迸出那冰凉地杀意,“大哥你应该知道刑部十大酷刑,今日朕倒要在你身上试验一试,看看是何滋味。”说罢,他立刻对殿外的侍卫道,“来呀,将独孤荀这个逆臣贼子带至金阙之前,大刑伺候。”

“皇上,在金阙之前?”宫蔚风立刻提出异议,毕竟金阙是沾满龙气之处,若是在那儿用刑……

“朕就是要将他带入金阙,让在天之灵的父皇好好瞧一瞧他那最疼爱的儿子,是何等叛国的!再请万太妃前来金阙,看看她的宝贝儿子是如何的嘴硬!”独孤珏的话让独孤荀的脸­色­迸出浓郁的­阴­狠之­色­,“独孤珏,你要杀便杀,不要牵扯出我的母妃!”

“这回开始担心你的母妃了?子不教,母之过,万太妃要担当的就是那份不教之罪!”独孤珏一挥手,示意侍卫将其拖下去,而独孤荀却是咒骂连连,那声音直至拖出朝堂之上仍旧回响着……

“诸臣有兴趣看十大酷刑的,便随朕去瞧瞧,朕就不信,审不出他来!”那冰凉的声音中无不透着残忍的冰凉,让在场的大臣们皆打了个哆嗦。

金阙四周皆是一片庄严肃穆之气,那闪闪地金阙在这­阴­沉的天­色­之下仍旧闪耀四周,也难怪是集龙气于一身的神圣之地。

而独孤荀则被五花大绑地绑在金阙前的石柱之上,正对面十丈之外,皇上傲然坐在龙座上,冷对着他。

周围摆满了十大酷刑的刑具,样样令人可怖而心惊,周围站满了百官,有的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有的曾是禹王的幕僚则是暗暗在手心中捏了一大把冷汗。

有些身份的妃嫔亦闻讯悄悄前来,躲在一旁观望,而不敢出声。

“荀儿,荀儿!”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喊由远至近,只见一抹丽影朝此处奔来,最后拨开那重重围观的人群直奔独孤荀,扑入他的怀中,泪水早已弥漫了满脸,花了妆容。

“万太妃来的正好,今日朕要替你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儿子!”独孤珏冷眼看着万贵妃那悲伤的容颜,冰冷地说:“当年欲掳走朕的元妃,朕看在父皇的面子上饶过他,可是他竟然不知悔改,妄图逃离皇宫,勾结匈奴谋夺朕的江山,幸得匈奴王将其擒拿归朝,才避免一场浩劫。”

“皇上,求您放过荀儿,一切都是我这个为娘的错,没有教好儿子,您要杀就杀我,只求你放过荀儿!”万太妃猛然转身对着独孤珏,双膝一跪,重重地朝他磕头,那子子句句肺腑真诚,还有几分决绝与悲恸。

“母妃,不要求他!”独孤荀被捆绑着丝毫不得动弹,可他仍旧在挣扎着,想要将母亲由地上扯起。

“皇上,我就这一个儿子,唯一的一个,只求你放过他……他毕竟是你的大哥呀……”万太妃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一下,那声响惊了四周的人,心中皆是一阵同情。

独孤珏看着万太妃那雪白的额头之上已涌出血迹,只道,“独孤荀你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一个真心待你的母妃,可你却丝毫不知珍惜,妄想颠覆这江山!”

“哈哈——哈哈——”独孤荀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仿佛振动了整个金阙,“你这样针对我,不过是因为我曾强Jian了你最爱的林汐筠!”

顿时,四周一片哗然,就连一直不停磕头的万太妃都不可置信地回头凝望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

独孤荀继续说道:“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江山而惩治我,不过是你积怨在心罢了,你要存心羞辱,好,我让你羞辱,可是你却要扯出我的母妃,独孤珏你够狠!”突然,他调转头对上一侧正面无表情看他的陵王,“陵王,这事想必你也不知吧,当年就是我强Jian了林汐筠!而林汐筠为何会从这凤台之上跳下,你就更不知了……”

“独孤荀,你闭嘴!”独孤珏的声音里饱含盛怒地冲他吼道,“朕不许你侮辱汐儿!”

看着独孤珏的模样,他狂笑着,目光幽幽转至正对面的凤台之上,那激狂的目光却突然沉寂而下,一怔,许久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她是怀着我的骨­肉­而跃下这凤台的,一尸两命!陵王,是一尸两命!”

陵王的目光再也不见深沉与冰凉,只有那浓郁的惊诧与不可置信,最后转为那悲痛欲绝。

多年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发的竟然是如此真相,众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而独孤荀的目光仍旧直勾勾地凝望着凤台之上道,“独孤珏你爱林汐筠,至始至终都是强取豪夺,从来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接受,甚至拆散了她与陵王,可你最终得到的是什么,是她怀着我的骨­肉­跃下凤台!其实林汐筠不傻,被我弓虽暴之后完全可以服下避孕汤药的,可是她没有,为什么呢?你有没有问过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住嘴!”独孤珏的声音比冰还冷,比铁还硬。

可独孤荀却偏不住嘴,他就是要说,“因为她就是要怀上我的骨­肉­,因为怀上了就可以当个不洁之人,你就不可能再有理由要册封她为后的,这样她就可以摆脱你的苦苦纠缠了!独孤珏,你何其可悲……她宁愿死,都不要和你在一起,你即使当了皇帝,却也终究得不到她的心呀!”他大笑着,笑中亦滚落了那伤痛的泪水。

万太妃虚弱无力地从地上爬起,含着泪水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她曾用尽全力疼爱的儿子,“荀儿,你为何这样傻……汐筠郡主如今香消玉殒多年,你为何要旧事重提,你让汐筠郡主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独孤荀,你永远都是这样自私,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段往事说出,很得意?你用一个已死的女人来打击皇上,算什么男人!”宫蔚风却是一步一步走了出来,看着独孤荀,严重有那浓浓地仇恨。

独孤荀的目光却依旧遥望凤台之上,“我自私,那他们呣子又何其自私,父皇爱的人是我的母妃,这皇后之位原本就该是母后的,只因林雪如家世背景显赫,所以我的母妃只能为贵妃,永远也做不了父皇的妻子。而我,本该是太子,这个皇位也本该是我的,是你们呣子强取豪夺的,那我也要夺你最爱的女人一次!独孤珏,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当年我早就发现了酒里有催|情散,可我还是饮下了。我接着酒力,接着药力,没有克制自己的禹王,弓虽暴了林汐筠,你知道吗?我是蓄意的,我就是要让你痛苦,要将你们呣子给我们的痛苦一倍一倍的讨回来。”

宫蔚风发觉了独孤荀那直勾勾地目光,便顺着他的目光,朝那凤台之上而望去,眼中也闪过诧异与不忍。

听着独孤荀那字字句句,如锥心般,将独孤珏的心一下一下扎着,原来铸成悲剧的元凶,到底是他自己……

“林汐筠的滋味你没有尝过吧,她是多么的圣洁,你舍不得,可我舍得……要我告诉你她身体的美妙吗,那雪白的肌肤,柔软的躯体,我就是那样一分分的抚摸着,亲吻着……当我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

“混账!不许你再侮辱她——”独孤荀猛然抽出身旁侍卫腰间佩着的剑,正要朝他刺去,却见凤台之上,一支不快不慢,却稳准狠的箭­射­了下来,笔直地Сhā入独孤荀的心脏,同时也终止了独孤荀那继续脱口而出的污秽之言。

所有人都调转过身,凝望着箭飞­射­而来之处——凤台。

在金阙对面的凤台之上,一个素衣女子手持早已空空如也的弓,面­色­冰凉地傲立在凤台,那北风迎面吹去,将她披散在身的发丝吹得纷扬而起。那分凄美而孤绝的容颜有些苍白,却藏着无限的冰冷,还有几分恨意。

此人,正是那正值龙宠,贵倾六宫的贵妃娘娘。

而独孤荀的目光至始至终都盯着凤台上哪个绝世而独立的身影,嘴角扯出那淡淡地笑意,笑中还有几分满足。

“唯有,死在你手中,我才觉得无憾……”他轻轻呢喃着,那目光中有深深地自责与懊恼,却怎么都掩盖不住那无限的情深与依恋。

第二十三章

“唯有,死在你手中,我才觉得无憾……”他轻轻呢喃着,那目光中有深深地自责与懊恼,却怎么都掩盖不住那无限的情深与依恋。

这一招确实激怒了她,更让她明白,独孤荀是一心求死,只为死在她的手中。

万太妃在看见自己的儿子心脏中箭的那一刻,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痴痴地凝望了片刻,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帘滚落,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哭喊,“傻孩子,为何要计较那么多,不管母亲有没有当上皇后,你父皇他的心中只爱我一人。母妃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耿耿于怀,父皇为什么不给太子之位给你,那是因为母亲求他不要给你,因为你斗不过林家的,你斗不过的!”

独孤荀的气息微弱,那苍白的嘴角依稀含着笑容,模糊着视线看着那早已泣不成声的母妃,再看看凤台之上那逐渐模糊的人影,满心的歉疚最后化作那一缕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空留下那满心的愧疚,解脱于人世。

万太妃眼泪朦胧地看着那平静而离去的儿子,心痛的让她再也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终于还是软软地跪在地上,“我是谋逆之人的母亲,也请求皇上降罪。”

而独孤珏仍旧背对着身,眼中满是伤痛地凝视着凤台上那个伫立着的女子,大风吹得她全身衣衫飞扬,乌黑如瀑的发丝倾斜在腰间,随风而飘零。

那令人捕捉不到的神情,让人觉得她不像是个凡人,反而有那一阵令人心碎的疼痛。

独孤珏的眼前,仿佛重现了当年在这凤台之上,林汐筠跃台的决绝,他的心中闪过无数的绞痛。

“既然万太妃请求皇上降罪,那皇上便从了她了。”太后那颇具威严的声音响彻了金阙四周,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收回,投向那个面­色­肃穆地太后。

万太妃没有看太后,只是伏跪在地,听后发落。

独孤珏亦收回视线,看着母后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却许久都不说话。

“既然皇上不降罪,那就由哀家来吧,削去万太妃所有殊荣与尊号,去宫内的西苑慕斯庵剃度为尼,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万太妃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妾会在慕斯庵每日念佛,为荀儿所犯的罪孽而赎罪,直至终老。”

太后的眼中含着浓郁地恨意,看着万太妃那步履阑珊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她最痛恨的女人终于垮了,而她最疼爱的儿子也死在她面前,这是最沉重的打击。

可她为何却一点都不快乐,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先帝那苍老的容颜,他在临终之时召见了陵王、万太妃、珏儿,却至始至终没有召见她这个皇后,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而独孤珏一句话没说,只是沉寂着脸,一步步地朝那凤台之上迈去,太后也转身,赫然呈现在眼前的是凤台上那个孤立的女子,她的脚下不由地一软,连连后退。可待她仔细一看,才发觉凤台上的人是贵妃,她的心这才平复。恍惚间,她竟然以为贵妃是林汐筠,是回来讨债的……

凤台之上的她死死握着弓,指尖微微泛白,隐隐有几分颤抖,那目光至始至终都狠狠地凝视着嘴角含笑地独孤荀,心中的跳动与那一涌而上的怒火瞬间惨白了脸。

当她感觉到独孤珏一步一步的接近,她轻轻回身,看着他那双满是殇然的眼瞳,心头没由来地抽痛,一分分地撕碎她的坚强。

独孤珏走近她,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呼吸着她身上那淡淡地清香,感受着她身体的冰凉。他的双臂拥了很大的气力,仿佛怕她下一秒便会消逝一般,想要将她揉入骨髓。

靠在独孤珏的怀抱之中,她的神情是木然的,那手依旧狠狠握着那弓,感受到手心的疼痛,还有那死在她手里的独孤荀。

她知道,独孤荀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激怒她,他很早就看见了她,说那些话是为了报复独孤珏,却也是说给她听的。当她开弓瞄准他的那一刻,他非但没有住嘴,反而涌出更多­淫­秽的字眼,不过是为了让她下定决心杀了她。

她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死独孤荀无非会对自己不利,更会让所有人起疑,她堂堂一个贵妃,凭什么­射­死独孤荀,又为什么要­射­死独孤荀。

可她必须­射­出那一箭,因为独孤荀,只能死在她手上,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杀他!

陵王站在凤台之下,看着凤台上那相拥的两人,严重有着无限的落寞与哀伤,还有那嘴角若有若无的自嘲。

原来,他这么多年执意的认定独孤珏是害死林汐筠的凶手,今日才发觉,真正的罪魁祸首竟是独孤荀,竟然是独孤荀!

他黯然垂首,不再去看凤台上的两人,从那片人群中逐渐走出,迈着沉重的步伐而离去。

宫蔚风注意到陵王那落寞而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地勾勒出一抹冷笑,随即也转身,离开这里。

等我回来……

傻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在乎……

只要是你的事,即便赔上了­性­命,我也会为你完成的……

我会娶你,娶你做我的王妃,禹王妃……

在黑暗之中,她的眼前一遍一遍呈现着与独孤荀那种种纠葛,前世的,今生的,绕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而他临死前依旧冲她微笑的脸,萦绕在脑海中,就像一道魔咒,挥之不去,她想逃,却逃不开,只能默默地承受着那份痛苦与煎熬。

感觉到有人在摇晃着她,呼喊着她,她想要睁开眼,脱离那无底的深渊,却睁不开眼。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窒息了,像是有人将她往水里拖,在水中她挣扎着,得不到一丝空气。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死去的那一刹那,她猛然惊醒,对上的是独孤珏那双担忧的眼睛,而她的额头上早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梦到什么了?”独孤珏轻声问,伴随着寝宫内微弱的金光,今夜的寝宫格外静谧。

她呆呆地凝视着独孤珏的容颜,心中蓦地一阵惊惧,微抬起身,双手环上了他那坚实的身躯,带着微微地喘息,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而滚落。将他的寝衣浸湿了一片,那表情是慌张且无助的。

“还在想今日你一箭­射­杀他的事?”他轻轻抚慰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似在为她顺气,安抚着她心中的恐惧。

“我梦见他了,他抓着我,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他要我血债血偿,他要我赔他的命来……”

“别怕,那只是梦。”他的声音就像是有一种魔力般,慰抚着她那颤动的心,可她依旧摇头,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不是的,他说要带我走,他都将我拖入地狱了……”

“朕是天子,没人能夺走朕的女人!”独孤珏也紧紧拥着她,“况且,地狱之说,你不该信。”

她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最后沉默了,独孤珏真的不信所谓的地狱之说吗?若不信,为何会在宫蔚风告知一些线索后,对她突然有如此转变?其实,他的内心是半信半疑的吧……

沉默了许久,她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与那哭泣之声,稍微松了松手臂,对上他那略显柔情的眼睛问,“皇上为何不问臣妾,为何要­射­杀禹王?”

独孤珏一笑,“朕在等着你说。”

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中不由得闪现出一抹诧异,叹了一声,颇显无助,“我也不知,为何当听他说起林汐筠的事心中会有愤怒,可是却会控制不住,忍不住就……”

他的眼红微微闪过诧异,探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朕明白了。”

袁公公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避孕汤药已经准备好了。”

独孤珏未侧首,却是沉寂了片刻,挥了挥手,“留。”

袁公公满脸诧异,怕是自己听错了,怯生又问一遍,“皇上说的是……”

“以后都不用再为贵妃准备那东西了。”这句话一出,就连寐思都一阵惊诧,不由地直了直身子,对上独孤珏那双眼睛,看不透,仍旧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是,是皇上!”袁公公立刻褪下,寝宫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睡吧。”独孤珏揽着她,一同躺入那柔软的龙榻。

寐思闭着眼蜷缩在他的怀中,心中却感觉不到一丝喜­色­,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终于能够有机会怀上龙嗣……为何她却不开心?

第二十四章

当夜,皇上留贵妃于皇上寝宫过夜之事传遍了整个后宫,翌日,皇上未赐避孕汤药给贵妃服下的事更是满朝皆知,瞬间人心惶惶,整个宫闱皆沸腾了起来。皇上竟然没有赐药给贵妃,而且还对袁公公说,今后都不用赐药,这代表着什么,明眼人都是知晓的。

当即,太后便传召了皇上,皇上却是冷冷一笑,只道:母后不是一直要贰臣为皇室延续后代吗?如今朕不在赐药给贵妃,母后竟是有意见了?况且独孤荀之所以能擒拿归朝是匈奴王的功劳,朕因此而对贵妃好一些有何错?

一句话,当场驳得太后脸­色­一阵青紫,久久不得说话,这事皇上说的在理,她根本无从辩驳。

倒是还在场的林景华面­色­愠怒地看着皇上:延续后代之事,自有雪夫人做到,皇上你——

林景华的话还没说完,皇上便愤怒的打断:难道朕的后宫三千,唯有林雪如有资格为朕产下龙嗣吗?

林景华当场涨红了脸,怔在原地看了皇上许久,终于还是愤然地拂袖而去。

后来,整个宫闱中无不猜测着皇上即将立后,那流言蜚语让原本安胎养的林惜雪蠢蠢欲动,她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即使元妃得宠的几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皇上的一个“留”字,而今这个才在皇上身边不到四个月的贵妃,竟然得到如此天大的恩惠……

若是皇后之位真的给了贵妃,那她将不再是林惜雪了,义父和姑妈都会将她抛弃,不可以,她不能让自己走到如此地步……

轻轻抚摸上自己那已微微隆起的小腹,却在心中对自己说,即使贵妃怀上了龙嗣,也是她先产子,她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安心养胎,待孩子出世。这个孩子,一定会是男孩,即使不是男孩,也一定要是个男孩!

相较于林惜雪日日的担忧,寐思在永乐宫倒是闲得安逸,皇上常常在下了早朝之后便来到永乐宫与她对弈,用午膳也是在永乐宫中度过。

连续一个月,他夜里只召幸贵妃,即使是贵妃月信来临,不能侍寝他也会拥着她入眠。

夜夜在皇上寝宫中度过的日子,再也听不到光影湖传来的箫声,她却能安然入睡,偶尔夜半惊梦醒来,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阵安心。她能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独孤珏对她的用心,她看在眼里,有时候脑海中会突然蹿出一个天真的想法:在宫中如此终老,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可是这个想法才蹿入脑海中却被她生生扼杀,如今所得到的宠爱都是表面的,这后宫此刻的平静更是见证了日后的风波,一个得到皇上专宠的女人身后注定是一片荆棘,无数的冷箭会朝她­射­来。

她唯有让自己的心硬起来,这样才能不被人打压下去,因为她懂,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圣宠。

元妃如是,曾经独孤珏多么宠爱她,到最终却因自己的到来而渐渐疏远了她,一个女人在这宫中能荣耀的也不过几年,几年之后得到的唯有那寂寞深宫的哀怨。她只有在这后宫站稳脚步,才能不做此时的元妃。

有一日,她在御书房内为独孤珏研磨,伴着他批阅奏章,直到夜幕低垂,那熠熠宫灯映得御书房内一片金黄,桌案上的烛灯照耀在他的侧脸,更显威严。

自今日用过午膳,他就一直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了,他每一个折子都看的十分认真,常常用御笔在折子上圈圈改改,十分严肃认真。偶尔蹙眉冷哼,偶尔展眉微笑,偶尔沉稳忧虑……一整个下午,动都没有动一下,一直在专注着批阅奏章,就连晚膳都忘记了吃。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如此吗?她情不自禁地停下来手中砚墨的动作而看着他,看出了神,那认真的神态让她深深觉得,独孤珏真的长大了,像一个帝王了。

独孤珏终于批阅完最后一个奏章,放下笔,却不见身旁的人有动静,带着几分疑惑调头看着那个正凝视自己的她,脸­色­不由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朕这样好看,让爱妃看的如此出神?”

这一声呼唤,让她蓦然回神,微带尴尬地笑了笑,“看到皇上如此认真,臣妾替百姓开心。”

“你倒是心系天下。”独孤珏揉了揉自己微微胀痛的头,靠至椅子上,缓和身子的不适。

寐思一见他如此,立刻走至独孤珏的身后,探出纤细的手为他的太阳|­茓­轻轻揉按着,“皇上饿了吧,要传膳吗?”

独孤珏看着窗外的天­色­,恍然忆起他还没有用膳,“是朕疏忽了,竟忘了时辰,你一定饿坏了吧?”说罢,便微微提声道,“传膳!”

“是,皇上!”袁公公得令立刻退下准备膳食。

御书房内突现静谧,那熏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吸入鼻间只觉一阵清爽。

独孤珏闭目享受着她那不轻不重的手压按着自己的太阳|­茓­,突然,他睁开了眼睛,起身,拉着她的手便朝御书房的深处走去。

解开锦帘,四周皆是那一排排地书架,书架之上摆放着无数的书本,望着这一幕幕,她的脑海中不仅闪现出多年前,她就是在这御书房内伺候着,常常躲进来偷看里边的书籍。独孤珏非但没有发怒,却是每天都要问她一个问题,回答的好没有奖赏,回答的不好便要她翌日不准睡也不准吃饭……

回想起当年的一切,心中有着浓郁的笑意,那时候的皇上还真是像个孩子,如今真的变了许多许多。

他带着她走到最深处,这才停住步伐,她问,“皇上带臣妾来这儿做甚么?”

他指了指她的身后,于是她便顺着他所指之处回身而望,可身子却僵住了。

因为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幅画,而那幅画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不由得迈步上前,指尖轻轻抚过那幅画,感受着上面的冰凉,还有那首曾经由她亲自提上去的: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去在,灯火阑珊处。

忍住心中的跳动,她问:“皇上,这幅画是汐筠郡主吧……想当初,就因为臣妾无意碰落这幅画,被皇上降为汐奴。”

听着她那微显委屈的话语,他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上前一步,揽着她的肩膀,同她一齐观望着那幅画,眼中的悲伤不再隐藏,而是尽情的展现。

感受到他那收紧自己身躯的手臂,她又问,“皇上带臣妾来这儿,是为何意?”

“那上阙之词是朕题上去的,下阙是汐筠临死之前题上去的……”他的手亦抚摸上那一行字,“你说,她为何要题下这些字呢?这么多年,朕一直在想这件事,却始终想不通。”

她用力平复自己那微微凌乱的心绪,问道,“这下阙是情诗……”

“朕自然知道这是情诗,在独孤荀死之前,朕一直都觉得林汐筠在临死前是爱着朕的,所以才接下这首词……可那日,独孤荀却说,她就是要怀上他的骨­肉­,因为怀上了就可以当个不洁之人,朕就不可能再有理由要册封她为后的,这样她就可以摆脱朕的苦苦纠缠了!这一句话,让朕猛然惊醒,难道朕真的错了,她补完下阙根本不是被朕感动了……”他的声音字字句句,那么苦涩,那么迷惘。

而她的眼中亦是那浓郁的迷茫,“皇上,相信你自己的心吧。”

他缓缓转身,与之对立而站,那清冷而悲恸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惊疑,“相信自己的心?”

“虽然臣妾不是汐筠郡主,不能理解她当时补完下阙时的心情,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能感受到这字字句句所倾尽的感情。臣妾听闻,汐筠郡主是喜欢陵王的,可她却写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应该是指皇上……”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生怕答错了一个字便会让他起疑,只能照着常人在字面上的理解去说。

“你是,这么想的?”独孤珏的眼中闪烁了几点光辉。

她点头,却发觉他征用那极为探究的目光瞅着她,不放过分毫。

“皇上为何这样看臣妾,难道臣妾说错了什么?”

他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沉声道,“希望,真的能如你所言。”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转身慵自离开,“用膳吧。”

她默默地追随其后,看着他的背影,以及突然间的冷漠,她突然有些害怕。

如今的独孤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于她,又是抱着何种心态……

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宠爱来的太突然,像是瞬间将她捧到了天堂,若是说将她当时林汐筠的替身,那为何她与元妃不一样呢。

又或者,这不过是又一­阴­谋的开始?

独孤珏……

难道!

她的步伐赫然顿住,震惊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那颗心仿佛都快从口中蹦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

用过晚膳之后,皇上马上要在御书房内议事,她便先行回宫,一路上她都在惊诧着皇上他的突然转变。他说他不信鬼神之说,看的出来,那是真话。可是为何却信她是林汐筠的转世了,所以才对她如此特殊,一下将她捧到了天上,她真怕,捧的越高摔的越重。

而此时的独孤珏并不像是一个好哄骗的人,那隐藏情绪的功夫几乎都要赶超陵王了,所以她一直在暗暗猜测着孤独珏是否对她别有用心。

还是,独孤珏就是那个再次将她弄进宫的人……

她一直最怀疑的禹王已经死了,可紫苑仍旧在身边,而那道严密的网依旧在萦绕着她,那就说明幕后之人仍旧在­操­控着整个棋局。

荷兰修,他的前生是金城武士的主上,可是后来却被人害死了,那么如今的金城武士首领是谁……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可是,如是独孤珏的话,那么荷兰修的仇人就是独孤珏了?

她猜测到此处,步伐突然一怔,呆立在原地许久,回想起荷兰修说起中原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难道……如今的金城武士真的被中原的某个人­操­控着?是……独孤珏?

却正好碰见回廊蜿蜒处走来的端木矍,二人对上眼,皆是一怔。

她愣了愣,便含笑上前,“王爷是要去御书房与皇上商议朝政呢?”

端木矍亦迎了上前,他的嘴角依稀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贵妃刚从御书房出来?”

点了点头,向他身后张望了一下,“怎么不见陵王与你一齐来?”

他笑笑,“本王如今已经很少同他打交道了。”

她微微诧异地看着他,“你与陵王不是挚友吗,为何要闹得如此……”

“陵王是什么样的人,本王自然是最清楚的,其实,从最初要送你进宫的那一刻,就是所有错误的开始。”端木矍苦涩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却是避开他的目光,“安王该去御书房了,本宫掖该回宫了。”说罢,她就要越过他离去,可是手腕突然被他握住,她反­射­­性­地将他的手甩开,甩的那样急速,那样仓惶。

两人,顿时就这样尴尬地站在原地,互相看着。

“若是我没有将你送进这皇宫,你便已是我的妻子了。”端木矍的声音很低沉,可在那深深回廊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她沉默着看他,如今的心中根本记不起曾经凤訾汐这个身体对端木矍的爱到底有多深,犹记得刚来到这个身体的时候,那份对端木矍的感情是那样的强烈,让她一看见他便会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可就在他设计将她推向龙床的那一刻,她心中那份不知名的悸动像是突然消逝而去,仿佛在瞬间将端木矍从心中移出,再也不剩分毫。

那时候她不懂,为何爱的那样深,却能那样容易的放开,后来才明白,原来重生在凤訾汐身上之后,凤訾汐那颗爱端木矍的心一直不肯离去,因为对他还抱有幻想。直到在光影湖那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的刹那,终于死心而离开,自此凤訾汐的身体只是一个躯壳,有着一段空白的记忆。

“你还在恨我吗?”他问。

“不恨,因为我早已不爱你了。”她答。

他的眼中闪过那丝丝诧异,还有几分苦涩,点点头,表示明白,“若是时光能够倒流,本王一定不会送你进宫的。”他慵自一笑,顿了顿才说,“希望你在皇上身边能快乐,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宠你。自独孤荀死后,皇上就再没有召幸任何妃嫔,他的龙榻之上唯有你。”

“你觉得我在皇宫中会快乐吗?皇上如今给我宠爱,亦是毒药,随时会让我丧命。”

“所以,你要保重自己。而且,看东西决不能只看表面。”端木矍这句提醒让她一怔,诧异地看着他,“安王知道什么?”

“小心皇上。”他没有解释,只有这短短四个字,却深深敲击着她的心,让她不免一阵心慌。

“本王该走了。”他转身,可她却低声呢喃着,“其实……我也很希望时光倒流,等到你不送我进宫的那一刻,这样的话,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只是你的安王妃。”

端木矍的步伐顿了顿,那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可惜,一切早已无法挽回了。”说罢,他没有回答,扬长而去。

时光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了,独孤珏对她的宠爱日复一日,只增不减,元妃的宠爱已不复再……更确切地说,整个后宫的妃嫔都不再得到皇上的恩宠,太后也多次劝谏,找过皇上谈话,亦找过贵妃,给予施压。

可最终的结果仍旧是皇上专宠于贵妃,贵妃独宠于后宫,可是……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而雪夫人早已是怀胎九月,临盆在即。

说不担心是假的,雪夫人的孩子若是出世,即使是个公主也会让她的地位一升再升,恐怕朝廷就会以林国舅为首,一齐上奏皇上立后之事了。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林雪如……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回想起惨死的端木灵,手不禁紧紧握拳,指甲掐进手心,那浓郁地疼痛蔓延着。

她猛然回首,对上紫苑那奇怪的目光,冷道,“紫苑,传御医。”顿了顿,“黎御医。”

片刻后,黎御医便背着药箱匆匆而来,如今的黎御医也不过三十来岁,一表人才,正是太医院中最红的御医,因为他有一双能言善辩讨人欢心的嘴巴与一双光把脉便知病痛的巧手,再加上其相貌堂堂,让后宫妃嫔们甚是喜欢。也正因此,他也升的极快。

“臣参见贵妃娘娘,不知贵妃您有何病痛需要如此急召臣来的?”黎御医放下药箱,询问道。

“近来本宫全身提不起劲,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也没有胃口,偶尔胸口闷燥,透不过气来。”她有些疲惫地撑着额头,十分虚弱的一番模样。

“除了这些,还有何症状?”

“就是这些,对了,本宫近来还特别想吃酸的东西。”

黎御医一听,立刻道,“贵妃请探手出来,臣为你探探脉。”

她将衣袖微微扯高,将手探出,黎御医用红线绑至其脉搏之上,认真地诊脉。许久,只见黎御医的脸上由最初的平静而转为凝重再转为面无表情,那目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却不像是在诊脉。

看着脸­色­怪异的他,寐思的眸中­精­光乍现,仰起头朝紫苑望了一眼。而紫苑像是与她心有灵­性­一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黎御医,娘娘她到底是何病?”紫苑出声询问。

“娘娘身子安好,并无任何不妥。”黎御医终于收起了红线,正对上贵妃的眼睛,心中一颤。

“那为何本宫会有此怪异的症状呢?”寐思紧逼不放。

“从娘娘形容的症状上来看,是喜脉的征兆,可是臣探过娘娘的脉,却并非喜脉。而且……娘娘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怀上龙嗣!”黎御医一语惊了二人。“娘娘的脉象来看,您的身子曾受过重创却没有及时得到医治,后来也未注意调养,损伤极大。故而要怀上龙嗣较难。”

原本平静的寐思医治以为她不能怀上孩子只是天公不作美,时机未到罢了,却没想到竟换来他这样一句话。

“你是说,娘娘她不能再……”紫苑立刻开口,却被寐思那平静且冷静地声音打断,“本宫已有一个来月的身孕。”

黎御医一向聪明,能察言观­色­,自然明白贵妃说的是何意思,当即起身道,“娘娘,恕臣无能为力。”

“帮本宫扮成了这件事,本宫会升你为太医院院判,你将是历朝中最年轻的一名院判。”寐思缓缓收回手,表情是自信的。

黎御医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随即却消逝,“娘娘的身子虚弱,已难怀上子嗣,若是执意要如此,定然会露出破绽的。恕臣无能为力……”

“本宫只是要黎御医你的一句话罢了,其他的事自有本宫去­操­心。”她缓缓起身,俯视着还在挣扎的黎御医,继续道,“你的父亲是在外的御史吧,年岁大了,是想调回京城谋一份清闲却高职的官吧?”

黎御医一怔,看着她许久,不可否认,她说的都是让人难以阻挡的诱惑,尤其是那个历朝最年轻的院判。而且,如今贵妃更是皇上独宠的妃子,他此刻若是拒绝,很清楚将要面对的是自己被太医院除名,父亲无故克死异乡,等等一切灾难将来临。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其中利害,况且这对他没有任何坏处,为何不同意?只是,若贵妃假孕之事暴露……

看出了黎御医的担忧,寐思笑道,“本宫只要黎御医在皇上身边的一句话罢了,其他的不­干­黎御医任何事。”

咬了咬牙,黎御医道,“贵妃已怀有一个来月的身孕!”

得到了这句话,寐思很满意的点头,而紫苑却是担忧着……

她一招到底想玩什么把戏,难道真想一直假孕,然后在产时抱一个孩子充当皇子?

这太危险了,如此冒险之事,不可,不可……

第二十六章

当日,贵妃怀有身孕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遍了整个后宫,也包括整个朝廷,

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愁的人自然占了多数。尤其是那个临盆

在即的雪夫人,可慌了心神,常常大腹便便地来到太后殿,与太后一聊便是大半

个时辰。

而皇上在得知贵妃有孕之后,更是心情大好,当夜便设宴宫中,宴请王公贵

胄一同贺贵妃喜得龙嗣,即使是林惜雪有孕的时刻皇上都没有如此开怀过而宴请

宫中大臣。

如今这个情况,看好戏的人还着是大有人在,这自然是要瞧瞧雪夫人这一胎

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更要看看皇上心中到底哪个重要。可是最近几日却十分

平静,平静地让人感觉到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令人略微感到失望的平静让许多人都不大适应,可是就在所有人开始觉得

无趣的时候一件大事便在御花固中发生了。

初夏的阳光将御花园照­射­地一片光辉,那奇珍异卉在金灿灿地骄阳下台苞待

放,灿烂地耀得人眼花缭乱。

紫苑扶着寐思在御花园中闲散漫步着,那微擞凉爽地清风吹得她发丝纷扬

头上的金步摇随风而舞动着。而一旁还有宫锦玉陪同着,一路赏赏花,聊聊天

欢声笑语不断,为这片凄冷的御花园中覆盖了许多暖­色­。

“姐姐如今身怀龙嗣,要多出来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对胎儿有益

”宫锦玉格外好心地提醒着。

“是呀,以后还要妹妹多多督促我出来走走,有了身孕人都懒散了许多,只

想窝在榻上躺着,不愿动。”寐思含笑着,蓦然正对面迎来的那个大腹便便的林

惜雪,眼中顿露笑意,“雪走人也有如此闲情逸致,竟也在此散步。”

林惜雪原本眉间含笑的脸上顿时僵了下来,略带戒备地看着她,最后还是依

礼上前拜道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那些礼数就免了吧,还有个把月就要临盆了,何不在宫中养着,还出来乱

走?要知道,你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寐思扬眉一笑,却换来林惜

雪的淡笑,格外得意,“臣妾在宫中安胎许久,闷坏了,御医也交代,为了孩子

更好的生产一定要多出来走动,尤其是临盆在即。倒是贵妃你,才怀胎一个月,

正是要保胎之际,不该到处乱走,若是你的体虚怀不住的话,可要让皇上空欢喜

一场,更是让贵妃你的心机白费。”

听着她那明着讽刺的话,寐思不怒反笑,上前一步,亲昵地握着林惜雪的手

感觉到她的手微微有些僵硬,还有几分挣扎之意。

寐思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扫过她的肚子笑道,“

本宫听闻,肚子尖的会是男孩,肚子扁的便是女孩,瞧雪夫人这扁扁地肚子,莫

不是个女孩?若是个女孩可就糟糕了,林国舅与太后所有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你的

肚子上了。”

林惜雪的脸­色­有些怒气,却在隐忍着,“这不过是民间的谣传,臣妾得太后

与皇上的庇佑定然会生个男孩的。”

“光有庇佑是不够的,妹妹可要记得少出来走动,这后宫有多少人眼红着你

的肚子呢,若在这御花园中闲散,有些人丢个香蕉皮,或者摆几个珠子让你脚底

一滑 …… ”说到这里,寐思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林惜雪亦然看见了,当下心中一颤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必雪夫人你也是心里清楚的,更何况…… ”她倾身上前,附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听的见的声音说道,“即使生下个皇子,你也未必能够当上皇后,要知道,本宫腹中之子才是皇上的心头­肉­。”

林惜雪听到这里,一股浓郁的怒火“噌”地自上脸颊,用力将手从寐思的手

中抽出, 眼中满是怒意。

可就在下一秒,贵妃却在所有人的眼前惊呼一声,便重重地朝那冰凉的地面

掉了去。

所有人,包括林惜雪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都不得回神。

直到掉在地上的寐思,下­体­溢出了那鲜红的血,蔓延了整条衣裙,乃至地面。

紫苑大声呼道,“娘娘 ……快传御医,娘娘她……流血了。”

顿时,整个御花园内乱做一团,所有人都纷纷呼喊着,而紫苑猛然转身对上

林惜雪那张失措的脸怒道,“雪夫人,您的心肠就如此狠毒吗,竟然对娘娘她下

此狠手!”

“本宫没有!不过是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罢了…… 本宫怎知她会摔倒!是你们想要诬陷本宫这是­阴­谋……”

“­阴­谋?有哪个母亲会用自己的孩子来诬陷一个不相­干­的人。雪夫人你如今

亦是反咬娘娘一口,好狠的心呀……”说到激动之时,紫苑亦是愤怒地推了林惜

雪一把。

没有丝毫准备的林惜雪便是那样重重的朝后掉了去,所有人再是一惊,不可

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场变故,那一刻,心跳仿佛都要停滞了。

可是,林惜雪却没有流血,只是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呼喊着,“好痛

好痛 ……”

蔓菁立刻尖叫着,“御医,快传御医,雪走人她 …… 她…… ”

“要生了!”匆匆赶来的黎御医接上蔓菁菁面的话随后便立刻调头看向

整个下身都是一滩血迹的贵妃,眼中有着不可置信,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快将

娘娘待回永乐宫,快点!”

蔓菁立刻奔赴到黎御医面前,哭着道,“黎御医你先看看雪夫人了,她刚刚

摔在地上是不是要提前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蔓菁她急得六神无主,

脑海一片空白。

“不要他……本宫要自己的御医,快…… 去宣张院判,快……通知父亲还有太后……”她硬撑着自己的最后一丝气力交待着,心中深深明白,如此危急的时刻,她必须稳住,必须先知会太后与林国舅,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蔓菁一听,立刻明白,哭着便奔了出去,可下一刻皇上便在第一时间赶到,

看着那浑身瘫软无力的寐思被人扶起,当下目光一颤,立刻冲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看也没看林惜雪一眼便直奔永乐宫。

而林惜雪则是模糊着眼眸,伤心欲绝地看着皇上那远去地背影,手紧紧握拳

那牙齿几乎快要咬破了­唇­,只血丝尽显。

独孤珏,你的眼中,就只看的见,那个贱人吗?

那最后一丝意识再也承受不住下­体­那仿佛有什么东西欲出来的痛苦,眼前一

黑,便昏死在地。

御花园这一场风波就像是没有预兆的龙卷风,惊了所有的宫人,包括太后与

林国舅,当即便直奔碧华宫,惶惶不安地踌躇在外,听着蔓菁说起御花园的种种

,林国舅的眼露怒火,而太后却是目露冷光,那里面迸发着不知明地嗜血之感。

“这贺兰婧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的女儿下毒手!”林国舅站在宫外,听着

里边传来林惜雪的惨叫连连,一颗心都纠结了起来,还带着几分惶惶不安。

林景华听着寝宫内林惜雪因产子而发出的尖叫声,脸上闪过几分担忧,“太

后, 若是孩子顺利生产, 却是个公主…… ”

“林惜雪这个蠢货,斗不过贺兰婧还在御花园中乱跑,给人以机会反将一军

所以这一次林惜雪一定要生一个男孩。若是公主你该知道怎呢办的……”太后冰冷地瞅着他。

林景华立刻了然,“可是因为惜雪她摔倒以至于早产,臣还没有充分的准备

好……”

“没有准备好也必须准备好,懂吗?即使……林惜雪胎死腹中,哀家也要看到一个皇子出现在哀家面前!”太后一字一句,语气中全然是坚定不移,随后闭

了闭眼,缓和了情绪,“这里就交给你哀家先去永乐宫,稳住皇上。”

而永乐宫则是进进出出地宫人络绎不绝独孤珏本想随着一同进去却被御医拦下,说是天子不能进去,空有损龙气。于是,独孤珏便也耐心地在宫外等待着一颗心悬到了心口之上。

贵妃一被抬进了宫内,紫苑便悄悄地将一直藏在贵妃下­体­那早已空空如也的

血袋取出,而黎御医则是装模作样地开了个方子,先让宫人去抓药,一边又取出

红线为其诊脉。

寐思脸­色­苍白地握住紫苑的手,低声问, “一切,都顺利吗?”

“嗯,黎御医说的不错,即将临盆的女子摔跤只会导致早产,所以林惜雪确

实早产了。”

“好,希望本宫能赌赢,她生个女娃!”寐思笑着,随即问,“人,已经布

置好了吗?”

“一切都市置好了,只要碧华宫有任何行动,他们将万劫不复。如今娘娘要

做的,就是昏迷不醒,您先吃了这药,能保证您一日一夜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无

丝毫血­色­。”紫苑将药递给她,她笑着接过,一口服下,“希望醒来后能得到你们的好消息 ”

“皇上,惜雪她早产了,难道你不该去碧华宫瞧一瞧吗?”太后那缓缓传出

的声音配合着她那稳健地步伐传来,那凌厉的目光直逼独孤珏。

独孤珏含着满眼的怒容与杀意,对上太后的眼睛,“是林惜雪那个贱人害得

贵妃滑胎,竟还妄想朕去看她吗?”

“光凭几名狗奴才的片面之词,皇上就要定惜雪的罪?现如今惜雪与贵妃都

在命悬一刻的时候,皇上你不该计较这些,最重要的是先要保住惜雪的龙嗣。”

说到这里,太后的目光狠艰地瞪向刚从寝宫内急急奔出的紫苑,“你就是推惜雪

的那个贱婢吧。”

紫苑一怔,立刻跪下,“奴婢参见太后。”

“一个狗奴才竟敢对走人下手,真是好大的狗胆,若是不惩治你,宫中还有

规矩可言?来人!”太后正欲下旨,紫苑即刻接话道,“太后娘娘请体谅奴婢护

住心切,奴婢是亲眼看见雪夫人推贵妃娘娘的,不仅奴婢看到了,在御花固所有

的奴才都看见了,包括锦走人。”

“锦夫人?你倒是说说看你所见到的呢?”太后调头望向一直沉黯不语的

宫锦玉,后面那句话有明显地威胁之感,“哀家从碧华宫那听闻的可是贵妃她无

缘无故的摔倒在地呢。”

宫锦玉立刻颔首,“臣妾看见的也是贵妃附在雪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

雪夫人便突然挥开了贵妃握着她的手,看的出来她用了十二分的气力,致使贵妃

掉倒在地。”

太后冷着脸,对于宫锦玉说的话十分不满意,眼底露出的寒光一闪即逝。却

是调头看向独孤珏,“皇上,不论如何也轮不到这个贱婢对主子下手,必定要严

惩。幸好只是造成惜雪早产, 若是龙嗣就此 …… ”

“够了,母后!”独孤珏的声音冷凛中充斥着无限的­阴­凉,瞪着太后那咄咄

逼人地模样,“正如母后所说,惜雪怀的是龙嗣,幸好只是早产。可贵妃她怀的

亦是龙嗣,却滑胎了,这事朕该找谁算呢!”

“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皇上不得妄下定论!”

“所以,母后你也请闭嘴,任何事待明日再下定论!”

顿时,太后与皇上之间那份争锋相对,不像是呣子,倒有几分像是仇人相见

般的恨意。

而伏跪在地的紫苑眼中却露出几抹笑意,今日她才真正佩服起风訾汐的心计。

先是假孕,然后按兵不动,抓准了林惜雪今日会去游御花固的消息,一同邀

了官锦玉前去游御花园,为的不过是找她当有利的见证人。

然后言语相击,假意滑胎,可她的真正目的却不是为了用一招滑胎而斗垮林

惜雪,因为她知道,有林国舅与太后撑腰,林惜雪不可能垮台,最重要的是林惜

雪有龙嗣,而且还即将临盆。

所以便有了她为主出头而推了林惜雪一把,为的就是让她掉得早产,力道的

轻重拿捏她有向黎御医请教过,且还试验多次,才保证了今日的成功。

有了林惜雪的早产,自然会让林家处于被动而慌乱的地步,丝毫没有准备情

况下的早产,只会舍让他们自乱阵脚。

而贵妃赌的不是小局,而是大局。

太后你想明日追究问罪,怕是有些难度了,若今夜按照计划进行,你还会有

什么资格去追究我推林惜雪之事呢?

可若是失败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将破灭,而且这还是兵行险招,可是风訾

汐她却敢赌拿命在赌。

有时候她舍觉得诧异,为何她能如此不顾一切,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怕吗?

又或许命对她来说早已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第二十七章

碧华宫偌大的寝宫内,唯有蔓菁与产婆在一旁叫唤着,林惜雪满脸皆是那痛

苦的狰狞,那白皙的肌肤上渗出了许多的汗水,那一声声的惨叫持续了四个时辰

仍旧没有将腹中之子产出,而产婆依旧耐着­性­子在旁用力呼道:“夫人用力,用

力……”

林惜雪的嗓子都要喊破了,却迟迟不见孩子出来的踪迹,她的心中有恐惧

有悲伤,最后化作绝望,“本官不生了,不生了……”

产婆满头大汗地张望着外头的天­色­早已不知在何时暗了下来。

片焦急,焦急中还带着几分担忧,四个时辰了,若是继续这样憋下去,说不准就

会胎死腹中, 更怕是雪夫人的命难保。

而蔓菁早就急得眼泪都涌了出来,上前握住那早已全身虚脱却还在疼痛的主

子,“夫人,您一定要撑下去,您只要生下了这个孩子,您就有机会登上皇后之

位,整个后宫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

林惜雪咬着牙,朦胧着双眼,看着蔓菁,“是,本宫还要当皇后…… 本宫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是是,夫人请用力!”蔓菁狠狠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而她也猛然提力,反手狠狠握上了蔓菁的手,用尽全身的气力放手一搏,那

一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由下­体­出来,只觉下腹一阵舒畅,一阵空虚,最后无力的

倒在软榻之上。那苍白的嘴角连出几抹苦涩,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滚落在衾枕

之内,眼睛缓缓闭上,像是睡着了。

产婆大喜,立刻上前将满身是血的孩子捧起,那目光凝视着孩子的下身,找

寻着她想要看到的。可是,迟迟都看不见她想要看到的,顿时脸­色­一冷,立刻将

身上的帕子塞入孩子的口中,阻止哭声蔓延。随后便抱着孩子就要出去,蔓菁却

猛然挡住她,“要抱去娜儿!”

产婆回头,凛厉地瞪着蔓菁,“夫人生了个公主,自然留不得。”

林惜雪猛然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产婆,“留不得?你…… 你要带本宫的孩子去哪里!”

“国舅有吩咐,一切得听从国舅的。”

“不,不,那是本宫的孩子…… ”林惜雪的眼泪蓦然滚落,想要上前夺过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身子的虚弱而掉在地上。

“夫人,咱们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你如今是要反悔?只有得了龙子才能当

上皇后,林家必须拥有皇子!”产婆诧异中带着几分冰凉。

“不,不……”林惜雪的泪水滴落在地, 曾经她以为若真的生下公主便可以狠心的将她抛弃,但事到临头,她真的舍不得……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用尽全力产下的孩子呀。

“此时此刻已由不得你说不!说罢,便搂着孩子大步朝外走去,同时林景

华也大步迈入寝宫之中,瞅着产婆手中的孩子,再看看她的脸­色­,便已知是个女

娃,当即目光一沉,垂首望着那满身是血的孩子,还有那哭不出声的痛苦模样,

心中竟有一丝丝的绞痛。心头也软下许多,可随即却冰玲而下,不再去看这个孩

子冷玲声道,“宫内一切都已安排好,按计划进行。”

产婆立刻点头,“奴婢遵命!”正要走,可林国舅却猛然道,“务必!保住

这孩子的­性­命!”

看着林国舅眼中的坚定,产婆有些诧异,却连连颔首,“奴婢一定保住这孩

子的­性­命!”

皇上在贵妃昏迷的这段时间内都一直陪伴在侧,还紧紧地握着她那双无力的

手,满是心疼地看着她。那眼中的情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在场的宫人无不感

到皇上此刻的情意整个寝宫中皆流露着一股淡淡哀伤的气息。

紫苑正在一旁,不看皇上,也不看贵妃,只是时不时地看着那寂静地黑夜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冰凉的脸上透露着浓郁地担忧。

她是该担忧的,已经四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贵妃昏

迷一日为的不过是留住皇上的步伐,这样那边就可以更好的动手,可是…… 若林

惜雪生下的是一个男孩,那么苦心经营的一切终将破灭,林惜雪产下龙子,太后

追查贵妃滑胎,若是再发现端倪今其它御医为贵妃诊脉,很容易发现贵妃是假孕

那么整个永乐宫将幸连在一起。

对于这一个计划,她是十分不赞同的,甚至还禀报了王子,可是主子却没有

反对,由着她去了。所以,她不得不孤注一掷地陪着她一起演完整场戏,很有可

能到最终还会赔上自已的命。

正当她还处于惶惶不安的时候 突然一名侍卫飞快地冲进寝宫,口中连连大

喊着 ,“皇上,不好了…… 皇上!”那侍卫满脸地焦急。

孤独珏冷眼望着他,“何事如此慌张?”

“皇上,在百碧湖内发现了一个被溺死的女婴!”侍卫的一句话话让孤独珏猛然由榻上弹起,冷眼望着那名侍卫怒道,“溺死的女婴?宫中何来女婴?”

“臣也不知,却是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却被残忍的溺死……”话刚落音,只

见独孤珏的脸上迸出几分怒意,那冰凉地目光像是看穿了什么,即刻下今道, “传朕旨意封宫。”

紫苑的手紧紧握拳,强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猛然望向那依旧在昏迷中的贵妃

嘴角勾勒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赌赢了, 这一场局赌赢了。

当天夜里,所有的大内侍卫纷纷出动,将东西南北四门严密地封锁,没有任

何人能进出一步。大内侍卫腰间佩刀,手执火把疯狂地在整个皇宫内密密麻麻地

散布着,搜索着任何可疑之人,一寸角落都不放过。

仿佛在今天的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顿时搞得整个后宫内人心惶惶,忧

心下一秒是否就会轮到自已小命不保。

同时也惊扰了太后, 可就连她想出宫都被侍卫用皇上的强硬口谕“任何人

都不准擅自踏出寝宫一步”所困在宫中,不得不出,与外边的一切断了联系。

大内侍卫不仅封锁了各宫,更是到各宫内搜查,一个角落也不放过,这样的

搜捕持续了整整一夜,终于在一处巨石之后瞧见了正在费尽挖地的产婆,还有一

旁的婴儿,看她的动作便能猜测到,她是想要挖个洞,将婴儿活埋了毁尸灭迹。

而就在第二日的晌午,一直昏迷着的寐思悠悠转醒了,那昏沉的脑子中嗡嗡

作响,记忆许久都没有回复到脑海中,只是空白一片,凝望自己所躺的深深帷帐

“娘娘,您醒了…… ”紫苑的话像是一锭锤子,将她脑海中的空白击碎,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之中,她挣扎着起身,看着整个寝宫中空荡荡地,只利紫苑一人。

“紫苑,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异常沙哑,脸上亦是毫无血­色­。

“一切如娘娘你所想, 昨个夜里在百碧湖发现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娃,我想

是林惜雪生的。当即,皇上便亲自到了碧华宫,当场抓到林暗雪那早已扁下的肚

子,而整个宫中却不见孩子。所以,整个皇宫都在传着,那个被溺死的女娃就是

林惜雪生的孩子,皇上当场却没有气愤,更没有听任何的解释,只是命整个皇宫

的大内侍卫四处搜寻着,看的出来他很冷静,知道要定罪必须证据齐全。”

紫苑说到这里,寐思的目光已是一片震惊一片,“那个女娃死了?怎么死的?若是林家真的要这个女娃死,必然不会宫中杀了,还傻傻地丢入百碧湖,待尸体浮上水面让人寻到。”

紫苑听着她的质疑,目光一黯,“紫苑起初也不知,直到今个一大早才从我

们的人口中得知,昨夜他们发现那产婆行迹鬼祟,便充当巡夜侍卫在百碧潮四处

巡查。远远瞧见侍卫的产婆未免手中的婴孩被人发观,便偷偷地将其藏在那幽暗

地草地中,产婆被驱逐走后,咱们的人便四处找寻着,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婴

“然后你们就将女婴丢入湖中, 一来孩子沉入水中要一段时间才会浮出水面,这样的话就可以给产婆时间去弄一个男娃进宫,二来孩子浮出水面正好可以惊动皇上让他起疑,猜测到来龙去脉。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本宫真是不如你那幕后的主子那样聪明,那样残忍。”寐思的手紧紧握拳,没有想到他们竟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

紫苑沉默着, 也不说话。

而寐思则是笑着回望着她,问道,“那么,皇上是怎么处置林惜雪的?”

“皇上将所有人都打入死牢,在刑部亲自审问了那名产婆,然后是蔓菁,最

后是林惜雪。我也不知皇上审问的怎么样,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想,此次林家是

在劫难逃了…… 因为至今太后都还被大内侍卫拦着,不让太后踏出一步。而林国舅府早已被重重包围……谋害皇上的长公主,欲来个狸猫换太子,应该会是一

个很重很重的大罪吧。”

紫苑说罢,寐思却是是了,可眼中有凄凉,有冰凉,“很重?”

第二十八章

宫中那种恐慌的气息一直蔓延了整整三日,终于在皇上的圣旨中给林家定下

了罪,林惜雪与蔓菁、产婆联手杀害皇长公主,此等重罪被当场用白绫缢死,而

皇上更是因林惜雪之事而降罪于林国舅,只用一句:狸猫换太子,意图用假皇子

换得皇上之位,以巩固林家势力,妄图把持朝纲,其罪当诸。便革除他的官位,

抄了他的府邸,下人遣散,林国舅押入刑部死牢,听候发落。

太后被皇上下了死命令,将其禁足与寝宫内不得而出,一时间与外边没有丝

毫的联系,亦无能为力。可她却能猜到,有些事必然是会发生的,林家,一招棋

错满盘皆输……

可是,林家不该毁在那个贺兰婧手中,更不该由皇上来痛下杀手,他们没有

资格……没有资格!

而寐思则是站在黑夜中,仰望那乌黑的苍穹中闪罐着的星光,心底也不知在

想些什么,而紫苑却是含着笑意道,“如今林家怕是在劫难逃,你的目的已经达

到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目的达到?”寐思嗤鼻一笑,“不,还没有达到。”

“还差什么?”紫苑诧异地问。

“差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中隐隐连着几

分迷惘,那朦胧的眼眸四处飘散着,心中在暗暗想着那最后一步该如何走下去,

还是就此罢手……

“紫苑,你的母后主子,是独孤珏,对吧?”寐思突转话题,那声音是那么

的平静似在询问, 却又不似在询问。

身旁的人良久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寐思便继续道, “其实这一切只要想到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就知道了。”她猛然转身,看着紫苑讶异的目光,继续道,“起初我认为是贺兰修,他将我送入宫中为的是挑起众王的矛盾,可是真希死前却说送她进中原的那名主上在第五年就死了,心中接替金城主上之位的另有其人,所以不会是贺兰修。”

紫苑听到这里,更是诧异,“金城主上的死与贺兰修有何关系?”

寐思笑着,也不想解释,紫苑她并不需要知道,只要自己明白便可,“后来

我怀疑是独孤荀,他潜入了匈奴,野心勃勃,深知我的真实身份,难保不会乘我

离开的时候将我与贺兰婧掉包,送入宫中。可是最终他却死了,可我的身边,你

们依旧有人在控制着。所以 已死的独孤荀也不可能。”

“那你为何不猜是其他人,却偏偏想到皇上?”紫苑质疑着。

“因为除掉林家,只对一个人有好处,正是皇上。”她猛然转身,狠狠盯着

紫苑, “林家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妄想独霸朝纲,却不知他们的权势早就威胁到了皇上,以至于皇上早有铲除之心。一直不让任何人怀有孩子的皇上却因太后的几句话而让林惜雪不服避孕汤药,在外人眼中,皇上这是孝子的表现,可殊不知皇上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林惜雪一人怀孕,以至于让后宫众妃对她妒恨,成为众矢之的,若林惜雪被人嫁祸算计,那么便不是他皇上的事,只是后宫争宠,太正常了。”

“后来,我的出现让他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知道我在争宠,便给我宠爱,

让我有孕,想借由我来令林惜雪方寸大乱,这样一来,他便可以置身事外,明着

眼看两方争斗,到时候他渔人得利。他要做的,不过就是挑起我与林惜雪都斗争

, 这一招真是高明。”

紫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问,“你就不怕,自己全部猜到了,下一秒死的

就是你?”

“他不会让我这么快死的如今林家没落 可是陵王依旧存在。他要用我来

牵制陵王 又或者, 来个当场捉­奸­将我与陵王定个­奸­走­淫­­妇­的罪名一并给除了

。这样的话,他就是个真正的皇上了,他十二年来的隐忍与算计,都将在那一剥

全数爆发出来,从此坐稳龙座,以定江山。”寐思说的字字句句,那么坚定而失望,她的哏睛却也没放过紫苑的一丝表情,“若说起演戏,独孤珏当打头炮。”

紫苑苦涩的一笑,“紫苑不可能给你任何答案,我亦是主子的一枚棋子罢了

说不准哪一日主子嫌我知道的太多,就将我一刀了结了。”

“你这算是默认吗?”寐思猛然抓紧紫苑的双肩,用力之大让紫苑微微蹙眉

却没有挣扎,“不要再猜了!”

“我不信孤独珏那么残忍,竟然连自已的孩子都狠心杀,难道为了巩固皇权

竟然泯灭自己的人­性­吗?”寐思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却狠狠地逼回去。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在主子面前多言一句的就按照我们的计

划走下去吧,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你都会没事的。他…… 舍不得杀你。”

寐思看着紫苑那略带挣扎矛盾的脸­色­,手缓缓地松开了她,紧紧咬着牙关,

也不想再逼她了。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在那人的眼中如蝼蚁般,只怕自己到最后

会害了她。

同时,也紧紧的握了双拳,虽然紫苑吞吞吐吐地,说得含糊不清,可她却

也暗暗下定了决心,要走出那最后一步,即使是…… 玉石俱焚。

今生她就要向所有的人讨回前世他们所欠她的一切!

林国舅的罪行迟迟没有定案,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林国舅是主使者,虽然有产

婆、蔓菁、林惜雪的口供,却被林国舅矢口否认,说她们是诬陷。也就在此时,

太后愤然,以命相逼才得以步出寝宫,找到皇上,执意不准许皇上动林国舅分毫

,顿时,朝中关于处置林国舅之事,一拖再拖。

相较于此刻那箭在弦上的紧张时期,寐思倒是显得异常平静,从来没有在皇

上面前多言一句,那日只是带了一束紫薇花来到所葬端木灵之处拜祭。

她将花摆放至碑前,指尖轻轻抚过那石碑,低声呢喃着,“灵儿,我为你报

仇了,林惜雪终于死了,她自食恶果了…… 你在天上,应该可以闭眼了,下辈子千万不要投身皇家,更不要投身官家,那里水远都不会有幸福。”

她轻轻蹲下身子,对着那墓碑笑着,仿佛又见端术灵那张玲艳而刁蛮地目光,“灵儿,我准备做一件事,你会支持我吗?”

“你一定会的,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人是真心待我,其它人都当我是个非

常有利的棋子,一次一次地利用着,一次次地哄骗着……到如今,我只能信你一

人了。”

“其实我很想逃,在后宫中斗,真的好累,可是我逃不了,便只能留下,留

下做一个人人利用的棋子。我再也不想做棋子了,他想利用我,我会反利用他的,我不会再沉默下去了。”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真的差点就沉浸到独孤珏的柔情中去了,几

次想要放弃一切,就留在他身边,报答他的前世错爱,今生孤寂。可他却再一次

利用我了,其实……早该想到,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即使宫蔚风告知他

林汐筠百年后转世的事,他仍旧可以如此痛下狠手……孽缘,难道真的只是孽缘

吗?”她轻轻地朝墓碑靠了去,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当年那名道士为她算的

卦。

姑娘您想续前世之缘,可今生,却仍是一段孽缘。还望姑娘不要如此执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她都忘记了,自己在黄泉路上为何要苦苦躲避鬼差那么多年,她在挣扎些什

么留恋些什么……

到最终,原来只是想续前世之缘,果真,今生仍旧是一段孽缘。

如今,就由她亲手来了断这一场孽缘吧。

“灵儿死后,得你如此,她该庆幸还是悲伤。”身后有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低低的,沉沉地,里面还连着几分感慨。

她猛然睁开哏,收起自己的狼狈,看着端术矍那一步步走来的身影,她戒备

地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到的?听到了多少?听到了什么?!

“是你陷害了林惜雪,对吗?”他虽然是问她,却有着无限地肯定。

她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为了灵儿牺牲如此之大,她不会开心的。”端木矍说罢,朝她走近几步,

“而皇上,早就有端掉林家势力的打算,如今的你间接帮助了皇上,如今林家已

岌岌可危。那么皇上下一秒要做的就是将陵王除掉可陵王也不会就此坐以待

毙的。”

“你想说什么?”她冷着声。

“可以说,你的这一招挑起了舅甥之斗,而马上要来的将是叔侄之争,你一

个女人想要毁灭多少?你进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端木矍的声音愈发的凌厉,

那冰玲而充满寒意的模样,像极了第一次见到端木矍的时候,他的眼中对她满是

厌恶。

寐思轻轻笑了出声,笑得花枝乱颤,娇媚动人,眉宇间却有着浓郁的悲伤。

“你以为我不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吗?顶多只能算是晚点发生罢了……陵

王的昭昭野心皇上的权欲之心难道安王你看不到吗?若他们之间真无嫌隙,

岂会是一个女人就能挑拨的了的?你说红颜祸水也好魅惑君王也罢如今我只

是个看戏人我看陵王与皇上谁能笑到最后!”说到此处 ,她的脸上再无一分笑

意,有的只是冰冷,“安王你可以去揭发我,我不怕……我本来就是死过几次的女人了, 死于我来说又有何用呢?怕只怕, 你的揭发于皇上来说根本无用 他不会杀我的我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端术矍冷冷地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她,目光不忍,“你非要如此吗?即使陵王错的再多,难道你就没有错吗?当年你在禹王酒中下药,致使林汐筠……你的孩子,过是替你还债罢了!”

“我不介意你们怎么看我,我只知道,所有想要利用我完成霸业的人,都得

死!”她冰冷的说罢,猛然拂了拂衣袖,毫无留恋地与之擦肩而过,离开这片凄

凉之地。

难道,她就想一直在血腥中沉沦吗?难道,她不想放下仇恨吗?

她一次次的退让,一次次的心软,不过是想要让心得到自由,可以在这片无

情的皇宫中得到一丝纯净之地。

可他们却一次次的利用她,达到他们的目的,所有的算计全剖加诸在她身上。

一个男人若真爱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利用她去完成那所谓的宏图霸业,­阴­谋

手段对一个女人算什么皇帝。

身为皇帝,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另一边却还在伤害着她,就注定了他没有资

格当皇帝!

这个天下,早该易主了!

——

那天夜里,皇上召她去御书房伴驾,她一如往常地走进了皇上的御书房,却

见他正靠坐在椅子之上,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看着案上那堆积如山的

奏折,还有散落了一地的纸,不由地轻声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他闻声而睁开眼,眼中有着浓浓地血丝,看来是几个夜晚都没睡好了, “朕听说你去祭端木灵了 ?”

她一惊,心跳不由地加快几分,却举步上前,镇定地答道,“是的。”

“你才过小产,身子虚弱,应该在寝宫中好好歇息,养好自己的身子,竟然

还乱跑。”他略带宠溺地望着她。

听到他的关怀她才微微放下心来,扯出一笑,“其实整日闷在宫中也心烦,

出去走走,心中反倒是舒服多了。”

独孤珏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感受她肌肤的柔软,暗沉的

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的沉默,她便也不说话,直觉,他是有话要对她说的。

片刻之后,他轻轻一叹道,“这案上全是关于如何处置林国舅的奏折,请求杀他的,替他求情的,个个都说的言乏凿凿,还有太后日日到朕的寝宫来,步步

紧逼,提醒着林景华是朕的舅舅,不能处置他。”

听着他那略微疲倦的话语,她的嘴自闪过一抹忧伤,处置林景华……

林景华也是她的父亲呀……

“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做?”他猛然仰头,一双沧桑而矛盾的目光盯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内心深处去。

“这是皇上的政事,臣妾一介妃嫔,不便­干­涉皇上的决定……”她垂首,避开他的目光,生怕他的眼睛能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端倪。

“朕只是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想法,你是想朕如何处置你这件事呢?”

“皇上……”低着头的她能感受到他那炙热的眼神,心里一片燥热,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说吧,朕听着。”

“若是从皇上的帝业江山上来说,林景华他,该死!”她硬生生地吐出这一句话,只觉得心中微微的疼痛。她不确定孤独珏是不是在用林景华试探她,但是她必须这样答,只有这样答才能不露出任何破绽。

独孤珏静静地看着她垂首的模样,眼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似乎也在考虑着这件事。

“对的你说的没错,为了朕的江山帝业,林景华必须死,他的野心太大了。”

这时的她,终于仰头,看着独孤珏放下了执着自己的手,提起毛笔,取出空

白的奏折,正要落笔写诏书,寐思却猛然握住了他的手。

“皇上。您是要……”她的声音隐约透着几分颤动。

“朕决定了,赐死林景华!”他一字一句说的坚定。

她看着他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告诉自己应该松开他的手,由着他赐死林

景华,这样,下一步计划就可以顺利的进行。可是她却迟迟地没有松开他的手,

只问, “林景华是……林汐筠的父亲。”

独孤珏听到这里,终于目光不再坚定,诧异地调转过头对上她那双眸子。

毛笔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一滴乌黑的墨由笔尖划落,滴在那雪白的

奏折之上渐渐地扩散开来。

“你是希望朕放过他?”他再次问了一遍,声音冰冷如霜。

寐思不懂,他眼中的目光闪烁着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和他的意

思,但是此时此刻的她,不敢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的她不可以输。

最终,她还是轻轻的松开了他的手腕,漠然以对。

第二十九章:无门惊变

翌日,皇上的诏书下达刑部,令其押林景华于午门,斩首示众,满朝皆惊,

多人劝谏皇上不能如此,皇上大怒,当即下夸杖责几名大声呼喊的大臣,这样一

番闹腾朝中再无人敢出声劝阻。

在午门,皇上亲自监斩,而狼狈的林国舅刚是衣衫凌乱地跪在正中央的邢台

之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发丝凌乱地垂在脸颊旁,眼神没有恐惧,只是静静地凝

视着皇上。

四周围观的大臣皆在,有些是得意的,有些是惋暗的,可放眼望去,还有端

木矍、宫蔚风两位王爷,却独独缺了陵王,却没有人注意此时此刻陵王的失踪,

全部注意力皆在皇上斩林国舅上。

毕竟林国舅是他的亲舅舅,太后的景弟弟,皇上真的能斩下手吗?

与此同时,寐思也来到午门,就站在皇上身边,遥遥地望着那邢台之上的林

景华,那目光直勾勾地朝这边­射­来,却不是看她,而是看独孤珏。

父亲,临死之前,你最想看的不是你的女儿林汐筠,而是皇上吗?

“林景华你可认罪?”独孤珏冷声道。

“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林景华的口气强硬着,至始至终都没有松过

一句口。

“好个林景华,你以为自己不松口就没事了吗?你还盼望看谁来救你呢?太

后吗,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独孤珏的声音方落,便闻一声高唱:太后驾到。

只见独孤珏的嘴角边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冰冷地注视着太后那急匆匆朝

这边走来的身影,却仍旧坐在椅子上,也未向太后行礼。

而一旁的寐思早就紧紧握住了拳头,她一直在忍着,忍着不要冲动,必须等

待。因为这一场戏还没有开始。

“皇上,你不能杀他,他是你的亲舅舅。”太后走至皇上面前,隔着桌案

冰凉地扫过他身后的贵妃,眼中迸出践忍地杀意。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身为国舅,竟然密谋杀害了朕的公主,

只为了愉天换日地换个皇子进来,冒充皇家子嗣,意图混乱皇家血脉,如此重罪

即使他有十条命都不够砍。如今太后你竟为他求情,难不成这事你也有份?”独

孤珏一字一句说的激动,那脸上无不充斥着怒意。

寐恩却是静静地站在其身后,心中不断发出冷笑,独孤珏,你倒是会演戏。

“皇上,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杀他。”太后原本硬朗的声音带了几分恳求,

这样的语气是独孤珏从来没有听过的,在印象中,母后像是对他从来没有温柔过

,只是一直用那严肃的声音教导着他。

今日,她为了一个林国舅,如此恳求他,一向骄傲的她,竟会如此?

“太后,你该知此事的轻重,身为太后应该以身作则,这样天下百姓才会信

服。若朕念他是舅舅便不就事论事,那朕这个皇帝,何以治人,何以治天下!”

独孤珏猛然起身 对上太后那双乞求的目光。

“姐姐,不用求了,我……认罪,我,该死。”林景华突然大声吼道,那突

然的认罪更是使得众人不解。

“景华!”太后猛然回头,对上林景华的目光,眼里有悲伤,有愧疚

“既然林景华都已认罪,那便更没有理由饶恕。”独孤珏猛然抽出案上的斩

令,就要仍出去的那一刻,太后猛然回首,含着泪而凝视着独孤珏,“即便是林景华犯了死罪 也不该由皇上下令斩, 更不该由皇上你亲自监斩。”

“太后你在说什么!”独孤珏怒道。

“因为,皇上你没有资格斩他。”太后似乎在喃喃自语,那胸口像是有什么

东西正在一寸寸将她的回忆而拨开,那心痛到无力,“皇上你我呣子三十年,到

头来竟然演变成了呣子相互仇恨的场面,这是我们都未曾想过的……事到如今……

“姐姐,不要说了,景华甘愿赴死!由皇上亲自监斩那是臣的荣幸……”林

景华的声音带着哽咽,苍老的脸上也连着几分落寞而哀伤。

太后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继续道,“皇上,请暂且放一放斩林景华

之事,哀家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独孤珏看着太后那隐有苦衷的表情,深知此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正想开口

却闻一个讽刺地声音传来,“太后要同皇上说话,为何要躲躲闪闪?”

太后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个缓缓从面前走来的万太妃,此时的万太妃手中捻

着佛珠,嘴角挂着讽刺地笑意一步步地朝太后走去,那目光里有冰冷的凌厉,还

有那嘲讽的恨意。

“哀家不是令你永世不得踏出幕斯庵一步吗?”太后­阴­冷地看着她。

“今口我出来不过是要为先帝讨回一个心道。”待她走至太后身边那一刘

,她猛然转身,与之并肩而俯瞰着四周的大臣们,目光闪过决绝,“林太后把持

后宫三十年林国舅做立朝延三十年凭的就是他们有一个独孤珏。可这个独孤

珏……她猛然回首,指着独孤珏,“他根本就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寐思看着万太妃那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语,一直紧握成拳的手悄然松开,嘴角

连着一抹笑意,却是苦涩的笑意。

独孤珏听到这句话猛然一怔也就在此时太后仓隍地回首正对上独孤珏

的目光有几分心虚。

“你胡说什么!”林景华猛然由邢台上起身,想要朝万太妃冲去,却被两侧

的壮汉狠狠地压下。

“我没有胡说,独孤珏他根本就不是林雪如的亲生儿子!”万太妃字字铿锵

有力,像是手中已握有证据一般,语气着充满着无限的自信。

顿时,四处充满了质疑声,窃窃私语之声越涌越大,最后成为一团乱。

“且听我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吧……”万太妃的手猛然捻紧手中的念珠,指

尖泛白。

“我都忘记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年先帝选妃,众多宫家千金进宫选秀

,里边身世最为显赫的便是一个叫林雪如的女子,她不仅人长得妩媚多情,那心

计与手段都是所有秀女们望尘莫及的,她高傲,她自负,她扬言一定可以登上皇

后之位。可是后来,所有的一切皆因我的出现而毁灭,我与林雪如同封美人、才

人、嫔、夫人、妃,那一步步走来,我是靠先帝的爱,而林雪如却是靠她背后那

显赫的家族势力。所以林雪如登上皇后之位却是必然,可先帝却执意要立我为后

“那时,我已经产下大皇子,登上皇后之位也算是名正言顺,可是先帝却因

为执意要立我为后,与林家闹出了极大的矛盾,先帝夜夜心绪烦躁,对着奏折也

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出神。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其实皇后之位我从来都没有

想过,只要能够一生陪伴在他身侧,那死也无憾了…… 所以我请辞了皇后之位,用­性­命逼他将皇后之位传给林雪如。”

“林雪如如愿登上乐皇后之位 一年后你亦怀上了龙嗣 可是你为了更加巩

固自己的皇后地位,所以你愉天换日,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而那孩子正是独孤

珏!”

太后笑着,可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不过你这个贱人片面之词罢了,证据你

有吗?有的话你就拿出来证明,否刚你就是诬陷当朝天子,你有九条命都不够。

“不知太后可还记得汐筠郡主的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宣儿从寐思的身后走出,那冰凉且充斥着恨意的眼

眸直勾勾地对上上林雪如的目光,嘴角扯出那若有苦无的笑意,却­阴­冷如刀。

没有想到疯哑的宣儿竟然会说话,林雪如蓦然间觉得自己漏算了她,却犹自

镇定,“此事与林汐筠的死有何­干­系?”

“皇上可记得第一次见郡主是在什么时候吗?那是先帝六十大寿,郡主在你

们面前抚琴,所有人都以为是林国舅刻意想要撮合她与太子成就一段姻缘,可是

没有人知道,其实林国舅想要撮合的是先帝与郡主。可笑吗?一点也不可笑,因

为林家的野心太大了,他们想要控制更多的权利,所以就连那可以当先帝女儿的

郡主都用上了 ……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先帝没有看中,反倒被皇上你看中了。原本郡主与皇上你成亲可以更加壮大林家势力,可是太后与林国舅却常常反对你们在一起,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吗?”宣儿平静而冷硬地说道,她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太后冰冷地看着宣儿,冷声道,“你这个贱婢,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中原朝

廷之事你又了解多少?自恃是林汐筠的婢女,就有资格在此处大肆措辞吗?”

独孤珏像是没有听到太后与宣儿说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寐思,默不作

声。可是那深邃地目光却在像透着伤感,连着黯然,尽是悲伤。

“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说这些话,因为她在金阙之外亲眼目睹了太后你从金阙出来后,紧接着,林汐筠便一跃凤台了终身。”宫蔚风突然举步上前,那冰冷地目光凌厉地盯着太后。

“怎么, 宣王你也想反?”太后怒斥, “这两个女人在这里妖言惑众还不来人将她们拿下!”

“是心虚了吗,林雪如?”万女妃仰头大笑,手中一用力,那念珠顷刻散落

一地,“先帝现在就在天上看着你呢,他要看着你是如何狸猫换太子,如何为了

林家的权利而废弃了自已的良知,扰乱了皇族血脉!”

同时也就在下一刻, 无数的军队疯涌入午门将四周填的满满的里三层外三层将所有的侍卫与大臣们,全数包围起来。

而领头之人,正是陵王,他驾着骏马而来,脸上依稀是淡漠地风雅,漠然地

笑意。像是个运筹帷幄的王者,那华袍在奔跑中随风而逢动,那样霸气。

那一刻的惊变,就像是没有预兆般,突如其来,让所有人都惊诧此刻的惊变。

就连寐思,都略带诧异地看着陵王奔来的马蹄声,步步撼动着她的心。

“好­精­彩的狸猫换太子,竟然瞒了所有人,整整三十年。今日,本王就代先

帝来收拾你们几个惑乱朝纲混淆皇族血统的逆贼!”陵王傲然地坐在马上平

视着林雪如,尽是­阴­冷,浓郁的杀意早显。

可一直沉默着的独孤珏突然上前一步 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放至陵王的身

上时他的手狠狠掐上了她的颈脖 目露寒光。

“你就如此恨朕恨到要联合陵王来毁了朕的江山?”独孤珏的手一分分地

收紧着她的颈脖,就像是一直都知道,今目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一般,那微带血

丝的眸光中闪耀着无数的心痛还有愤恨地绝望。

寐思也不挣扎,就任他掐着,呼吸困难,颈疼痛,却还是笑着,笑的同时却留下了冰凉的泪水,苍白的容颜中有着无限的悲伤。

她的笑,深深剌痛的他的心,手上又用了几分气力,怒吼着,“你要朕的江

山,你早说呀,朕十二年前就给你了,双手奉送给你与陵王 !可是你为何现在才

要朕的江山呢?林汐筠!”

当独孤珏吐出这几个字时,所有的人,除了宫蔚风,纷纷怔住了。不可置信

地看着有些疯狂的皇上 怀疑这他是不是在疯言疯语。

“朕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给你,为何你却从来都不动容分毫呢?”他探出另

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她那白皙的脸颊,眼中有十二分的不解,“前世是朕对不起

你,是朕害了你,以朕今生放你,放你与陵王双宿双栖,放你自由。可是陵王

不珍惜如此残忍无情的对你, 到如今你依旧还在对他死心塌地吗?还在爱着他

吗?他真的让你如此放不下,即使这两世都一直在伤害着你,你仍旧要帮他?那

朕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她嘴角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怔怔地看着独孤珏的疯狂之言,却是字字句句

的真诚。

“即使朕知道,你此次成为匈奴公主嫁入皇宫,是要蛊惑朕与陵王里应外合,朕依旧容忍着你,包容着你,即使你使计害死了朕那刚出生的公主。因为那是朕欠你的,朕会还,可你的目光中却永远只有一个陵王,朕做再多,都是可笑的!”

她怔怔地看着独孤珏眼中的愤恨,她的心中早就被撕碎成一片又一片,哽咽地问,“你……你早就知道?”

独孤珏狠艰瞪着她猛然将她甩开,她重心一个不稳,狠狠掉在地上。后脑勺撞至桌案,顿时疼痛蔓延着全身,像是跌醒了她一直混沌不堪的思绪。

狸猫换太子之事是她咋夜到慕斯庵内告诉万太妃的,为的就是让她来打开十年前那一场不堪入目的­阴­谋。宣儿,也是她安排出来配合万太妃讲故事的。她却独独没有对陵王将起过这件事,可为何他像是能够先知今日会发生的一切般,竟然领着兵直入午门?

太后的脸­色­苍白如纸,听皇上那似胡言乱语却又条理清晰的话语,一时间仓

皇无措,手微微地颤抖着,转而望着跌坐在地的寐思。

独孤珏的嘴自扯出浓郁地笑意,冰凉地目光瞅着陵王,恢复了他那天生属于

王者霸气的一面,狂傲着声音道,“看来陵王你是早便知道这狸猫换太子之事,

便早有准备。也罢,朕今日倒要听听陵王你来将这几个女人口中的狸猫换太子的

故事接下去。”

之间皇上重新坐回椅子上,冰凉地目光狠狠注视着马上的陵王,等待着他将

一切说下去。

而陵王的目光却早在皇上疯言疯语地那一刻,深深地投递到了寐思的身上,没有放过她的一丝表情,一句话。

他的目光亦是如每个人一般,眼中皆充斥着布可置信与震惊,可当皇上那霸

气的声音打断了他思绪的那一刻,猛然收回视线,清楚的知道,此刻的他最重要

的该是做些什么!

第三十章 三十年前的真相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陵王开始讲那个隐瞒了三十年的秘密。

独孤珏面­色­­阴­冷,太后面­色­微带慌乱,林景华至始至终都低垂着头,宫蔚风

冷笑着凝视陵王,那一时每个人的表情各异,皆充斥着无限的期待,期待那个不

知是真是假的真相!

“前面的故事,万太妃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么本王就带着诸位大臣们推测

一下,皇上既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那他到底是谁的儿子呢?也许就要从林汐

筠被皇上囚禁在宫中开始说起了。”他的嘴角透露淡淡地笑,说这些话时,就像

在说着一件非常平凡的故事一般,语气是那样轻,像极了一个说故事的人。

“宣儿说的不错,原本林汐筠与皇上成亲完全可以扩大林家的势力,可为何

太后一直保持着反对意见呢?而今日,皇上要斩林国舅,太后说他没有资格斩他

,单单只是因为外甥没有资格斩舅舅这么简单罢?原因只有一个,当今皇上是林

景华的亲生儿子!”

陵王的话刚说完,林景华便怒道,“独孤羿,你要清楚,你此时此刻说的是

什么,当今皇上乃九五之尊,你拿什么资格去猜测。侮辱了我林景华不打紧,侮

辱了皇上就等于在侮辱整个皇族。”

“在侮辱皇族的人到底是本王,还是你们林家?你们林家三代权倾朝野,位

居太师、丞相、国舅,你们想要保住的不过是一个林家而已。所以你们就选择了

牺牲林汐筠,牺牲了你的亲生女儿!”说到此处陵王的声音才微微闪过几分情绪 ,“当年送送她入宫献曲,为的是让先帝迷上这个京城人人传颂的仙女,却没想到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却让太子看上了她,甚至为了她不惜兄弟反目,叔侄反目,根本不在你们的计划之中,更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因为林汐筠她是独孤珏的亲妹妹,亲妹妹怎可与亲哥哥成亲乱­仑­!”

说到此处,只问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响彻四周,只见独孤珏手上始终紧紧握

着的斩令顷刻间成了两段。

陵王笑着,脸上不是嘲讽的,只是悲悯的。

而寐思依旧动也不动地坐在地上,明明是夏日炎炎,为何她却觉得浑身冰凉

呢,那颤抖的手,僵硬的身躯 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陵王,不曾知道,这样一个隐瞒了三十年的秘密他竟然

会知道他怎会知道!

若他一早就知道,为何偏偏要等到现在才将此事搬出来说,他很早很早就可

以揭发这一切的,又或者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幕后之人根本就不是独孤珏

而是陵王?

紫苑,那日她的支支吾吾,是在误导她吗?

可是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所有的一切对独孤珏是最有利的,可是方才独孤珏

却要说“即使朕知道,你此次成为匈奴公主嫁入皇宫,是要蛊惑朕,与陵王里应

外合,朕依旧容忍着你,包容着你,即使你使计害死了朕那刚出生的公主!”

难道,独孤珏与她,一直都在相互误解吗?

她误解他是推她进宫的元凶利用她来收拢自己的皇权。

他误解她是为了陵王而进宫 一同联手谋夺他的江山。

竟是这样吗?

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陵王吗,就连真希都被他所利用了吗?

她的嘴角轻轻地翻出一抹嘲笑的意味。

“最可笑的就是林国舅你了,为了林家的权势连妻子孩子一同双手奉上呵!

”陵王讽刺着林景华,“当年林雪如与林景华的夫人一个先怀龙嗣,一个后有身

孕,这期间也不过相差了一个月的时间。也许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林夫

人在林雪如临盆前夕不顾大腹便便进入了皇宫 可以去查一下神武门的进出记录

,一定可以看的到林夫人她就在的出入记录。史官也会记载下的因为当时出了一件大事,就是林夫人与林雪如同时生产,最后林夫人与林雪如一齐产了男婴,不同的是一个是活生生的胖小子,一个是死胎。”

万贵妃听到这里,立刻上前道,“是的,我依稀记得当时林夫人她是在皇宫

生产的,因为她走路不慎,当场摔倒在地,所以导致了早产,没法子,便只能在

宫中生产。可生出来的却是一个死胎,御医说是因早产而导致死胎,当场林夫人

抱着那个死胎,便悲伤欲绝,气血耗尽而死。同时,皇后殿却传来消息,说是皇

后生了一名男婴。”

听到这里,多数人纷纷一惊,将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窃窃私语的妄自猜测 “诸位大臣们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对吗?”陵王的目光扫了一眼众臣,随

即将目光投放至寐思身上,“因为就在数日前,当年的情景重现于贵妃与雪夫人

身上,只不过雪夫人的技艺稍逊一筹,被当场逮了个正着。”

万贵妃同时也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真是可笑,三十年前的悲剧竟然再次上

演了,真不知贵妃你是无意还是故意要重演当年的悲剧,如今让他林家风光在这

场悲剧之上也葬送在这悲剧之上。”

此话一出,周围似乎陷入了一片寂静,纷纷在惊诧着陵王竟然知晓的这样清楚。

突然间没有人说话了,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神­色­各异。

那脸­色­惨白的太后幽幽转头,强自冷凛,“不过是一番片面之词罢了,皆是

你的猜测,陵王你不会不懂所谓的摆事实,讲证据吧?”

陵王一笑,“太后你放心,证据,本王自然是有的!”说罢,从袖中取出一

封早已陈旧的信那信的封面上隐隐泛着黄。

“这封信,是林汐筠死前,绝笔的一封书信,太后你可以猜一猜里面写了什

么内容。”陵王将这封信高举,让所有人都能瞧见,“本王为何会知道的这样清

楚,皆因这封信中将所有的因果全数写了进去。”

寐思在看见这封信的那刹那,全身一颤,猛然仰头,看向那个面容冰冷,看

不出喜怒的宫蔚风。

这封信……

明明是她写给宫蔚风的, 为何会出现在陵王手中!

林国舅看着那封信,老泪纵横,低低的笑了出声,“汐筠,为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如今林景华你倒是哭起女儿来了?当和怎么没见到你疼爱她一分?还是你

的心至始至终都放在争权夺利,放在你这个身处龙位的儿子身上了!”陵王字字

坚韧,句句紧逼,猛然下马,朝邢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冷道:“林景华,你

觉得你对得起林汐筠吗?对的起林汐筠的母亲吗?对的起为了光罐林家而因催产

致死的林夫人吗?你对的起先帝吗?你对的起你自己的良心吗?对的起你那刚出

生就被溺死的孙女吗?”说罢,便将信封中那泛黄的信抽了出来,打开,摆在林景华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的女儿临死前些的绝笔信。林景华立刻垂首,一边看着一边流着泪,越往后看,笑意便越大,那笑中还伴随泪水,是自嘲的,自责的……

林雪如看着林景华那意志渐渐消沉的模样,强撑着自己最后一丝气力道,“

景华你要这样……”

林景华的泪滴落在信上,猛然仰头大笑,笑得累了,便看向林雪如,“为了林家那所谓的责任我真的牺牲了太多太多……姐姐,难道你不累吗?三十年了你夜里能睡的着吗?”

林景华缓缓由邢台之上起身,此次,两侧邢台之上的人并没有拦着他。

他的目光微微朦胧着,朝林雪如走去,眼中净是那悲恸之­色­,在临死之前,

似乎很多关于责任,皆放下了。那些放的下的,放不下的,他真的不想再坚持了

林雪如看着林景华一步步地逼近,她却是一步步地后退,突然她转身,从侍

卫的腰间抽出一把锋利地刀, 直指着他。

“犹记得那一年,你产出了一个男孩,可却是死胎,我们没有办法,只有让

御医给当时正在宫中的雪莹催产 整整提前了一个月让她把孩子生出来交给你!

可幸的是还好,那是个男孩,若是女孩……那雪莹不就白白死了。我的妻子,我

的孩子都奉献给了林家,就连我最后一个女儿,都因林家而死……”

“林景华,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把孩子交给我,什么雪莹白白死,什么把孩

子都奉献给了林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说这些的后果吗!”林雪如

冲着他怒吼着,那把刀狠狠抵上他的胸口,“皇上就是皇上,皇上是哀家的亲生

儿子,你明白吗!你的儿子与女儿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可林景华却像是没有听见林雪如说的话,茫然的眼中毫无焦距,就像是中了蛊般 失神地望着某一处。

“我这个父亲做的真失败,儿子要斩我,女儿要恨我,到头来我得到的是什么。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罢了,林家,林家的责任太沉重了,我不想再背负了……”他的身子突然一阵用力前倾,顿时那冰凉的剑锋狠狠的Сhā进了他的心脏,血一滴滴喷洒而出,溅了林雪如满满一身、

她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握着刀柄,不可置信地看着做了傻事的林景华。

而林景华身受一刀,眼神清明了许多,看着那个满脸是血的林雪如,感受着

身上的疼痛,蓦然转身,一步一步地朝那一直坐在上的独孤珏走去,眼睛竟是疼

惜。隐忍了三十年,对他的感情终于在那一刻爆发出来,“珏儿,珏儿……”

寐思却是呆呆地坐在地,满眼凝聚着无限的泪水看着这个父亲,能让他如此

凝望的人只有独孤珏一人,父亲的眼中永远都看不到她,看不到他身边那个林汐

筠。

林景华的步伐摇摇欲坠,感觉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珏儿的身影亦越来

越模糊,他不由地探出手想要抓住那逐渐消逝而去的身影,“多希望,能听见珏

儿,唤我一声……爹。”

他的那个“爹”字未完,他便轰然倒地,眼前雪白地一片,他仿佛看见了雪

莹正伸出手来接他了。

雪莹,是我对不起你,今后我会用全部的时间来陪伴你,补偿你的

爹……

耳边蓦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他浑身一僵,想要睁开眼睛瞧瞧是谁在唤他

“爹” 是珏儿吗?

不!这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到底是谁是谁……

寐思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那麻木的双腿,跌跌撞撞地朝那具倒地的身躯奔去。

“爹……爹……”她呼喊着,那泪水,如断了的线,滚落。

那前世的往事飞速在眼前,父亲打她,骂她,对她不闻不问,对她冷眼相向……

好像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没有对她笑过,所以她要叛逆,她就要和独

孤荀与宫蔚风交往,她就要救下那个夜闯林府的陵王。

她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父亲能够多看她一眼,多关心她一点,可是从

来没有,他只会骂她,只会训她。

原来……是汐筠……”林景华的眼睛是闭着的,仿佛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却

气若游丝地吐出了这句话,“你,也来看为父了……真的……如信上所言,那样

恨为父吗……”

她紧紧握着他那早已冰凉的手,“父女,即使再恨……终究是父女呀,爹!

她说完这句话,林景华的嘴角出现了微微地笑容,最后,他的表情定格在那

一刹那再无任何的气息。

她滚落着汹涌的泪水,猛然扑入他的怀中,笑着说,“你终于对我笑了,原

来你也会为汐筠笑呀……原来汐筠在你心中还是有地位的对吗?”

她的那一句句,一声声,动情的呼喊,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还有浓

郁的诧异,她口口声声喊着林景华为爹,称自已为汐筠。

难道她是……

陵王木然地看着那个伏在林景华身上放声哭泣的女子,握着信的手微微一颤,那眼中是再也克制不住的惊诧。

难道她是……

被血溅了一身的林雪如无声无息地看着跪地的贵妃,那个她几次想要处除而

后快的贵妃。

林雪如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她的身影在那模糊着眼眸中竟是异常清晰,“

是……汐筠?”

那一声沧桑而颤抖的呼唤,让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她仰头,满脸泪水地看着

林雪如那满身是血,以及悔不当初的模样,心中竟再也恨不起来了。

“姑妈好久不见。”她一声“姑妈,好久不见。”就像是阔别多年的亲人,那一句淡淡的问候,同时也像是了去了她多年的恩仇。

听到这里,林雪如的双膝一软便轰然跪在她面前,失声恸哭。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太后这番模样,眼中大惊,心中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惋惜。

“对不起 汐筠,姑妈对不起你, 更对不起你的父亲 对不起你与珏儿。”

她如今的自责与懊恼,疯狂地涌入自己的心头,狠狠割痛了她的心。

突然一阵大笑将此刻悲伤的气息渲染的更加彻底 “朕当了三十年的傻瓜

。哈哈,苦苦经营十二年,为了巩固独孤家的皇权,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一句

不是父皇亲生就将这些硬生生地扼杀了……”

独孤珏猛然起身,眼中含着无限的杀意,还有瘾狂,箭步冲向他们,“就在

朕即将定了这个天下之际,你们却给了朕这样一个真相,林雪如!”他来到已经

毫无气息的林景华身边,将那把依旧停留在他心脏的刀狠艰拔除,就要朝林雪如

剌去,寐思立刻双手狠狠握住他的剑锋,不让他对林雪如做出什么傻事,令他后

悔一辈子。

独孤珏看着跪地而紧紧握住他刀锋的女人,双手已被刀割破,血滚滚涌出,

他冷道,“还有你,既然你的心中月有独孤羿,那朕就放你,朕再也不会囚禁着

你了,你终于自由了,你滚,滚回你的陵王那去!”说到此处,他残忍地将手中

的刀一点—点地由她手中抽出,眼中有着决绝。

手上那近乎于被割断的疼痛让她有一种感觉,就是她的手要断了,很疼很疼。

可是她却没有松开手,任他将刀一点一点的抽出。

可那份疼痛,却比不上看见他眼中的愤恨与决绝要痛,她知道,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三十年了,他被蒙在鼓里三十年了。

感受着疼痛,与那混沌着的思绪,终于还是在他将刀完全从她手里抽出的那一刻,承受不住的晕倒在地。

第三十一章:凤台一跃了此生

【 前尘忆梦】

林汐筠是那一日过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一直囚禁看她的独孤珏,竟然是父亲的儿子。

记得那日是父亲的四十大寿,独孤珏为了让她开心,便放她回府为父亲贺寿,可是他不明白,即使他放她回去,她也不会开心… … 因为她的回去与否,父亲都不会有丝毫的开心。可是,私心上仍是想要回去看看父亲,毕竟这个世上只剩下一个父亲了,母亲早就因始终得不到父亲的一丝关注而郁郁终老。

父亲大寿那日他邀请了所有的人入府,同时,太后也在场,可她却未去正厅,而是转至府后的那片寂静幽林,那途中正好被林汐药瞧见,便疑惑的追随了上去。

可太后她越往里走,她便越觉得这段路异常熟悉,灵光一闪,猛然想起这是朝父亲的原配夫人郑雪莹所葬之处而去的路,她的眼中满是疑惑,若是要祭拜,为何要乘夜而偷偷摸摸地来?

她躲在一旁,悄悄观看着姑妈她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迎着淡淡地月光,可以看见她眸中的伤感与愧疚。

“雪莹,哀家好久都没来看过你了,身在宫中根本没有机会出来,借此机会来看看你。雪莹,你为哀家所做的一切,哀家都记在心中,哀家也一直想要好生待压儿,可是哀家与他却好像有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尤其是在他要立林汐筠为后这件事上,哀家与他的关系在进一步的恶化着……” 她轻轻叹息着。

“若是别家的千金,哀家必然不会阻止他的决定,因为哀家也想将呣子之间的关系拉近一些。可是独独林汐筠不行,他们两人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怎可……怎可在一起呢?”

听到这里,林汐筠猛然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惊呼出声,更没想到今夜竟然被她听到了这样一个惊天­阴­谋。

“起初哀家以为珏儿只不过一时新鲜,因为兄妹内心潜在着会有几分亲切,所以吸引了珏儿。可是没想到,越到后面,发展的却远远脱离了哀家能掌控的围,不论是多少人反对都无济于事,他的脾气竟是这样的拧……真是像景华呀……”

林汐筠狠狠咽下喉头间的苦涩,悄悄地起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一片幽寂森然的地方,眼眶中的泪水一直凝着,却始终不肯落下。

独孤珏是她的…… 亲哥哥?

难怪,难怪她一直都在疑惑,为何姑妈与父亲一直在反对她嫁给皇上,毕竟两家若是联姻,那么林家的势力将更加大,他们又何乐不为。

她一直以为,是父亲不喜欢她,觉得她不配做皇后,所以一直在反对着,却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以为他们两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踉跄跄着回到屋中,她情绪有些波动地屏退了所有的人,只觉内心中竟是一片疯狂的跳动,她在害怕,如今她知道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将命不久矣?

不,她该装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能管的起的,若是事迹败露,那么整个皇宫将掀起一片腥风血.为,还有林家,那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她的脑海中蓦然闪现出独孤珏那常常给她脸­色­看的独孤珏,可每回给完之后却又赏赐了她无数的珍宝,常常像个孩子般费尽心思的想要讨她开心,又有时­阴­寒残忍地对她冷眼相向。

她是讨厌他的,恨他的。

是他硬生生地拆散了她与陵王,还将她当作笼中鸟金丝雀囚禁在那冰冷无自由的皇宫。

她与他如今是兄妹,不可能在一起的,不可能的……

她应该非常开心,可是为何心底却有一种酸涩,一抹自嘲。

此番打击过后,又来了另一个致命的疼痛,就是独孤荀对她的­奸­污,可她却很平静,十分平静地面对着他,同时也为自己做出了一个打算。

那就是不喝避孕汤药,她期待着自己能够怀孕,即使不能怀孕,她也是个不洁的女子了,这样独孤珏就没有借口册封她为后,这样的话… … 父亲与姑妈就不用再为她与独孤珏是兄妹不能成亲之事而­操­心,这样的话,这个秘密将会一直掩埋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对独孤珏愈发冷淡,整整两个月没有同他说上任何一句话,他却极有耐­性­,仍旧在囚禁着她,折磨着她,怜惜着她。而她也一直在同时煎熬着,忍受着。

册后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嫌隙似乎越来越深,与此同时,她也怀有身孕了,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的嘴角征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有些事应该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于是,她头一回主动到了皇上的寝宫,她看到皇上寝宫四周的奴才眼中全部是诧异,她知道,都在诧异她竟然会主动到来。

难道,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她真的对独孤珏如此冷漠吗?

又或者,是因她的冷漠,独孤珏才更想要得到她,想要驯服她。

不论他对她到底抱着何等感情,都与她无关了,她要做的,只是了断他们两人之间的这段孽缘,不论代价为何。

—— 那朕,便不要这个皇位!

——原来朕在你心中一直都是如此不堪,你一直都是这样践踏脱对你的真心?难道在你心中,只有陵王的心才是真心,朕的心就不是真心?这一年来,朕对你百般宠爱,无数的容忍,却换不来你一丝一毫的心动?乃至一点点的感动?

—— 除了朕,没有人能拿走你的命。即使你下了地狱,朕也要将你从黑白无常那要回来!

——若你只因肚子里的孩子,朕,可以接受。

在独孤珏的寝宫内,他对她所说的话,一字字,一句句竟然是那样的真诚,那样动情,让她几欲落泪。可是,她仍旧强撑着自己的,对他说完了她最后能留给他的话。

——你是皇上,背负着的是天下,你要完成先帝的遗愿… … 他的目标,灭匈奴,收金城,让天下百­性­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而你,登基一年,你为这个天下做过什么,你只会沉迷于女­色­,为一个女人大费财力物力造了一座金阙,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了众藩王,为了一个女人与满朝文武为敌。若你能将对我这份心用在这个天下,定然能完成先帝的遗愿,你的名字将会载入史册,世世代代赞颂你的丰功伟绩。

也许他不懂,她说这些话的用意,可是她希望他能听进去。因为他本就霸占了这个根本就不属于他的皇位,所以他应该比皇家子弟付出更多的努力,去证明其实他有能力去当这个皇上。

那么先帝对他的寄托,对陵王的强求,就不算是白白付出了,而父亲、姑妈的用心良苦,也不是付诸东流… …

而她,也会为他而开心的。

在独孤珏愤怒的离去之后,她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滚落下,也许… …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在独孤珏眼中,她是一个不洁之人,更是一个怀有孽种的女人,而且还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这样他总该放她走了吧。

她在眸光迷离之际,赫然瞧见皇上寝榻的右侧,挂着一幅传神的画卷,心中蓦然一征,耳边似乎浮现了曾经无意间听见宫人所说的话:

听说皇上在御花园内花了两个时辰,亲自为汐筠郡主画了一副画,那里面的郡主真是传神呀… …

看来皇上对郡主可真是用心呀,即使不对着郡主本人,都能将一幅画描绘的那样生动… …

那时候的她只是莞尔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里过,在她眼中,独孤珏就像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不将他的聪明才智用在国事天下之上,反倒是喜欢画画,还花两个时辰画一个女人。

独孤珏与陵王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若是他有陵王一半的沉稳… …

她常常会不自觉地拿陵王与独孤珏相比,每回在她心中相比较一番后,次次都是独孤珏落败,所以在她眼中,独孤珏就像是个全身都是缺点,没有任何优点的男人。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独孤珏就是独孤珏,不能与任何人相比较,而这世上只有一个陵王,一个独孤珏而已。

抚摸着那副画,她突然想要在这最后一刻,为独孤珏留下点什么,于是她提笔写下了《青玉案)的下阙: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她泪眼朦胧地填完这下阙词后,整颗心就像是被掏空了般,不是疼,也不是痛,只是觉得空,很空,很想找一个东西去镇满。

她不明白,为何她要填下这阙词的下阙,她更不想去弄明白。

因为她很怕。

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来的那样快,就在她将写给宫蔚风的信交给宣儿让她带出去的那一刻,太后便来了。

也许,这应该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所有的一切终将有个了断了。

太后就站在皇上的寝宫之外,她的四周没有一名奴才,就连皇上寝宫四周的奴才都不知在何时竟已消逝的毫无踪迹了。

她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上前盈盈而拜。

太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那眼中微微含着几分挣扎,却在最终变得冷凛无比。

一句话不说,便朝皇上寝宫正对面的凤台之上走去,而林汐筠也缓步跟随其后,陪同太后一步一步地登上那凤台的石阶。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一步步地朝上走去,而她在心中也默默数着凤台的阶梯数,直到数至“九十九”,她们终于登上了凤台的顶端,顿时金阙的光芒在黑夜中熠熠闪光,直­射­于她们。

“汐筠,你看见这金阙了吗?这就是皇上为了你,大肆人力财力,用千万两黄金铸造成的金阙,只为了想要陪你一同登上这金阙,共同俯瞰这份繁华。”太后遥指着面前的金阙,那样气派。

而林汐筠也顺着她所指之处望去,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扯动了一般,金阙地光芒­射­在眼晴,那样灼热,那样刺痛。

“可是你却从来没有陪他登过一次凤台,看过一次金阙,你是不屑的,对吧? ”太后猛然转头,凝视着林汐筠的容颜,在那晚风地吹拂与金阙光芒地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就连她这个做姑妈的都会常常忍不住要去疼惜。

林汐筠不说话,目光依稀平静。

“其实你的心中是得意的,这些你都像是心甘情愿地在承受着,同时你也要告诉陵王,皇上对你是多么的好,可是你却一点也不想要。你要让陵王对你内疚一辈子,你要他的心中永远都记住你,对吗?”

“姑妈你找汐筠,为的不是想要与汐筠谈论皇上与陵王的感情吧。”她终于还是收回了凝望金阙的视线,调头对上太后那凛厉的目光,那里面还透着几份­阴­凉的狠意。

“哀家听梅贵妃说起你已有两个月身孕的事了,为何要秘密请御医诊脉,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迫切想要知道的情绪。

林汐筠却是一笑,“姑妈以为是谁的呢?”

太后看着她的眼晴,想要从她眼中找出一些什么来,“是不是陵王的?若是陵王的,那哀家立刻给你指婚于陵王,这样的话皇上就再也… … ”

林汐筠笑着摇头,打断了太后继续要说下去的话,“汐筠知道,陵王他在先帝临终前给了承诺,承诺放弃汐筠,辅佐皇上定江山,即使是太后你也无能为力。况且汐筠的孩子并非陵王的。”

“那是… … ”太后还想问,林汐筠便接下了,“是皇上的。”

太后的脑子中突然轰隆一阵雷鸣闪过,那双腿一软,险些没有站稳,“你说,是皇上的?不可能,若是皇上的,为何他会如此愤怒的离去——”

“因为汐筠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汐筠爱的人是陵王!”说到这里,林汐筠的声音中终于闪过了情绪的波动。

太后的脑海中闪烁的只是一个念头:林汐筠怀了皇上的孩子,怀了自己哥哥的孩子……

不可以,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

太后深深吐纳了一口气,闭上眼晴,随即猛然对上林汐筠那双微带强硬的目光。

“事到如今,哀家有件事也不得不告诉你了,其实珏儿并非哀家的亲生儿子,珏儿是你的父亲与郑雪莹的儿子,哀家当年生出来的却是一个死胎。可是哀家为了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为了巩固林家的势力,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 ”

太后声音平静地开始描述着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一切,而林汐珏也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孽种,绝对不能留。”说到这里,太后的眼中迸发着一抹浓郁地­阴­冷与杀意。

林汐筠在听到这里,手突然紧了紧,手轻抚上自己的小腹,苦涩地笑着。

即使,这个孩子不是独孤珏的,那也不能留,即使生下了他,也将会是一个终身不幸的孩子。

看着林汐筠那一点也不吃惊地表情,太后的心底有几分诧异,随即调转过头不去看她脸上的苍然,狠狠地说,“不止孩子不能留,你的命也不能留。”

“不要怪姑妈心狠,你知道,皇上爱你已经近乎于痴狂,除非你死,否则他不可能放你离开。而皇上并非龙种之事更不能告诉于他,否则不仅皇家大乱,就连林家都要被诛九族!你也姓林,你也有林家子嗣的责任。”

“所以,汐筠为了林家,必死。”林汐药接下了她的话,眼底透着几分嘲笑的意味。

“姑妈一直都知道,汐筠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从来都是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别人受伤。如今只要栖牲你一个人,就能保住林家所有人,包括珏儿,包括这个天下的安定。”太后说罢,怕她还会犹豫,继续道,“你与自己的亲哥哥有了孽种,你觉得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呢?还有陵王,他为了一个承诺放弃了你,你的父亲也从来都没有将你当做自己的女儿,还有珏儿一直在强迫看你,你觉得你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里,林汐筠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些什么,却被太后再次打断,“红颜祸水四个字是历代百姓们人人唾骂的,你唯有死,才能保住你不被那四个字所牵绊着而载入史册。”

“够了!”林汐筠突然一阵怒吼,在凤台之上格外响亮,让太后一颤,诧异地看着她。

她从来不知道,一向温婉如玉的汐筠,竟然也会有此等凌厉之­色­,她一直以为她即使受了再多的委屈都不会发脾气的。

“汐筠知道,我姓林,所以有那个责任要保护着林家。”她咽下喉头间的苦涩与辛酸,“太后请放心,一切,如你所愿。”

得到了这句承诺,太后终于在心中松了口气,“汐筠你明白事理便好。”太后带着淡淡地笑意,转身步下了凤台,却在下了几层阶梯后蓦然回身,凝视着那个笔直伫立在凤台之上的汐筠,心头闪过几分不忍之­色­,毕竟骨­肉­连心,她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可是为了林家,为了珏儿,只能栖牲她。

只要牺牲了她一个,所有的一切都会解决了… …

为她自己的残忍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心中那抹愧疚也淡去了许多许多,深深吐纳一口气息,缓缓步下了凤台。

而林汐筠却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凤台之上,眼晴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那散发着金光的凤台,那样璀璨而夺目。

她不能承认自己的孩子是禹王的,这样只会挑起兄弟之争,一场腥风血雨便会瞬间在宫廷内展开。

她不能承认自己的孩子是陵王的,因为他背负了先帝给的承诺,他要做个重情重义的皇叔。

所以她只能谎称自己的孩子是皇上的,为的就是让太后做出一个决定,一是给她自由,二是将错就错让她当皇后。

可是,太后最后选择的是第三,要她死。

是的,死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

当晨曦第一道曙光破天笼罩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璀璨的光晖赤若流霞。

凤台高楼之上,林汐筠身着素衣迎风而立,大风将她的衣袂卷起,乌黑如瀑的发丝倾斜在腰间随风飘零。

直勾狗地盯着眼前的金阙,脑海中黯然闪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心仿佛被人掏空,痛到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她一直在等,等待那个承诺带她离开金阙远离宫闱的人,可是,那个人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既然那个人始终无法将她带离金阙,那便让她自己救赎自己吧。

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一抹不忍,若说此时此刻她对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舍,就只有这个被她残忍带到世上的孩子,可她却没有能力将她生下来。

孩子,你会怪娘吗?

所有的悲剧都源自于她,那就由她来终结吧… …

她闭上眼,一步一步地朝前迈去,那表情是如此的决绝。

那道素稚的身影由凤台之上笔直坠落,在澄明的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降落,而嘴角却缓缓匀勒出了明艳的笑意,终于解脱了吗……

脑海中飞速闪过独孤珏那霸道的脸庞,竟然是那样的清晰。

一声清脆刺耳地尖叫声,划破冷寂凄凉的皇宫。

“皇上,皇上——”李公公飞一样地冲进了蓝嫔的寝宫内,也不顾此刻皇上与兰嫔正相拥而眠,大声呼喊着。

独孤珏被吵醒,脸上净是不耐,正欲发怒,却见李公公猛然跪倒在地,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汐筠郡主,——”

顿时,整个寝宫内一片静谧无声,那气氛就像是在顿时冷凝了一般,令人有着几分恐惧的压抑,唯独剩下李公公的声音来回不断地回想在寝宫内。

“朕不信,朕不信…… ”独孤珏喃喃着摇头,猛然回神,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只着了一件寝衣,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便飞奔了出去。

一边奔跑着,耳边不断回响着李公公说的那句:汐筠郡主她从凤台上跳了下来… …

他的脑海中闪烁着的皆是昨夜的种种回忆,一段段地剥离着他的思绪。

独孤珏的奔跑步伐突然停住,用力喘息着,一步一步地朝在凤台之下,金阙之前走去,那悲哀绝望地目光望着那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弥漫扩散着,最后绽放出一朵硕大的玫瑰。

娇艳如火,妩媚多姿。

为什么要跳下去,我都说过了,即使你有了陵王的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即使你的心中至始至终爱的都只是陵王,我也不会介意。

因为我们还有好多年好多年的时间,有这么多时间,我相信你一定会被我感动的,更相信你能忘记陵王的。

你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只要有我在,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可是,我就真的令你这么讨厌,让你用死来证明,你不爱我吗?

若我知道你会用死来证明,我一定会放了你的。

汐儿,你不要死,我放你走,放你与陵王双宿双栖还不行吗?

……

陵王府

“王爷,王爷——”一名侍卫匆匆地奔进了陵王的书房,脸上隐隐有些为难,还有些担忧。

正在书房练字的陵王丝毫没有被这侍卫紧张的呼喊声而影响,继续写着。

张管家却是冷道,“没看见王爷正在练字吗,这样大呼小叫的,不要命了!”

那侍卫犹像了许久,才决定将自己所听到的传言说出来,“方才从宫中传来消息,说是汐筠郡主从凤台上跳了下来…… ”

陵王那停留在半空中的笔突然一顿,目光像是在顷刻间如死水般,没有一丝温度。随后竟是淡淡地一笑,继续练着他的字。

可唯有张管家看见了陵王后面写的字——汐筠。

那两个字,似乎下尽了一切的心血,里边藏着无尽的悲伤。

陵王写罢,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仰头侧首望了望窗外,却觉得一片朦胧,像是什么东西都模糊了,看不清了。

汐筠郡主从凤台上跳下来?

她为何要从凤台上跳下来呢,皇上对她那样好,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应该是幸福的。

如今的她集万千宠爱在一身,是天下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她根本没有理由轻生的,而他所认识的林汐筠也不该轻生。

这一定是个谣传!

“王爷…… ”张管家略微担忧地唤了一声,陵王蓦然一怔,脑海中突然一阵晕眩之感涌现。

“林汐筠不可能会死的,对吧?”陵王看着眼前那个模糊着的张管家。

而张管家却是怔怔地看着陵王许久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因为,此刻陵王的脸上已经蔓延着一抹泪痕。

这是他跟随王爷这么多年来,头一回看见陵王流泪,为了一个女人!

这三章已经将林汐筠之死已经彻底揭开了,对于这个解释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在评论区里提问

第三十二章:陵王,一切都过去了

夜晚的宫灯照的整个寝宫灯火通明,寐思的双手已被雪白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地包裹了她的双手。苍凉而静谧的寝宫中显得格外孤寂。

长夜更漏,点点滴滴,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眼神飘向那扇半开着窗,几点星光漏进里边,她看着出了神,空洞地眸子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紧闭着的宫门突然一阵咯吱,尖锐地在寝宫内响彻,可寐思仍旧笔直地坐着,呆呆地凝视。

陵王那一身紫­色­华袍,步履缓慢地朝她走了过去,最后站至她面前,那身躯将她眼前的一片光辉档住,浓郁的­阴­影压了下来,将她牢牢笼罩在里面。

“手还疼吗?”他问。

她却不说话,眼晴的目光仍旧呆滞地凝望,像是穿透了他的身躯望着那一处。

他对于她的漠视,不由地蹲下了身子,正好与她平视,这才看见她的眼眸里面有他。

她的神思渐渐回收,对上眼前的人,微微沙哑地问,“陵王,你… … ”

没待她的话说完,他便接上,“你以前喜欢我叫羿的。”

她虚无地一笑,“陵王也说了,那是以前。”

“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你还是你,我依旧是我。” 他轻轻执起她那受伤的手,凝视着微微渗着血红的纱布。

“你还是你,可我却不再是我。”她亦垂首,凝视着他那双小心执起她的双 手,她能感觉到他手掌上那厚厚的茧子,就像头一回他牵起她的手时,她便感觉到他的手上有着常年征战沙场上的茧子,见证了他多少次在烽火战场上连连败敌,为朝廷打下了多少丰功伟绩。

“你知道吗,我还年幼之时,我就听着下人们常常说起皇上最小的弟弟独孤羿是个大英雄,在战场上连连击败匈奴,更是将金城一党尽扫。人人说起你的名字,无不称赞着年少英雄…… 所以你在我眼中便是英雄。”她低声回忆起多少年前的事,那声音有着无限的飘忽,“直到那日,在书房中救了你,起初救你不过是为了与父亲作对,后来我竟然知道你就是那个我从小便仰慕的英雄,独孤羿。”

“我每回从边关归来之时,不仅能听到人人口中对我的称赞,另一个名字——林汐筠。他们都争相传着:林府有女林汐筠,貌胜西施比天仙。京城贵胃争相见,娶妻当娶林家女。当时我只觉传言夸张,直到在林府见到你,我才明白为何京城有此一说,更难能可贵的是你的心,纯真的如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心机,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说到这里,他那一直淡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笑意。

似乎感受了此时气氛的祥和,她的脸上也扯出淡淡地笑意,却显得有些勉强,“你爱的是美人,而我爱的是大英雄。我们之间算是爱吗?”

“古人有云,美人配英雄,不是吗?”

“是吗?”她深深地盯着他的脸,突然间,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遥远。

她的心头缓缓滑过一点诧异,轻轻闭上眼回忆着陵王的脸孔,可是无论视她怎么在脑海里匀勒,却完全匀勒不出来。即使她闭眼之前所看到人就是陵王。

“怎么了?”他看着她闭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脸上闪烁着迷惘的挣扎。

她猛然睁开眼,陵王的面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脱口问,“如今整个皇宫已在你掌控之中,对吗?”

陵王对于她的问话并没有做出回答,只是静待着下文。

“皇上呢,他现在在哪里。”她问完,却见陵王才微微温和的脸上再次转为冷漠与疏离,冰凉地凝视着她,“他已经不是皇上了!”

“他是。”她的声音坚定异常。

陵王突然笑了,猛然起身,带起一阵风,将她的衣裙微微卷起。

“我没记错的话,在我来之前,你不也在唆使着万太妃,唆使着宣儿说出他并非先帝亲生儿子的一切吗?到如今,你却说他是皇上?”

“那一刻,是我误会了他,误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做的。却没想到,幕后之人却另有其人。”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陵王,别有他指。

陵王冰冷地看着她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疏离与冷漠,“可是,做了终究是做了。当日林景华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承认了,独孤珏就是他的儿子,他们林家犯此重罪,当诸九族。而独孤珏,根本不配做这个皇帝,他却做了整整十二年。”

“可他同样也为了这个天下付出了十二年!”

“他付出了十二年?”陵王大笑一声,眼中尽是残忍地意味,“他是当一个残暴的君主当了十二年!”

“他残暴还不是你们六王与林家逼得吗?若非你们不逼他,他会这么多年隐藏着自己做一个残暴的君主吗?他从一个受制于人的君主慢慢地成长,到如今六王的势力早已被他土崩瓦解,剩下的只不过是你陵王的昭昭野心罢了。独孤珏他十二年至少没有让这个天下动乱,匈奴没有进犯一步!”

“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孽种,并非皇族血脉,即使他做的再好又如何?你口口声声说我昭昭野心,试问我不反击,今日被独孤珏除掉的人就是我独孤羿!”

听着陵王隐隐带着激动的语气,好像记忆中,他从来都是隐忍着再大的事他都可以冷静地对待着。

她蓦然问,“你要反,为何当初不反,偏偏要到此刻才反?”

他那淡然的目光猛然对上她的眼晴,却在顷刻间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话。

而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陵王,那瞬间的对视,就像是沉寂了千年都不曾相望,那样舍不得,那样难以割舍。

“因为,我将你交给独孤珏,他却没有好好照顾你。”陵王深深地看着她,平复了略微激动的情绪,走到她跟前,再次蹲下,眼中净是哀伤,“他所做的一切,都辜负了先帝对我的的嘱托,让我辅佐他为帝。这么多年来,难道我真的就没有机会反他吗?”

“是的,你有机会,可是你没有把握,你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否则你即使百年之后,都无法面对先帝。”

他听到这里,扯了扯嘴角,算是笑吧,“不论你如何想,如今的独孤珏已经没有资格再为天子。”

“十二年了,他的成长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会是一个明君的。那么血脉是谁的,又如何?”

“满朝文武皆知他是一个野种。”

“只要陵王你拥护,他就仍旧是个天子。” 寐思的话说到这里,陵王却沉默了,她看着他的眼晴问道,“还是被我说对了,你一直都是野心勃勃想要这个皇位。”

“我已经不想再退让了,我退让的已经够多了。”他猛然握紧了她的手腕,“如今这江山美人我都要。”

她怔怔地看着他,这句话,她似乎等了好久,今日终于被她等到了,可好久为何…… 她的心头却没有任何的喜悦?

“你可知,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少年。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晚?你说这些,还是再怪我,怪我当初因为哥哥的嘱托而退缩了?”他深深吐纳一口气息,“今后,我会补偿你的,我所对你的亏欠。”

“那你告诉我,如今你爱的人,是风誓汐,还是林汐筠。”她问道。

“凤警汐就是林汐药,林汐药就是风警汐。”他说罢,她却是苦笑着摇头,他便问,“那你想要什么答案?”

她将自己的手轻轻由他的手掌中挣脱了出来,探出自己那受伤的手,颤抖着,轻轻抚上了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寸寸,一点点,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指尖来记住他这张脸。眸中的哀伤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涌出,还有那由胸口中涌出的苦涩满满地填满了喉头间,那么哽咽,那么苦涩。

“陵王,一切都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他一直蹲着的身子猛然矮了一下,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探出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那只停留在自己脸庞之上的手,“若一切真的过去了,你就不会到了黄泉路上都不肯走,还要回来。”

手,被他覆盖着,受伤的手上隐隐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她却没有抗拒,任他覆盖着。

看看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因喉头间的便塞,眼泪项刻间地滑落。

两人,自此相对也无言。

如今的他们,早已是物是人非,却为何还要苦苦纠缠……

而她,在黄泉路上的躲避,真是是为了陵王吗……

第三十三章:泪水中的相拥

那天夜里,陵王就这样单膝跪在她面前,整整一夜。

手轻轻覆盖着她的手,即使很轻很轻,她的手仍旧涌出了血,那鲜血渗透了那雪白的纱布,可是她却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任他覆着,好像是在怕,此次一松手,那份温度将永远地消逝,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直到天方破晓,门外有人通传,陵王这才松开了她的手,缓缓起身,缓和了他那跪了一夜而僵直的身子,俯身看着她,“好好在这养伤。”说完,便朝寝宫外走去。

她仍旧僵直着身子坐在那,茫然地目光望着自己手中那消逝的温度,难道,这真的会是最后一次吗?

渐渐地,她一坐到天明,那骄阳直­射­进宫内,印的她苍白的脸上,似乎为其染上了一层颜­色­。可是仍旧显得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温度,就像是被万千冰霜笼罩着,那样落寞。

“娘娘。”一声低呼,那是紫范的声音,她缓慢着步伐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的脸上,无数的悲伤尽显。再看看那桌上的饭菜,至始至终都没有动一口,“你即使心里难道,也不要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你忘记你还要向所有欠了你的人讨回所有的债吗?”

听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仰头看着紫范,嘴角无限的嘲讽尽显,“讨债?紫范,你们还要玩我到什么时候?你所做所说的一切皆不过是为了让我与独孤珏相互猜忌,致使午门那一场揭发… …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们的计划走了,独孤珏的身世被揭发了,那么下一刻你们还想要做什么?拥护你们的主子登上皇位?”

紫范静静地看着她的质问,她的嘲笑,心里却有着浓郁的苦涩。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会有情了?会同情一个人了?

也许是跟随她久了点,连自己都变得有些心软,有着不忍了。

“一切都远没有结束,如今皇上与太后被陵王囚禁在圣华宫,整个皇宫早就在瞬间被陵王全数控制了。你说,独孤珏他还有机会反击吗?他是林家的孽种,根本不配做这个皇帝,满朝文武都不可能再拥戴他,即使想要拥戴,也没有借口去拥戴。反倒是陵王,现在的他是最有资格成为皇上的人,他可以打着声讨假皇上的旗帜,名正言顺的除去独孤珏,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紫苑说完,便又问道,“你知道就在死胎换太子之事刚发生完,金城便被攻陷了…… 匈奴王贺兰修占领了整个金城,而如今的中原已乱作一团,根本无暇顾及匈奴攻占金城之事。”

寐思愣了愣,贺兰修攻占金城?这么快?

“你知道如今贺兰修攻占了金城意味着什么吗?匈奴的势力将更加大,而中原若是在此刻改朝换代,必然会有损元气。那么匈奴加上金城来对杭中原,谁胜谁负还是一个未知数。”

听着紫范的提醒,她问,“你同我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意思就是所有的事你都不要再Сhā手了,至现在起,你便不再是枚棋子。”

“我不Сhā手?”

“是的,不论匈奴胜还是中原胜,你都不会有事。”

“那若是你的主子胜呢?”

听到这句问话,紫范猛然一笑,“那你就更不会有事了。”

“既然一切都不­干­我的事了,那你总能透露出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了吧……如今统领金城武士的人到底是谁!他做了这么多事,最终的目的为的是什么?”

“你还要问我吗?不怕我再一次误导你?”

寐思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紫范突然轻声一叹,“也许,你该去看看独孤珏。”

“看他?你又有什么目的?”她冷声问,如今她已经不敢再相信紫范的任何话语了,总觉得她每句话之后都深藏一个秘密。

听到她如此戒备的话语,她有些无奈地苦笑,“紫范在你心中就这样卑鄙吗? ”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的早朝已由陵王代为召开,每日商讨的就是如何处置独孤珏与林家之事。你若再不去见他,很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听到这里,她的手猛然一紧,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她那句:很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后来,寐思便站在寝宫门口,遥遥望着前方那空旷而庄严的一条路途,她在等待着陵王的到来。

两侧的侍卫严严实实地把守着宫门,不让她再逾越一步。

于是,她就站在那儿,一等就是一整日,知道天­色­暗了下来,有宫人送来晚膳,撤走了那丝毫未动的午膳。

自从醒来,她就一口饭都没有吃,一口水也没有喝,就像是感觉不到饿一般,只想要等待着陵王回来。

直到夜幕低垂,夏末那习习清风拂来,吹得她衣襟凌乱,发丝乱舞,却有着别样的美态。

今夜却没有月光,唯有那宫灯在风的吹打下,挂在檐上摇摇摆摆,显得有几分孤寂。

许久之后,终于看见了一个身影正缓缓朝这边逼近,她的心头一动,立刻想要上前,却被侍卫逼退回去,无奈只得站在原地,遥望他信步而来。

许是没有想到她会站在宫外等他,眼中微微闪过一抹诧异,“你怎么站在这里。”一边说,一边将其揽着入寝宫。

当瞧见桌案上那依旧未动的膳食,眉头一处,“听宫人说你从昨日开始就未用膳,今日依旧未用?”

“陵王,我想见独孤珏。”她就当没听见他的问话一般,脱口而出。

“我都忘记了,你的手受伤了不能拿东西。”陵王将她按坐在凳上,亲自拿起碗筷,将饭菜凑至她嘴边,“我喂你吧。”

“陵王…… ”她微微后仰,避过他凑过来的碗。

“不吃饭,你的身子熬不住的,况且你的手还受了重伤。”他的口气很是强硬。

她知道,此刻她若是不吃,他不可能会与她谈有关于独孤珏的事,于是便探出首,接受这他喂她吃饭。

“记得你救我那时,因为我的肩上被箭­射­穿,所以是你喂我吃饭,让我想起了母妃,她很早就病逝了,自此就再也没有人再喂我吃饭了。而先帝的母妃一直与我的母妃交好,便收养我去她的宫里,她与待我真的如亲生儿子一般,所以我非常敬重我的哥哥,景帝。”他一边喂她吃饭,一边娓娓讲述着那段回忆。

“哥哥虽不是我的亲哥,却待我比亲哥还要好,那时我就在心中发誓,若是哥哥登上了皇位,我一定做他的左膀右臂,为他打江山,定天下。自幼,为了报答他们对我的恩情,我一直将这信念放在心中,始终没有变过。直到你的出现,直到独孤珏要娶你,我有了从未有过的挣扎与矛盾。”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眼神是那么的深沉,声音隐约带了几分自嘲。

“哥哥在我心中的地位像父亲,独孤珏在我心中是兄弟,我欠了他们的恩情,所以我必须还,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退让。直到哥哥一定要我娶风訾宸,我不想再退让,我想过争取,可是哥哥却对我说:你与风訾宸本就有婚约在身,若是拉拢了风家,就可以更好的巩固你的地位,支撑着这个朝廷,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叔侄相争。”

“那时,哥哥的身体本就不好,病患缠身,所以,话到嘴边的我,却硬生生将拒婚的话咽了回去。后来我娶了风訾宸,伤害了你,我以为这样是对你对我最好的选择…… ”

陵王的一字一句,那么平静却暗含哀伤。

而她早已是含着泪,一边咀嚼着饭,一边静静地听着,那伤痛逼过心头。

“后来哥哥在临终之前,第一个召见的就是我,他只给了我一句话:忘了林汐筠,辅佐太子登位。这是嘱托,更是我对他的承诺,忘了林汐筠,辅佐太子登位,我一定不负哥哥所托。哥哥深知朝廷野心勃勃之人多不胜数,而太子尚年幼,对付不了这群有着狼子野心的人,于是用心良苦的设立六王辅政,为的就是相互牵制。而我,一直为了独孤珏尽心尽力,从来没有过一分私心……可他却以为我依旧想要与他争你。”

“真正有矛盾的是那年他为了你大修金阙吧,我阻止了他,劝谏他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他当场勃然大怒,我也不知当时的他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 从那一刻开始,我与他好像永远都存在着那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了。”话到此处,一碗饭已喂完,他立刻为她倒下一杯温茶,递至她的嘴边,喂她饮下。

“其实,独孤珏对你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更觉得你嫁给他当皇后是最好的选择,可那终究是我以为。当我听说你从凤台上跳下来那一刻,我不信,不信你会做这样的傻事。是我害了你吗?是因为我的退缩吗?可我并不知你与禹王之间曾经那段Сhā曲,还有太后对你的相逼,我将所有的仇恨全部迁怒至独孤身上,而他却好像将全部的怒皆牵制于我身上…… 真是可笑,这么多年我与他竟然一直互相误会着。”陵王突然笑了起来。

而她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滚落了下来,滴在杯中的茶水中,荡起涟漪阵阵。

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她心中的伤痛呢?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淡忘,但是当他再次说起,那无限的回忆项刻间涌出。

而他的那字字句句是那样真诚,瞬间解开了她多年来的心结,对他的耿耿于怀,他的退让,他的隐忍……

其实,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有亲口对她说过,只会用那绝情的话来伤她,逼她到独孤珏的身边去。

陵王将杯放回桌案上那一刹那,寐思不由地扑至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圈上了他的颈脖,下颚轻轻靠着他的肩膀上,泪水已经蔓延了整张脸。

他的身子一怔,下一刻亦拥着她的身子,像是永远都不愿意放开。

“谢谢你在这么多年后,给了我一个交待。”她的声音便咽着,语调还带了几分颤抖。

他的眼中也净是悲凉之­色­,那厚实的手轻轻抚上了她那鸟黑如瀑的发丝,“这一次,我不会再退让了。”

她含着苦涩地笑意轻轻闭上了那泪眼,脑海中的思绪万千,等了整整两世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爱,苦苦挣扎不愿放开的爱情。

但是她的心中仍旧一点也不开心,记忆中仍旧是独孤珏对她那决绝的模样,他将那把刀狠狠从她手心中抽出,她知道,那是恨,他在恨她。

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填满了心间,她想对他解释,她想告诉他,没有,她从来都没有联合陵王。

“让我见一见独孤珏好吗。”

她的话,让陵王的眼中徒然迸出一抹冰冷,拥着她的双臂加了几分气力。

她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可他的突然转变她是感觉到了,一股冰凉的气氛在四周蔓延着,于是她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有些事,我必须同他当面说清楚。”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他,是我哥哥,亲哥哥。”

听到这里,陵王的手轻轻松开了她,望着她脸上的泪痕无数,探手为其抹去泪水,轻声道,“好,我让你去见他。但,这是最后一次!”

第三十四章:结局,不是结局(1 )

那夜,她终于肯躺上床闭上眼好好地睡上一个安稳觉,她告诉自己要养好­精­神,去见独孤珏。她准备了好多话,想要对他解释,还有好多问题,等着他来解释。而陵王,便是坐在床榻边陪伴着她入睡。

直到翌日的日上三竿,她才悠悠地转醒,床榻边已无陵王的身影,她惺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见宣儿就站在一旁,洗漱的东西与膳食早已准备好了。

“陵王已经批准了小姐去圣华宫看皇上了,他的要求是一定要你用完午膳。”她轻轻地笑着上前将她从床榻上扶起,可是看见她手上的伤,眼中却再也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是有着浓郁的哀伤,“那日,皇上对你那样狠,到如今你却还在想着他。”

她不说话,只是起身,任她为自己穿好衣裳,然后问,“陵王什么时候走的?”

“他原本想要等你醒来,可是朝中似乎有事,他便先离开了。临走时还特意交代宣儿,说你很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让我不要吵你,待你醒来之后让你一定要多吃些东西。”宣儿将她所见到的告诉了她,随后眼神黯了黯,“小姐,前生你那样爱陵王,今生终于又这个机会了,为何却还要与皇上纠缠不清。更何况他还是你的…… 哥哥。”

寐思轻轻一笑,“我知道他是我哥哥,一直都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为他的宠妃…… 即使身体不是,但灵魂也是乱­仑­呀!”宣儿说到这里口气中有几分激动,还有几分不解。

可寐思却在她问了这句话之后,彻底的沉默了,茫然地看着宣儿许久许久…

是呀,既然她知道独孤珏是哥哥,为何还要同他在一起,这可是­精­神上的乱­仑­。是为了报复呜?报复他对她的利用,报复他将她赐婚给陵王,报复他前世拆散了她与陵王,报复他前世如此囚禁她,报复他……

而宣儿却被小姐她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怕,甚至还有些恐慌,“小姐……”

宣儿这样一声呼唤,让她回神,收回自己的思绪。

“小姐那日让宣儿说出三十年前的死胎换太子之事,为的不就是将独孤珏打入万劫不复,报复他对你的利用吗?如今终于联合了陵王将他彻底击败,你却还要去看他,虽然他是你的哥哥,但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如今你只是凤訾汐,你有机会同陵王在一起,续前世之缘的。”她喃喃着,声音中闪烁着几分提醒之意。

“你也觉得我联合了陵王?”寐思像是后面的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捕捉到了这样一句话。

“难道不是吗?他手上那封信不是你给他的吗?而且怎么会有那么巧,就在当天你与陵王同时将这件事拿出来说。”宣儿像是十分肯定一般地看着她。原来,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这样吗?

旁观者清,果真说的没有错。

——你就如此恨朕,恨到要联合陵王来毁了朕的江山?

她的手猛然一颤,回忆起独孤珏那­阴­狠凌厉的眼神,心中不由地闪过一阵恐慌,说着就要冲出去,却被宣儿猛然拦下。

“小姐,你是要去见皇上?”

“是。”

“陵王说了,你一定要用完午膳才能去,不要辜负了陵王对你的一片心意。”说罢,宣儿将目光投放至那满桌的午膳,而寐思也转眼望去,强自压抑下心中的那份激动,立刻来到桌前,正想拿起碗筷来吃,宣儿却立刻夺过碗筷,有些愤愤地看着她,“小姐你难道不记得你手上的伤有多重?差点就伤及经脉,整只手就要废了,宣儿喂你吧。”

她不疾不徐的夹起菜,递至她嘴边,寐思蹙眉道,“可以快点吗?”

可是宣儿却像是刻意要与她作对般,动作越慢了,一边夹菜一边喃喃道,“小姐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日皇上是如何对你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丝毫不顾你体态娇弱,还是硬将那刀从你手中抽了出来,也唯有小姐你这样傻,还生生地握着那刀不肯放开。”

对于宣儿如此举动,寐思只能无奈的接受这,张嘴吞下她缓慢递来的菜,静静地听着她的喃喃自语。

一顿饭,整整用了半个时辰的才吃完,这让她非常非常的无奈,可心中却是知道宣儿是为了她好。这半个时辰中,她一直在数落着独孤珏曾经对她是多么多么的不好,称赞着陵王是一个多么多么优秀的男人。

是的,独孤珏有很多缺点,而陵王近乎于一个完美的人。

可是这个世上却没有谁规定过,爱人必须爱一个完美的人,完美的人自然有完美的人去爱,而不完美的人自然也有不完美的人去爱。

况且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必然,若说起伤害,陵王亦对她伤害了太多太多。

宣儿伴着她一齐来到圣华宫,圣华宫仍旧是那么的金碧辉煌,尤其是那闪闪地金阙,晃得人眼晴都睁不开。

曾经她认定,独孤珏是个香君,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大肆用黄金千万两铸造一个金阙,她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荒谬。

可如今再看这闪闪的金阙,心中充斥的却是苦涩的感慨,凝望看那凤台,曾经她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毅然决定要从这高高的风台之上跃下。

走过那气派而蜿蜒的冗廊,深深地蔓延至遥远的地方,直至最深处的某一端。朦胧地看不见尽头,就像这宫闱深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前方之路会如何,即使是这当朝的天子,亦有朝一日被众人扯下台。

圣华宫四处的守卫是前所未有的森严,四周皆可见来回巡视的侍卫身影,看来陵王是真的要先监禁独孤珏,然后在朝得众臣的支持,下一步就将这个没有皇族血脉的皇上废掉,自立为王。

有转机吗?事情会有转机吗?

当她来到圣华殿外时,宣儿停住了步伐,不在跟随其后,“小姐你进去吧,宣儿就在外边守着。”

寐思望着大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便迈步而入,大殿空荡荡地,什么人也没有,于是她便转入殿侧,只听见太后的声音低低地传出,“珏儿,你就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很多天不吃不喝了,你的身子怎么承受的住?要知道,唯有保护好自己的身子,这样才能有机会。”

太后说完这些之后,却迟迟没有任何人的回应,寐思踌躇地站在寝宫外,犹豫着许久许久,都没有勇气踏进去。

她的手死死地揪着档住她身影的明黄|­色­帘帐,与此同时,自己的手又开始疼痛了起来。

那一刻,她终于还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从帘帐之后走了出去,“姑妈说的对,皇上你该将它吃了,这样才能有机会。”

她的声音突然传出,让太后的目光猛然一征,投递至缓缓走出来的她,眼中有着无限的诧异。也许,她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此刻她还会出现在这里。而独孤珏仍旧静静地背对着她而坐着,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对于独孤珏的冷漠,寐思便至太后面前,接过她手上一直捧着的碗筷,太后瞧见她那受伤的手立刻道,“汐筠你的手…… ”

她却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手上的痛,捧着碗便递至他面前,“皇上,吃点吧,你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独孤珏终于将目光投递至对面的她身上,冰凉的目光狠狠地望着她,冷笑着“皇上?如今你是在讽刺我吗?”

“难道如今的你不是皇上吗?”她捧着碗,依旧停留在他面前,能感觉到掌心才愈合的伤口又再次的裂开了。

他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你此时此刻的假同情,你滚。”

“你觉得我是假同情?”

“如今的你从头到尾让我感到厌恶,一边与陵王匀搭成­奸­,另一边又到这里来惺惺作态,你还想要知道什么,你还要利用什么?如今我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利用的了,所以你可以滚远点,滚回陵王身边去。”

当独孤珏语气尖锐而冰凉的说完这些话时,站在面的她仍旧一动不动地,他有些温怒,狠狠将捧着碗在他面前的那双手挥开,下一刻只听见殿内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响,响彻整个大殿。

而寐思也因他那大到极致的气力朝左侧连连退了几步,手上顿时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太后立刻惊呼,“汐筠,你的手又流血了,快来坐下,姑妈帮你包扎一下。”她立刻起身,就要去四周找找看有没有金疮药与纱布。

独孤珏看着她双手被包裹着的纱布上渗着那鲜红的血,却是冷潮热讽道,“自作自受,真恨没废了你这双手。”

“珏儿!”太后的步伐顿住,回首凝视着那个在她身边整整三十年的孩子。

“你没资格叫我!”独孤珏的声音比她的声音还要凌厉,还要冷冽。

“是,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你可以尽情的指责我,可是你不该自暴自弃!我知道,你突然从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跌下来,接受不了…… ”太后的声音颇为激动。

“这些都是谁给我的?是你,林雪如,为了你的皇后地位,你甘愿背弃你的良知。”独孤珏突然仰头大笑,笑中还带着几分沧桑,“若不是你林雪如,我就不会生在这帝王之家,争权夺利。若不是你林雪如,我就不会这辈子连自己的亲娘一面都见不到。若不是你林雪如,我就不会在父亲死那一刻连句爹都唤不出声。若不是你林雪如,我就不会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像个傻瓜一样付出了那么多。”他在‘亲妹妹’三个字上咬的格外重。

寐思就那样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那近乎于癫狂的表情,那瞬间,独孤珏仿佛项刻苍老了十岁。

“那是囚为我身上肩负着林家的责任,你明白吗?”林雪如缓缓上前,声音低了许多,她亦是知道自己亏欠了他许多许多。

“责任?”独孤珏嗤鼻而笑,那眼眶内血丝遍布。

“林家在朝廷三朝为大官,近乎于权倾朝野,势力遍布各地。到我这一代,林家已经十分繁华荣耀了,多少林姓子弟都在看着我,他们靠的都是我。初进宫时,我是个多么自信的女子,我坚信以我的才貌,以我的显赫家世皇上不可能不爱我的,我更坚信林家到我这一代不会没落,只会更加繁华荣耀!”林雪如摇摇晃晃地走到独孤珏面前,眼眶中已闪烁着点点泪花,带着几分锥心刺骨的伤痛,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那么自信的我在所有秀女里的确是最闪耀的一个,同时,那批秀女中亦有一个万风仪,她虽然没有多么令人艳羡的身世,可她却深深吸引了皇上的目光,第一个宠幸的人就是她。后来,才轮到了我。那时,我坚信自己可以比过万凤仪,因为她哪一点都比不上我,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每次皇上晋我一级就必晋她一级,他的眼中从来就只有万风仪一人。即使她哪一点都比不上我,可是皇上却偏偏爱她,原来爱情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呢,有人竟然放着天山雪莲不要,反而去摘取那朵水中莲花。”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是出在我的身上,而是出在林家身上。囚为皇上至始至终都是拿林家来衡量我,每当他看到我,就等于是看到了权力。他要我们林家的权利在朝廷中支撑着他,所以他会宠幸我,会封我为后。当我清楚的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是多么可悲,可是不论多么可悲,我还是要走下去。囚为这一代的林家责任全部肩负在我的身上呀,所以当我看到自己产下了死胎的时候,我怕,我很怕自己的地位会因这死胎而受到影响。因为万风仪的儿子已经三岁了,若是我再过几年才生孩子的话,那太子之位必然落入她的手中。所以,我与景华兵行险招了,一瞒就是三十年…… ”

说到这里,林雪如的手已经狠狠掐入自己的手心中,痛到她连叫喊的声音都淹没在喉头间,唯独剩下的只有便咽与辛酸。可她这三十年来的疼痛,又该去问谁讨要呢?

寐思与独孤珏都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当年的往事历历在目一般,同时,他们心中的辛酸,也是没有人能体会的了的。

林雪如自嘲地呵呵一笑,一直强忍着的泪水项刻间滚落,她无力地跌坐在那虎皮铺成的椅子之上,这三十年来的伪装项刻间毁于一旦,在他们的面前,她再也没有了那份严肃与冷冽。在他们的眼中,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妇­女,一个受了委屈而痛苦流泪的­妇­女罢了。

“可是到如今,我仍旧没有后悔当初用死胎换了汪儿你,因为我姓林,我有责任。而我从小也被灌输着我的责任,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若真的要说我做错了,唯有在林汐筠这件事上错了。那年是我太贪心了,因为皇上的心思全部在万风仪的身上,到最后竟然连皇后殿都不再驾临,当时我就想到了名动京城的林汐筠,我想,这样一个角­色­的女子皇上应该能看上吧… … 于是我就让她进宫贺寿,可是却被珏儿你看上了,进而铸成了大错!”

说到这里,独孤珏的手突然一颤,眼中顷刻间流露出自嘲的笑意。

“自从林汐筠出现后,我便出面­干­涉你对她的感情了,我害怕,真的很怕有朝一日你们兄妹会铸成大错。不过幸好的是,还好她的眼中只有一个陵王,以至于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我以为只要林汐筠对你不理不昧的话,这样你就会放弃。可我却发现,你对她的兴趣却像是越来越浓厚了…… 所以我的反对激烈了,而你对我也开始慢慢疏离了,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导致了最后你视我为仇敌。”

“姑妈,林家的责任,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寐思看着她的痛苦,不忍的上前,来到她身边。

“不是对我重要,是对整个林家重要,你明白吗?”她凝泪而望她,“为了这个林家,我背负了三十年的愧疚与自责,可我不能喊一句累,因为林家子女没有喊累的资格。”

“所以你为了林家,就要将那些痛苦施加在下一代,对吗?”独孤珏的手紧紧握拳,无限的冰凉充斥着他的全身上下。

项刻间,四周充斥着一片冰凉,所有都沉默了,没有人再说话。

林雪如早已是泣不成声,像是想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全数宣泄出来,所以她一哭,便再也止不住了。

整个侧殿内,唯独剩下林雪如那放声的哭泣声。

而寐思却是这样静静地站着,独孤珏便是那样看着,看着她受伤的血,早已经将整个纱布浸透。

“你真的想要流血致死吗?”他突然开口。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双手的麻木。

独孤珏起身,朝殿的东面走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瓶金疮药与纱布,然后走到她身边,为她拆开那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当看见她双手那骇目的疤痕时,眼神怔了一怔,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皇上?”她叫了一句失神的独孤珏,他才回神,将金疮药洒上她的伤口之上,她的手因疼痛而隐隐颤抖着,又凉又麻,还带着锥心刺骨的感觉,她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

“现在才知道疼?当初握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喊一句疼?”他洒完金疮药要拿起纱布,为她的手重新包扎起来,一图又一圈,几乎成了个­肉­粽子一般他才罢休。

包扎完这一只,他又开始了另一只。

寐思低着头,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地问了一句,“你后悔了?”

独孤珏对于她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弄的有些奇怪,诧异地看着她问,“后悔什么?”

“若不是你林雪如,我就不会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像个傻瓜一样付出了那么多。”她低低的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却让独孤珏的手怔住,嘴角匀勒出一笑,“后悔?付出了便是付出了,即使后悔又如何?能收回吗?”

“那你的意思就是,后悔了?”

可她的问话,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音,只是沉默着将她的另一只手包扎好,便一语不发的坐了回去,又开始了他的沉默。

她站在原地,却再也无法开口说一句话,他的沉默是代表他在默认吗?若是他真的后悔了,今日她的所有解释所有问题还有什么可问的必要吗?

于是,她就这样沉默着站在那儿,伴随着林雪如那渐渐抽泣的哭声而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后来,因为他们之间的沉默,天­色­一下便暗了下来,四周充斥着的是那浓浓的悲戚,微暗的烛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他们的影子拉了好长的距离,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

而宣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跑进了侧殿,她想,即使有再多的话,一个下午,应该都能说清楚了吧,当她奔进侧殿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了四周的气氛十分怪异,安静的出奇。

“小姐,该走了。”宣儿的声音很低,却在这空寂的大殿上格外响亮。这一声,也击碎了三人的沉默,林雪如的哭声早已止住,抬起那红肿不堪的眼眸看着林汐筠,再看看独孤珏。

而独孤珏的手至始至终都是紧握成拳,从来没有松开过,即使宣儿进殿唤她离去之时,也没有看她一眼。

看着始终不动的小姐,再望望那看也不看小姐的皇上,宣儿的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怒气,便道,“小姐快些走吧,陵王就在外边等着你呢。一个下午的时间,你们该说的,不该说的,应该都能说完了吧,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吧。”

寐思听到这里,心头闪过一抹苦笑,最终还是放弃地点点头,“那,我走了,你们保重。”

说完,她便迈出朝侧殿外走去,而身后却响起了独孤珏的声音,“我没有后悔过。”

寐思的步伐顿住,背对着他,眼晴却是飘向那深深地一处。

“这么多年来,你终于能够如愿与陵王在一起,终于能够摆脱我,是你之幸。”

“而我,不会再囚你,也再没能力囚你。”

“妹妹,祝你与陵王白首偕老。”

一连三句话说罢,寐思想要脱口说些什么,却被宣儿打断,“小姐快走吧,陵王该等急了。”说罢,便拉着她的胳膊朝外走去。

其实宣儿是担心的,生怕在这紧要关头会出些什么乱子,如今的皇上可是朝不保夕,若小姐再继续与他纠缠不休下去,到头来只会葬送了自己。

被宣儿一路带出大殿,第一个闯入眼帘的便是陵王的身影,他站在那冗廊深深,孤寂宫灯下的身影,看到她那般身影,她的第一个反映便觉一片凄凉之感。

她来到陵王面前,只觉得她那深沉的目光中闪耀着一种不知明的情绪,她不想去看透,已无心情再去看透。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有一阵晕眩,脑海中飘过的是独孤珏那张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脸,他对她说:我没有后悔过。

他说,他没有后悔过。

即使,他们两是亲兄妹,他都没有后悔过他所做的一切。

“怎么了,在想什么?”陵王看着有些失神的她。

“在朝商议出了结果吗,对于皇上,到底是… … ”

“他混淆皇家血脉,必然是要被废的。”

“那么,林家是还要株连九族的吧。”

陵王沉默,算是在默认吧。

“难道真的一点转机也没有吗?”她仍旧不死心的问。

“你觉得这事该有什么转机?一个姓人做了皇帝十二年,那是对独孤家最大的污染。”

既然商议的结果都出来了,那么明日他们要做的便是废这个皇帝,陵王登上帝位了,这个天下是不是明日就该易主了?

——这么能够如愿与陵王在一起,终于能够摆脱我,是你之幸。

——而我,不会再囚你,也再没能力囚你。

—— 妹妹,祝你与陵王白首偕老。

耳边依稀响起的是转身临走前,他给她的话,说的那么故作轻松,甚至还有几分决绝的意味。

今日来到此处,她一句解释都没说出来,一个问题也没有问,她怎么能就这样走呢?若是就这样走了,很可能将来一辈子都看不到他了,那么两人之间的误会将永远地缠绕在心中,她会终身遗憾的。

不,没有把话说清廷,她不能走,她一定不能走。

“陵王,你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我一定和你回去。”说完,她便要转身朝殿内奔去,可自己的胳膊肘却被他狠狠地握住,不得动弹一分。“我已经给过你们一次机会了,还有什么没有说清楚的吗?”陵王的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胳搏,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至此消逝了一般。

“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忘记说了,如果我不说,这辈子都将会后悔的。”她的胳膊微微吃疼,望着他还带了几分恳求,“羿,我从来都没有祈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你。”

陵王看着她的表情,仿佛在那瞬间发现她离自己真的很远,难道都是时间?

“我只要一夜时间,明日一大早,我必定随你回去。”她承诺着。他仍旧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想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一般,眼底深处沉淀着几分沧桑之感。

“好,这是最后一夜,明日你必须随我回去。”看着她那苦苦哀求的表情,他终于还是松口了,因为他也欠了她很多,他唯有用包容去偿还。

“明日。我一定随你回去。”说完,她便猛然转身,匆匆奔进了殿。陵王看着她的步伐竟是那样急切,几乎一点留恋都没有,难道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就只看的到独孤珏了吗?

宣儿没有想到陵王竟然又放小姐进去了,不由地一阵吃惊,“陵王,你不该放小姐进去的,如今的她根本不该与皇上再纠缠,那样只会越纠缠越不休。”

“她就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我都不答应吗?”陵王喃喃自问着,随即笑道,“我相信她,她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今夜就由她将所有的事都了断了罢,那样她的心中才没有遗憾。”

“可是…… ”宣儿犹疑着。

“我也不希望她抱憾,更不希望她怪我,过了今夜,一切都结束了。”

当她重新奔回殿内之时,太后的脸上一阵诧异,而独孤珏的脸上也闪过几分浓郁的惊诧,直匀匀地瞅看带着微微喘息的她就站在她的不远处,“你回来做什么。”

“有些话,我怕今夜再不说,就没有机会再说了。”她来到他的身边,目光直句勾地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含着几分笑意,却是那样的苦涩。

而独孤珏却是看着她的笑意,从她的话语上已经理解了很多很多,可是如今的他早已经不会去担忧了。

“我没有话想对你说,更不想听你说。”他的语气微带冷凛。

她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在午门,我根本就没有联合陵王,他为何会那么巧出现在午门,我并不知道。”

独孤珏冷眼望着她不说话,太后却质疑道,“他手上却是握有你的信。”

“那封信是我写给宫蔚风的,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手中。”是的,到如今亦是不了解,也许这个事只有宫蔚风他才能明白。

“宫蔚风…… ”太后喃喃自语地吟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嗤嗤地笑了,压儿,看来你看是信错了人,宫蔚风亦如一只狼,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呢。”

“在午门,你说我为匈奴公主嫁入皇宫,是为了盅惑你,与陵王里应外合谋夺你的江山,还杀害了你那未出世的孩子。我不知你为何会这样看我,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些,我一件都没有做过。”说到这里,她恍然一笑,“我沦落勾奴,最后被一个不知名的神秘主子掳进了宫,为的就是利用我来挑起这场战争。我很配合他们的一举一动,那是囚为我想要知道那神秘主子到底是谁,直到林惜雪的孩子无缘无故死去,那时我认定了那个神秘主子就是你。因为发生这么多事,从中的得利者只有你。从而,有了午门揭发的那一幕。”

“神秘主子?”太后再次诧异,“有谁竟然能有如此本事?”

“我想,是金城武士的主上。”

这句话让独孤珏一怔,猛然起身,那­阴­寒地目光直­射­向外,眼底迸出几分嘲讽之意。

看他如此表情,寐思立刻问,“皇上你知道现在金城武士的主上是谁?”

独孤珏却是笑着摇头,“现在你已经解释完了,可以走了。”

“我不走,因为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独孤珏便上前推拒着她往侧殿外走,“你问再多我都不会回答你的,你现在就就。”

“我不走。”她挣扎着,可是他的气力太大,一连将她推出去了许多。“你一定要走!”

看他眼底的坚定,寐思的心猛然闪过几分疼意,狠狠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楼着他的腰际,死死都不肯放开,“我就是不走!”

那一瞬间,空气中凝结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四周悄悄繁衍滋长着。太后看到两个人如此执拗,眼中透过一抹苦笑,“珏儿,你就好好与汐筠谈一谈吧,我相信,你也有好多话要对她说。”

她起身,不想再打扰他们二人,便朝一侧的西殿走去,可走了几步却回首凝视着独孤珏,眼底闪烁着无尽地哀伤与悲戚,“珏儿,我真的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儿子在对待。即使我有再多再多的错,也请你原谅我,因为…… 我不想我的儿子恨我。”

说罢,她便黯然一叹,幽幽地转身离开。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其实林家,早在林汐筠死后,便已在慢慢走向衰败。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俗人,林家的责任她早已想要抛弃。

如今正是个好时机,丢弃了责任,真的好轻松。

也许红尘过后,终究是一场空罢了,苦苦追逐的权欲野心,到头来,不过繁华一梦。

第三十五章:结局,不是结局(2 )

林雪如离去之后,她仍旧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就怕自己一松手他便会将她推出去。

独孤珏看着头一回在自己面前如此的她,心中闪过诧异、惊愕、不解、自嘲。他仍旧在推拒着她,可力道却小了许多,“汐儿,不要再闹脾气了,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她的脾气执拗起来,亦是如此。

对于她如此的倔强,他终于还是软了下来,“那好,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 独孤珏轻轻地辫开了她紧紧圈着他的手,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了一步之遥的距离,这样看着她。

“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吧。”他的声音不在冷凛,只是有着颓废。

她就这样看着他,感觉到她那浓郁的颓废感,还有无尽地沧桑与漠然,看到让人心疼…… 她认识他这样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残暴君主,那份霸气与傲然如今只剩下那浓郁的温淳。

这样的他与往常不同,让她一时间习惯不了,她还是喜欢那个永远都那么霸道的独孤珏,因为那样的他很有魅力,光芒四­射­。

“现在我让你问了,你又不问了?”独孤珏的声音虽然低,却还是透露着几分冷意。

“我只是想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林汐筠的?”

“忘记了。”

对于他这个回答,她显然是一怔,诧异地看着她许久才说,“是宫蔚风告诉你的吗?”

“不是。”

这两个字,看似平淡无奇,可是在她的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提高了几分音量问道,“你说不是?"

“怎么,很奇怪吗?”独孤珏看着她那略微激动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怎么宫蔚风一直都知道你是林汐筠的转世?呵呵,也难怪他对你如此不同。”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那林汐筠六年转世之事…… ”

“我不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不可能!”宫锦玉那日明明就告诉她,宫蔚风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独孤珏,否则独孤珏怎会突然间转变至此,对她那样的宠爱?

“难道,我该知道吗?”他冷笑着,“你们瞒了我多少年了?”

宫蔚风,为何要骗她,为何要骗她… …

“那你怎么知道的?”她感觉自己好像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好像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惊天的­阴­谋当中,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吗。

直觉告诉她,是宫蔚风,所有的问题都出现在宫蔚风的身上。

“那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还对我那么好… … 那么肯定我就是林汐筠?”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里面所存在着的真相。

独孤珏却不想说,静静地伫立着,一言不发。

始终等不到答案的她不懂,为何他不告诉她,事到如今,为何不能说?突然,西殿内传来一声轻响,她与独孤珏一惊,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充斥到整个心间,想也没想便一齐朝西殿内冲了进去。赫然瞧见林雪如的手腕上全是雪染红了她所躺的整个一片地面,红的刺目惊心。

“母后!”独孤珏一声惊呼,立刻奔至那个早已奄奄一息的林雪如身边,将她由冰凉的地面扶起,拥入怀中,“母后,为何要这样傻?”

“与其,看着林家被诛九族,被人侮辱至死,还不如自行了断…… ”她手上的血源源不绝地从手腕上的经脉上涌出,亦将独孤珏的衣衫染红了整个一大片,红的触目惊心。

寐思也走至她身边,跪了下来,愣愣地看着突然发生的惨剧,“姑妈,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

“有没有转机想必你是比我更清楚的,狸猫换太子,这是重罪,株连九族的大罪。而皇上他并无皇族血缘,即使朝中有大臣想要支持他,却不可能有那个能力,因为他并不姓独孤…… 还有宫蔚风…… ”太后的脸上血­色­尽褪,唯独剩下的只有脸上那惨淡的笑意。

“珏儿,你能原谅母后吗?母后这一生,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孩子了…… 可你为何就是不明白母后的心意呢…… 我真的很想成全你与汐筠,但是不行,你们是亲兄妹……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再次漪然落下,随后颤抖着手握起了独孤珏的手,再费劲地握起她的手,将他们叠放在一起。

他们两感受着手上的温度,而林雪如那悲伤而什悔的声音便咽着,如此的她,却再也让人恨不起来。

“母后…… ”独孤珏反手回握着她的手,那份气力是那样的重,长久以来对她的恨在此刻已被心底那最深的伤而取代。

“真好,真好…… 你还认我这个母后。”她的泪水滚落的愈发汹涌,转而看向林汐药,“汐筠,也求你能原谅姑妈,姑妈真的不是有意要这样待你的……凤台之上,我为的是林家,是珏儿…… ”

“我明白,明白……”她喃喃自语,眼眶早已湿润。

“我终于能在有生之年得到你们俩的原谅,死而无憾了…… ”她手上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尽,到最后已是凝固起。

她惨淡的脸遥望着大殿上那轻纱满舞的纱帐,瞬间像是看见了先帝的容颜,他依旧是那样的严肃,是在怪她吗?

你就那样讨厌我…… 那样爱万风仪吗?

到死,都不肯见我一面,所有人你都见了,唯独不见我……

至始至终,我都不知,自己是否爱着你,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

可是我们却永远都相敬如宾,没有夫妻间那所谓的爱情……

在这宫闹中斗了一生,争了一生,终于能够解脱了… …

幸好,幸好我死在万风仪之前,我终于比她先了一步到你身边,终于有机会独占你一人了……

看着她脸上那安详的笑意,感受着她渐渐僵硬的身子,就像是林景华临走时,那么安详,那么解脱。

独孤珏顿时感受到心间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轻轻俯下身子,将林雪如更加紧地拥入怀中,早已模糊了泪的眼眶再也控制不住,滚落在她的脸颊之上,“母亲,母亲… … ”

他一遍一遍的叫唤着,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绝望。

就在三日内,他的亲生父亲、待他如亲生儿子的母亲,就死在他的面前。他紧紧搂着那冰凉的身躯,低声轻喃着,“自幼,我就觉得自己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因为她从来对我都是那么的严厉,更很少对我笑,除了我受父皇褒奖,她就会笑得异常灿烂,也不知何时起,我开始期待着母后对我笑,于是我在父皇面前拼命的表现…… 可是我很累,因为我每一次都要做的比之前更好。我很羡慕独孤荀,他的母妃对他那样好,常常对他笑,不论他是否犯错,是否出­色­,总是用道理去教导他,而不是一味的责骂。更羡慕独孤荀,不用那样卖力的表现就能够得到父皇的疼爱与欢喜,那时我就一直自问,既然父皇那么喜欢独孤荀,为何不立他为太子,偏偏立我呢?后来我才明白,后来…… 才明白。”

他笑着,泪水也悄然滚落,那红烛将他的侧脸映的异常光亮,却惨白,仿佛又老了几岁。

“随着时间的一日日推移,我才明白了这其中许多关系,林家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可笑吗,父皇至始至终都是为了权利而封母后为后…… 直到你的出现,那一刻,我觉得仿佛有一道力量牵引着我去关注你,你的反抗,你的不屑一顾深深地让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必须征服你。我一直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接近你,折磨你,为难你…… 可逐渐地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可你对我是那么的厌恶。于是我想改变自己,想让你认识一个全新的我,所以我不顾你的意愿,囚禁了你在身边,我要的就是时间,我要你看到我对你的真心,我并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的。”

“但是我们之间却至始至终Сhā了一个陵王,所以你永远都看不到我,即使我为你做的再多……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再是无焦距的,而是对上了她那双一直望着他的眼眸,“是,我比不上陵王能征善战,比不上他的淡漠好脾气,比不上他会说话哄你开心…… ”

“是,你什么都比不上他,可是你就是独孤珏,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你自有你自己的优点,只是林汐筠,一直看不到罢了。”她的泪水亦是潸然而落。

他问,“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呢。”

“因为我也一直在将陵王和你比…… 总觉得你哪里也比不上他,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你比不上他,而是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陵王是最优秀最完美了。更觉得林汐筠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就由天下最完美的人来配,独独忽略了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的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独孤珏嗤笑着吟出这句话,“记得那日我在御书房带你去看那副画吗?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汐筠郡主是喜欢陵王的,可她却写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应该是指皇上…… 我听到这句话,真的很开心。因为我对着那阙词已经太久太久了,总是在疑惑着你写这词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他渐渐地回忆起那日在御书房的情景,脸上顿露出那淡淡地笑意,似在回味,“可是我必须装作不知你是林汐筠,我必须隐藏我的开心,囚为我明白,你在报复我,报复前世我对你的囚禁,报复我拆散你与陵王,报复今生我将你嫁入陵王府,令你受到那样的伤害……”

“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林汐筠的…… ”她再次相问。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微微叙述这那一段深藏在心中的往事,那段不想再挖出来心痛的往事。

“是从那年你在念汐宫内找到了我吧…… (详见第一卷,第六十二章),我真的很诧异,念汐宫荒废多时,即使有人会找到我,也不该是你风訾汐找到我。那时,我看着你,觉得你身上的气息非常熟悉,尤其是在念汐宫中。后来我带你去祭奠林汐筠,一路上我对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疑惑,同时又想起了当年宫蔚风所的…… 只要用天山驻颜珠将尸体保存下来,在灵山上建一座庙宇,将其尸体放在那儿吸取天地之仙气,极有可能会得到重生的机会,原本将信将疑的我却还是照做了。直到你的出现,那份强烈的感觉牵引着我,我就猜测着你是不是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这个风訾汐身上。”

“真正确定的时候是在元妃的生辰之日,你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林景华用那样的语气说话,更肯定的说元妃并非林汐筠的转世,而且为了禹王不惜自己挨打,却仍旧坚持着说元妃并非林汐筠(详见第一卷,第七十六章)。后来,再结合一向只对林汐筠格外好的宫蔚风竟然与死对头风家的千金那样特殊,我便愈发肯定你就是林汐筠的重生,只是重生的你没有了记忆。”

“那时,我就在想,既然你没了记忆,往事皆忘了的话,那为何我还要苦苦纠缠。前世我囚了你一生,那么今生,我就成全你与陵王的一段姻缘。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私心想要宫蔚风不为你而背叛我,更不想你成为我的弱点,所以我将你给了陵王。既然我能看出你的异样,那么陵王必然也能看透几分,若是他看透了,那么你在陵王府应该会很幸福吧。可是,他没有珍惜,没有珍惜……”

寐思听到这里,恍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他早就知道她是林汐筠了,早就知道了… …

“直到在大殿上见到朕的贵妃,竟然就是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可是另一个事实却在提醒着我,你此番进宫的目的,定然是别有所图。匈奴王的妹妹?莫不是陵王与匈奴早就连成一气,打算利用你进攻来推波助澜,我告诉自己,如今这个天下即将定下,我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弃了这天下。我是有野心的,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心中只有你的独孤珏,可上天却还是将你以这样的形势送到我身边。我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再陷入这样的僵局,只能冷落你,不能宠你…… 可是我控制不住,囚为我真的很爱你。”

“彻底放弃我最后一丝理智的是那一刻,你站在凤台之上,手持弓箭,将独孤荀亲手­射­死。你眼中的恨意,让我更觉对你愧疚,因为独孤荀说出的那个事实。你没有服堕胎药是为了想要逃离我,你的死也是因为我,我必须补偿你,所以我没有等六王与林家势力除尽,就重开始宠你,想将这天下无数的珍宝全数赠与你,只为博你一笑。”

说到这里,独孤珏的声音猛然一顿,看着她的眼神赫然闪过冰凉的狠意,“可是在午门揭发所有真相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独独我不知。更可笑的是,我至始至终爱着的人,还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将怀中的太后放下。

起身,只见他整个下身都布满了鲜血,由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斑驳。他站至原地,俯视着跪地的她,笑道,“现在,所有的一切,你都明白了,可以走了。”

她仍旧跪地,动也不动。

“怎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独孤珏冷笑着。

她却依稀跪地,呆滞地目光直句句地凝视着早已毫无声息的太后。独孤珏猛然弯下身子将她从地上拽起,推着她,“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不走,我不走。”她激动地说道,那汹涌的泪水早已哭花了脸颊,情绪是那样的激动。

而独孤珏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林汐筠,即使是风訾汐都不曾有过如此激动的神­色­。

“我也姓林,所以你不准赶我走,我也要在这里陪着姑妈。”她倔强地挥开他将她推走的手,神情坚定。

“你也姓林?你也要在这陪姑妈?”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般,仰头大笑起来,“你难道想在这陪我一起死?陵王可舍不得呢,而你,又舍得你的陵王?”

她听着他的出言讽刺,也带着几分激动地笑了起来,“是的,我一直以为我至始至终舍不得的都是陵王,可是就在这些日子我突然发现,原来陵王并不是那样难以舍得。而最终,我发现我难以割舍的东西,竟然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就是你,独孤珏… … 我的哥哥。”

他怔住,凝视着她的激动,“你说这些,是在可怜我吗?”

她上前一步,扑入他的怀中,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扩散出好大一片水渍。

而他亦是笔直地站在原地,任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一动不动。

“在跃下凤台那一刻,我的脑海中清晰的闪过了你的摸样,你的霸道,你的逼迫,还有我对你的感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独孤珏打断,“你也说了,那时感动,只是感动。”

“有一种感动,也能称之为爱。”她便咽着,说起当年的遗憾,“我在黄泉路上躲了好久好久,我后悔我跃下了凤台,后悔在临终前都没有对你说一句我对你的感情,我想逃,想逃回人间。可是最终还是被抓住了,于是我认命了,只求来生能够成为你的妹妹,可是机缘巧合,我竟然…… ”想起了当年在黄泉路上那一段荒诞的往事,她有些哭笑不得,想起那个和独孤珏一样霸道冷酷的男鬼,她的心头不由闪现出几分笑意。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直都是我对你的真心话。苦苦追求着的,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却放弃了一直在身边的那个人。爱且深,恨越深,这句话代表着的含义,是在午门的时刻真正发现的。”

那一刻,独孤珏也是动容的,那双手轻轻地扬起,似乎想要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在下一秒却将她狠狠推开,“你走。”

突如其来的气力,让她一下没有承受住,连连后退了数步,直到后背撞至桌案,顿时那桌案上摆放着的两个偌大的烛台摔至地上,一直滚落出去。紧接着,烛火便将那满帐低回的轻纱燃了起来,她一惊,立刻就要过去扑灭那还小的火势。可是独孤珏却档住了她的去路,笑着说,“听我的话,你走!”

她急了,见那火势渐渐长起,“独孤珏,你要做什么!”

“大势已去,唯有死路一条。我不想落入他们的手中受到侮辱,你明白吗?”他深深地看着她,想要在这最后一刻记住她的容颜,那样便也无憾了。

她站在原地,带看酸涩的目光,静静地瞅看他那平静的脸庞,直到他是骄傲的,怎么也不可能由那群曾经在他手下为奴才的人处置。

“在临死前我能听到你今日对我说的话,无憾了。即使知道,你可能只是为了骗我。”那火势渐渐地长大,烧的殿内一片通红如火,他俯身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听话快走,陵王会保你万全的。”

她茫然地看着他的容颜,内心突然闪过一抹窒息的难受,有些疼痛欲裂。理智告诉她,快点离开。

可是脚步,却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听到了吗,快走!”他冲她怒道,就要推她出去,可是她却狠狠地拽住了他的胳博,“不,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怔怔地看着她许久许久都不能言语,“你在说什么!”

她仿佛看透了什么般,笑着说道,“因为我也犯了罪孽,爱上了我的哥哥,所以我也该死。”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那火势滚滚,硝烟笼罩着整个侧殿,四周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照耀的他们二人脸上一片通红如血。

“你说你爱上我这个妹妹,从来没有后悔。那我也告诉你,我不后悔爱上你这个哥哥…… 我们罪孽深重,要死,就死在一起。”她的眼神中无比坚定地告诉了他,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已生无可恋,而你,还要活下去!”

“你死了,我亦生无可恋。”

浓烟滚滚,顿时将整个大股笼罩的一片朦胧,在大火中,他们相对而望,那一瞬间的地老天荒。

前世今生,逾越生死。

“汐儿,若有来生,我们不要生在帝王家。”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中闪过几分决绝,就在她以为,独孤珏真的决定要和她同生同死的那一刻,他竟然用内力,将她推出了西殿内的滚滚火光中,她一点一点地向后飞去,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身躯,只能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远,视线在浓烟中越来越模糊。

到最后,她跌出了那一片火海之外,狠狠地摔至地上,顿时猛然呛地咳了几声。下一刻她便琅跄地从地上爬起,隔着那火光,“独孤珏,独孤珏!”

她放声呼喊着,泪水早已经弥漫着整个脸庞,可是不论她如何的呼喊却再也听不到独孤珏的一点声音。

她就站在那儿不动,任火势直逼过来,脑海中闪现的只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若有来生,我们不要生在帝王家。

那么,我们就来生再见!

火光,也蔓延出了侧殿,直逼她的身畔。

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温度越来越高,她的呼吸渐渐开始不顺畅,她觉得自己快要濒临死亡了……

可是,一道身影由她那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一双手臂将她拦腰抱起,飞身而出。

就在那深深宫闱中,那辉煌的宫殿,一场大火,烧尽了整个圣华宫。烧尽了滚滚红尘,繁华一梦。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一身的遭遇向谁诉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海水永不乾天也望不穿

红尘一笑和你共排徊

——后宫卷(完)

请期待下一卷,全文结局卷:问情卷

好的,我承认我非常残忍,丢砖的拍砖的都来吧

其实我自己也是写哭了,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像是我的孩子

我也很希望独孤珏不死,所以昨天,包括就是刚才写的时候我仍在扰像着剧情的走向

可是很抱歉,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这个走向,不论如何,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我一直到大结局

关于独孤珏和寐思的番外,我会整理一下,到时候发出来

第一章:她活下去的责任

她仿佛睡了好久好久,梦中闪过无数的画面,那样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段一段回忆断断续续,那么清晰地涌入了她的脑海中,像梦却又那么真实,真实到她几乎可以用手去触摸到那份浓烈的感情。

梦中好像有人的手一直在轻触着她的脸颊,抹去了她脸颊上的冰凉,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触碰着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气力仍旧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魔之中,怎么都无法醒来。

凤台一跃,囚禁黑屋,书房初遇,七夕回首,遭人弓虽暴,青楼纵酒……

那一段段过往缠绕着她,纠结着她,让她的身心俱裂,疼痛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她变了一个身份,换了一张容颜,无数的风烟四起,她在浓雾中奔跑着,寻找着出路。

光影湖初遇,被迫承欢,他的温柔,被逼饮药,一箭­射­杀,火烧圣华……

她挣扎着,手狠狠掐进了那冰凉的被褥中,泪水一滴一滴的滚落,汗水早已湿透了整个衣衫。

一连数日,她都是纠缠在梦魔之中,怎么样都醒不来,意识如此的消沉,就像是累了,倦了,想要随着红尘一齐堕落,抛去满身浮华。

她心甘情愿沉沦在这份梦魔中,亦是希望梦魔能将她带走,带离这一片肮脏的地方,她希望得到救赎。

突然她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对她呼唤着:你不能死,你还有你的责任,你必须完成它……

责任,什么是她的责任?如今在这个世上她早已是生无可恋,还有什么责任,陵王?不,陵王于她早已无关,他将拥有他的江山、权利,而她,对他却再没有任何责任。

可是那句呼唤却仍旧在耳边不断的回响着:你不能死,你还有你的责任… …

到底是什么责任?

她一直在问着自己,直到那滚滚浓烟四起,在火中独孤珏那眼神地坚定使她猛然惊骇,终于明白了那所谓的责任是什么。

她要找出那个从头到尾主导整件事的幕后元凶,她必须找到真相…… 原来,那呼唤的声音中所说的责任是这个!

对,她不能死,她还有这个责任没有完成,她必须找到那个幕后人!突然间,她仿佛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缕光明,那到刺眼而灼目的光芒­射­的她眼晴疼痛,猛然一闭,再睁开……

闯入眼帘的是那漫天笼罩地的明艳帷帐,无数地笼罩在她的视线之中,让她的眼晴一片香花,随后便能闻到那淡淡地芬芳扑鼻而来,风中飘散着令人舒心的香气,满屋皆被一阵阵轻烟而笼罩的如梦如幻。

她睁着眼晴,无神地看这四周许久许久,那隐藏着的记忆终于慢慢涌入脑海之中,猛然惊坐而起,茫然地望着四周那陌生的一切,想到在滚滚浓烟中最后见到独孤汪的那张脸似乎历历在目,心头不由地猛然一阵抽动,随后整个身子便埋进双臂间,哭了出声。

门扉被人轻轻推开,一声咯吱轻响,一名妙龄女子飘然而入,在听见帷帐间哭声的那一刻怔了怔,随即放下手中的一碗药,走至床边,揭开帷帐。

寐思含着泪水侧首,猛然对上一张惊愕的脸,她怔了许久,都不说话。

兰馨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地笑意,“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已经昏睡了半个月。”

半个月……

她在心中惊诧,然后举目望向四周,这摆设虽然华丽却比皇上差了一大劫,她一惊,难道这里不是皇宫?

那个在浓烟中将她救出的人不是陵王?那到底是谁?

“这是哪儿?”她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沙哑,似乎有几个世纪没有说话了一般,喉咙那么涩,那么痛。

“金城。”

两个字脱口而出那一刻,她立刻惊起,“金城?”

兰馨淡定的一笑,转而朝桌案边走去,将桌上的药端起走至她面前,“快喝了它吧。”

寐思不接药,只问,“是谁送我来这里的。”

“我们主上。”她丝毫不避讳地回答着。

“主上?”她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号,许久之后才有些激动地问,“金城武士的主上?”

兰馨依旧波澜不惊,笑答,“是的。”

“你们主上在哪,我现在要见他。”说着,寐思便要翻身下床,可是却被兰馨轻松地撼了回床,可见其的武功身手不一般。

“姑娘,主上吩咐你不能乱走,安心在此处歇息着,待身子康复,时机成熟他自然而然便会见你。”

“你们这是要囚禁我?”她的声音渐渐冰冷。

“不是囚禁,是为你好。”说罢,她将药再次递至她面前,“喝下药,好好休息,我会禀报主上你已经醒来,想要见他。”

看着她的表情,寐思心中便知如今的她必须忍耐,只有忍耐,才能见到那个策划了一切­阴­谋的金城主上。

于是她接过那碗药,一口饮尽,顿时感觉到那苦涩的味道充斥了整个舌头,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收回碗,兰馨满意的笑道,“那么这几日姑娘你就在这里静养,有任何事呼唤一声便是。”说罢,她正要离去,寐思却立刻叫住了她,“我能问问,如今的中原谁为帝?”

“皇上已被烧死圣华殿,如今的中原暂未立新帝,但看如今的形势,想必是陵王为帝的可能极大。”兰馨轻轻一笑,笑中透着几分光芒。

而寐思却静坐在床上,许久许久,都未回神……

圣华殿真的被火烧尽了吗,原来,记忆中的一切皆非梦,全是真真切切地事实。

而陵王,终于要称帝了吗?

第二章:贺兰修的死

后来,她才明白自己所处的地方乃是金城武士的总部——绝杀楼。这个名字听起来都是令人胆寒的,就更不用说绝杀楼中的人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淡地笑意,可是那眼中却充斥着无数的邪魅之感。若不是她心知这里所有人都是杀手,定然会认为他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性­,或者书香子弟,根本无法将他们与杀手二字联系在一起。

而这几日她的情绪都处于极度低迷的状态中,常常一个人坐着便发呆,睡着了便被梦后缠身,醒着便会胡思乱想。

那日,她由床上下来,拖着那毫无声息的身子一步步迈向桌案,借着桌案旁那淡淡地烛火之光,提笔写下了:

纵使今朝雁双飞,生世愿为鸳鸯对。

金钿屏风两相誓,悠悠千古转轮回。

写完后,便将这首词举起,拿到烛台放至那火芯之上,顿时一纸燃起熊熊地火光,烟灰四起。

她隔着火光,仿佛又见当日圣华殿上的一切,令她刻在心间铭记不忘,点点绞痛就像有一根针在深深地扎着她的心,那么疼痛。

珏,这首词是送给你的,如今我能为你送去的,也就唯有这首诗了。

而这­操­纵整件事的幕后之人的身份,她一定会调查清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她的手也紧紧握拳,咽下喉头间的便咽与酸涩,告诉自己要坚强,只有坚强了,才能面对那个金城武士的主上。

当诗烧尽,顿时漫天飞舞着那灰烬,就像是那永远烧不尽的悲伤,她深深吐纳一口凉气,便缓步出屋。

一拉开门,便感觉到一阵清爽地风迎面吹拂过来,扫去了她身上沾染的几点灰烬,门的两侧有人把守着,却没有人会阻拦她出屋。只是不论她走到哪儿,那两个人都会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她亦当后面两人是隐形人,缓步朝那满满黑夜中走去,四下芬芳扑鼻,花草丛生,时不时能瞧见飞舞的萤火虫,绿光闪耀。

她喜欢朝幽静地深处走,如今的她突然很喜欢黑暗,因为在黑暗中谁也看不透谁,这样便能保护自己。

突然,一阵细微地争吵声隐约地传来,她的步伐猛然一顿,而身后两人也顿住了步伐。

“你知道最近你犯了多少类似的错误!难道你真的不想要命了吗!”一个冰冷的男声在这幽寂无人的黑夜异常响亮,在四周萦绕许久都不散。

“每一次不都有你在顶着吗?”一个女子的声音讽刺地传来。

“你以为我能保你一世吗?

“我以为,你会的。”冷冷一哼中充斥着无限的自信,随即转身,才走几步便发现了十丈之外的急个人影,立刻冷道,“谁在那里偷听。”

说到这里,那一男一女立刻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杀手的眼晴是灵敏的,即使在黑夜中仍然可以辨别出人的容貌。

只听见那女子看见寐思之后,怔忡许久才道,“是你?”

是你?

这两个莫名的字眼在寐思不解,她不记得有故交在绝杀楼内当杀手。

后来,他们走出了这片幽寂黑暗之处,在那烛光闪耀的廊前看清楚了那一男一女,当即便认出了他们便是那夜称贺兰修为主上的金城七星的青魅与冰舞。她怎么就忘记了,金城七星皆知贺兰修才是他们之前的主上。

她很惊喜,在绝杀楼能见到两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而且这两个人还是忠心为贺兰修的人。

那么要查出金城主上的身份应该会少了许多困难吧,看看身后两个人对冰舞与青魅的恭敬更明白他们两人在绝杀楼的地位特殊。

青魅挥手屏退了一直跟随着她的两个人,冰舞则是含着疑惑地目光打量着她,许久才问,“你怎么会在绝杀楼?”

“那就要问你们的主上了。”寐思笑答。

青魅与冰舞闻言对望一眼,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主上带进绝杀楼的那个女子,你不是一直在……在他的身边吗?”

寐思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贺兰修,看来他们两个根本不了解任何的情况,“你们是金城七星,为何却什么都不了解?”

冰舞讽刺一笑,“金城七星不过是当年的神话了,而今的这个主上对金城七星只是用来杀人的工具罢了,主上的任何决定我们都无权知道,更不能去­干­涉。”

“冰舞,小心隔墙有耳。”青魅冷声提醒着她不要在绝杀楼内乱说话。

“若是传到主上耳中去又如何,我说的是事实,而且七星缺一不可,我们对他还有很大的用途。”冰舞像是丝毫不介意一般,“况且,如今的金城早已被匈奴控制,我们七星重现光辉的时刻指日可待。”

“如今,贺兰修还在金城吗?”寐思听到这里,立刻问道。

“自然是在的,绝杀楼,他亦不可能放过。”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出现了一抹绝美的笑意,她从来都没有对“他”失望过,他永远都是她心中的那个主上。“你是想见他吗?”

“不,我一点也不想,如今我想知道的只是你们现在的主上到底是谁!”

青魅却是淡淡一笑,“这么多年了,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那个主上是谁。”

“这么可能!”寐思不可置信。

“这世上就有这么荒谬的事,前主上死后,这个神秘人就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的功夫卓绝,更是将绝杀楼的所有事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有我们要的解药。”

“后来,他就凭着这些成了我们的新主上,可是至今如此我们都没有真正见过他的面容,每回他出现都是隐藏在那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帐中,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们能见到他的次数少之又少,每回下达命令的时候都是用飞鸽传书。头一回,有一个人竟然能隐藏的如此天衣无缝。当我们知道前主上的灵魂转至贺兰修身上时,七星有想过要反他,但是我们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胆,因为他实在太令人摸不透了,我们并不敢轻举妄动。”冰舞说到这里,声音变轻变低沉,深知此事不便再大声嚷嚷,毕竟这里是绝杀楼。

“只是这回主上突然将一个女子带进绝杀楼,这是令所有人都诧异的,你和主上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青魅提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问题。

“我也很想弄清楚,我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无奈的笑了笑,同时也将冰舞所说的一字一句深深记在心中品味着其中的含义。“而且,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关于你们前主上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你们可知?”

青魅暗暗叹息,似乎开始回忆起了当年的惨剧,“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绝杀楼的名声日益扩张,几乎震惊了整个天下,人人欲将绝杀楼据为己有,因为绝杀楼里面所隐藏着的是无数的杀手,拥有了绝杀楼就等于拥有了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控制的了绝杀楼,囚为绝杀楼里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主上——厉残星。”

厉残星… …

寐思在心中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原来贺兰修前世的真名叫厉残星。

果真是一个残忍而戾气的名字。

“可是那年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独孤珏初登大宝,他便要拿下绝杀楼,这个消息才传到绝杀楼那一刻,主上竟然无缘无故的中了毒,而且是一种无声无息无­色­无味的毒,随后绝杀楼十名杀手在顷刻间叛变,举刀将全身毫无内力反杭的主上砍了整整一百刀,刀刀不致命,只有伤其经脉,直到第一百刀时才将其杀害。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后来,我们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独孤珏授意,陵王遵其命而为之。”

原来贺兰修竟然是这样死的,难怪在黄泉路上,她所见到的他眼中竟然有这如此大的仇恨,更是至始至终都不肯喝下那孟婆汤,原来他还有如此仇恨要报。

而他所谓的仇人,竟然就是独孤珏与陵王!

“主上死后,陵王那驻扎在绝杀楼外的重兵便没有任何的举动便撤回了中原,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疑惑,其实陵王完全可以将绝杀楼剿灭,可是在关键时刻竟放过了。我们便想到了突然来到绝杀楼的那名神秘男子,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主上,极有可能是…… ”说到这里,青魅的声音突然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可寐思却能明白青魅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如今接替掌管绝杀楼的主上是朝廷之人……

难怪当她对独孤珏说出背后策划一切的极有可能是金城武士的主上时,他的眼中竟有激动之­色­,她该猜到的,独孤压是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的。

可他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

是担心她知道的太多,­性­命将会受到威胁吗?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将青魅与冰舞对她说的往事结合在一起,心中竟有那丝丝的恐惧与心颤。

也许…… 她能猜到,如今绝杀楼的主上到底是谁了!

第三章:幕后之人出现

寐思一夜未眠,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仰望着那被黑暗笼罩一片的穹天,手轻轻抚摸着窗槛,时松时紧。那忽明忽暗的眸子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样静静地瞅着天空中,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时竟也不自知。

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着青魅与冰舞两人之间的言谈,字字句句中透露着线索

如今的主上他的功夫卓绝,更是将绝杀楼的所有事了如指掌……

至今无人见过他的面容,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每回下达命令的时候都是用飞鸽传书……

如此神秘,更有着这般的通天之术,还是朝廷中人,除了“他”,便再没有人有他这般能力。

既然当年陵王是奉了独孤珏的命令来剿灭这绝杀楼,最终却在剿灭的关键时刻撤退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独孤珏找了一个人来接管这绝杀楼。独孤珏找的人,必然是他所信任的人,只有“他”才能得到独孤珏的信任,只有他一个人!

突然,门猛地打开,一阵风拂入整间屋子,四周顿时一片凄寒之感,她猛然回身,看着那大敞着的门四周空空如也。她怔怔地看着那儿许久,才迈步上前,将敞开着的门轻轻关上。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屋内的另一个气息,这屋中分明有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的心猛然一颤,一股­阴­凉之感从头至尾的传遍了全身,可是她却没有害怕,只有那满心的黯然。

目光在整间屋中巡视了一番,最终定格在屋内灯光最暗的一处,那儿有一道Сhā屏,Сhā屏之后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儿。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一步步地朝那儿走了去,每走近一分,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决了几分,而那个逐渐逼近眼眸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她的步伐停在了Сhā屏之前,隔着那朦胧地Сhā屏,接着微弱的烛光,她看着另一端那若隐若现的身影正背对着她。

她的手轻轻抚摸上Сhā屏,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嘴角露出了清然而苦涩的笑意“幕后之人,你终于,出现了。”她说这话时,口气中闪烁着无限的感慨与不解。

“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肯出现在我面前了…… 谢谢你教会了我所谓的计中计,环中环…… ”她那讽刺的笑意逸出口中,只见Сhā屏之后的那个身影似乎动了动。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其中夹杂压抑与凄凉。

她一步步地朝Сhā屏之后转去,那轻盈的步伐中带着几分挣扎于期待,没有在最后一刻,她仍然是抱着希望的,仍然不希望是她心中所猜测的那个人。也就在同时,Сhā屏之后的人悠悠转身,那一双淡然而沉稳的瞳子闪过,一张如滴仙般的面容在微弱的光芒中更显完美。

而寐思在转入Сhā屏之后,见到那张脸后,身子止不住地一怔,呆在原地许久看着他…… 脸上闪过一抹嘲讽,随即转为可笑,笑着笑着眼泪便在顷刻间滚落,“原来我还是猜对了的。”

他立在原地,看着她的容颜,一言不发。

——拿着它,护你周全。

——想不想离开皇宫,我带你出去好吗?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傻丫头,风訾汐就是林汐筠,林汐筠就是风訾汐,我到底对谁好,又有什么区别呢?

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闪现着当年的一切,印刻在脑海中竟然是那样的清晰,那么真诚。她始终不敢相信,这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为,她至始至终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分毫的人!

“我不信,不信所有­阴­谋的策划者皆是那个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的你!”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徒然增大,“是我错信了你,还是你隐藏的太好?宫蔚风!”

她近乎于尖锐的念着他的名字,一字字不仅尖锐,更是刺伤了她的心。

“光影湖我们的初见,就是所有的­阴­谋开始,对吗?”她依旧笑的灿烂,可是眼中的泪水却不断地涌出,滚落在手心,灼伤了肌肤。

“你让我等你一个月,却在光影湖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带走了我,没有出手阻拦,只因你的计划不允许。后来皇上将我赐婚于陵王,你去见了皇上,可最终事情却不了了之,这也是你为了的计划。皇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青岚公主赐婚于你,你没有拒绝,只是接受,亦然是为了你那所谓的计划。你的一次次退让,不是因为你对皇上如此的忠诚,而是你从最初就一直在谋划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我没说错吧?”

宫蔚风紧抿­唇­锋,仍旧不语,算是默认吧。

也许这个世上真的是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林汐筠一直将宫蔚风视为知己,所以才在最后一刻写了那封信给他,并且要他带她离开那个皇宫。

到最终这一封信却却变成了一切悲剧的终结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独孤荀,独孤珏,独孤羿,林景华,林雪如……所有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仇恨?还是从始至终你最想要的就是权力,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贪恋着这份权势?之前那秀女一个个的惨死,主使者也是你,对吗?如今独孤珏已故,陵王登位在即,贺兰修攻占金城,那么接下来你要做的是让陵王与贺兰修斗个你死我活,不论他们哪一方得胜,你都可以从中得利对吗?”

宫蔚风突然笑了笑,笑中却暗含着丝丝苦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说罢,那双瞳子瞬间转为无限的­精­明,如天边那最璀璨的一抹星光,“我会让你明白,为何我要策划这所有的一切。”

说罢,便将轻楼过她的腰际,如一阵风般,带着她跃出了窗外,那夏日的凉风吹打在他们身上,显得格外的冰凉。

幕后之人出来了,下面就是揭秘他所有的­阴­谋了… …

第四章:林汐筠的尸体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冷很冷,而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到最终变得一片香暗,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那愈发冰冷的四周,冻的她有些发颤。

而宫蔚风的速度似乎依旧如常,这眼前的黑暗像是根本难不倒他一般,仍旧快如疾风。而她被他揽在怀中,却再也没有最初时的心动,有的只是抗拒,只是疏离。

直到寒气愈发逼人之时,他终是停下了身形,她的脚才挨至地面,立刻由他怀中不着痕迹地挣脱开,后退一步。在黑暗中,唯独可见宫蔚风那闪闪地眸子正凝视着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互环着自己的双臂取暖,只觉得四周一阵冰凉地感觉油然升起。

话刚落音,四周顿时光芒四起,四个角落上的火盆之内也不知是何时竟突然燃起了火,寐思的眼晴突然承受不了这光芒,猛然闭上,随后再睁开,才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四面皆是寒冰而铸的密室,室内散发着袅袅地冰雾缭绕,映的人眼前一片迷茫。

目光搜寻了四周,目光顿时定格在迷失正中央的一处,那儿静静地摆放着一博冰棺,袅袅如烟的寒气将四周笼罩的一片迷茫。

宫蔚风上前几步,手轻轻抚上密室正中央的那个冰棺,含着几分苦笑道,“你,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几分淡笑,笑意中藏着几分满足,有些贪恋地盯着冰棺中的人儿。

寐思也一步一步地走上前,顿时,闯入眼中的正是那早已香消玉损的林汐筠,她的双手安静地摆放在小腹之上,早已无声无息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就像正在安恬的睡觉一般,一点也不像个…… 死人。

“原来尸体一直都被你藏起来了……”

再次见到林汐筠的尸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竟然无语凝咽,满心的伤痛皆化作一声感慨。那指尖,亦抚摸上冰棺,隔着那透明的冰层,抚摸着她的容颜,一寸寸地,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当整只手已是冰凉一片时,她猛然收回了手,狠狠地闭上了眼,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在凤台上的一幕幕。

宫蔚风含着淡淡地笑意,看着冰棺中的人儿,“汐筠,你还记得在你自杀之前,让宣儿带给我的那封信吗?你告诉我,独孤荀弓虽暴了你,而你现在怀着独孤荀的孩子,还有那个惊天秘密——独孤珏是你的亲哥哥。你告诉我想要离开这个皇宫,逃离这尘世间的红尘纷争…… 你求过陵王,求过禹王,到最后他们却放不下心中的权欲,更放不下责任,所以你能想到的只有我。密密麻麻地几页纸,让我明白了你心中的苦,更明你当我是知己,所以你才会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了我……”

宫蔚风的话没有落音,寐思便立刻睁开了眼晴,猛然对上他那双淡然而冰凉的眸子,“可是你却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达到了你心中的那蠢蠢欲动的野心…… 我想过,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出卖我,唯独你不会。可我却看错了人,这世上越是不可能的事,便越可能。”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仍旧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会求我带你离开,是囚为你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若是我不带你走,你唯一的出路便是死。当拿着你的信,我是矛盾的,犹像的,因为要放下一切是需要勇气的…… 我告诉宣儿,我需要考虑一晚上才能给你答复。可是,就在我还在矛盾的时候,竟然到你从凤台上跳下来的消息,那一刻就像是晴天霹雳山下,让我措手不及…… 后来的日子我一直在想,若是当时我没有犹像,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了弥补我当年的过错,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让你重生……”

她的手紧紧握拳,不想再继续听当年的往事,出声截断,“不要再说了!”

“你很怕听到吗?还是你到如今都还接受不了你凤訾汐就是林汐筠的事?” 他的声音依稀是那样平静,“你一直苦苦挣扎在林汐筠与凤訾汐两重身份中,可凤訾汐就是林汐筠,林汐筠就是凤訾汐,你还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还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够了,宫蔚风!”

“其实林汐筠是爱独孤珏的吧,你还记得你的信中字字句句写的吗?你不能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独孤珏,这样他会承受不了打击,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男人…… 你的字字句句都在为他所着想,你只是不肯承认你会爱上一个如此残暴不仁的男人,他侮辱过你,囚禁过你,所以你的心里不允许你爱上他,况且你们之间还有一个陵王…… ”说到这里,宫蔚风的眼晴猛然看进了她的眼底最深处,仿佛如一个洞悉尘世的人一般,将一切都看透在心间。

听到这里,她的喉头闪过几分便咽,泪水顷刻间便滚落,“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林汐筠死了,林汐筠早就陪着独孤珏一起烧死在圣华殿了!”

“那么凤訾汐呢?那个爱上了陵王的凤訾汐呢?”宫蔚风步步紧逼着,质问着。

她呆呆地愣了片刻,看着宫蔚风许久,在心中回味着他的这句话,凤訾汐呢?那凤訾汐又到哪去了呢……

他不再说话,神情依旧地盯着她的眼晴,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案。而她,在许久之后,微微颤抖着探出手,将自己的衣衫一点一点地解开,褪至半腰间,那香肩顿露,而脸上却有几分决绝地意味。

“凤訾汐,早在这个‘奴’字印刻在肩上后便死去了。”她一字一句,说的那样坚定。

而宫蔚风的脸上终于闪现了几分诧异,朝她走近了几分,目光亦盯着那个依旧醒目的“奴”字,就像是个永远洗不掉的印记,一辈子都将跟随着她。

“汐儿…… ”他的手想要抚上她的左肩,却被她后退一步,避开了。

“不要再叫我汐儿,我是寐思。”她含着泪水说罢,脸上突然露出几分淡淡地笑意,喃喃吟念着,“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他跟随着她的末音,吟念了一遍。

恍惚间,整个冰室中一片静谧无声,唯有他们二人的喘息声不断传出。他看着冻得脸­色­有些发白的她,心下不忍,探出手,为她将褪至腰间的衣衫重新披了回去,“我们出去说吧……”

“不。”她摇头,“我们就在这儿说吧,当着…… 林汐筠的尸体,林汐筠的灵魂,你把所有的一切都解释清楚。”

他看着她的坚定,心中明白,她如此做法的用意,便也没再强求。只问,“你要听什么。”

她道,“从何时开始,你谋划了这一切?”

他蓦然侧首,盯着右侧一角里的熊熊火焰,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开始渐渐地回忆了起来……

“那一夜你在风雨中求独孤荀带你离开,却被他拒绝…… 应该,就是从那一夜开始…… ”(详见第一卷,第五十二章: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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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在考虑着关于宫蔚风,是应该用自述来讲述,还是用番外来讲述… …

第五章:宫蔚风VS 独孤荀

【 宫蔚风VS 独孤荀】

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汐筠是在学堂,夫子带着一名容貌清秀绝美的女子进来,那一瞬间原本吵闹的课堂之上顿时静了下来,静到极致中隐约能听到几分轻微的呼吸声。

她年纪约摸在十二岁左右,就生了一副如此绝­色­的容貌,长大之后想必会是一个“祸水”吧。

祸水,那时,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之后,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第二排的第一张,由于整间课堂中只有这一个女孩,自然而然第二排的第二张位置就成了所有男孩争着要坐的位置。看到这样的情况,他只是冷眼相望,都是年少轻狂的孩子罢了。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一向对凡事都漠不关心的独孤荀也进入了这争位置的行列,甚至也强拉上了他。

独孤荀是皇上的长子,当朝最得宠万贵妃的儿子,他的加入自然就将在场所有的王公贵胃子弟给压了下去。

后来,独孤荀上课不再迟到,反倒是早早便拉着他到了学堂,更不再逃课,而是端正地坐在林汐筠的背后,而他这个做朋友的自然就只能被强迫着奉陪。

独孤荀总是喜欢在后面拨弄着她那乌黑如瀑的长发,口中喊着:汐儿,这这个字该怎么读…… 这句话该如何理解…… 这该如何算……

独孤荀几乎将所有的问题从天上问到地下,全都问了个遍,同时独孤荀的功课也开始逐渐上升,夫子明显的诧异他的转变,就连万贵妃与皇上都惊动了。连忙拉着他询问最近独孤荀这是怎么了,转变竟然这样大。

而他只是淡淡一笑,对着皇上与万贵妃说:学堂里来了一个祸水。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林汐筠与“祸水”二字完全撇开的?

也许是从她的到来将一向纨绔的独孤荀给驯服的服服帖帖开始……

也许是从她的到来将整个课堂带入了一片以读书为乐的景气开始……

也许是从她从来都没有心计,对所有人都是用最真的心开始……

他自己都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独孤荀、林汐筠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件事渐渐地也闹得满城风雨,尤其是林景华,他听说自己的女儿竟然与死对头万贵妃的儿子要好,当下便要将她领回府,再也不准她来学堂。可幸的是,最终夫子出面为她说话,对林景华说了许多自从林汐筠来学堂后,整个学堂的变化,同时还说出了林汐筠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假以时日必定在文学修养上有大作为。

林景华听了这些,看着林汐筠许久后,只是轻轻一叹道:可惜吾女身为女儿身。

说完这些,便拂袖而离去,再没提过将林汐筠带回府之事,可是林汐药却落泪了。

因为那句:可惜吾女身为女儿身。

整整十日,不论我们如何逗她,都未再见她展露欢颜。

直到那日独孤荀强拉着她,我们一行三人逃课了,那日是林汐筠第一次逃课,他想,其实林汐筠也是想逃课的。若非如此,区区一个独孤荀又如何强迫的了她?

那一日林汐筠扮作男儿身与他们几乎将整个京城玩遍了,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放开怀的去玩,她说,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或许父亲就能多看她几眼。

独孤荀却是一笑,手重重地拍在她的肩膀上说:傻丫头,男儿可是有很多责任的,要建功立业,征战沙场,更有数不尽地宫廷争斗,你的心计如此单纯也就只能做个女子。做女子多好,找个好丈夫嫁了,从此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多好。

独孤荀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似乎闪耀着什么东西,也许尚幼的林汐筠看不懂但是他却看懂了,那是一份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跳跃在他眼中的情愫。

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苦涩,他不敢去细想,囚为怕。

独孤荀,是他的好兄弟。

直到深夜,原本他们打算各自回府,可林汐筠却突发奇想地说了句:我们去逛妓院吧。

他们当场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汐筠,她竟然说要去逛妓院?

只见她笑着说:常常在书中看到风尘妓者,却不知如何,我倒想去瞧瞧这妓者是如何勾引男子。

然后,他们三人真的去了妓院,最终的结果是林汐筠拢着自己被拉的凌乱不堪的衣衫冲出了妓院。

他与独孤荀则是双手抱胸,看着狼狈的她满脸的惊愕,随即怒道:那么多姑娘蜂拥上来的时候你们竟然不帮忙,只站在一旁看好戏,简直是可恶至极。

他只是笑着看着她气得满脸通红的模样,笑道:逛妓院可是你的提议。

其实林汐筠不知道的是,在进入妓院后,独孤荀曾偷偷给老钨一锭金子,让她叫上几个姑娘去缠着她,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今后再也不踏入这烟花之地。

也许独孤荀是觉得,一个本该是人间仙子的女子不该踏入这烟花之地,玷污了她身上的灵气。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独孤荀喜欢林汐筠只因她身上那份脱俗的气质,以及毫无邪念的­性­子。独孤荀曾对他说,林汐筠在他眼中就是个仙女,他会好好保护着这个仙女,不让她受到任何权欲的玷污。

听到这里,他只是笑笑,但愿独孤荀他真的能做到吧。

快乐的日子一下延续了两年,林景华仍旧因为林汐筠与他们二人走的甚近之事大动肝火,可林景华真正放在心中的是他林家在朝廷中的地位,以至于常常就忽略了林汐筠,只是偶尔想到了便会责难几句。

同时,随着时间的满满推移,林汐筠落得愈发美艳,凡是她所到之处必会引起一番­骚­动,那一刻他才恍然忆起原来林汐筠及笄之事就在近日了,难怪林景华的府邱都快被踏破了门槛,王公贵胃求亲之意比比皆是。

而林汐筠却似乎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依旧认真的学习着,可独孤荀却在相较之下显得格外忧心。他曾对万贵妃提过他想要娶林汐筠之事,当场引得万贵妃大怒,这是第一次万贵妃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严厉。

宫闱之事,万家与林家早就斗得不可开交,此事独孤荀竟然还敢要求娶林汐筠,实在是不该。同时也严令他,再也不许接近林汐筠。

后来独孤荀找到了他,他那深沉而悠远的眼瞳笔直地望着那蔚蓝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独孤荀终于开口了:我与林汐筠真的不可能吗?

听到这里,他苦涩一笑:不是你与林汐筠不可能,而是万家与林家不可能。

独孤荀猛然收回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晴,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当了皇帝呢?

他怔了怔,脑海中飞速地寻思着这话的真假,可是独孤荀的眼中却是明显的坚定,他想要当皇帝。

独孤荀看着不说话的他,眼晴里跳跃着一抹权欲之­色­:你会支持我的吧?

会的。

这是他对独孤荀的承诺,因为他们是兄弟。

可后来被他发现,独孤荀却没有将他当作真正的兄弟,而是一直在防着他的。

也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即使一直深深埋在心中的心事都能被独孤荀看透。

他喜欢林汐筠这件事,独孤荀一直都是知道的,却假装不知。

一直在他面前提他喜欢林汐药之事,为的不过是要他知难而退,不要同他争抢。

其实独孤荀这样又是何苦呢,他怎么会和他争呢,从小到大,他哪一次与他争过呢?那是因为他一直将独孤荀当作朋友,可他却存了另一番心思。

而独孤荀有此想法,不可能只是为了娶到林汐筠,林汐筠不过是根导火线罢了,皇位,他一直都想要。

可这些,终究只是后来才明白的。

可是后来,谁也没有得到林汐筠的心,因为她的心不知在何时竟然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那是又一次溜出学堂的事了好巧不巧,他们三竟然撞见了林景华,林景华当场勃然大怒,任是谁也劝不动,硬是将林汐筠带回了府,自此不允许她踏出府中一步。

甚至还在皇上面前告他们一状:唆使林汐筠逃课。

于是,他与独孤荀便被禁足在府中三个月,后来…… 很多事都变了。

真正与独孤荀矛盾激发的那一刻是在数年后,独孤珏初登大宝,欲立林汐筠为后,他召见了六王一齐商讨此事。

御书房内,没有任何人敢接下句,因为独孤珏是如何喜欢林汐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唯独陵王率先开口,支持皇上立林汐筠为后,陵王受先帝嘱托辅政自然而然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是陵王难道不知道,皇上如今要册立的是那个曾经为了他差点放弃了一切的林汐筠吗?

关于林汐巧与陵王之间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林汐筠不找独孤荀吐露心事,那是因为她知道独孤荀喜欢她,所以她便找了他倾诉着她心中所想,因为她知道,宫蔚风只当她是知己。

可是,林汐巧不知,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多么难受。

御书房确定立后之事因为陵王的支持,所以很快便敲定了,回去的路上毫无他与独孤荀没有说上一句话,只是感受着浙沥的雨声,一步一步地朝回廊深处走去,宫灯在风雨中飘摇,烛火曳曳生光。

突然,他们的步伐一顿,他看见一个身着排­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风雨间,倾盆大雨疯狂拍打在她身上。

他想提步上前,却猛然收回了步伐,淡淡地侧首望着独孤荀说:你去看看她吧。

独孤荀的目光心疼的看着雨中的她,情不自禁的迈步出廊,走入雨中。

而他则是呆呆地站在廊中,眸含苦涩之味,悄然后退几步,黯然转身,不去看她。

可是在那深深地回廊中,却能清楚地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独孤荀,你带我离开好吗?

当他听到这句话时,猛然一怔,终于回首看着雨中的两人。

林汐筠有些期许地看着他,而独孤荀却是真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说话,脸上的挣扎与犹像清晰可见。

最终,她似乎了然的一笑:我让你为难了。

林汐筠离开了,独孤荀追了几步,却没有追上去,而是顿在原地,一动不动,飘忽的眼神让他的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怒火。

迈步便冲出回廊,顿时倾盆大雨淋了他满身,他狠狠瞪着独孤荀,怒道: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说要这个皇位是为了林汐筠,而如今林汐筠要你带她离开,你竟然犹像了?

独孤荀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猛然揪住独孤荀的前襟,异常愤怒:今夜在御书房商议册后之事,你明明可以开口反对的,可是你却站在那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你这样算是爱她?

独孤荀却猛然一阵讽刺笑意直达嘴角:那你呢?你那样喜欢林汐药,可你从始至终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呀。

听到这里,他彻底愣住了,独孤荀竟然一直都是知道的,原来他始终还是瞒不过独孤荀!

独孤荀轻易地将他的手由前襟上挥开,冷笑道: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来要求我?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林汐筠的事吗?也许你能瞒的住所有人,可是瞒不住我,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宫蔚风!

他怔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问:即使我喜欢她,又如何?她是要你带她走,并非要我,而你非要如此伤她的心吗?还是你说为了她要这个皇位完全是谎话,江山与美人,你更想要那江山。

独孤荀狠狠地瞪着他:你错了,江山,美人,我全都要!

一语罢,独孤荀愤然转身而去。

而他,仍旧站在雨中,嘴角拉出一抹冰寒入骨的笑意。

原来,所谓的兄弟情谊摆在权利与女人面前,仍旧是充满了无数的算计。

第六章:不懂珍惜的人是你

记得那日宣儿拿着林汐筠亲笔写来的信转交给他时,他是诧异的,当下立刻打开那密密麻麻写了几页纸的信,他看了信的内容后除了震惊就只剩下愤恨了。得知了独孤荀竟然做出了如此禽兽不如的事,那双手狠狠地握拳,顿时全身上下杀意弥漫。

既然他做出了如此事,却逃避了自己该有的责任,难怪在雨夜之中,林汐筠会求独孤荀带她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是独孤荀最终却让她失望了,为了那所谓的权利,还有那贪心的江山美人皆想要!

死死捏着手中的信,看着信中那最后一句:此生再无求,为求能远离宫廷纷争,隐于红尘山涧,终老。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为的就是让他带她走。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可是为何心中却犹豫了。

他想为林汐筠报复独孤荀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但是他明白,林汐筠不想否则也不会满了那么多人。

那一夜,他就静静地坐在案前,盯着那封信发呆许久,也在寻找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

天破晓,他猛然由椅子上弹坐起,望着这封信像是突然明白这其中的重大­阴­谋,还有那关乎于整个天下的命脉的秘密。

林汐筠知道了这个秘密的话,那她将会非常非常危险,不行……

一想到此,他猛然起身朝宫内疾奔而去,还未接近金阙,却瞧见四周的守卫一片森严,每个人的脸上都夹杂着几分恐慌之­色­。即使是他要进皇上的寝宫,戒备严令拦下,许多宫人纷纷围在外张望,窃窃私语地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唯知就在方才,皇上严令了所有的侍卫封锁圣天殿,直觉是有大事将要发生。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无数的空白与惊慌,手微微有些颤抖,看着那金灿灿地大殿,他有片刻的失神。

皇上一连三日未上早朝,朝中大臣纷纷议论宫中到底发生何事,直到第四日皇上仍旧未上早朝,只是由李公公传达了一直封闭于圣天殿内的消息:三日前,汐筠郡主自凤台上跃下,香消玉殒。

那一瞬间,朝野撼动,林景华的步伐没有站稳,摔至朝堂之上,眼中隐隐含着泪光。而独孤荀那­阴­冷的面容终于不再冰冷,闪过无数的诧异与不信,狠狠地瞪着宣布这件事的李公公。而陵王则是静静地伫立着,像是早已知晓此事一般,一点表情都没有。

而李公公只是叹息着继续说:哪位大人去劝劝皇上吧,他不吃不喝抱着汐筠郡主的尸体已经整整三日三夜了。

他的脑海空白了许久许久,终于愤然地离开了朝堂,直奔回府。

来到了祖父的灵堂之内,取出了那尘封已久的灵符,再看看祖父的灵位,那目光中是坚定而­阴­凉的。

祖父,原谅孙儿不能谨记你的教诲,这张灵符即使会夺去了孙儿的一切,孙儿也要用它!

日后,他凭借着那句“林汐筠能够还生转世”之言终于让一直死死抱着林汐筠那面目全非的尸体而不肯放下的皇上放下了她,从而也彻底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自此便秘密地与皇上结盟,因为此时此刻的皇上最需要的就是有支持他的势力,否则皇位将会被人分刮。对于皇上,他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告知于他,只是隐瞒了六年后林汐筠能够转世之事,还有那封信中所写的天大的秘密。

他不怕皇上是利用他,因为他同样是在利用皇上达到他所要的目的,更何况他不怕兔死狗烹,因为他的手中握有林汐筠的那封信,那将会是皇上与太后致命的弱点,也是他能够全身而退的东西。

汐儿,幸得你临死前留下了这些东西,否则这个世上将无人知晓你所受到的屈辱,我将会一样一样地为你讨要回来。

禽兽不如的独孤荀,亲手推你入火坑的陵王,狸猫换太子的太后,利欲熏心的林景华,甚至囚禁你而酿成悲剧的独孤珏,我会帮你全数讨要回来的。

- - - - -一-- -

真正开始展开自己计划是从独孤压让他去接管绝杀楼开始,因为他能知晓绝杀楼的一切,而绝杀楼的势力更是不容小窥,若是能为独孤珏所用,那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棋子。

可对于他宫蔚风,却有着更大的作用,控制了绝杀楼就等于控制了整个黑道的势力。

他成功的当了一个幕后之人,除了独孤珏,没有任何人知道如今的绝杀楼主上正是他宫蔚风,可幕后还是要听令于皇上。

之于六王进献给皇上的秀女,第一位惨死的明珠正是皇上下的杀令,其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激化六王间互相猜忌,让他们各自以为死者正是对方所为。于是之后便有了华兰惨死,清荷惨死… …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林汐筠的重生竟然会在凤訾汐身上,好像那一刻他的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对自己说,要克制住,不要去见凤訾汐,可是他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她到底好不好,快乐不快乐。

可每每接近她一分,便会被她吸引一分,想要继续与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他时常会想,就这样放下一切,带着凤訾汐远走,了却这尘世间的种种仇恨一切都将结束。

可是,每回想到那些仇恨,却又逼得他不能放手。

直到在青楼救下了那个险些遭人侮辱的她时,他动容了,他是真的想要放下一切,带着那个前世恩怨早已忘却的她远走他乡,放下自己的身份。

是的,他想要珍惜他们之间的那一段来之不易的情,前世他只能做一个默默守护的人,而今生能得到这份感情,他又有何理由去再次放手呢?

于是,他要她等一个月。

是的,只要一个月,他就能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求独孤珏放他与凤訾汐远走。

毕竟凤訾汐在独孤压眼中,什么都不是,他不过是要个女人而已,独孤珏不可能不会给的。

可是就在他准备好了一切之时,独孤珏竟然临幸了凤訾汐,那一刻他知道所有的计划都将破灭。他想上前阻止,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陵王与端木矍密谋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拆开凤訾汐与他之间那随时可以破灭的情。

好,既然你们不放过我,那就休怪我下狠手。

直到独孤珏将凤訾汐赐婚给陵王那一刻,他猛然惊醒,他的屡次退让是不是错了,为了仇恨而去栖牲这段情,真的值得吗?

他再一次想过要争取,于是他再一次见了独孤珏,他跪在御书房内整整一个时辰,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他只求能够与凤訾汐离开皇宫。

可是独孤珏没有应允,只是很平静地面对着他许久许久,只对他说了句:朕也很想成全你们,可是朕却更想成全他们。

刹那间听到他这句话,他的心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着独孤珏,他口中所谓的“成全他们”是指陵王与凤訾汐吗?

难道他已经看出了凤訾汐就是林汐筠?还是他多疑了?

可他最终还是不敢问下去,因为他怕若真的问下去了,一切将覆水难收。

惶惶离开了御书房,思绪中仍旧在回想着独孤珏说的那一句:朕也很想成全你们,可是肤却更想成全他们。

独孤珏说这些言浅意深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已经想通了,想要在今生用成全凤訾汐与陵王之间来弥补当年对林汐筠的亏欠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一声苦涩的冷笑,既然独孤珏都能放下了,那他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如今独孤荀已经被他亲手送入了死牢,汐儿,你应该能够放下了吧?

他是真的想放下仇恨,就此辅佐独孤珏灭勾奴,破金城。因为他看的出,独孤汪是个有头脑,有见地的君主,他有着雄才伟略,目标是这天下。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独孤珏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他的野心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可以认出那个重生在凤訾汐身上的林汐药,甚至更能意识到他当年的错误,为了弥补而成全他们,那为什么他却不能放下仇恨呢。

可是最终独孤珏的成全,他的放手,换来的却是陵王的无情伤害。

既然,都不懂得珍惜,那就由懂得珍惜的人去珍惜吧。

他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终于被他查到了凤訾汐的下落,如今竟然沦落在匈奴成为贺兰修的侍妾。

那正好,有一招顺水推舟的计策正好可以完成他计划多年的­阴­谋,那就是将凤訾汐与贺兰婧掉包,送入宫中成为独孤珏的贵妃。

一个女人,受了那么多次伤害,是会恨的。

况且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逆来顺受的林夕筠了,她有她自己的主见,有她自己的城府,更重要的是她不再会相信任何人!

送她进宫,一来可以让她继续自己的仇恨,顺着他的计划往下走。二来可以利用她的出现来搅乱如今陵王与独孤珏之间的关系……

当宫蔚风说到此处的时候,她再也不想继续往下听,猛然出声打断,“够了,后面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用我的仇恨来对付独孤珏,让我与他相互猜忌,最终在午门揭发了所有的一切,让独孤珏、林景华、林雪如身败名裂,最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不,做出这一切的人,不是我,是陵王。”宫蔚风猛然提高了音量,那一直在回忆当年的他终于由回忆中挣脱,脸上充斥着无数的冷笑,“你不要忘记,是陵王拿出那封信揭发一切的!”

听到这里,她也笑了,“是,陵王也被你利用了,好一招借刀杀人。陵王手中那封信是你给他的吧,你和他私下又有何等协议呢?”

他答,“我和他没有任何协议,我只是将这封信交给他便离开了,是将秘密掩埋还是揭发,选择权在他手中,不是吗?”

“你现在很得意吧,所有的人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我做了这么多,为的都是你呀。

“为了我?”她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嘲讽地笑了起来,“若是为了我,你当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因为爱情不是退让,而是勇敢的争取。若是为了我,你就不会将我推入深宫,成为你玩弄所有人的一枚棋子,囚为爱情之间没有欺骗,只有真诚。若是为了我,你就不会将那封我真心实意写给你的信公诸于世,用它来达到你的目的,因为爱情是相互信任,而不是相互出卖。”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那么我想问你,到底为了我,做了什么?到最终,伤害我最多的人不是陵王,不是独孤珏,更不是独孤荀,而是你宫蔚风!”寐思的脸­色­苍白如纸,冷的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子靠在了冰棺之上,用其来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望着宫蔚风的目光全然是那陌生的疏离。

“林汐筠最信任的人,是你宫蔚风,所以她将自己不耻于人之事都告诉了你甚至将关乎于这天下谁为帝王之事也告诉了你。你却用这份信任来达到你心中的野心,还美其名曰:为了林汐巧。你们心自问,你哪一样为的是林汐筠?”

“你说独孤荀不懂珍惜,你说独孤荀为了权力而放弃了我,那你呢,你难道不是为了私欲而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了凤訾汐?”

听着她那一句句的质问,宫蔚风立刻辩驳着,“当时的情况,根本由不得我。”

“不是由不得你,而是你不敢去争取。你当初若是敢争取,凤訾汐也会同你一样去争取,即使到最终会丧命,毕竟曾经拥有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若有一方先放弃,另一方的坚持就是可笑了。”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已经微微湿润了,“其实不懂珍惜的人,是你宫蔚风。”

宫蔚风沉默着,看着她,一时竟是无言。

“若当初,你没有一次一次的退缩,也许我们早就走了…… 也许这后面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许我就可以永远做凤訾汐,再也不用面对前世的恩恩怨怨,得到我所想要的自由……平平凡凡,开开心心……”

“如今不是一样吗?你终于脱离皇宫了,你可以得到自由了!”他冲她道。

“这样的自由,算是自由吗?”她痴痴地笑着。

“怎么不算?被独孤珏囚禁之时你希望能飞出那宫墙,你在陵王府心心念念的是自由,你在匈奴情愿自服砒霜为的也是自由!”

听到这里,寐思愤怒的仰头,冲宫蔚风吼道,“是,我是想要自由!现在我就要得到了自由!可那是用多少条命堆砌出来的自由?凤訾宸,真希,贺兰晟,独孤荀,父亲,姑妈,独孤珏…… 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所换来的自由,你认为我会要吗?”

宫蔚风突然笑了,笑的有些失控,“你这是在否定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吗?”

“若你做这些真的是为了我,那我就是个罪人,彻头彻尾的罪人!”她那滚落的泪水中充满了悔恨,“错在林汐筠太傻,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所以,是我亲手酿成了这一场悲剧!”

他仍旧笑着,可笑意却全然未达眼底,瞳中还有几分闪闪地光芒,隐隐颤动着。

她凝着泪,越过他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脚步有些颤抖。

她很冷,真的很冷。

“凤訾汐与林汐筠的记忆,日日夜夜地纠缠着我,每夜都会被梦魔缠身,午夜惊梦。到如今的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泪水无声无.感地滚落在脸颊之上,喉头间的便咽以及脸上的绝望。

他背对着她,脸上全是自嘲的可笑,到如今,她就这样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否定了吗?

还是他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做那些伤人伤己的事?

不,他没有错!

所有的一切马上就要成功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陵王了,只剩一个了!

而寐思那晃晃悠悠朝外走的步伐突然加快,朝那玄冰铸造的墙上狠狠的撞了上去,只听那静谧无声的冰室内传来一声闷响。

宫蔚风猛然转身,惊慌失措地飞奔上去,紧紧拥着她,“汐儿!汐儿——”

那一声声的呼唤,响彻了整间冰室,冰墙之上有着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鲜红的血沿着那冰墙一直滑落,匀勒出那一朵绽放的血莲。

第七章:另一种囚禁方式

秋日的微风暖阳照了她一身金光熠熠,她静静地坐在石凳之上仰望着那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她的额头之上已经被包扎了一圈又一圈,微红的血液似乎还沾染在上面,透着几分淡淡地红。

而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是紫范,初来乍到的紫范一身雪白而飘逸的衣衫站在她面前,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望着呆呆地坐靠在石凳上,目光呆滞的她说,“主上说你不肯吃,不肯喝,连话也不说,所以令我回到绝杀楼。”

寐思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紫范仍旧自顾自地说道,“到最终我还是要感谢你,若不是有幸成为你的丫鬟,那么我肯定还将四处漂泊着,被主上一次又一次的指派去完成那用­性­命去赌的任务。”

“主上给了我一个承诺,今后不需要再去执行任务,我要做的就只是陪伴在你身边,贴身伺候着。”

说完,便手持长剑立在她的身侧,陪着她,一齐用那呆滞的目光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自杀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妄想的好,只要有主上在一日,你便死不了。”

“你此时最该做的事便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这样才可以考虑今后。”紫范的声音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她说,声音轻到恍如一阵飘渺的风过。

寐思的指尖终于动了动,而紫苑也感受到了,于是收回视线,调头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不止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还有顺从。”

寐思的目光不再呆滞,而是静静地凝视着紫苑,心中还在想着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而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你会懂我的意思。”紫苑笑了笑,“你知道吗?下个月,陵王将举行登位大典,成为中原的皇帝。而圣华殿内,一场大火烧死了独孤珏与林雪如,两具尸首惨不忍睹,而贵妃娘娘却失踪在那场大火中。”

寐思的手猛然一颤,随后紧紧握拳。

“整个中原,四处都张贴着你的画像,悬赏金是二十万两黄金。看来,陵王对你还是志在必得。”

对于紫范后面在说些什么她已听不进去,只是在心中重复着那句:一场大火烧死了独孤珏与林雪如,两具尸首惨不忍睹。

原本心中还有几分期冀,希望他能够火中逃生,可今日紫苑的话却将她心中那最后几分期许破灭了……

后来,她们二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各怀心事地沉默着,直到夜幕逼来,天空中闪烁着那璀璨的繁星,淡淡的新月如一弯镰刀悬挂于天际,照耀着整个绝杀楼。

突然一阵遐迩的清风逼来,压迫感顿生,紫范猛然跪下俯首道,“参见主上。”

话音落,一个白­色­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将整张脸隐藏地严严实实。

“仍旧不吃不喝?”他的声音冰凉。

“紫范觉得,还是要由主上您亲自劝。”紫范说完,只见宫蔚风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寐思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靠坐着,仰望天边那璀璨夺目的星光,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我就真的那么不可原谅?”他直句句地俯视着她。

许久,都得不到一声回应,于是他上前,与她并肩靠坐在石凳之上,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天上那繁星闪烁。

“在我身边不好吗?你想要的自由,我都可以给你,永远不会再将你卷入那权力的漩涡中。

“你根本给不了我自由。”她仍旧仰望天空,虚无的声音响起。

“你相信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即使得到了自由,我的身心也得不到救赎。”她说完,伸出食指,遥遥指着天际上的繁星点点,“你说这么多星星中,有没有一个是独孤珏?”

宫蔚风不说话,却是侧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很单纯,像极了当年林汐筠的笑。

“肯定有的,对吗?如今每日我都还能与他相见,而这绝杀楼中所发生的一切,他会看在眼里的。”说到这儿,她的笑意渐渐扩散开,调头对上他的眸子,忧郁而淡殇,依稀是第一次在光影湖见到的那双眼晴。

“吃点东西吧。”他由石凳上起身,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将靠坐在石凳上的她打横抱起,朝屋内走去。

被他抱起的寐思没有挣扎,任他将自己抱入屋内。

宫蔚风将她抱着放坐在凳上,满满一桌的菜,未动分毫,早已凉透。

正要唤人进来撤掉这些时,寐思说,“不要换了,换再多我也食不下咽。

宫蔚风那冰冷的眸子盯着她许久,“把身子养好,我带你去金城走走。你是头一回来金城吧,金城的繁华一点也不亚于京城。

寐思看着他,确实无动于衷。

“待你的身子好了,我必然遵循自己的承诺,带你游遍整个金城。”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手,端起那凉透的饭碗便吃了起来,即使食难下咽也强迫自己咽下。

宫蔚风瞅着她的模样,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轻声道,“待伤养好,不止金城,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

寐思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吃饭,强咽下去。

紫范说的不错,只有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能考虑今后。

后来的日子,她每顿饭都吃到实在撑不下去为止,然后便会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感受着秋风萧瑟,阳光普照,为她的身上带来几抹朝气。夜里早早的便睡去了,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往事,夜夜伴随着心中默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 ”入睡。

紫范看着寐思的振作,欣慰的一笑,这难熬的一段终于还是被她坚强的走了过来。只是,如今的她很少说话,甚至有时一整日下来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只是吃着,睡着。

寐思额头上的伤也很快痊愈了,到如今只剩下那淡粉­色­的疤印,紫范每日都要为她抹药,以免留下疤痕。

伤好的同时,不知所踪多日的宫蔚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遵循着他的承诺,带她出绝杀楼。

但为了掩人耳目,他将她扮作了男子,贴了一张人皮面具,幻化成另一个相貌平凡的男子。

他们出了那压抑的绝杀楼便一路乘着马车飞奔至金城,听着马蹄声声脆响,

她抚摸上自己的容颜,“元妃,就是如此制造出来的吗?

“不,那张脸已经与她合一了,永远都不会再变了。”宫蔚风依旧戴着那副面具,靠坐在马车上随着颠簸的路途摇摇晃晃。

“是吗,你倒是有那等通天本事。”她侧过身,掀开锦帘一角,遥望那越来越近的宏伟城敦。

“如今的元妃依旧是元妃。”宫蔚风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寐思的面容一愣,随即笑笑,“陵王留她在身边了?”

宫蔚风不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元妃是你的人,既然你的人能够留在元妃身边,对你有很大的好处。下一步,你是要对付陵王了。”她的声音十分肯定。

“怎么,舍不得了?”他终于睁开了眼晴。

她笑着摇头,“你的恨意来的太奇怪,其实陵王又错在哪儿,他为了先帝的嘱托而放弃了林汐筠,你却固执的认定是他酿成了所有的悲剧。极端了。”

“现在该是你自由的时刻,我不想与你谈论那所谓的朝政,那是男人之间的事。”宫蔚风冷声打断。

寐思笑笑,不再说话,目光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城敦,直到清廷地看见正上方的那个偌大的两个金灿灿地大字:金城。

进入金城,他们不再乘坐马车,而是以步代行。金城不大,项多也就只能抵得上中原的两座京城,但是其繁华之盛是京城望尘莫及的,走在大街上的人群个个衣着光鲜,就连两旁叫卖的小贩都身着上好的丝绸,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金城没有穷人。

“金城易主不过数月罢了,他们的脸上怎么一点儿没有恐慌之­色­?”她疑惑地问。

“易主之事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丝毫大碍,因为他们有的是钱,金城没有富人,只有更富。那么即使易主了,只要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财富,他们是不会有异议的。”他替她释疑。

“还有这等异事。”

“金城还有更多你想不到的异事,多出来几趟你就会了解的。”

她了然地点点头,走在那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感受着四周热闹的氛围,就连她那一直死寂的心都好像感受到了几分热切。

就像是回到了当初,没有遇见独孤珏的日子,日日与宫蔚风、独孤荀,打闹于大街,那些日子到如今也只能算是最美的一个回忆罢了。

现在早已经物是人非,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人都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再看看四周那一派祥和的气氛,却深知就在这所有的地方,各个角落中都隐藏着绝杀楼的杀手。这就是宫蔚风口中说的自由吗,相比较于当年独孤珏囚禁她又有何区别呢,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势罢了。

四处乱飘的眼神突然定格在左边的一间客栈二楼那靠窗的位置上。

心,突然狂乱地跳了起来,脑海里跃过千百种思绪,最后却是用力平复了自己的心境,一定要忍住!

第八章:回首遇故人

四处乱飘的眼神突然定格在左边的一间客栈二楼那靠窗的位置上。

心,突然狂乱地跳了起来,脑海里跃过千百种思绪,最后却是用力平复了自己的心境,一定要忍住!

她停住步伐,轻然转身,对宫蔚风说道,“我饿了。”

他看着她的模样,像是真的饿了,便带着她进入了那间客栈,这间客栈异常豪华,里边更是人声鼎沸,侃侃而谈之音绕梁不绝。

伙计堆着笑脸跑上前,却在看见戴了面具的宫蔚风时愣了愣,才问,“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宿。”

“找间安静的地儿,吃点东西。”宫蔚风似乎不太喜欢此刻大堂内的喧闹之声,语气有些冷硬。

“客官请随我上楼,自有雅座安排着。”说罢,便带着他们齐齐踏上了楼,而寐思的目光则是不动声­色­地在二楼四周搜寻着。

待进入雅座内,点了几个小菜后,忽闻下方大堂内传来一片欢呼声与叫好声,寐思疑惑,立即让伙计将那竹帘掀开,隔着一层轻纱朝大堂下面望去,只见一个舞动着她那柔美地舞姿于大堂之内飞舞的女子,如一只翩然入凡尘的­精­灵。

四周众多客官围着大堂内那个不高不低的舞台呼唤叫好,而那个女子则是满脸灿烂地笑容,不断冲着台下微笑,一双妖媚的眼晴妩媚却不­淫­荡,反倒是格外地匀人。

楼上围坐着一圈的雅座内的公子们则是纷纷将手中的花朝台上抛去,似乎这花早就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宫蔚风似乎看出了寐思对这些的好奇,便主动解释道,“这个仙来居是金城最豪华的客栈,如今这位跳舞的女子便是仙来居的西施,也正是靠着她才能招揽这么多的公子哥儿。跳完舞后,还会有一项更­精­彩的游戏,若是谁赢了,便能得到她一夜相伴。”说到此处,只见寐思的眼中闪过惊讶,宫蔚风笑着继续说,“不要想歪了,这相伴一夜不过是共同乘船游湖罢了。”

寐思了然的点点头,随即便见大堂正前方的红­色­锦布之上,用黑­色­的墨写上了几句:

海棠

山药

­嫩­海棠

老山药

带露的­嫩­海棠

连毛的老山药

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料Сhā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头上斜Сhā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一字一句地看下来,寐思觉得颇有意思,可是到那句“头上针Сhā一枝带露的­嫩­海棠”却没有了下文。

那姑娘含着自信地笑容对着在场所有人道,“昨个儿郑公子与冰雁对对联最终却是不了了之,昨夜冰雁也是败兴而归,今夜希望诸位公主给冰雁一个惊喜。谁来接下……”

听着下边的声音,寐思格外有兴趣地起身,立在那轻纱帘帐边,看着下方,脸上一笑,心中已有计较。

便压低了声音道,“腰间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冰雁闻声而侧首凝视着二楼那纱帐之后的一个声影,想必那声音必然是从那里传来的,于是含着笑继续接道。

“她头上斜Сhā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我腰间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我爱她头上斜Сhā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她怕我腰间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那最后一句对联,竟是有两个声音一齐响起,皆是二楼的稚座内,那轻纱帐之后,一左一右,正好相对而立。

冰雁微微一愣,也未想到竟然有这样一出,“两位公子好才气,不过冰雁今夜只能伴一人,可你们……”

“那便加赛一局。”寐思像是玩的起劲了,声音中无不充斥着明快之感,反倒是宫蔚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寐思,那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也不知是何表情。

“好,那便加赛一局。”冰雁点点头,继续出对,“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对面那人立刻接道,“山山水水,花花叶叶,年年明明秀秀。”

寐思想了想,也接道,“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冰雁又出,“是是非非,非非是是,是非不分。”

那人很快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难辫。”

寐思也不疾不徐地接下,“正正反反,反反正正,反正一样。”

那人步步紧逼,“黑黑白白,白白黑黑,黑白分明。”

寐思从容应对,“进进出出,出出进进,进出自如。”

“好!”顿时,大堂内的叫好声不断,像是早已沉醉在这异常­精­彩的激战中,更抱着继续往下瞧的心态呼声渐高。

此时的寐思,探手揭帘而出,也不等冰雁出对,自己犹自开口,“花非花,花容月貌失绍华。”

“雾非雾,雾鬓云义少姿韵。”对面那人亦是揭帐而出,顿时周遭的人一阵深深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名男子霸气中不失邪魅,狂野中掩藏着不羁,让人无形中会产生一股没来由的压抑。相较于这他,另一名娇小的少年就显得实在平凡的出奇了,整张脸几乎都没有可取之处,除了那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眼晴。

寐思站在帘外,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子,心中不免又跳动了几下,亦然能感受到宫蔚风在身后那灼热的目光,此时她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她将真的没有自由了。

那人看着她,嘴角露出狂妄霸气的一笑,“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听到这句对子,寐思险些失笑,也就只有他能出如此对子吧,“有寡­妇­遇鳏夫而欲嫁之。”

下边一阵哄堂大笑,叫好声仍旧不断,就连冰雁都看的出神,这两位公子之间的火药味,似乎很浓呀。

寐思盯着他许久,突然低声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男子伫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接下,顿时周遭一片沸腾,这么简单的对子,就连他们都答的上来,怎么这会儿这男子却接不上来了呢?这可是急煞了下边的一帮子人。

寐思见不语不答的他,笑着摇摇头,便转身,揭帐而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身后那人突然接下,寐思揭帐的手一顿,随即嘴角拉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迈步而入,只丢下一句,“我输了。”顿时,大堂内再次沸腾了起来。

宫蔚风看着已经玩的尽兴而归的她,问,“怎么不继续了?”

“我若是男儿身,定然为了争取与冰雁姑娘共度一夜的机会,可我是个女儿身,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她含着浓郁的笑意,淡淡地答道。

此时,伙计已经端着他们点的小菜进来,整齐地摆放于桌案,恭敬地笑道,“客官请慢用。”然后便退了出去。

她立刻来到案前,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胃口很好,似乎真的饿了。

宫蔚风看着她的模样,眼中不由地流露出几分笑意,“今日我才知道,要你开心,竟然这样简单。”

她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旧吃的起劲。

他问,“只要你每日都能这样开心,我天天都带你出来玩,可好?”

她的筷子顿在嘴边,仰头,看着宫蔚风,喉头间有几分苦涩,“你何苦如此。”

“我只想你开心,你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如今日一般开心了。”

她垂首,心中的失落与苦涩只有自己知道,是的,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这样开心过了,可是这份开心终究只是短暂的。

之后,他们二人再也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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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之后,他们二人便离开了仙来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那繁华的街道两侧皆悬挂着灯笼,明晃晃地在风中摇曳,照亮了大街小巷。

许多孩童在两侧嬉戏打闹,玩的不亦乐乎,而寐思也看的不亦乐乎,“要是以后都能如此,那该多好。”她不由地感慨一句,随后引来宫蔚风的侧目,他眼中再无那冰冷的神­色­,而是初见时的温柔,“会的,以后还能这样。”

寐思对于他这句承诺不置可否,只是缓慢地踱在那长长而无尽的大街上,暖暖夜风吹得他们二人衣衫飞舞。

“前面是什么?”她指着前边那拥挤的人群,还有无数的叫好声,立刻说,“蔚风,我们过去凑凑热闹吧…… ”说完,便径自朝那人群中奔去。

宫蔚风看着她那快乐如­精­灵的模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们三人就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游玩,跑的最快的永远都是林汐筠。她总是会跑了很远,然后回首冲他们招手,“蔚风,荀,快过来凑凑热闹呀……”

当他收回那份失神后,她的身影却早已不知何时消逝在他的眼前,似乎已经淹没在那拥挤的人群中。

宫蔚风的目光一凛,冰凉地扫视着四周,却始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顿时一抹­阴­凉的杀意涌入眼中。

热闹的人群之声隐隐传来,那一条黑寂的小巷中,一名男子隐在黑夜中,紧紧捂着她的­唇­,不让她出声。

……

她硬是拉下他的手,低声道,“贺兰修!”

他闻声,这才放开了紧紧钳制着的她,一双冰凉的目光扫视在四周,“果然是你,寐思!”

她带了几分微微地喘息,低声而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认出我来的。”

“你身边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是谁!”

“如今绝杀楼的主上。”

此言一出,贺兰修那狂放的目光徒然闪现出一抹凛厉之­色­,无限的嗜血杀意疯涌入眼中。

第九章:跟我走吧

此言一出,贺兰修那狂放的目光徒然闪现出一抹凛厉之­色­,无限的嗜血杀意疯涌入眼中。

看着他此番模样,寐思立刻按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轻举妄动,“贺兰修,不要乱来,就在他的身边,四周全部都是绝杀楼的武士。”

他看着她,冷硬地问道,“为何你会与如今绝杀楼的主上在一起,你们认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明显有着疏离之­色­,寐思知道贺兰修误会了,误会她与这个主上之间有什么,可她也不急着解释,当务之急根本容不得他们此刻多言,相信宫蔚风如今已经发觉她不见了,马上就会找来,若宫蔚风真的与贺兰修面对面,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来。

“这些我以后同你解释,如今金城被你控制在手,切勿急着去对付中原,否则只会有渔翁得利。”寐思一边四处飘乱着眼眸看看是否有人发觉,一边严肃且认真的提醒着。

“我现在得马上回去,若是被他发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走,可是胳膊却被贺兰修拉住了,不让她动分毫。

“和我走吧。”贺兰修说的十分认真。

寐思看着贺兰修,眸中净是那浓郁地苦涩,却夹杂着几分坚定,“我不能走.”

“为什么?”

“这些我以后会和你说清楚,记得我说的话,现在不要对付中原。我会想办法和你联系的…… ”她挣脱了他的钳制,立刻迈步便跑开。

“寐思!”

贺兰修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伴随着四周那隐隐地喧哗声,她回首,看着伫立在那被黑暗笼罩之下的贺兰修。

“仙来居。”他吐出三个字。

她顿时明白了贺兰修这话的意思,点点头表示明白,立刻转身奔出了这片隐蔽的小巷。

……

大街上依旧那样喧闹,宫蔚风早已下令隐藏在四处的武士涌入那片热闹的人群中寻找她的踪迹。灯火通明的光芒映照在他那冰冷的面具之上,­射­出几抹寒光。

不一会儿,几名进入人群的武士纷纷出来,望着宫蔚风,皆是摇头表示人并没有在里面。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会看丢可,给我四处找,寻不到提头来见我。”宫蔚风的声音冷硬如铁。

武士们相互对望一眼,立刻四散下去寻找,宫蔚风在转身那刹那却见寐思手中拿着两只糖葫芦,手中提着一包桂花糕,冷着脸站在那儿。

她依稀立在原地,对上宫蔚风那双冰凉的目光问,“这就是你口中说的,给我自由?”

“你去哪了?”

“买点吃的,一边看热闹一边吃而已,你就这样紧张吗?”

宫蔚风看了看她的身后,寐思也调转过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只有穿梭的人群,并无其他。

回转过身,有些可笑地看着他,“我累了,回去吧。”

他朝她走来,替她接过手中的糖葫芦与桂花糕,“在城里歇一夜吧,多玩几日。”

“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开心吗?你口口声声说着给我自由,却是在身边安Сhā了这么多监视我的人,这算什么?”她的声音中隐隐含看波动,“既然你这样不放心我,那我们还是回绝杀楼吧。

他看着她,眼中不免多出了几分歉意,“有人在你身边不过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听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几抹可笑的意味,径自转身,便朝城外的路走去。

他见她如此,立刻追了上去,随在她身边,将糖葫芦递给她一支,“别生气了,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人再秘密跟随在你身边。”

她仍旧不搭理他,只顾着自己走。

“你真的要回绝杀楼?真的不想游遍整个金城了?”对于她的不理不昧,他竟没有生气,仍旧紧随其后,含着几分笑意问。

终于,她的步伐在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侧身对着他,冷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保证。”宫蔚风仍旧含笑,手上那支糖葫芦依旧递放在她面前。

寐思看了看糖葫芦,却没有伸手接。

他仍旧耐着­性­子道,“汐儿,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好吗,我们可以回到曾经在书院里那段快乐的日子

“你觉得我们回的去吗?独孤荀已经不在了。”

“那就回到凤訾汐初次见宫蔚风的那一刻。”

她一愣,微微诧异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

他继续说,“当年,我们差一点就可以在一起,如今我们再次有了这个机会,只是晚了许多年而已,你却不能否认我们的当初。”

她不由地黯然垂首,似乎想了许多许多,终于还是伸手将他一直停在面前的糖葫芦接下。

“不要再骗我,否则,我真的不会再原谅你。”她的声音很低,很轻。

而下一刻,她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不会再骗你,汐儿。”

靠在他怀中的寐思却没有挣扎,只是手中握着那支冰糖葫芦,目光呆滞地凝视着不远处那片热闹的人群,可在她眼中看来,却是热闹的讽刺。

周围来回的人群纷纷侧目,看着这两个行经大胆的男女,竟然当街拥才包了起来,眼中净是鄙夷,纷纷避走。

而在仙来居之上的贺兰修,一双冰冷地目光如雄鹰般狠狠盯着那昏暗的灯火下一双相拥的男女,嘴角嘴着几分寒意。

他突然向身旁一名侍卫召了召手,待那侍卫来到他身边时,贺兰修便道,“替本王好好查一查,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晴片刻不离远处的两人。

“是。”

而这看似安逸的金城,似乎即将就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卷起,将三方鼎立的斗争推向了顶峰……

第十章:给你两个选择

后来,他们去了隐香山,听说这儿是金城最美的地方,单单听这名字便能想象出这隐香山的美,傲立在金城的西郊,恍若浮在云端,雾气缭绕,朦胧而飘渺,有一种室息的美。

上山的路途有些艰辛,宫蔚风一路牵着她还未走一半,寐思便支撑不住了,这山实在太陡,身体刚复原的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爬上去,正想着是不是该打退堂鼓,宫蔚风却伏下身子,“我背你吧。”

她伫立在原地,有些怔忡地看着他那坚实的背,犹豫了一下,才伏了上去。

他背着她,走的不快不慢,却也丝毫不见疲­色­。在她背上,她却已无心再看那四周的风景,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她脚步踩过的地方,嘴角悄然流露出几抹讽刺的意味。

两个人此时的静谧,让他们之间的呼吸有些凝视,还有几分冷凝。可渐渐地,这样的气氛全然被那项刻间闯入眼帘的红给吸引了过去。

那火红的一片片枫叶于两侧参差不齐地绽放着,秋日阳光地普照之下,为整个隐香山凭添了暖­色­。

看着这片夺目的景象,她不由地赞叹,“路径隐香山,途转醉花荫。”

他的嘴角也匀勒出淡淡地笑意,“喜欢这里吗?”

“恩,幸好没有中途离去,否则就要错过一场美景了。”

“这天下的美景何其之多,只要你愿意,我会陪你游遍天下。”

“不可能的,你有绝杀楼,你在朝中还有个宣王的名号,而且,你还有你的野心。”

“这些与我陪你游遍天下并没有多大冲突,如今,我不是天天都在陪着你吗?”

她沉默了许久,才微微侧首看着宫蔚风,“那是因为如今时机未成熟,若是你的野心目的真的达到了,你亦是如当年的独孤珏,囚禁我到死。”

宫蔚风的步子突然顿住,他们二人置身于那红叶遍地的小径,路上来往的人群亦不算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甜美的笑意,唯独他们二人,眼中的情绪是那样的冰冷。

她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殊上那满地落叶“沙沙”脆响,“所以,你不要给我一些你自己做不到的承诺,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说完,便径自朝那隐香山的小径深处走去,他立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后,这才跟随了上去。

寐思一路随着人群的流动,朝那个寺庙走了去,许多善男信女皆在里边求上一道平安符,再将平安符挂在小木牌之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四周皆蔓延着香油之味。她一时兴起,也到千手观音前跪拜求下一道平安符,然后提笔在小木牌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与那无数个小木牌挂在一起。

清风一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木牌相互撞击,便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宫蔚风将她所有的举动皆看在眼中,目光里是复杂的,待她又朝另一处走去时,他很准确地找到了那她所写下的木牌,看着那上面写着一行清秀娟丽的字迹:三生三世,定姻缘。翻转过木牌,后面署名:信女寐思。

“三生三世,定姻缘,这就是你心中所想吗?”他喃喃一声低语,随即松开了木牌,亦走到庙中,求了一道符,随后也在木牌上写下一行字,随即与她的那一块挂在一起,然后笑了笑,便朝那个坐在一名道士面前的寐思走了去。

“姑娘想要求姻缘?”那道士满脸的胡腮,将大半个脸都遮住,再加上那个道帽,独留下一双­精­明地目光,像是能够看透一切。

“嗯。”寐思点点头。

道士上下打量了她许久,随即又看了看已经走近的宫蔚风,轻轻叹息一声,“姑娘今生再无姻缘。”

“今生无姻缘?”听到这里,她愣了愣,随即了然地一笑,“记得曾经我也求过一签,九十九轮回。那名道士告诉我,今生想要续前世之缘,可今生仍旧是一段孽缘,还望我不要那么执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这句话,说的平淡无奇,却像是在刻意将给身后的宫蔚风听一般,随后又问“既然今生是段孽缘,那么下一世呢,有可能续这段纠缠了几世的孽缘吗?”

那道士的眼中明显有着一阵诧异,而宫蔚风却将坐在凳子上的她拉了起来,“你若想要知道这些,何不找我?”

“怎么,这位公子也是个算卦的?”道士倒是颇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们这些江湖术士不过欺世盗名罢了,何谓今生无姻缘,我不正是她的姻缘吗?”宫蔚风冷笑道。

“你是她的姻缘,似乎是公子你一厢情愿罢了,看这位姑娘对你倒不如你对她。正如姑娘方才所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贫道也赠给姑娘与公子两个字:放下。”

没等那道士的话落音,宫蔚风便已将她带离这间寺庙,道士那看那离去的两个身影,那被胡子遮蔽了大半个容貌的嘴角下拉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是说给我听的吗?”他不由地自问一句,起身,朝方才他们挂下木牌之处走去,先是看了寐思所写下的“三生三世,定姻缘”信女寐思。又看看一旁宫蔚风挂上去的“三生三世,亦不悔”善男宫蔚风。

“宫蔚风?”他低声吟念了这个名字,目光中猛然迸出那冰寒入骨的意味,“原来,是你。”

一路被宫蔚风拉出了寺庙,她的脸上没有不悦,只有几分担忧,未曾想到在这寺庙中竟然能遇见贺兰修,没有丝毫的准备,着实被骇了一大跳。而他还如此胆大的就出现在宫蔚风面前,险些擦出火花。他不要命了呜,即使他是匈奴王,金城主,功夫高强,可是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而宫蔚风若是此刻认出了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出了寺庙,宫蔚风便微带愠怒地盯着她,“今生为何不求,偏偏要求来世?”

“对于今生,我早就没有任何期望了,只有奢求来生。”她的嘴角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

宫蔚风的眼中猛然迸出那冰冷的怒气,“回绝杀楼。”

寐思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激怒了他。

她与宫蔚风相对而坐在马车内,又开始了那一路颠簸的路程,终于又要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绝杀楼了吗?

此时的气氛冷到极点,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宫蔚风此时对她的冰冷,好像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在他手中一般…… 记忆中,他一直都是那样温润如玉,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原来,不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竟是如此骇人。

感受到此刻的压抑气氛,她忍不住地侧首,不再与他相对,转而揭开窗子的锦帘,遥望外边在眼前飞逝而过的景­色­。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会心甘情愿的与我在一起。”沉默了许久的他,突然间的开口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看着窗外的目光有那片刻的震惊,心中飞速闪过他说这句话的深意。

“说话。”他的口气有着逼迫的意味。

她的手紧紧揪着锦帘,蓦然将视线收回,投放在他的身上,“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只要你说,我就给的了。”

看到他眼中的认真,她终于松开了紧捏着锦帘的手,头一回想要认真与他谈一谈两人之间的关系,“我要的是无构无束的自由,这份自由的前提是,没有权欲的千争,没有欲望野心的邪恶,更没有令人压抑的禁锢。”

“还有呢?”宫蔚风继续问。

“首先这些你都给不了我,又何必继续问下去呢?”她笑。

“如果这些我都给了你呢?”

“你给不了。”

“如果我说我能给你呢?你是不是就心甘情愿陪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她诧异,迷惘地看着他眼中,想要看透他说这句话到底存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可是看了许久都看不出来。

“回答我。”

“我回答不了你,因为我知道你做不到。”她讽刺地一笑,“你处心积虑,从林汐筠死后就已经开始谋划,十多年了,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女人放下所有的一切。我不是初涉情爱,不懂世间险恶的女子,深知如今是群雄逐鹿天下的最好时机,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得过这一番诱惑。”

宫蔚风冷笑,手却是轻轻抚摸过她的发丝,“只要你嫁给我。”

“我不信。”她仍旧摇头表示对他的极度不信任。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和我成亲,我我立刻解散绝杀楼,带着你离开这世俗红尘的纷争。二是被我终身囚禁在绝杀楼,再次卷入这皇权的争斗。”

听到这两个选择,寐思猛然张口想要说话,却被他即刻打断,“不要急着回答,考虑清楚再告诉我,你还有时间…… ”他轻叹着,目光飘远,“离陵王登基还有二十日的时间,这些时间是我的,也是你的。决定权在你手中。”

第十一章:节日免费章节

绝杀楼所有的武士都知道,楼里来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得到了主上的全部关注,甚至对她百依百顺,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可是他们不敢去调查,只怕调查了,丢的是自己的命。

同时,少数部分的人却因为她的到来而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心中打着一门心思,那就是先隔岸观火,看看这女子在主上心中到底有多重的地位,再做打算。近一个月的时间,从点点滴滴上来看,他们找到了答案。

于是,开始谋划的心渐渐升起……

从隐香山回来的寐思已经几日没有见到宫蔚风的身影了,而她的心中也期待着就此能不再见宫蔚风也就罢了。

那日在马车上,他对她说的话整整纠缠了她数日,不是挣扎着是否该答应,而是在想着他心中到底存着哪一门心思。

夜里,紫苑被召了出去,而她依旧立在屋内的后窗边,再次仰头凝视着天空中那璀璨夺目的星光,真的希望那么多星星中,有一个人就是独孤珏。

独孤珏,你一直在的,对吗?

你在天上看着我,那么我做的一切决定,你也会支持的对吗?

她的脸上挂着几分讽刺地轻笑,手指狠狠地掐在了窗槛之上,指甲有些疼痛。

其实,她这几日一直纠结于宫蔚风的真正意图,其实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于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她只不过,不能过自己这一关罢了,其实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坚持了。

突然,颈脖上一阵冰凉的寒意,惊了神思,僵直了脊背感受着那冰凉的温度在颈项上的寒意,深深地明白,如今架在颈项上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可如今的她,却并不想死!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是用耳朵倾听着身后的动静,却许久无人说话,整间房中静谧无声。

若不是颈项上还有一把刀,她绝对会以为整间屋子中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身后无人说话,她便也一动不动,约摸过了片刻,身后终于又了动静。

“你倒是沉得住气。”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语气中的妩媚与傲气这让她记起了这个人,冰舞!

“说,你与主上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带你来绝杀楼,你到底是谁!”冰舞的声音突转凌厉,那锋利地匕首又用了几分气力。

寐思却没有说话,只是思绪飞速地在脑海中不断地飞转着,她竟然忘记了,绝杀楼还有金城七星,还有冰舞与青魅这个对贺兰修忠心耿耿的两个人。她并不是孤军奋战,她还是有机会的。

“说话,不然我的刀子可对你不客气了。”

“冰舞姑娘,且听我一言。”

“我不想听你说一些废话,告诉我,你与这个主上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听的出冰舞的语气十分坚定,若今日她不将她的问题回答清楚了,想必冰舞是真的会对自己下狠手的,“好,你给我听清楚,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我是中原皇帝独孤珏的贵妃,你们如今的主上是中原的宣王宫蔚风。而我——不日将嫁给宫蔚风。”当寐思说完这些话,身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冰舞,这些话你都听清楚了吗,请一字不漏的替我转告给贺兰修,在金城的仙来居。”

“你要嫁给他?”冰舞重复了一遍,架在她颈项上的刀也在瞬间收回,寐思转身对上冰舞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是的,现在我的屋子四周都很危险,你以后尽量少来,否则连你都会暴露的。我说的话,请一定记得转告给贺兰修。”

冰舞看着她,了然地点点头,“你自己也小心不要落单,如今的绝杀楼因为你的到来都开始蠢蠢欲动了,私下里都打着如意算盘,想要用你的命去要挟主上,换得解药。”她说完,猛然提起,瞬间便消逝在屋子中。

寐思望着再次陷入一片静谧的屋子,心中一阵感慨,绝杀楼果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否则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绝杀楼呢?

第四卷第十二章:宫蔚风的­阴­谋

还记得那天夜里下了这个秋天里的第一场雨,淅沥的雨水冲刷着那­干­涩的大地,卷起了一阵尘土飞扬,闻入鼻间皆是一阵呛鼻的尘土味道。

而宫蔚风也就在失踪后的第十日,终于来见了寐思,他们两人并肩伫立在那深深地回廊,一同感受着那冰凉的风雨,若有若无的拍打在脸上。

寐思有发丝有一丝微微地细珠,如此看来倒是有几分苍凉而萧索的意味。而宫蔚风负手而立,凝视着天边的乌云,还有那细雨笼罩着的院落,一双深沉地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在沉默着,一直沉默到如今,宫蔚风终于还是率先开口了,“你考虑好了?”

“嗯。”她点了点头。

“其实,从前世到今生,我所追求的只有自由,唯一能令我活下去的也只有自由。如今有一人能给我自由,那么我为何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呢?”

“那你的答案是——”他的声音拖长了片刻,寐思便接下,“与你成亲。”

宫蔚风的目光依旧如常,没有丝毫的波动,似乎早就能猜到这个答案一般。

而寐思蓦然调头正对着他的侧脸,格外严肃地说,“而你所谓的承诺,凭什么让我相信?”

“你想怎么样?”他问。

“记得上回你说陵王还有二十日就要登基为帝了,那么我们的亲事就在陵王登基之后完成。”

“若他登基,你却食言呢?”

“我用我的命担保……”

“你的命,早已不值钱了。”宫蔚风厉声打断,同时两个人的声音猛然隐遁在这漫天淅沥的大雨中,再次静谧无声。

寐思望着地上那飞溅地雨水,咬了咬­唇­,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道,“你还是不信我。”

“就在陵王登基的当日,我们拜堂成亲,我在你身边,断然不可能对陵王做出什么事,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与我拜堂。”宫蔚风说完,亦转身,对之面对面,“我只能退这一步,已是极限。”

寐思看着他再也不容逾越的强硬之­色­,犹豫了许久,终于僵硬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宫蔚风的眼中仍旧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少了刚才的凌厉之­色­,“那剩下的这几日,你就安心地呆在此处,婚礼之事我会安排。”

“简单就好。”

“我宫蔚风的婚礼,怎可简单就好?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让绝杀楼所有人都见证我们的婚礼。”

“你不要忘记了,你还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青岚公主。”她避过了他那炙热的目光。

“青岚公主?”他嘲讽地笑了笑,“她不过是独孤珏强加给我的一个所谓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一直都在强迫着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他永远都是个孩子,却不懂为他人着想一分。”

可寐思也笑了,“是你一直都没有对独孤珏放开心结,独孤珏也是为了你好。”

“到如今,我真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躺在了,一个死人……”宫蔚风冷笑了起来,“你恨我吧?”

她看着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回答我也好,这样也好……”宫蔚风笑了笑,“记住,陵王登基之日,便是你们成亲之时。”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

感受着面前一片萧萦地意味,猛然转身,对着他的背影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宫蔚风的步伐依旧未停,朝那深深冗廊越走越远,最后不狗崽子了踪影。

寐思则是伫立在原地,怔怔地凝视着他那消逝而远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顿时充满着无限的苦涩意味。

真的,要成亲了吗?

……

之后的她,一直站在原地,感受着风雨飘摇,飞溅的水花溅了裙角满身裙裾,直到夜幕降临,她依旧沉默而伫立着。

“吃晚膳吧,你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下午了。”紫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那淡淡而轻扬地声音回荡在耳边,令她的思绪悠然而回来,凝眸望着表情有些虚无的紫苑,“我没胃口,撤了吧。”

紫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吞了回去,转身就要步入屋子,却在最终还是转了回身,问道,“既然不想,为何还要答应嫁给主上?”

“这似乎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依你的­性­子,怎会在独孤珏才死不久便答应另嫁他人,还是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要娶我的人是你的主人,若真有什么目的,也是你们主上有目的!”

“主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娶你罢了,而你,永远都是在伤害他的位置上,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根本不会感动的吗?”紫苑说到此处,眼中已经闪烁着几分愤恨,“也许主上真是做了许多错事,可前提都是为了你……”

“你似乎知晓他许多事?”

“这些你就不需要知道了,紫苑心中虽然对你有怜惜之间,也有过几番动容,可是你若真的伤了主上的心,或者做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紫苑是第一次用如此­阴­狠的口气对她说话,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杀意,这让寐思不由地心生诧异,最后却是心下了然。

“这些话,你该对你的主上说。”对于紫苑这般冷怒,她的目光也逐渐冰凉,冷冷地瞅了刀子一眼,正欲踏入门槛,却淡淡地转身,凝视着紫苑,“我与你的主上成亲,你是不是很失望?”

紫苑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眼中猛然闪过几分慌乱,“我只是为了绝杀楼!”

“到底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虽然只是一个暗人,却也肖权利遵照自己的心去追求一次,那才能——此生无憾!”

夜里,她辗转许久,都没有睡着,窗外那淅沥的雨声不断冲刷着她的听觉,翻覆数次,着实难以入睡,正欲从床上爬起来,却见一个身影猛然由眼前蹿过,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阻止欲大喊的她。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中,就在眼前的那个黑影,却很准确地能感受到,身上没有一点杀意,而且这个味道分明就是贺兰修!

他没有感受到她的挣扎,这才渐渐松开了手,“跟我走!”

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立刻道,“跟你走?你疯了?这里是绝杀楼,而且你孤身一人……”

“难道你真的要嫁给宫蔚风?”

“我自有打算。你还是快些离开吧,绝杀楼很危险……”

“绝杀楼的布局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况且他们想拦我?不自量力!即使是绝杀楼的七星都是我训练出来的,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危险?”说着,他的脸上顿流露出一抹音量地笑意。

“贺兰修……或许,应该称你为厉残星。”她说到这里,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一颤,应该很久没有人再喊过这个名字了吧。“你还记得你要复仇吗,你要拿回你的绝杀楼,所以我可以——”话音未落,当即被打断,“所以,你以为你嫁给宫蔚风,一切都结束了吗?你真的以为宫蔚风会为了你而放弃绝杀楼,放弃要那个皇位吗?”

“你知道什么?”寐思诧异地询问。

“如今,我就带你去看看,宫蔚风他的心里到底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

……

在那风雨飘摇地夜晚,贺兰修与寐思淋着那冰凉的雨,蹲在屋顶上,贺兰修告诉她,宫蔚风的武功造诣他心里没底,也就唯有在这雨夜,用那淅沥的雨声来隐藏两人的偷听。

“主上,你真的打算娶了凤訾汐后便解散绝杀楼吗?”里面传来紫苑的声音,这让寐思十分地惊讶,隔着这样大的雨,竟然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垂首,望着贺兰修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气传入,顿时让她明白了,是贺兰修的内力,让她能够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若是真的想要解散绝杀楼,我会告诉你吗?”宫蔚风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冷笑。

“那主上的意思……”

“将绝杀楼主要迎娶凤訾汐的消息散播出去,务必传入独孤羿的耳中。”

当寐思听到这句话时,手猛然地一紧,脸­色­凝滞了许久才放开,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地笑意。

“主上是何目的?引陵王来吗?他若是不来呢?”

“我断定他会来……即使不来,我亦是娶到了她。绝杀楼,要暗杀一个独孤羿,并不是难事。但暗杀,却是下下策。”

里面沉默了一阵子,紫苑有些担忧地声音再次响起,“你就不担心,凤訾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了,便再说罢。”宫蔚风的语气中有几分叹息,“汐儿她向来心软,只要说上几句好话,她不会不念多年的情谊……”

“可是主上!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她了!”紫苑一声惊呼,声音提高了许多,似乎有些激动。

“难道你比我还了解她吗?我认识她已经两世了,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善良,纯真……”

“但是她的狠毒人也忘记了吗?她可以在午门揭发独孤珏并非真正的皇族血脉,那就证明如今的她已经变了太多。紫苑说这么多,只是不想主上你重蹈覆辙!”

“紫苑你今夜的话似乎特别多!”宫蔚风的声音有些凛厉。

“这些话紫苑早就想对你说了,你一直追寻着你自己所想像的她,自己为自己编织一个梦,永远沉浸在你自己的想象中,你看的不清楚,我去看的十分清楚!她根本就不爱你,甚至恨你,你留她在身边,到头来只会伤了自己。如今她能对你顺从,也许是还念着与你多年的情谊,若是她真的知道你利用她来引陵王,解散绝杀楼之类的承诺都是假话,难保她不会像对待独孤珏一般对你。所以我劝主上,若真的引来陵王,凤訾汐必杀之——”紫苑的话音落,另一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猛然传了出来,是宫蔚风打了她。

“说杀她?你也配?”宫蔚风哼道,“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叫嚣,你若是敢动她分毫,休怪我不念多年的主仆情谊。”

“主上,你也会念主仆情谊?”紫苑带着口腔,突然笑了出声。

而寐思,也无声地笑了起来,笑意却是愈发大,那冰凉的雨水冲刷了她全身,笑的开心,却显得格外狼狈。

其实她早就想到,宫蔚风没那么简单会为了她而丢弃那苦苦经营了十多年的计划,可是当她亲耳听见他说出来,却还是觉得那样的残忍,那样的可笑,那样的卑微。

也许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比权利永远都差了那么一点,美人他们想要,可江山更想要。若是要在江山与美人间取舍,他们断然是弃美人儿择江山。

这世间男儿,终究还是不能免俗呀。

突然,腰间一紧,贺兰修已楼着她,纵身跃下屋顶,带着她离开这一片充满了无限算计的地方。

……

再次回到了寐思的屋子,他们二人已是浑身湿透,漆黑的屋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你快走吧。”寐思很平静地说,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听了这么多,你还是决定要留在绝杀楼?”贺兰修的声音有些愤愤。

“我留在绝杀楼自然有我的用意。”她的口气十分强硬。

“你!”

“贺兰修,我会等你来救我的。”寐思笑道,这句话似乎话中有话。

贺兰修怔怔,看着她那笑得从容而淡定的模样,心念一动,“好,那你在绝杀楼,务必小心自己。”

“我会的,你快些离开。有事我会托冰舞转告于你,相信我!”

贺兰修看着她,猛然将她拥入怀中,是那么霸道,那么强硬,依稀是当年在匈奴那个蛮横无理,残暴不仁的贺兰修,像极了……那个中原的暴君……

真是,像极了……

第四卷第十三章:陵王来了

剩下的十日,整个绝杀楼似乎都陷入一阵喜庆中,寐思觉得这段日子地的飞快,仿佛一闭眼天就黑了,一睁眼天又亮了,那飞逝地时光一晃竟然就过了九日,明日便将是与宫蔚风成亲的日子了……

就在这九日之间,绝杀楼发生了一件事,那便是五名黑衣杀手行刺她,口中似乎还喊着要用她来换解药,那一刻紫苑竟是拼了自己的­性­命在护着她。其实,她一直以为,那一刻紫苑完全可以让她自生自灭,但是她错了,紫苑竟然在用自己的­性­命维护着她。

若没有她的尽力维护,也许她的命在那一刻就要丢了,后来一个如魅影般的身影一阵风盘涌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没有任何人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当看清楚了之后,那无名黑衣杀手已经倒在那血泊之中,毫无声息。

就连紫苑都怔住了,因为这是头一看见主上出手,竟然是这样快……

而寐思则是静静地望着惨死在地的五个人,有些怔忡,脑海中瞬间闪现邮几幕空白,感受着满屋的血腥之味,她有几分晕眩。

后来,宫蔚风命人将五条尸体拖了出去,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也许,今日她终于看清楚了宫蔚风这个人,并不如他外表那般,淡定如仙人,那只是一个假象罢了。

寐思坐在妆台前,如今满屋已是一片喜庆的血红,在她看来,竟是这样的刺眼,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正要起身,却感觉脚下一阵虚浮,眼前一黑便朝那冰凉的地面上倒了去。

可是最后却没有感觉到坚硬地面的疼痛之感,只觉得有一双手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胳膊,避免了摔倒。

许久之后,她才渐渐平复了头上的晕眩,睁开眼,目光中依稀是那满目的猩红。

“你没事吧?”紫苑的目光若即若离,带着几分她看不恐怖行动的情绪。

“这话似乎该我问你?你没事吧?”她看着她右肩上的伤,别有所指。

“有事就不会冲出来扶你了。”紫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哼。

“为什么要出来救我,用你的身体挡住那一剑?”

“你若出事了,主上会将罪于我。”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紫苑惨淡地笑了笑,扶着她坐回妆台前的凳子上,“你好好歇息吧,不要轻坏了身子……明日,是你与主上的大喜之日,养足­精­神吧,否则会很累。”

“你觉得,你们的主上是真心要娶我吗?”寐思试探­性­地一问。

“到如今,你还在怀疑吗?其实主上对你,我很早就看在眼里了,你好好珍惜吧。”

“你是不是很想杀我?”寐思突然的一句话让此苑的身子怔住,微微诧异地看着她,寐思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那么想要我死,却拼了你的­性­命救我,真是矛盾呢。”

紫苑猛然放开搀扶着她的手,后退几步,眼中瞬间决赛入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便愤然地拂袖离去。

寐思也不看紫苑离去的身影,只是探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妆台上摆放着的凤冠霞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喜乐笙萧不断充斥着绝杀楼地正堂之内,所有人的脸上都透着淡淡地笑意,却似乎没有笑到眼中去。那红毯铺着的地面,空中飘散着那血红的月季花瓣,纷纷散落在那对一步步走进正厅地那对新人头上。

今日,新娘的凤冠之上盖着一层如轻纱的红盖头,隐约可见其容貌。而新朗,却不再戴着那冰凉的面具,一张令人看了都会失神的脸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这是他们头一回见到主上的真容,却能很肯定,这个人就是他们一直接触的主上。

因为他身上那股飘逸如仙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就会产生一股……仿佛自己与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那么高高在上。

而周围绝杀楼的子弟们也在深深相互窃窃私语,一齐研究着这位他们第一次见到真空的主上,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一直隐藏于帘帐之后,不以真容示人的他卸下了面具?

紫苑立在一侧,握着剑的手隐隐有些颤抖,那目光迸发着一抹寒光。

而绝杀楼至高无上的七星便是守护在各个角落中,冰凉地目光搜寻着四周,避免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

“一拜天地——”

二人的手同牵着一条红绫,对着那被黑夜笼罩着的地方一拜。

“二拜高深——”

转过身,赫然看见正前方的桌子上放着两个灵位,一个是宫蔚风的父亲,另外一个则是林景华。

他们正欲拜,却见一个身影匆匆地闯了进来,口中大喊着,“主上,主上!绝杀楼被官兵重重包围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脸上都闪现出讶异,唯独中间的那一对新人。

宫蔚风的目光温润如玉,“探清楚了,是哪路人马?”

“像是中原的陵王!”

“陵王?今日不是该登基为帝吗,为何却来了绝杀楼?真是有意思!”宫蔚风就像是根本没有想到陵王会来一般,那口气是那么的疑惑。

寐思却暗笑在心,若不是已知他的计划,也许自己真的会被他骗了呢。也难怪,当初在光影湖,根本看不出他的接近别有用心了。

宫蔚风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依旧笔直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寐思,等待着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可是许久之后,她却没有说上任何话,这令他有些诧异。

“来了多少人?”紫苑开口询问。

“似乎来了许多人马,已经将整个绝杀楼围得密不通风……”

“即使来了再多的人,依旧是一群废物,绝杀楼一刀便是一个!”宫蔚风似乎极有把握一般,放下了与寐思执着的红绫,迈步上前冷声问,“在场有多少人不想再做杀手了?”

所有人不敢答话,深怕这只是一次试探,自己若是答错了,那将会是万劫不复。

“我知道,所有人当杀手不过是被迫于身上潜伏着的毒。今日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让让你们可以摆脱当杀手,那就是取中原陵王的首级。此事一了,今后你们皆是自由之身,”宫蔚风的话音落,顿时四周一片沸腾这声,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无尽地光芒,对于他的话,是多么的诱人。

就连一直驻守于四处的七星脸上都露出了几抹动容这­色­。

而寐思,依旧对着面前两块灵位,一动不动,好像如今发生的一切与她没有丝毫­干­系。

第四卷第十四章:贺兰修来了

当所有的武士们都纷纷抽出腰间的刀,顿时那满是喜庆的堂内变得刀光剑影,晃得人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也就在此时,青魅步履轻缓地由角落中走至了红毯最中央,冰寒地目光顿时扫向在场所有人脸上,似乎隐约有着什么话要说。

所有人都看着突然上前的青魅,眼中甚为不解,同时也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可是当青魅挥手,从那毫不起眼的剑鞘中抽出一柄剑,顿时红芒乍现,所有人皆是一惊。

青魅高举那充斥着无限寒意,以及红芒照耀地喃喃着,“这是……魅龙剑?”

冰舞翩然而出,眼中隐藏着无限地娇媚之意,笑道,“是的,这就是绝杀楼主上的像征,魅龙剑。”

“想必你们应该很清楚,见魅龙剑如见主上吧,当年主上厉残星便是凭借着这把魅龙剑称霸金城,统领绝杀楼!可当年中原的围剿,以及主上突然中毒,这把魅龙剑便随之失踪。”青魅的声音冰寒入骨。

“主上?如今的人不就是绝杀楼的主上?”宫蔚风并没有受到这把剑的影响,依稀是傲立于所有人面前,说的轻松自如。

“如今魅龙剑重现,绝杀楼主也该易主了。”冰舞说完,紫苑立刻上前怒斥,“冰舞,难道你想造反?不要忘记你们身上可还中着毒!”

“毒?我们早已解。”冰舞说罢,顿时七星齐聚于正中央,挥剑布阵。

宫蔚风的眼中溜出一抹­精­光,杀意顿显,“就凭你们七星?天真的以为陵王大军在外,就能乘乱夺回绝杀楼?凭这一把魅龙剑?真是天真至极!”话音未落,他便瞬间出招,那一招,明显是要取了手持魅龙剑的青魅­性­命。强悍的内力卷起在场所有人的衣衫,仿佛在瞬间,天地变­色­。

也就在此时,不知何处来了一个更强大的内力,硬生生地护在了青魅身前,凝着一股如滔滔骇浪的滚滚云舒硬生生地与之撞击。

寐思的盖头与喜服也随着两股强大的内力与风劲被狠狠掀开。那一刻,发丝飞舞而凌乱地飘散着,蒙了她的眼眸。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更暗暗惊诧着他的内力,一时间竟也分不出到底是谁的武功造诣更高一引起。

“七星你不放在眼里,那我呢?”那傲气中带着狂妄的语气让寐思终于转过了身,在闪烁着微弱地红光之下,看见了贺兰修的脸。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匈奴之王。”宫蔚风亦然笑着。

“素闻中原的宣王有知过去卜未来的通天本领,竟然连匈奴王贺兰修早已死去都不知晓吗?”贺兰修冷笑,同时接过了青魅手中递来的魅龙剑。

“你是?”宫蔚风眯着眼,心中计较着他说这句话的深意。

“能有权握住这把魅龙剑的,只有我厉残星!”他轻挥着手中的剑,红光在黑夜是勾勒出完美地弧度,“厉残星不愿喝下孟婆汤,只因忘却不了­奸­人在茶中投下无声无息的无­色­无味毒,所以即使要随六道轮回之苦,亦要重返人间找那人报仇。”

“我以为当年轮回的人只有林汐筠一个,却不知道厉残星也如此幸运地进入六道轮回。”宫蔚风的眼中带着身躯地震惊,他像是真的漏算了今日,厉残星竟然会重现,还有那柄魅龙剑。

“今日,我就要连同当年的债,一齐讨回来!”贺兰修的声音才落下,长剑一挥,那道如火的剑在天空中勾勒出一道光芒,直逼于宫蔚风的心脏处。宫蔚风猛然地一个旋身,将紫苑腰间的刀抽出,及时地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电光火石之间 ,两道光芒涌现在四周,照耀的整个喜堂内一片星光点点。

离宫蔚风最近的寐思受到了剑气,压迫的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连连后退数步,直接撞在了身后的案几,两个灵位顷刻间倒在桌上。

她猛然回首,一手撑着桌案,一手轻轻抚摸着父亲的灵位,脑海中浮现的是午门中那一幕幕的惨剧,是她亲手开始了这场­阴­谋,一切都是自己开始的……那么,是否该由她自己来结束呢?

紫苑猛站了出来,“你们还愣在原地做什么,还不杀了这个男人!”

“见魅龙剑如见主上,你们谁敢动他!”冰舞厉声截断。

周围手持长剑的武士们都相互对望着,心中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帮宫蔚风,还是帮那个声称自己是厉残星的男人。

紫苑看着他们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为之气结,“主上白白养你们这么多年……”

“绝杀楼的主上功夫定然是无敌于天下的,他们二人若谁胜,那便是我们追随的主上!”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同时亦得到周围人的纷纷响应,“对……谁若胜了,便是我们的主上!”

冰舞的脸上顿时透露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看来,绝杀楼的人还都是识时务者。

第四卷第十五章:曲终

刀剑之铿锵,火光之耀眼,让人看的眼花缭乱,整个喜堂之内顿时蔓延着无数年的杀气,而周遭地武士们也个个袖手旁观,唯有紫苑异常担忧地看着空中厮打的两人,紧握成拳的手心微微冒出冷汗。

突然,她瞧见那个对着林景华灵位出神的寐思,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扣着她那雪白地颈项,“贺兰修,你再不弃剑投降,我就杀了她!”

打的不可开交的二个几乎是同时朝紫苑望了去,分神片刻,这才收手。贺兰修冷笑着看宫蔚风,“怎么,事到如今,还要利用一个女人来自保吗?”

“紫苑,松开她。”宫蔚风不理贺兰修的讽刺,只是冷声下令。

“主上,你知如今必须用她来……”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放开她!”

紫苑却摇头而后退着,连带着寐思一齐后退着,“主上,不能放了她……你还要同她成亲呢,你必须同她成亲……”

“主上!陵王的兵马已经开始攻打绝杀楼了!”又一名武士冲了进来,满脸的焦急之­色­。

“主上,如今已经无路可退,唯有利用她才能得以促使。”紫苑的话才说完,却见宫蔚风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一阵紧蹙,随后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无力地跪倒在冰凉的地面。

紫苑满脸惊诧地看着眼前那突然的变故,而贺兰修则是手持魅龙剑傲然而立,似乎早已预料到此刻的变故,冷声道,“当年人用无声无息的无­色­无味毒将我从绝杀楼主的位置上拉下,今日便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怎样,滋味如何?”

宫蔚风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嘴角上沾染着血迹,冰冷而绝望地看着面前的寐思,嘴角轻轻泛起自嘲地笑意,“毒,是你下的。”唯有对她,才不会有过多的防备。

“是我。我将毒加在熏炉中,任你每日来都吸上一点……”寐思轻轻启口,木然地看着宫蔚风,“贺兰修说的不错,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你利用我引来陵王,那么我就顺你之意,让你败在自己的野心之上。”

“好狠毒的女人!”紫苑的手又多下了几分气力,那细长的指尖仿佛瞬间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感觉到那疼痛,寐思一声闷哼,缓缓开口,“说起狠毒,比不上你的主上!”

“你将毒加在熏炉中?”宫蔚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每日亦如我一般吸着熏炉中的无­色­无味毒?”

贺兰修听到此处,猛然一怔,“你放在熏炉中?不是说好放在茶点……”

宫蔚风笑着打断了贺兰修继续说下去的话,“放在熏炉中这样才能更有把握置我于死地,汐儿,你真的恨我入骨,恨到要用你自己的命来伤我?”

她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宫蔚风,是的,放在茶点中她没有把握不会被他发现,宫蔚风是个多么­精­明的人呀……也唯有放在熏炉中,每日与之同吸,这样才可以更有把握达到目的。

“风訾汐,你真是个无心的女人,你可知这所有的一切,主上都是为了你。”紫苑的泪水顷刻间滚落。

“不要再拿我当借口了,若真的为了我,不不会用自由来逼迫我同他成亲,最后却是为了引来陵王!”

“主上必须和你成亲,否则他必死!”紫苑激动地冲她怒吼道,“当年为了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林汐筠,他为你取出了宫家早就封禁的那个禁忌灵符,才令你有机会重生。你知道那为什么叫禁忌灵符吗?私自用了它是能知过去卜未来,但是同样也是窥视了天命,更改了命运,是要遭受天谴的。每窥探一次天命将会折寿一年,所以主上不会轻易窥探,可是为了你他已经不下十次去更改天命,为的是什么?他要与你成亲,因为导致他泄露天命者是你,若是最终你不能嫁给他,他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充满疑惑地站在原地,不解地看着紫苑说出的话,令他们似懂非懂。可寐思却听懂了,天谴,宫蔚风为了救自己而不惜角犯天谴,泄露天机,更改天命。

也终于明白了宫锦玉曾经说“你不知道哥哥为了你做了多少傻事”所指的是什么,若是当初她听到这些一定会非常感动,可是如今听到,心中剩下的唯有有无尽地感概以及心寒。

“他做了这么多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接受?即使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如今……”寐思的目光带着几分质问,对上那摇摇欲坠地宫蔚风,“你扪心自问,到如今你还有几分是为了我?现在的你,江山美人都要想,不是吗?”

紫苑听到这里却突然松开了寐思,看着她如此,紫苑亦是下不了狠手将她杀害,为何……也许是人­性­的矛盾吧,她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对凤訾汐产生了同情,又或者是……友情?她不懂,只知道心中恨她入骨,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杀她,可到生死攸关的地步,她却不忍杀她!

紫苑含着泪水朝那身受重伤的宫蔚风走了去,“主上,你听见了吗?她否认了你为她做的这么多,难道你心中还要对她念念不忘吗?”她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宫蔚风再也支撑不住毒的发作,轰然而跪倒在地,紫苑亦是跪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抚摸着他嘴角上的血迹,“其实她说的不错,或许曾经你是为了她而做了那么多傻事,可到如今这些早已变质,你被权力与黑心蒙了双眼,就连你最初想要守护的东西都变成了你要利用的东西……”

“你在胡说些什么!”宫蔚风猛地挥开她留在自己嘴角的双手,紫苑跌坐在地。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他近乎于癫狂地吼着,口中的血亦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汐儿,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到头来却是恨我?恨我?我要江山美人一起坐拥,有什么错!男人没有野心,算是个男人吗?只有拥有了江山,我才能保护你呀,这样就没有人再敢跟我抢了……独孤珏到绝杀楼,只有死路一条,今日是以后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将成功,可你却要破坏我­精­心准备了十多年的计划!”他的眼中净是愤恨。

寐思的手仍旧反撑在案几之上,指尖轻轻抚过灵位上的字:林景华之灵位。始终闪现的是午门的惨剧,以及圣华殿的大火,她原本欲软下的心却又硬上了几分。

突然,她朝他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单膝跪在了他面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光影湖见面的时候,你让我记住你的名字,宫蔚风。后来,我真的铭记在心,甚至将我的感情也给了这个名字。可是你一次一次的退让,只让我觉得心冷,可到后来,我发现你做这一切不地是为了皇上,所以我没有资格阻止你成为忠臣良将,所以那些恨那些爱皆随着一切而放下了……可你为何却不能在我心中留下那永远的忠臣良将的印象呢,我想过一切可能利用我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你。可到最终,铸成一切悲剧的人,竟然就是你!我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在那黑暗中,跌坐在一旁的紫苑看见了一道银光闪过眼眸,她的思绪飞速转动了一下,最终却选择了闭上眼睛。

“噗”那一声,匕首入­肉­的声音在这寂静地黑夜中心显得格外刺耳。

寐思从袖中取出那暗藏许久的匕首,硬生生地将其狠狠Сhā入了宫蔚风的心脏,她凝着泪水,看着宫蔚风不可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在午门那一场悲剧发生之后,我就对自己说过,一定不会放过那幕后无凶。”

“没想到……到头来,我竟然会死在……你的手中。”他的喉头有几分哽咽,还有浓郁地不信,“我认识的那个汐儿……连蚂蚁都,都不忍心杀……却忍心,忍心杀那一直默默守护你的人……”

凝着泪水,她猛地将全数掩埋在他胸口的匕首抽出,血顿时溅了她满脸,配合着她那绝美的喜服,显得那么那么的凄凉。

她对着宫蔚风的眼睛,笑着说道,“我杀了铸成午门悲剧的元凶,如今……也该杀了那个间接铸志午门悲剧的凶手了!”

手中的匕首翻转,刀刃直转向自己的心脏,闭上眼,面容上露出了最后的决绝!

“凤訾汐!”那一声怒吼于黑暗的喜堂内响彻。

她那即将刺向自己的匕首猛然停住,凤訾汐……他在叫她……凤訾汐吗?

第四卷第十六章:找回迷路的妻子

“凤訾汐!”那一声怒吼于黑暗的喜堂内响彻。

她那即将刺向自己的匕首猛然停住,凤訾汐……他在叫她……凤訾汐吗?

她睁开眼,在黑暗中看见喜堂内一个身影正朝这儿大步走来,黑暗中,借着贺兰修手中那微弱地光芒隐约可辨其身影,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是陵王。

也就在此同时,紫苑探出手接住了那个硬生生倒地的宫蔚风,泪水早已经漫延了整张脸,,哀痛与悲伤心情彰显在脸上。

凤訾汐要杀他的那一刻,她是可以阻止的,可是她并没有阻止,因为大势已去,更因为此时只有这一刀才能更快的解决一切,终其一切。

她的泪水蔓延了整个脸颊,最后举起那把跌落在地的匕首,生生刺进了自己的小腹,“主上,你终于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她像是没有感受到身体的疼痛,颤抖着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那鲜红的血蔓延了整只手,“我们今生一起投胎转世……来生,只求你能回眸,看见一直守护在你身后的我……”

她的眼眸渐渐地闭上,伏下身子,靠在那身体逐渐冰凉的宫蔚风怀中,脑海中闪现的是第一次见到绝杀楼新上任的主上那一刻,他在轻纱帘帐后边对她说着话……

凤訾汐,今生是我紫苑与他死在一起,必然同时投胎,再也为人。有缘,也终究是我与他有缘,你再也介入不了我们的人生,再也介入不了……

她含着满足地笑意,就靠在他的怀中而逝去,那笑容,就像是睡着一般,笑的如此甜美动人。

寐思始终紧握着那带血的匕首,看着那个身影一步步地朝她走近,明亮的眸子间清晰可见那份激动的愤怒,“你在做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愤怒,下一刻,自己手中的匕首已经被他夺下,一直单膝跪在地的身子也被他扯起,这才恍然回神,想地摆脱他的钳制,“你……”

“我不准你死,凤訾汐!”陵王的字字句句皆充满着无限的霸道与狂傲,而凤訾汐三个字更是坚韧如刀,原来不是幻觉,他真的在叫她凤訾汐。可是凤訾汐这个名字,如今于她还有什么关联呢?

“随我走。”陵王拉着她的手便要离开,冰舞立刻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贺兰修一把拦住,冰舞有些气极,“主上,不能放他走,这是个大好机会。”

“我与他本应来绝杀楼那刻达成了协议,共同剿灭绝杀楼,如今我与他算是盟友,怎可在一切结束后便狠下杀手!如今我不是厉残星,而是金城与匈奴的王,贺兰修,要战,便在战场上一较高下。”贺兰修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只是,她若不愿随你走,你却硬要带她走,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贺兰修的声音猛然一凛,对上陵王与寐思。

“你走,我不会随你走的。”她挣脱开他钳制的手。

陵王站在那儿,看着她转身,一步步地朝案几倒下的灵位走去,那身影中透着几分决绝的冷然与疏离。

“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准备找个时间自我了断?”

“这些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你还记得当初我允你进圣华以殿的那一刻,你承诺过我什么?只要一夜时间,你必定随我回去,你的承诺,没有做到。”

“我的承诺,早因那一场大火而消逝……”她背对着他,静静地凝着那灵位。

“好,就算是林汐筠已经与独孤珏烧死在那场大火中,那么凤訾汐呢?林汐筠走了,你必须将凤訾汐留下。”陵王的一句话让她有些诧异,有些可笑,“林汐筠不就是凤訾汐吗,林汐筠死了,凤訾汐又何曾会留下?”

“与独孤珏双双死在圣华殿的人是林汐筠,那个前世爱上自己哥哥的林汐筠,而凤訾汐并不爱独孤珏,她是我独孤羿的妻子,今日我放弃登基到绝杀楼来,为的就是找回我迷路的妻子。”他一步步地朝她走去,眼中不再是淡漠的冷傲,而是坚定的情意。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如今我爱的人是凤訾汐还是林汐筠,那里我不懂你为何要这样问,因为林汐筠不就是凤訾汐吗?可后来圣华殿的那一场大火让我明白了,我现在爱的人是凤訾汐,林汐筠于我是就是过去,那一个永远的遗憾。”

“我爱的那个在王府中高傲与世无争的凤訾汐,我爱那个时而倔强时而天真的凤訾汐,我爱那个与白鹤追打笑得无忧无虑的凤訾汐,我爱那个聪明睿智看透世间权欲纷争的凤訾汐,我爱那个靠在我怀中默默流泪的凤訾汐……”

她依旧看着灵位,可是他的字字句句却清晰地传入了耳中,听进了心中,字字句句令她地动容。

是的,难道这些话不是她一直都想要听到的吗?在皇宫,在陵王府,在匈奴,她一直最不愿意做的就是替身,更不愿意被人当作替身……虽然林汐筠就是凤訾汐,可是今生她做的是凤訾汐呀!

陵王就立在她身后,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所有人都知道凤訾汐就是林汐筠重生,唯独我不知,是我爱林汐筠不够深,还是我的眼中只有你凤訾汐呢?”

她听到这里,猛然转身,正对上他那双几分迷惘,几分殇然的眸子,“你……”她想要说话,可是这个字方吐出,喉头间已经是一片哽咽,还有那浓郁的酸涩。

她一直在寻找着一个答案,谁才没有真正当她是替身,而今,却是这个曾经伤她最深的男人一直没有当她是替身。只是那个转世后的凤訾汐,那个没有过去的凤訾汐。

“倾国倾城媚百生,六宫粉黛尽无名;马嵬山下魂飞去,至今明皇长恨情。”他低声的吟念出声,“你还记得这支签文吗?也许它真是一段诅咒,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了。訾汐,随我回去好吗?”

“你今日对凤訾汐说的一切,那么置林汐筠于何地?”她问。

“曾经我放弃了林汐筠,成全她与独孤珏,如今我依旧成全。可是凤訾汐,我不会再放下了!”他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一般,“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走。”

话到了这个地步,贺兰修亦是冷笑出声,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意,“独孤羿,你可知你现在所在之地是绝杀楼,任是你身后有千军万马,我只要一剑便能将你了结。”

“那便试试?”陵王的语气一凛,顿时七名身披铁甲,面无表情的人冲了进来,牢牢的将寐思与陵王紧紧包围住,“贺兰修你有七星,我便有七死士,再加上外面的千军万马,你觉得谁的胜算更大?”

“若是你真想就在这绝杀楼内争个胜负,我会奉陪到底。”

“我跟你回去。”寐思淡淡地声音突然响起,同时也制止了一场即将燃起的战争,“两个本该在战场上逐鹿天下的男子,若是只在绝杀楼内厮杀,任是谁都会有遗憾的吧。”

“你真的要随他走?”贺兰修猛然转头对上寐思空洞的眼睛,“还是你为了避免一场厮杀,被迫跟随他走?”

“你错了,我是心甘情愿随他走的,因为他那句,寻找迷路的妻子,是,我是该回家了。”她看也不看贺兰修,只是深深地看着陵王,“此生,能找到一个从未将我当做替身的男人,那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你最终的归宿不是皇宫,而是田园归隐!”贺兰修的厉喝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你到如今跟他走,只是为了保独孤羿,是不是,你怕他在绝杀楼会有个万一,你还是免不了俗,做不到看破红尘,终究还是被俗世间的纷繁琐事而缠绕着不得而出。”

她不说话,只是强自咽下喉头的酸涩,随后只听见贺兰修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是你最终的选择,我也没有资格再留你,你们走。”

“走吧。”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陵王牵起了她的手,看着贺兰修,“你会是个好对手,我们战场上见。”说罢,便带着那一身鲜红喜服的她一齐离开,空留下喜堂内那无尽的悲哀。

第十七章:绝路

坐在巴车内,听着铁蹄声声震撼着心灵,仿佛击碎了心中最后一丝柔软,陵王就坐在她面前,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相对无言地坐着。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一直垂着的眼睑微微一颤,终于开口了,“如今只剩下你与贺兰修的战争了,放我走吧。”

“到如今,你还是要走?”

“诚如贺关修所言,皇宫并不是我的归宿。”

“那你说此生能找到一个从未将你当做替身的男人,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你知道的,当时的情况如此危险,我只能这样说。”

陵王看着正垂首低语的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到如今,你还是在担心我的,又为何要走呢。”

“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中原的江山。你如今的地位是赔尽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而得到的,若你就这样轻易的丢了,他们死都不会瞑目的。”

“訾汐。”他执起她的手,却被她避开,手中温暖突然一空,他有些怅然若失,看着她的皮子中闪耀着点点光辉,最后变成一抹落寞,“半年。”

不明白这“半年”二字到底是何意,这才仰起头,对上他的瞳子。

“我只要你的半年时间,到时候是走是留,我绝对不会阻拦。”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独孤羿说过的话,向来算话。”

她看着他肯定的眼神,沉默着,侧首揭开马车的锦帘一角,遥望那越走越近的皇宫,红墙高瓦,似乎又要进入那个深宫了。

只是,半年,他为何要的不是两个月、三个月,却只是半年。

独孤羿看着她沉默不的脸­色­,也没再说话,听着马蹄声声,飞快地逼近了那座皇城,风中飘散着几分沉重地压抑。

突然间胸口一阵绞痛,心跳的猛烈,喉头间涌现了一抹血腥之感。

可是她却硬生生地将血全部咽了回去,半年,希望她真的能撑的过半年。

只要没有用内力,她应该勉强能够撑下走吧。

一个将死之人,已经不再有什么东西需要去执着了,死亡,自由,爱情?

于她再无­干­系……

若这是一条绝路,那就让她在这最后半年安危度过吧,兴许这只是凤訾汐最后一点点的追求了。

绝杀楼再次趋于平静,重新掌控在贺兰修的手中,可看着这么多年来复仇所达到的目的,心中竟然没有开心,也没有满足。

匈奴,金城,绝杀楼皆掌握在他的手时,这份强大的势力足与中原抗衡,可是心头却隐隐有一种失落,还有几分担忧。

“主上,您不该放他们走的,而且她的身上亦中了毒。”冰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可以撑一段时间的,她不懂武功,不会使用内力,所以……”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颤动了一下,“明知道宫蔚风中了毒,在却难逃,却还是要给他补上一刀,不过是为了避免他落入我的手中,对其加以折磨棱辱。说她无情,却又有情。说她有情,却又如此无情。”他轻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几分锐利。

“主上觉得,她如今随陵王回宫,是否存在着什么目的呢?”

“目的?还是再护着独孤羿罢了,她本就有死之心,可独孤羿却硬要带她回宫,最终挑起的不过是我与他的厮杀……若是她随独孤羿离开,便能放下那自我了断之心,那也罢,也罢。”

“主上您似乎变了许多,前世你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的,而今生你却能看透许多,是死过一次后都能看透世间红尘吗?”

贺兰修笑了笑,沉稳的目光投向那蔚蓝的天空,“也许罢,有时候你会发现自己一直执着的东西到最后得到了,却不如想象中满足。好像遗漏了些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冰舞听到这时,有些动情地上前一步,握起他的手,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主上,今后,让冰舞陪在你身边好吗?陪你一齐打这江山,赢这天下。”

贺兰修出奇的竟然没有甩开她的手,任她轻轻地握着。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而你遗留了两世的心,是否也该有个归宿呢。还是你最终都不想有个归宿,想追寻那个你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冰舞蹈家手又紧了几分。

他侧首,看着冰舞满眼凝泪,脑海中浮现的是前世冰舞陪在身侧的点点滴滴,当年他从来不觉得这分陪伴算个什么东西,而今再世为人,却懂得了……

也许正如冰舞所说,死过一次的人对这世间的尘世皆能看透,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比死更可怕吗?他想不到。

冰舞看着沉默的他,心中有种恐惧,似乎他就要离开了一般,那么虚无,就算是面对这半壁江山竟然也再无那份昭昭野心,有的只是疲倦。她倚入他的怀抱之中,环着他的腰际,“主上……”

贺兰修不说话,任她抱着,自己的目光却再次投向那蔚蓝的天际,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那遥远之外,青魅的嘴角含着苦涩的笑意而凝望主上的冰舞,黯然垂眸。

冰舞,你不知飞蛾扑火正如现在的你吗?

冰舞,为何你总是执着于这份你得不到的东西,却始终看不到我?

这天下,终究还是个未知数呀。

殊不知,中原,匈奴,金城,绝杀楼,不过是一段绝路,世间尘世权谋不过是泡沫虚幻,一场空。

第十八章:绿光漫舞

就在她进宫的第二日,陵王……独孤羿登基为帝了,可是她仍旧感觉不到登基的喜庆,她被安置在西宫的兰香楼,里边很安静,很安静,就连宫婢都只有一个,其实她是明白的,独孤羿此次是秘密带她入宫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乱臣之后,她早该死的。

只不过,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烧死在圣华殿了,与独孤珏一起。

听说,圣华殿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打理过,那儿成了一座废墟,独独留下的只有那凤台,还有那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的金阙,而独孤羿似乎也没有打算要重修圣华殿。

自此,那儿便再无人迹,凤台金阙也就此荒废在那儿。

在兰香楼内,她一待半个月便过去了,独孤羿却始终未踏入此处一步,想必是刚刚登基繁琐之事多了吧,不来此处她到也乐得清静。更希望这半年能快些过去,半年,对她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一个词语,似乎她已经没有命活到半年之后。

近来,她似乎愈发贪睡了,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对着镜子一照, 恍然发觉自己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而她也不爱走路了,只想坐着,就这样一直坐下去,直到天黑,便又可以去睡了。

是毒在攻心吗,所以她再也没有气力乱走乱跳,成日提不起一点­精­神。

兰香楼内唯一的宫婢叫红红,她的­性­格很恬燥,常常可以在她耳边讲上一时辰都不嫌累,可听在她耳中却像是催眠曲一般,不由地便会渐渐地打瞌睡。但是有了红红,她对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大致地清楚了许多,却也忽略了许多。

夜里,用过晚膳她便早早地上床睡了去,几乎就是片刻的光景她便已经沉沉地睡了去,夜幕渐渐低垂。

更漏声声,在那静谧无声的黑夜中似乎一阵风过,吹得帷帐翻飞,同时也惊醒了她。可是闯入眼中的却是满屋子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点点,一簇簇,如黑夜中碧绿的光影,美的点亮了这孤寂的黑夜。

她的思绪顿了顿,眨了眨眼,看着漫天翩飞的荧光,恍如在梦中。用力撑起身子,探手想要接住一只萤火虫,它却飞快地溜走,盘旋而上。

她情不自禁地下榻,赤着足走至屋子的最中央,顿时绿光四散,不一会儿又盘旋在她的身子周围。

这是梦吗,若不是梦,在这秋日中又怎会出现萤火虫?

她的目光满是疑惑,最后终于在隐隐的绿光深处看见了一双眸子,在绿光中忽明忽暗,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秋天找到萤火虫,便会愿望成真。”独孤羿站在那绿光萦绕之下,遥遥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她个出手,感受着被绿光包围的舒心,心中蓦然闪过一末怅然。

“你有什么愿望?”他问。

“我,来生可以找到他。”她的声音低弱,气若游丝,仿佛没有一分气力。

“萤火虫一定会帮你把这个愿望带到的。”他的眸子中闪过几抹温柔地笑意,这并不像她所认识的独孤羿,她所认识到陵王永远都是只会将情绪隐藏在内心最深处,永远让人捉摸不到。

“给了你半个月的时间,许多悲伤应该淡了一些吧……”他渐步上前,轻轻地来到她身边,顿时大部分地区绿光萦绕着他们二人,将他们之间的光芒点亮,虚幻缥缈如梦境,风中四下萦绕着无数的绿光将他们紧紧包裹着,像是点亮了他们全身,耀花了人眼。

她轻轻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如今你刚刚登基,应该多放些心思在朝政的吧,我还想多安静安静。”

“我会让你永远都这样安静的,你会在兰香楼,永远不会被人打扰。”

“不要忘记你我的约定,只是半年而已。”

独孤羿笑了笑,也不接下她的这句话,只是伸出手接住几只萤火虫,几只的萤火虫顿时萦绕在他的手上,绿光点点,“你喜欢吗?”

“谢谢。”

“非要如此生疏吗,我们是夫妻。”

“在陵王府,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亲手让我在休书上画押,如今却说我们是夫妻,如今的你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我以为,那些事你能谅解的。”

“算了,往事我不想要提,我很累,想睡了。”她感觉到那浓郁的疲惫,有气无力地说道。

“最近听红红说你很容易疲劳,身子不舒服?”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模样。

“我没事,休息一下­精­神就会好,最近贪睡了些。”她一步步地朝寝榻走去,击碎了盘旋在身上的绿光,当她坐上榻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谢谢你找来秋天的萤火虫让我许愿,我有这一个愿望便已足够。”

“过去的你还是放不下吗?”

“我真的很轻了。”

最终,那静谧无声地屋子中陷入一片沉静,唯独剩下那空中漫天飞舞的绿光,丝丝缕缕,缭绕地纷纷扰扰,四周都拥簇着无尽的哀伤。

那一缕轻轻地叹息,像是击碎了此刻的沉寂,屋门被拉开 ,最后又关上。

她躺在衾枕之上,缓缓闭上了眼,一抹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滚落,空白的脑海中顿时闪现了无数的画面,最终幻灭。

第十九章:悲欢

皇宫内夜晚的月­色­格外凄凉,看在人眼中凄迷里散发着几分冰凉,自从那夜独孤羿离开之后,他又有好一段时日没有来了,隐隐约约觉着这个宫廷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感,她很明白,一个帝王的登基便意味着朝廷中将要弥漫起腥风血雨。

一朝天子一朝臣,独孤珏的势力已经成为过去式,然后面临的只有杀戮,独孤羿虽然不是血腥残暴之人,可手段之雷厉风行却会造成朝廷中的动乱。

这几日从红红口中断断续续地也听见一些风声,六部尚书有一半皆被免职,贪污、结党营私、扰乱朝纲等罪名,条条都是重罪,在场子官员们没有一人敢对这个处决有异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独孤羿将前朝的党羽除去,扶植自己的势力。

“当今皇上真是厉害,整治的满朝再无人敢出来说一句话,想必这天下在皇上的统治之下愈发繁荣昌盛的吧,红红敢保证,皇上绝对会是一个明君……”红红说起独孤羿时,眼中满是钦佩与向往。

“难道独孤珏就不是一个明君吗?”她冷不丁的脱口而出的话让红红怔了一下,这才答道,“他只不过是空有野心无谋略的残暴之主罢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野种……”

“啪”!

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这个黑夜,红红捂着脸,看着眼前那个冰冷如霜的她,一时竟哑然无语。

“即使他如今已崩,我也不容许人如此侮辱他。”她一字一句,冰冷入骨。

“天下人都是这样说的,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红红不甘地辩驳着。

她的脸­色­僵住了,原来,天下人都是这样传的吗?独孤珏,那你当初所有的隐忍与付出,都这样付这东流,甚至留下了一世骂名吗?

“看来姑娘很关心独孤珏的事。”红红将手由脸上取下,白皙的右颊上有一个鲜红的五指印。“皇上如今将你一个藏在兰香楼,独留红红一个伺候,可见你身份的不一般,更能发觉皇上对你的不同。”

她不再说话,收回那冰冷的目光,重新坐回石凳上,沐浴着夜里的清风,还有那溶溶地月光。

“不置可否,如今的皇上确实比独孤珏做的出­色­,从他整治的手段,还有满朝文武对他的折服便可见。宣王已队,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安王了……”

你错了,不是独孤羿比独孤珏做的出­色­,而是独孤珏没有时间罢了。她在心中默默地说,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惊诧地看着红红,“你说安王?”

“安王已被革权,押入死牢,不日将斩首示众。”

“为什么?安王不是皇上他的至交吗?为何要如此待他?”

“看来你知道的真的不少,想必你也知道安王与皇上早就渐渐背道而驰了吗?红红掌听宫人说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从皇上还为陵王这时,曾有一名小妾名凤訾汐,据说她在进宫之前曾与安王有婚约,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陵王的小妾室。后来,这凤訾汐却不知因何事惹怒了陵王,他不顾凤訾汐有孕在身,硬是逼她喝下堕胎药……自此安王对陵王心存芥蒂,从而与之截越走越远,几乎成了陌路之人。”

红红的话就像一剂毒药,听到她心中不由地一阵一阵地疼痛,她以为那段往事她早就埋在了内心最深处,可当听见旁人那般云淡风轻地说起时,她还是会颤动。

原来,依旧是那么痛。

“那此次安王犯了何罪,惹怒了皇上?”她问。

“安王与皇上的嫌隙似乎是皇上登基那一刻开始的,登基大典那一日,安王没有到场,就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后常常缺席早朝,一上早朝却又处处针对皇上,字字带血,几次引得皇上勃然大怒。就在数日前,有人举报安王私下结党,欲反皇上登基无名,罪证昭昭,安王也当朝供认不讳。这罪,当诸!”

她猛然弹起,头上一阵晕眩,险些没有站稳,红红欲上前扶她,却被她军开,“我要见皇上。”

“姑娘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还是先进去休息吧……”

“现在就去告诉他,我一定要见现在见他。”她的表情极为坚定,红红也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奔出兰香楼。

她似乎等了很久很久,遥遥地望着那条路,空荡荡地始终没有一个人出现,就连红红都没有再归来,唯有她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痴痴地凝望着那条路。

她想,也许独孤羿知道她要见他的目的,所以不肯来见她,不愿意听到她为端木矍求情的声音。

直到午时三刻,她终于撑不住那疲惫地身躯,带着无尽地沉重一步步地转身走进屋中,才推开门,便觉一阵风过,卷起她的衣袂飞舞。一个悄无声息的影子与自己的影子重叠而上。

她停留在门扉上的手一僵,随后转身,对上独孤羿的目光,在月光的照映之下显得熠熠生光,充斥着无限的光芒。

“听红红说,你要见我。”独孤羿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有何事?”

“想必红红都详细对你说了吧。”

独孤羿的脸­色­黯了黯,“果真是要为端木矍求情来的?”

“可你明知我是为了他求情,还是来了,不是吗?”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几分苦涩的笑意。

“只是许久不见你,想来这儿看看你最近过得可好,你的脸­色­比上一次似乎又憔悴了许多。”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端木矍一直都是你的朋友,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是你唯一的朋友。”她与他似乎在说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今夜我只想看看你,不要和我说那些朝政之事。”

“你觉得,你与端木矍之间所存在的事,只是朝政的关系吗?”

独孤羿的声音彻底消逝不见了,最后只剩下耳边传来那萧瑟地清风,徐徐吹来,一片沉寂。

“如今你身为皇上,也请求你念他是兄弟,放过他。”

“那他背地里谋划反我之时可有当我是兄弟?若真当我是兄弟,就不会如此不给我面子!”

“你觉得他没有当你是兄弟吗?若不当你是兄弟,就不会为了你的大业针凤訾汐选送进宫。也许是他有私心,想要摆脱凤訾汐,但是他确实为了你将他的未婚妻送入宫中。为了你的大业,亲手设计将凤訾汐推上龙床,你可有想过他当时做这些的感受?你的眼中只有你的仇恨,你的大业,却忽略了许多许多……就像你曾为了自己的忠义而忽略了林汐筠为你所付出的一切。”

说这到里,她的泪水凝满了整个眼眶,却是强忍着。

双膝一弯,跪倒在他面前,独孤羿立刻一退了几步,冷眼瞪着跪在他面前的人。

“端木矍纵使有千百般不足,也不过是因凤訾汐而起,若你要处置,请先处置我吧。”她仰头,对着他的眼睛,表情闪烁着决绝。

“你就如此舍不得他?”他近乎于咬牙切齿地问,却没有得到她的回音,猛然拂袖转身,大步朝廊外走去。

“独孤羿——!凤訾汐只会求你这最后一次了,不是逼你,是求你。”她的声音很虚,很颤,“就当你是补偿曾经亲手杀死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手,猛然握拳,转身正要说话,却发觉那个跪在廊前的女子,嘴角已渗出血迹,一滴一滴地沿着嘴角角直滚在那洁白的衣衫之上,仿佛怎么都止不住一般。

他愣了一下,立刻大步上前,将那即将倒地的她拥入怀中,“訾汐,你怎么了!”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有些颤抖,“你欠了凤訾汐很多很多,所以你必须还,我求你不要杀端木矍,因为我不想你再后悔。就像当初在午门的我,到至今依旧在悔恨中成长……我一生错了太多,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只求,只救在有生这看,尽我绵薄之力保诠一些人……也为自己赎罪。。。”

他搂着她,看着怀中仿佛即将要离去的人,心中划过一阵阵锥心的疼,好像……她真的就要在下一刻离他而去一般,前所未有的恐慌填满了整个心间。

“答应我好吗?这样我就有借口不再去恨你,不再恨任何人,带着一颗纯净地心远离这个地方……来生,做个无忧无虑的人,不再投身帝王之家……”

“我答应,我不杀他,不杀他……”他说到此处,喉头间似乎有几分哽咽,猛地将浑身是血的她横抱起,厉声冲外头吼道,“传御医!”

她得到了他的话,心中似乎真的放下了,轻了许多许多。

倚靠在他怀中,看着他那焦急的面容,那苍白的脸上隐隐扯出一抹弯弯的孤度。

原来林汐筠一直想要得到的,却被凤訾汐得到了……

她该开心,还是悲伤?

第二十章:得失

金城

那个遍地繁华的地方,贺兰修负手立在楼上,俯视着党内的冰雁翩翩起舞,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他一直摆在身后的手上紧紧捏着一封信,信上的字不多不少,正好一句话:解药拿来,条件随你提。

三日前已经有一封信传到他手中,上面写着“解药拿来”而这一次,他多加了一句“条件随你提”

从这封信上,他明显能感觉到独孤羿的愤怒,以及求解药的心切,看来寐思在他的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既然能看出她的价值,为何还在犹豫,一颗解药便能换得随便提的条件,很值得不是吗?只要他能与独孤羿耗下去,便能将他的冷静土崩瓦解。他相信,这封信上的字数也会越来越多,可是他根本没有那份忍耐限度,如今的他并非只是重了一般的毒,而是随时可能丧命的毒……

他有时间继续陪独孤羿赌下去吗?用她的生命?

冰舞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手中紧紧捏着的信,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她的心头似乎也紧了紧,上前一步来到他的身边,“主上,您不能心软,如今的时势来看,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独孤羿他已经在信上让你随便提出条件了,您只需要再等几日,还会有更好的……”

“冰舞,你不知有些事若是做的太过,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贺兰修冰冷的目光,转身对上她的目光,声音微微闪过愠怒。

“其实这只是个开始,您可以再等等……除非是主上你在心软,你在舍不得。”

贺兰修看着她,似乎也在思量着她这句话,久久都没有说话。

而冰舞却是惨然一笑,“主上,得失,取舍,不过在你一念之间。冰舞不想再多费­唇­舌去劝你,主上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说完,她黯然回首,离开了此处。

而贺兰修则是依旧凝望着堂内,心中闪烁着无限地怅然,深沉的目光凝望着某一处,静静出神。

在那略显凄凉的屋内,御医有些颤抖地跪在地上,感受着皇上的怒火汹涌,已经整整四日了,身为御医的他已经不眼不休地守候在床榻上的女子身边,四日来她仍旧在昏迷不醒着。而皇上,早已怒火沸腾,严令他一定要将她治好,否则罪不容恕。

可是他却迟迟查不出她所中之毒,似乎无­色­无味,只明白这里面蕴含着重是一种致使的毒药,他翻遍了所有医书,愣是找不到任何方子可治她的病。

此时,屋内弥漫着无限的冰寒之气,皇上­阴­冷地立在榻边,深深地凝视着那个面­色­苍白的面容,恍惚间,似乎瞧见她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有即将要醒来的迹象。

他的心念一动,可随即却黯淡而下,“陈太医,你可以退下了。”

他一听皇上这话,内心顿时松一口气,起身,正要离去,又闻皇上的声音淡淡地却含着极度地危险气息而传来,“这几日兰香楼内所发生的事,朕不想有第四个人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微臣明白。”他立刻应声,后得到皇上的示意,便逃似的离开了此处。

也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儿终于还是渐渐地转醒,目光环顾着四周,记忆像是一下子便涌入了脑海中,猛然由床榻之上弹坐了起来,便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那份疼痛似乎疼入骨髓,让她的思想清醒了许多,蓦然转眸,却瞧见独孤羿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桌案旁走去,而红红则是站在桌案旁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突然有一种感觉,皇上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

独取羿一步步地来到桌案旁,执起笔,红红立刻上前研磨,沉默着看着目光有些犹疑的皇上,难道他在做什么决定?

他看着桌案上那白皙的纸张,也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沾了墨,然后在纸上疾笔写下了什么,而红红研磨的手也渐渐变慢,最后停滞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皇上在纸上写下的字。

寐思也缓缓从床榻之上爬了起来身,虚浮着脚步,一步一步地朝桌案走去,直到立在桌案旁那一刻,独孤羿已经写完,将毛笔搁置而下。

她就与他隔着一张桌案,面对面地站着,她垂首,凝望着那张纸上的字,即使是倒着摆,仍旧一眼便能看出他写的是什么。

——给我解药,条件随你提。

“端木矍死罪已免,活罪却难逃,革去王爷之位,终身幽禁王府,永不复出。”独孤羿看也没有看面前的她,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将信折起,随后取出信封将其装入内。

她看着他的举动,心中也不知闪过了什么,只觉得酸酸的。只是探出手,将独孤羿手中那已经装好的信夺下,然后扯出一个笑,“条件随你提,你可懂,这意味着什么?”

“谅他贺兰修也不敢提出什么极为过分析要求。”他瞅着她那血­色­尽褪的脸­色­,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折断,就此殒去一般。

“若是要城池,要财物,要粮,要兵……你又当如何,难道你真的要给他?”她的手紧紧捏着那封信问。

“中原的势力并不会因这一引起因素而被打倒的。”他硬是将信从她的手中抽出。

看着那被他夺回去的信,她一字一句地问,“若是我告诉你,就连贺兰修都没有解药呢?”

独孤羿一愣,看着她。

“所谓的解药,是解那些有心存活于世的人。于那些无心活下去的人来说,只是毒药。不要把信交出去了吧,皇上,让我安心度过这最后的日子好吗?”她的声音有几分恳求。

最后的日子?

独孤羿在心中重复着她说的话,心中的酸楚渐渐流露于心,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心中的话却还是咽了回去。

深深地凝视着她,点点头,“好,那朕今生就放你,放你追随独孤珏而动去。”

“但是——”他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希望你能将你剩下的日子,交给我来安排。”

听到这里,她的表情僵了僵,却还是颔首点头,应允。

……

而那个才踏出兰香楼,没走几步的陈御医却被人猛地拦下,在黑夜中,那个身穿银­色­盔甲的男子面­色­­阴­冷地望着他,冷道,“陈御医这是去哪呢?”

“你,你是何人!”陈御医的脸上闪过几分惊诧,还有微微地恐惧。

那人冷冷一笑,“陈御医莫担心,不过是元妃想请你去坐坐罢了。”

“元妃?!”

第二十一章:取舍

秋末,有些寒气逼人,她愈发嗜睡了。

昨日醒来,红红告诉她,她已经一动不动地整整睡了一天两夜了,她以为出什么事了,可是却能感受她身体起伏那微弱的呼吸。她试过叫唤她醒来,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动静,也就不敢打扰,只是一直守在床边等待着她慢慢转醒。

披着一件风衣,漫步在兰香楼的幽静小道,望着树木那萧索的红,万物逐渐凋零的凄楚模样,心中不由地又压抑了几分。

她想,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便会一直睡下去吧。

独孤羿就伴在她身边,陪着她用那无限缓慢的步伐走着,这几日他常常抽空来到兰香楼陪伴她,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几乎不曾说过什么,有时静静地相对沉默,有时静静地行走感受天地间的风清。

红红不知何时手中持着一只风筝,堆着满脸甜美的微笑奔至他们面前,“皇上,今日秋高气爽,您与姑娘不如去放风筝吧。”

独孤羿接过她手中的风筝,风筝引着我,在秋风的吹打这下欲翩翩飞舞,“你闷了这些日子,也该放松放松了,不要总是嗜睡了。”

看着他手中的那个风筝,是一对鸳鸯,耳鬃厮磨地交缠在一起,暧昧不明,她点点头,“嗯。”

后来,他们来到兰香楼后院的一块空旷之地,迎着秋末那暖暖地骄阳,迎着风放起了风筝,寐思立在原地,遥遥凝望着独孤羿他扯着风筝的线在旷野之奔跑着。他的发丝随着风而摆动着,几缕挡在眼前,却没有拂开,那双深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风筝的走向。

待风筝稳定下来,他才奔至她的身边,将那风筝递至她的面前,“你也来吧。”

她低头,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过了,随后在原地轻轻扯着线,红红却是上前推拒着她,“姑娘跑起来呀,这样风筝才能飞的越高越远。”

听到这里,她的心念一动,也不顾身子的虚弱,放开步伐便奔跑了起来。

在那满满阔野之上,她的发丝舞动,裙裾飞扬,放线的手也越来越快,笑容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向往。

她想,若自己能变成风筝,便也能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不知奔跑了多久,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将风筝递还给独孤羿,双腿再也承受不住那份虚软,朝那草地上会了下去。

独孤羿将风筝交给红红,目光却是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她问,“开心吗?”

“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我想要自己能够变成一个风筝,那么就能飞的更高更远。”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可语气中却充斥着无限的笑意与轻松,似乎真的非常开心。

他也于她身边坐下,与之并肩仰望着天空的风筝,对着红红道,“不要停,让它飞的越高越好。”

萧瑟地秋风拂过,那缓缓地风吹打在他们二人身上,有一种平静而安宁的感觉。

两个似乎都在瞬间沉默了,良久,独孤羿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个重量,不由地侧首凝望。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双眼紧紧闭上,微弱的呼吸仿佛随时可断。他的手由她身后环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在喃喃自语般轻声道,“我会让你飞走的,訾汐。”

红红一边放着风筝,时不是地还调转头望着皇上的表情,那么孤寂,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

“那边有消息吗?”独孤羿问。

“暂时还没有。奴婢觉得皇上您还是太过冒险,任贺兰修随便提条件,万一他……”红红还是格外担忧,几日前皇上虽然表面上答应姑娘也不将信给贺兰修,可最终还是瞒着她秘密将信送至了金城。

她一直了都不敢相信,皇上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么多,她很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谁,身份就像一团谜,被皇上隔绝在宫中,似乎极为保护她。

“你懂何为取舍吗?”独孤羿出奇地问道。

“那皇上如今是取,还是舍?”

取,舍。

也许他自己也是不懂的,就像当初他根本不懂得,为何要那么愤怒的逼她喝下堕胎药,更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存着什么样的感情。

前世错过了林汐筠一次,今天又错过了凤訾汐一次,他似乎一直都在错过着。是因为自己一直的退让和懦弱吗?

也许今生,真的该放手了,不能再次铸成悲剧。

……

搂着早已经沉沉睡去的她回到屋中,如今她一眼过去,似乎任何人都唤不醒她,他很怕,有昭一日再也唤不醒她……

“皇上!”红红突然激动奔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信与一个青瓷应战瓶。“金城来消息了。”

独孤羿立刻接过她递来的那封信,拆开一看,里面竟然空无一字,他愣了许久这才将目光投放至红红手中的青瓷小瓶上。

“这应该就是解药。”红红道

顿时,独孤羿恍然地笑了,可眼中却全无一丝笑意,“原来一直在取舍的人不止我一个,他也在取舍。”

红红听了这话,似懂非懂。

他将青瓷小瓶中的药倒出一颗,然后便喂入她的口中,“待她醒来,放她出宫。”

红红一愣,站在原地看着皇上那越走越远的身影最终消逝在眼眶之内,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取舍吗……”

第二十二章(二十三章):不是结局的结局

伴随着那一声声地轻咳,床上的人儿渐渐转醒,迷离的眼瞳像是有一层白白的雾笼罩着,让她看不清此时此刻身处何地,只是闪烁着浓郁的不解,凝望着头顶那漫天的白,深深地将她笼罩其中。一瞬间,她仿若生存在梦境之中,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她是不是已经离开那个人世了,如若不然,为何她会觉得身子如此轻飘,仿佛如隔云端一般,全身轻飘飘的。就连胸口那份时不时的锥心之感都不见了,唯独剩下的是胸口间那清凉的舒爽之感。

可是为什么不是在黄泉路上,这次她一定不会躲避鬼差,一定不会加首望乡台,只会静静地喝下那碗孟婆汤,安心的投胎。可这又是什么地方,天堂吗?耳边像是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她侧耳倾听,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声音,渐渐地她听出来了,是红红的声音。

那朦胧的眼睛也清明一片,闯入眼眶的头顶那漫天的帷帐,一时间花了她的眼。

原来……她还活着。

“姑娘,你醒了。”红红的声音很是平静,丝毫不见起伏。

她的眸子转投在红红的身上,“我这一回,又睡了多久?”

“姑娘放心,今后你再也不会沉睡下去了。”红红的话很轻,还透着几分怅然。

她不解地看着红红,还是混沌不堪的脑海中没有任何思考的情绪,只是瞅着她。而红红呆呆地站立着,看着床上的她,心中闪过讽刺。

“不论你的几份为何,但我看的出皇上对你的不一般,有些话我这个做奴婢的没有资格说,可是我忍不住看着皇上为了你付出了那样多,却被你如此无视。你在一心求死,你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可是皇上却在费尽心机想要唤醒你活下去的欲望。”

“你可还记得那夜里屋中那漫天的萤火虫?那一只只全部都是他亲手捉来的,皇上生­性­冷漠,什么都不喜于形,为你做的也从来不说出来。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得不到你的感动,那么他为了能让你活下去,让贺兰修随便提条件之事难道还不能令你感动吗?”

寐思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迷离的目光看着红红,“不是说好了,这封信不送出去的吗?”

“若是没有送出去的话,如今你还有命活着同我说话吗?”她冷笑,笑中有太多令人看不清楚的情绪。

“他将信送出去了?那我现在是已经服下了解药吗?那贺兰修的条件又是什么?”她立刻问。

“贺兰修是命人送来了解药,可是却没有提任何条件。皇上看到那空无一字的信,只说了一句:原来一直在取舍的不止我一人,他也在取舍。”红红转身,朝那半掩着的窗边走去,双手一推,将那窗狠狠地推开,顿时凉风吹了她满身,一阵萧索的意味笼罩在全身。

“皇上这句话也让我懂得,贺兰修亦对你是难以取舍,所以才有了那空无一字的信,其实依如今的形势来看,皇上也未尝不可对你施以反利用的手段,以你的­性­命来牵制贺兰修。他们二人比的不过是谁更狠,可是二人都没有利用你……是他们不够狠吗?反之,他们心狠的手段天下人早有耳闻,但是他们却不愿意利用女人,可能是不屑的吧。他们骄傲,他们想要在战场上赢天下,他们是真英雄。而你,却始终不愿清醒,面对这世间的残酷,你还想要逃避什么呢?”红红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针见血般,直击她的心头。

寐思垂首,凝望自己的指尖,只觉得胸口酸酸的,有几分苦涩的意味萦绕于心间。

那几分颤动的心悸袅袅升起,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如今的我早已经不知自己是谁,我只想解脱,远离这尘世间的纷扰。死,是我最好的结局。”

“皇上吩咐了,待你醒来,便放你离开。”红红笑了,嘴角暗几分浓郁的自嘲。

“他真的要放我离开?”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明显掩藏着几分不信任。

“不要怀疑,皇上一言九鼎,说要放你走便会放你走。钱财,马车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不日你就可以离开。”

可在这时,寐思却沉默了,离开这深宫皇权的纷争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吗?她也为了这所谓的自由,一直在执着,可如今为何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呢?

心,真的已经死了吗?

否则又为何会不开心,还是她的求死这心依旧不曾变过?

“虽然不知你离开了是否会选择继续活下,但是红红想对你说的只有一句,学会珍惜。”

“珍惜?”她喃喃自语,似乎在想着那珍惜二字的真正含义。

“不止是珍惜你的生命,还有一直陪在你身边爱着你的人。”红红猛然回首,上前几步,便轰然跪在她的面前,“虽然皇上放你走了,可是红红看的出来,皇上舍不得,他是真的非常爱你。我求你不要离开皇上,因为只有你,才能让皇上有冷漠以外的情绪。”

寐思看着她那动情的模样,呆滞地坐在床上,脑海中空白一片。

“红红是一介奴婢,本无权­干­涉你们的事,但……”她和话突然哽咽在喉头间,泪水滚落,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但你爱他,对吗?”她替红红接下了话,嘴角那苦涩的笑意渐渐浮上了嘴角,“可是你不,我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否则,皇上又怎么会将我藏在这兰香楼,不为外人道呢?”

红红的双手撑在地上,含着泪水看着她,恍然明白了许多。

“皇上今后,也就劳烦你照顾他了。”她缓缓从床上起来,上前将跪地的红红扶起,“他虽然生­性­淡漠,可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他曾经肯为了自己的哥哥,而死守着一个诺言,放弃了他的爱情。他更可以为一份责任与愧疚,做出了极有可能会悔恨终身之事。”她云淡风轻的谈起独孤羿,却是那么的轻松自如,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之事。

“他常常会为了朝政之事熬到深夜依旧不愿去睡,累了便会闭目养神片刻,不出一柱香的时辰又会惊醒,继续处理未完的事。可是你若是能为他送上一碗莲子羹,他喝完便能入睡。”

“在他烦闷的时候,他会失踪,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那时不用急,去一趟灵山,便能找到他,因为那里的葬汐筠郡主之地,虽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喜欢喝洞庭碧螺春,浓郁甘醇,鲜爽生津,可消除疲劳。他不喜欢吃甜食,偏爱辣食。他沉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若惊了他的思绪很有可能会挨板子的。”

“他喜欢白鹤,因为白鹤如他的­性­子一般,绝世独立,仿若天外谪仙……”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消逝,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年在陵王府内,她举着扫帚追打白鹤的场景,顿时脸上失笑。

“你,怎会知晓这么多……”红红问。

她怎么知晓这么多……

她也想问自己一句,时隔多年,依稀记得如此清楚呢?

“因为……”她的声音顿了顿,“因为我曾经爱过他。”

话音一落,门扉猛地被人推开,秋末的寒风卷起屋内帷幔飘舞,二人齐目朝门外望去,独孤羿不知何时竟已站在门外,那死寂的面容,满是风霜。

那一刻,三人相对,静谧无声。

红红猛然出声,“参见皇上。”

“你退下。”独孤羿的声音不冷不热,却暗藏几分­阴­凉之感。

待红红退下之后,他们二人仍旧伫立在原地,就那样静静地相互对望着许久,无人说话,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静谧,可空气中却没有渗入那份压抑之感。

“没想到,时隔多年,你依稀记得如此清楚。”独孤羿的声音暗哑地响起。

“你说是因为曾经爱过我,是否今生,真的无爱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既然我都能放下,你独孤羿也一定能够做到的。”她笑着看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恨,早已淡了,仿佛再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波动。“前世,在我跃下凤台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真爱的人是独孤珏,今生,在独孤珏却将远离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了自己的真心,来生,我不会再错过了。而你,今生已经屡次错过,请不要再伤害你身边那些爱人的人,让自己后悔。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难以挽回。”

“正因为我不想再错过,所以我才要留下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那你拿什么留下我?我的微分早就不能为人知,难道你要一辈子将我困在这兰香楼?”

独孤羿沉默了,望着她那坚定的目光,不语。

“红红说,你会放我离开的,那就请你……不要食言。”

独孤羿冷着脸,静静地瞅着她出神,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过,大步上前,将始终伫立在原地不动的她拥入怀中。而她也没有挣扎,任他抱着自己,感觉着最后的温暖。

“我不食言,我一定放你离开。只求你离开之后,不要轻生,请珍惜自己的­性­命,找个平凡的男子,度过余生……”

找个平凡的男子,度过余生?

寐思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如今的她早已地未来没有追求,她最爱的那个人已而逝,自己又怎会再去找其他的男子呢?

独孤羿紧紧拥着她,渐渐闭上了眼睛,顿时隐藏了眼中无数的悲伤,“我错过了你两世,来生,能不能为我停留几步,我定然不会再错过了。”

可是对于独孤羿的这句话,她却没有明确的回答,只是吟念着那首《十诫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

虽然她没有答她,可是这十句话已经明显给了刀子一个答案,“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她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了几步,对上他那双清明的眸子,笑道,“我不想三生三世都被你一人伤害。”她的话是那样的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就连来世的稍作停留她都不肯给吗?原来,这就是她的绝情呵。

听到这里,独孤羿的心也硬了下来,猛然睁开眼的那瞬间,眼中已再无那份软弱,有的只是一个王者的凛厉。

“好,你说的对,既然你都能放下,那我有什么放不下。”他那藏于袖中的手已紧紧握成拳,冰冷着面容对上她含着清雅的目光,“朕放你走。”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朕”,那一刻她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算是彻底的沦为陌生的路人,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干­系。

直到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

她仍旧平静地伫立在原地,任那轻烟袅袅笼罩全身,映的满室凄凉。

当红红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还有一些忧虑,正当寐思还在疑惑之时,赫然瞧见红红身后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那白皙而美艳的脸上无不充斥着柔腻,任是谁看了都会动心的吧。

“姑娘,奴婢刚进来便见元妃朝兰香楼走来了……”红红的声音很低,她明显感觉到,即将有一场大事要发生,心中一颤一颤的。

“原来皇上也喜欢金屋藏娇呀。”元妃含着娇柔的笑意一步步地近,与寐思面对面的站着,“却不知,原来金屋藏的竟然是你贵妃娘娘……不,本宫该称你为凤訾汐还是林汐筠呢?”

这句话彻底震撼到红红,不可置信地看着寐思,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伺候了近一个月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个下人传扬的沸沸扬扬的……独孤珏的贵妃!她不是早该在圣华殿那场大火中丧身了吗,为何还会活生生地站在此处……而且皇上还……

想到皇上,她突然好想一切都了然了,难怪皇上会将她藏在此处不准任何人接近,原来只是为了隐瞒她的身份,以保全她的­性­命。

也算是明白了之前她为何要说:可是你不明白,我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否则,皇上又怎会将藏在这兰香楼,不为外人道呢?

原来,她注定了此生不能与皇上在一起。

“难道你还不知道,她就是独孤珏的贵妃?”元妃看着红红的表情,故作惊讶的问道。

“元妃,皇上早就有令,此处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您最好还是赶紧离开,否则皇上……”红红冷着脸道。

“皇上要降罪于我是吗?”元妃仰头大笑,笑得有些癫狂,“他敢降罪于我吗?难道他不怕将事情闹大了后,一直被他藏在此处的人身份曝光,他舍得看着自己爱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吗?”

红红突然无话可说,只是惊诧地看着如此疯狂的元妃,自元妃被皇上收入后宫这段时间内,她一直都很安逸,很沉默。几乎从来没有闹起过任何风波,只是安心的做她的元妃,而如今她却突然来到兰香楼如此张狂,确实让她很是奇怪。

“怎么,贵妃娘娘你当初不是很厉害,手段很强吗?如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呢?你当初在午门揭发独孤珏那一刻的勇气呢!”她一步步地逼近,目光狠狠地瞪着寐思,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给活剥了似的。

果真,下一刻,她已经狠狠掐住了寐思那白皙的颈项,目露凶光。

红红立刻上前阻止,“你要做什么!”可下一秒已经被元妃狠狠甩了出,狠狠地撞上了桌角,摔倒在地,一口血喷洒了出来。

“没想到,元妃竟有这么好的功夫。”像是没有感觉到颈项上的疼痛,嘴角扯出淡淡地笑意。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元妃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目露杀意,“我本该嫁给主上的,可是因为那所谓的责任换了一张脸,一个身份进宫伺候独孤珏,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我进宫的责任,就是为了当林汐筠,当一名替身!可是女人嘛,想要的不过就是个归宿,陷入了独孤珏那所谓的柔情中,虽然我明白,我与他都是在做戏,本来这辈子真的只有他对我这么好。所以,在亲手将独孤荀送入死牢之后,本来可以退场的我却选择留在独孤珏身边。独孤珏肯留我,只因为我有着一张与林汐筠一模一样的脸,可笑吗?可明知如此讽刺,我却还是心甘情愿做替身,因为独孤珏对我好,我甘之如饴。”

她说到这里,泪水一点一点的迷离了眼眶,“我很庆幸我有了这张脸,得到了无数的宠爱,得到了后宫人人艳羡的宠爱。可是自从匈奴那个贺兰婧来了这后……当我发觉那个贺兰婧就是你时,我突然害怕了,怕你会夺走属于我的的一切。其实我可以在独孤珏见到你之前就杀了你的,可是我不想杀你,因为我也想要看看,在独孤珏心中,到底谁更重要。最终,我赌输了,原来替身永远都只是替身。”

寐思感觉到元妃的手随着好说话的气力一分一分地加重,感觉在下一刻她就要窒息,永远地离开这个世上了。

当她渐渐闭上眼,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颈项上的气力突然消逝了,无数的空气涌入鼻中。双腿一软,便路坐在床榻之上。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吗?”元妃笑得妩媚而邪恶,微微弯下腰,勾起寐思胸前的一缕发丝,“你知道我有多恨那个使我成为替身的宫蔚风吗?可幸的是你帮我杀了他。你知道我有多恨那个依旧当我是替身的陵王吗?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一直是你林汐筠的替身吗?你永远不能体会,一个一生都在被人当作替身的女人的感受……”

替身。

寐思在心中重复了这个词,其实,她是明白的,一个所谓的替身的痛苦。

元妃能有这般仇恨,是人之常情,没有人能怪她。

“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我要让那些我恨的人,不管死了的还是没死的,让他们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走投无路的绝望。让独孤羿看着你走投无路,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无奈。”元妃张狂的笑着,笑得如此绝望。

“你敢将姑娘藏匿于兰香楼的事说出去,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红红捂着自己的胸口,虚弱地冲元妃吼着。

“我今日敢来这里,就不怕丢了­性­命!”她冷笑着睇着寐思,“我们来看一场戏吧,看着独孤羿陷入两难之境地,看着他会魏选择如何处置你。”

“你只是恨我,大可以杀我,但请你不要再搅乱这才安定下的宫廷,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就这样杀了你怎能泄我这么多年的愤呢?你们欠我的,我要全数讨回来!”

寐思看着元妃的模样,那瞬间仿佛看到当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自己,当年的她又何尝不是为了仇恨而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亦将他人逼上了绝路。

到最终,不仅伤了他人三分,更伤了自己七分。

红红紧绷着的身躯在听见元妃的这句话时,突然间全身没了气力一般,无力的靠在桌角,看来宫廷即将有一场避免不了的风波了。

那一刻,皇宫又起纷乱。

却不知,这一次的纷乱,到最终却是,曲终人散。

“皇上——皇上——”郑公公焦急地奔入御书房,在那深秋时节,仍旧是满头大汗地奔来,“外边聚集的官员已经愈发多了,都称要见皇上。”

独孤羿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奏折,是六部尚书联名的上奏,奏的便是兰香楼的那个女子,内容中似乎极为肯定兰香楼内的那个女子就是独孤珏的贵妃,前朝狸猫换太子主使者林家的后人。言辞中无不慷慨正义的要求他处置这个林家后人,以正朝纲,更声称着为保太平盛世,杀了她永绝后患。

这是六部尚书头一回如此齐心的送上了奏折,而外头那些官员的求见,想必也是为了要请求他杀了她吧。

风訾汐在兰香楼一向隐秘,无人知晓,可为何却突然闹的满朝文武都知晓。

陈御医!

“皇上,您,见还是不见?”郑公公此刻也摸不透皇上的心境,有些胆怯地问。

独孤羿仍旧不说话,只是久久凝望着手中的奏折,一语不发的出神。

或许是他错了,从带她进宫的那一刻就错了,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若是朝廷中人知道了凤訾汐的真实身份又当如何,他该如何保她?

他只知道,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她离开。

到最终,却落得如此两难的境地。

“皇上,奴才也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郑公公有些犹豫地开口,可随即又改口道,“奴才有句话必须对皇上讲。”

他见皇上没有折断,便放着胆子说了起来,“皇上,如今社稷刚刚稳定,朝纲也被您大肆整顿了一番,自然有些官员心中不平,如今抓准了这件事便来了难着皇上。六部尚书都是您身边的人,却为何会同时联名上奏要求您处置那个姑娘呢,绝不会是了为难皇上,而是在助皇上处置那个姑娘。只要这件事了,便能看出到底还有多少个不听话的人,皇上正好可以一并将那些作孽扫荡­干­净,自此朝纲便能稳定,更能专心致志地对付金城与匈奴。如今贺兰修的势力可不容小窥,稍有差池,中原将会陷入危境……”

听到这儿,独孤羿冷笑着打断,“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郑公公一怔,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底气不足地说,“是奴才自己……”

“是六部尚书他们吧,还真是用心良苦。”

郑公公猛地跪下,“皇上恕罪,六部尚书因为久久求见不得皇上,便要奴才将他们的话带到。奴才京是觉得他们的话在理,才会在皇上面前嚼了,几句舌根……其实尚书他们确实是心系这个江山社稷的。”

独孤羿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御书房那半掩着的窗台边,从那缝隙中望着御书房外那愈来愈多的官员们聚集在外,那通明的宫灯映照在他们脸上,明显可见表情各异。

“皇上,您是个明君,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了江山社稷的稳定吧。”郑公公叙旧不死心的劝慰着,“独孤家百年基业,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动摇。而那帮作孽们,为的就是要看您的笑话,您可不能中了他们的计呀。”

“一个江山社稷的稳定,非要靠牺牲一个女子来稳定吗?”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在那寂静的御书房深沉而低远。

“不是江山社稷的稳定是靠牺牲那个女子,而是只有那个女子死了,皇上您才能彻底的坐稳皇位,完成景帝的心愿:灭匈奴,收金城,让天下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灭匈奴,收金城,让天下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独孤羿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猛地一震,有多久了,他都忘记了哥哥的心愿了。

曾经哥哥要他帮助太子完成这个目标,而今要轮到他亲自完成这个心愿了,他却好像快要抛诸脑后了?

心中竟然想着放她一条生路,让她远离这尘世纷争,即使是这么多人在逼着他杀她,他心中仍旧没有动过一分一毫的杀意。

“皇上,请您三思。”郑公公苦口婆心地劝着。

此时的他置若罔闻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郑公公则是跪地等待着皇上最后下一个决心。

——我想要自己能够变成一个风筝,那么就能飞的更高更远。

——我希望,来生可以找到他。

——我不想三生三世都被你一个伤害。

——这样我就有借口不再去恨你,不再恨任何人,带着一颗纯净地心远离这个地方……来生,做个无忧无虑的人,不再投身帝王之家……

——所谓的解药,是解那些有心存活于也的人。于那些无心活下去的人来说,只是毒药。

这段时间内,凤訾汐的话一遍一遍地浮现在耳边,萦绕在脑海中。

既然,她这样一心求死,那他便唯有成全她,这样既成全了她的求死之心,亦成全了他的江山社稷。

这样,他们二人都算解脱了吧?

独孤羿回神,扬起手朝郑公公挥了挥,“去吧。”

郑公公得到了这句话,欣喜的起身,奔出了御书房。

而独孤羿仍旧立在窗台那儿,看着郑公公奔出去的身影,在几位尚书面前说了几名话。顿时,以六部尚书为首,众多官员即刻调转方向,朝后宫走了去。

看着他们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独孤羿猛然转身至案边,双手朝那奏折堆积如山的桌案上一挥,顿时满桌的奏折与砚台,毛笔一齐摔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阵声响。

狠狠地撑着桌案,盯着某一处,眼中透露着无限的寒意。

——我想逃开,却逃不开,信你就想当初信他一般。明知最终会受伤,仍不顾一切的去相信,我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用尽全力去坚持。你不需要给我承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从今往后,陵王府便是你的家。

当年在陵王府内的一幕幕,似乎还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当她扑入他怀中说了这样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心是真的有过动容。他那时是想要将她当作棋子来使,可不知何时自己将心遗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

正如当初他不知道为何,竟然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冲到火场将她救了出来。

难道他真的要亲手将自己曾经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往死路上推?

——你欠了凤訾汐很多很多,你必须还

他是欠了她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许多许多,他今天都还没有弥补过,却又要

伤她一次吗?

——我不食言,我一定放你离开

他身为一个帝王,这句承诺今天才给的,却又要临时变卦吗,甚至要新手推她进入绝境?

若他真的为了那所谓的江山社稷而牺牲了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是不是会后悔一辈子呢?

不,她本就一心求死,他这么做不过是在成全她而已。

没错,他这么做只是在成全她!

一向死寂如水的兰香楼内火光四起,照耀的整个兰香楼一片灯火通明,那血红的光芒仿佛如黑暗中的殷红之光,带着几分血腥。天空那皎洁的月光也不知是否因那杀气腾腾到来的官员们而吓的躲避到乌云之后,黑暗的苍穹中无一点光亮,似乎透露着几分凄寂的森然。

兰香楼的院中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卷起一阵阵尘土味,呛的有些刺鼻。

那一直紧闭的门扉亦是被人从里边拉开,那绯红的光芒映照在那那原来就无血­色­的脸上,更显得苍白如纸。

“兰香楼中藏匿的果真是贵妃娘娘。”后部尚书上前一步,冷笑着加重了“贵妃娘娘”四个字。

元妃亦从屋内缓缓步出,看着那将院内挤得满满的大小官员位,笑意渐渐浮上了脸庞,她不过是昨夜才找过几位尚书,告知他们兰香楼内藏匿着前朝独孤珏的贵妃,今夜就已经闹出了事吗?

“皇上有令,不准任何人踏进兰香楼一步,你们好大胆子。”红红捂着自己受伤的胸口,一步步地迈出了屋,挡在寐思面前,“即使姑娘她有罪,也轮不到你们擅闯此地,自有皇上做决断。”

郑公公上前一步,勾起兰花指斥道,“哪来的狗奴才,竟敢对尚书大人们如此出言不逊,拖出去仗打二十!”

语罢,两名侍卫上前正要将红红拖出去,寐思却冷声道,“放开她。”

两名侍卫像是突然被她的冷凛骇住,竟就听令的松开了。

“没用的东西,滚开!”兵部尚书冷冷瞪了两名侍卫一眼,便转将目光投递至寐思的身上,笑的狂妄,“到如今,你还真的当看书是贵妃娘娘呢?你如今不过是林家的作孽,林家早因狸猫换太子之事儿株连九族,而你这个漏网之鱼,亦是难逃一死,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你!”

红红听到他这句话,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大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们要见皇上……”

“皇上?你们觉得还有机会见到皇上吗?告诉你们,今个我们就是授皇上之意前来处决她。”郑公公轻哼。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假传皇上的口谕,皇上不可能会——”红红的话被元妃笑着打断,“他是皇上,在江山与美人间,最终选择的是江山。也对,这天下他才得到,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为了一个女人而放手呢。即使是难以取舍,也不得不放开。你说是吗?贵妃娘娘?”元妃的目光常常地凝视着寐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

寐思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当她听见郑公公说,他们不过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处置她时,心中竟然还是闪过了一丝颤动。

也许,那可以称之为心痛。

本以为此生她早就已经心死了,本以为再没有任何可以影响她的心绪了,可是……

原来,她并不是不介意的。

她是一心求死,可是却不愿是独孤羿要她死。

“怎么,很心痛吗?原来你也会心痛……”元妃呵呵一笑,笑的极为甜美,“你看清楚了吗,再多的感情,终是敌不过那所谓的江山。被自己所爱的男人亲手赐死,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应该是比他亲口对你说,他不爱你还要痛吧?想必如今的皇上亦在无奈痛苦着吧,一个帝王,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真是可悲呀……”

“其实最可悲的并不是他,而是你。”寐思终于开口说话了,正对着她的眼睛问,“如今的你知道你想要些什么吗?你说你不愿意做替身,所以你恨那些将你当做替身的人。你恨,不过是因为你在乎罢了,既然你如此在乎却要用那么极端的手段去毁灭,从而消除你心中的恨意。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开心吗?你真的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吗?”

元妃冷冷地看着她,不语。

“就像当年我的,恨了所有人,报复了所有人,到头来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而皇上,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要这个江山,所以并不可悲。真正的可悲,是我们这些到最后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够了,如今你对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你以为这样你就逃的过这一劫吗?”

“说这些并非我想逃过这一劫,只是想奉劝你,找回原来的你,找到最初的追求。可幸的是我在死之前已经找回了最初的自己,那么即使要死在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手中,又有什么可悲呢?”寐思笑的从容而淡定,一点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元妃却是呆呆地立在原地,似乎也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最初的追求,是什么?

曾经她认定自己会是主上的妻子,与其一同统领绝杀楼,后来她认定自己是独孤珏的宠妃,并心甘情愿的做一名替身。可到头来,却成了独孤羿的妃,亦是一名替身。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主上已死,独孤珏已死,就连这个她最痛恨的女人也难逃一死了,她的恨就要得到纾解了,可为何她还是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好像心中的某一处还是遗落了,就遗落那某一处,渐渐地凋零着。

“在我充满仇恨的时候,他们只会愈发的在我身边制造着一些假象,从而更加激发我的仇恨,让我铸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若当时,能有人对我说这样一番话,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呢?”寐思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慢慢湿润。

后转眸,静静地扫视着院内那所有的大小官员,看着他们的脸上依旧是那么严肃,还有坚定不移要杀她的神­色­。

一步步地跃出回廊,踩着几层阶梯朝他们走去,“若我的列,真能换来这社稷的稳定,我甘愿赴死。”

“姑娘!”红红惊呼。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还是一个早就一心求死的人呢?”寐思站在几位尚书面前,眼眶红红的,嘴角却含着淡笑,丝毫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却更像是要解脱了一般的从容。

吏部尚书倒是笑笑,“既然你如此明白事理,我们亦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来呀!”他一声令下,一名侍卫便捧着一个托盘上来,“白绫,匕首,鹤顶红,由你选。”

寐思看着那托盘中的三样东西,似乎没有考虑任何,便上前拿起那瓶鹤顶红,想必这才是最痛快的死法吧。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寐思手中紧紧握着的鹤顶红,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轻轻将瓶盖去了,举手正欲将整瓶鹤顶红一齐灌入口中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红红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大喊,“姑娘!”

寐思的手僵了一下,停顿在­唇­边,却是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若是要问她此生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应该就是临死前,不能见到独孤羿,不能亲耳听见他对今日之事的解释。

“凤訾汐!”又是一声厉喝,彻底止住了她的一切动作。

所有人闻声纷纷让出一条道,恭敬地退居两侧,“参见皇上!”

独孤羿大步朝她走去,还没站稳步伐,便一手将那瓶鹤顶红拍打出去,顿时,那瓶鹤顶红摔在地上,倾酒了一地,一阵阵刺耳聪目明焚烧之声传出,还冒出了浓郁地白烟。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皇上的举动,包括寐思。

“皇上这是何间。”寐思感受到右手有着那仿佛快要断裂的疼痛,可见那和刻独孤羿用了多大的气力挥开她的手,打落了那瓶鹤顶红。

“你不能死。”独孤羿的话惊了在场所有的官员,同时一些暗暗躲在深处的官员心中却是一阵冷笑,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了。

对于独孤羿这句话,寐思有那么一刻愣了愣,未曾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皇上,处置这林家作孽本就是您默许的,为何您却……”郑公公立刻上前,颇有着急的意味。

独孤羿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其实,我本就一心求死,皇上亦正好借花献佛,随了满朝文武的心意处决了我,亦成全了我。”寐思淡淡地说。

“你的一心求死与朕为了江山社稷而杀你,本就不是一个意义。所以,朕不能杀你。”他深深地吐纳了一口气,继续道,“况且朕一诺千金,说了会放你走,便不会食言。”

听到此处,寐思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一般,喉头有几分哽咽,那原本酸涩的眼眶愈发难受,感觉眼前有一层白白的雾气笼罩着她的眼眸。

“皇上三思而后行——”兵部尚书高呼一声,身后百官即刻响应,纷纷跪地高呼,“皇上三思而后后——”

那声声呼呼,响彻了整个兰香楼,那孤寂的苍穹上不断回响着那声声震撼的余音。

“朕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若有人还敢多加阻挠,朕定不饶恕。”独孤羿的声音字字铿锵有力,不容任何人质疑。

“皇上初登大宝,朝纲未定,前朝独孤珏的党羽在背后纷纷谋划算计着,其野心昭昭不言而喻。如今皇上却要保独孤珏的贵妃,保早该随着林家而诛连的女人,天下人必然认定皇上是个沉迷于女­色­的昏君,更给了那些有心之人一个话柄,使皇上成为众矢之的。可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年午门惊变,死了她的父亲,圣华宫大火,死了她最爱的男人,以及亲姑姑,更因狸猫换太子而诛连了她的九族。这份仇恨不共戴天,皇上你留下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无非是留了一把随时刺向你的匕首,即使皇上您能保证她不伤害你,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她留在你身边的。所以皇上,您今日必须处置她,以定满朝文武之心,以定天下百姓之心。”

兵部尚书记言辞侃侃,句句正中要害,无不让人信服。

“若朕,不杀她,你们又当如何?”独孤羿的一句话终止了百官的窃窃私语,皆是一阵沉谧地瞅着皇上。

“那臣等便长跪不起,直到皇上肯下决心杀了她为止。”

“你们是在逼朕?”独孤羿冷笑。

独孤羿这句­阴­冷的话响起时,寐思仿佛忆起多年前的一幕幕往事。

——你是在逼朕?

——除非皇上不想要这上皇位。

——那朕,便不要这个皇位!

不可以的,当年的一幕幕不能再次上演,她不能再次成为一个千古罪人。

就在此时,那个身受重伤的红红,亦是一步一步地走至皇上的跟前,跪倒,“奴婢,也请求皇上……杀了姑娘。”

寐思垂首,看着一直匍匐在地的红红,明显感受到她在说这句话时的颤抖,原来就连红红也发觉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们是想重演当年三军逼迫明于赐死杨贵妃的那一幕?”独孤羿的话没有惊了百官,却独独惊了寐思。

脑海中似乎浮现了当年在万安寺所求到的第九十九签方:

倾国倾城媚百生,六宫粉黛尽无名;

马嵬山下魂飞去,至今明皇长恨情。

原来,此签应验的便是此情此景。

“皇上,记得几个时辰前,我所呤的《十诫诗》吗?”寐思咽下了喉头间的酸涩,用力逼回眼眶里的泪水,使自己的眼眶能够清明一些,能够更加看清楚独孤羿的表情,“第十最好不相遇,这样便可不相聚。你知道后面其实还有两句,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救生死作相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救生死作相思?”独孤羿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句话。

“在这之前,我以为你真的要因江山社稷而杀了,那一刻我是心酸的,因为要杀我的人是我两世曾爱过的男人。可后来很清楚,只有我死,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不怪你。可就在我要喝下那瓶鹤顶红之时,你却出现在我面前,挥手打碎那瓶鹤顶红,你说:你不能死。”她的泪,又填满了眼眶,蒙了她的视线,“其实当你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我便已明年,此生就此离开人也已无撼,谢谢你,在我死之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听到了你的解释,真的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她眨了眨眼,想要再次逼回泪水,可是那溢满眼眶的泪水却滚落了下来,如一滴滴晶莹地珍珠,悄无声息地划落。

“犹记得当年在万安寺一名道士为我解签,他给了我三句话,第一句:浴火凤凰,还魂重生;第二句:今生仍旧是一段孽缘;第三句:有舍才有得。我一直理解错了意思,以为今生如凤凰转世,苦苦追寻着今生这一段孽缘,只有真正舍得了那段孽缘,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她苦笑着,一步一步地后退着,看着独孤羿的面容似乎又模糊在自己的眼中,“直到今日我才真正悟透了这三句话的意思,是说今生的一切情缘皆是孽缘,只有舍得了今生,才能得到来世,如凤凰般,浴血重生。”

话音落,她探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起那托盘上的一把匕首,没有任何犹豫,便朝自己的心脏部分狠狠地Сhā了进去。

独孤羿呆呆地站在原地,在匕首刺进她胸口的那一刻,眼睛一闭,再次睁开之时,那腥红的血已经溅了满地,笼罩了一地狰狞。

他迅速奔上前,俯下身将她那摔倒在地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她身上的血亦是沾染了他满身龙袍。

龙袍染血,是为不吉。

郑公公想要上前提醒,却被兵部尚书拦下,“郑公公,目的达到了,一切都罢手吧。”

郑公公闻言便止住了步伐,望着兵部尚书那略带忧虑的脸庞,心中不解。

可兵部尚书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径自先行离去,渐渐地,百官们也随之而离去,空留下兰香楼那满院的凄凉,尘土民间文学飞扬,笼罩了在场孤零零的几个人。

红红依旧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可那始终低垂着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湿了一片。

元妃依稀伫立在原地,那迷离的眼眶直勾勾地注视着院中那躺在独孤羿怀中的女子。

寐思那苍白的脸上再此时看来­干­净极了,那无限的病态之美像是重现了当年林汐筠的风化绝代,而那眼中暗含纯净天真的情绪却宛如当年的凤訾汐一般无二。

“一个女人,一生可以喜欢很多男人,可真爱的那个只有一个,而你就是我最爱的那一个,从最初到现在,最爱的那个人是你……可你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早已将我对你的爱,伤的碎了满地。是独孤珏……在我每次悲伤难过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不离,亦不弃。”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仿佛怕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就会远离这尘世。

“他于我,是哥哥……我不敢爱,更不敢背弃了我与你之间的爱,我怕玷污了爱……虽然我们之间的爱情,你早就背弃。我们两一直都有缘,却始终无份……而我与独孤珏一直有份,却始终无缘……”说到这里,她痴痴地笑了,“人世间总有这许多的无奈,其实本可以改变,却退缩了……你答应我,来世若找到了我,请放过我……”

独孤羿拥着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却不说话,只觉得心头很堵,很空,好像整个人都没有气力一般,找不到任何支点。

“我们都是爱情里的囚徒罢了,我们的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放下吧……”她的声音愈发低弱,那沉重的眼睛强撑着自己最后一丝意识,“待我死后,请不要保留我的……尸骨。将,将我火化成灰……带出宫……洒入湖中,随波逐流……好吗?”

他点头表示应允。

她问,“你一直当我,是,凤訾汐……是真话吗?”

他点头。

“能不能再喊我一声,訾汐?”

“訾汐。”一句话脱口而出,顿时喉头一片哽咽。

听到这声呼唤,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却是那么虚弱无力,却是最美的笑,“谢谢你……曾经给了凤訾汐一个,一个最美的梦……那些伤,那些痛……”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隐匿于­唇­中,再也听不见。

突然觉得一直仅仅撰着他胳膊的手不知在何时已经没了气力,无力的垂下身侧。

而他,仍旧紧紧地抱着她那渐渐冰冷的身躯,一声声地呢喃着,重复着,“訾汐,訾汐……”

而怀中那个女子却如睡着一般,挂着浅浅地笑意,倚靠在他的怀中,那么安详。

黑暗的苍穹笼罩着整个皇宫,兰香楼的院中片片枫叶随着萧索的秋风飘落覆盖了满园的凄凉……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救生死作相思。

……

金城繁华,处处歌舞生平,笙箫无数,醉人眼眸。

“王,咱们就和中原来一声硬碰硬的大仗吧,如今合金城与匈奴的势力,未必敌不过那新登基为帝的独孤羿呀。”一名面貌粗犷的男子站起来,那声音在歌舞长虹平的殿内格外响亮。

而四下也纷纷响应着,都称该如此。

贺兰修举杯,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邪魅的目光扫了满殿将士一眼,“难道在你们眼中就只有打?那胜算以能有多少?”

“不打怎知不会胜?”

“没有把握的仗,本王绝对不会轻易冒险。这可是两国人的­性­命!”贺兰修将酒杯狠狠地放回桌面。

“可是王,那什么时候才会有把握打赢这场仗呢?”

“你们除了逞匹夫之勇还会做些什么,如今我们刚占领金城这个富庶之地,他们对于城主是谁根本不介意,因为他们有钱。那个即使我们占领了金城,也并没有深入到金诚,唯有真正­操­控了金城,我们才有胜利的把握。你们却被眼前的假象冲昏了头脑……”贺兰修的声音凌厉,伴随着轻扬的歌舞笙箫却显得格格不入。

顿时,周遭无人再说话,唯有殿中央那起舞的舞女,还有那轻扬而悠远的笙箫之声。

就在此时气氛渐渐冷凝之时,一个侍卫突然冲了进来,禀报着,“王,中原传来消息!”

贺兰修再次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头也不抬地道,“讲。”

“就在两个时辰前,中原的百官一齐逼宫,要求独孤羿杀贵妃。”

贺兰修倒酒的手突然顿住,那壶中之酒倒满了酒杯,甚至溢出了酒杯,打湿了满桌。

他猛然仰头,狠狠地望着那侍卫,“你说什么!?”

那冰寒刺骨,且带着浓郁杀气的声音响起,那歌舞笙箫仿佛也意识到此刻贺兰修的怒火,当下便停了下来,整个大殿内空寂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个时辰前,六部尚书联名上奏,请求皇上杀了那个一直隐匿在兰香楼的贵妃,也说是那个早已被诸九族的林家后人。”

“说下去。”

“后来百官到兰香楼,逼独孤羿定要杀了她,否则社稷难以稳定。后来……后来她拿起匕首,便在所有人的面前自尽了。”那侍卫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荡在四周,响起回音无数。

而贺兰修,则是看着那名侍卫,久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那目光,看的侍卫心中发毛,头越来越低,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下一刻就要掉脑袋了。

此时冷凝的气氛,就连在座的大将位都受到了影响,一个个亦不敢开口说话。

……

贺兰修漫无目的地在黑夜中的小径中奔走着,秋末的风拍打在他脸上,有一种要窒息的疼痛。

她……

自杀了?

他不信,不信。

就在数日前,独孤羿还了了她们解药,任他提任何条件。

解药送过去了,她却自杀了?

若早知会有今天这一日,当初他为何要无条件送出解药,大可以向独孤羿提出用解药换寐思的条件。

可到最终,他所得到的竟然是一句自杀了?

突然间,他停住了步伐,那黑暗将他笼罩在那漫漫黑夜中,他的情绪仿佛一时间达到了顶端,大笑出声。

笑得,有些癫狂。

秋风萧瑟,无处话凄凉,风中四下笼罩着无尽的悲伤。

独孤羿站在龙船的尾端,迎着萧瑟的北风,那轻扬地发丝随着风而摆动,迷住了他的眼眸。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骨灰坛子,时不时抓上一把,朝那湖中洒去。

雪白的骨灰,随着风而飘散着,荡漾在湖面上,显得格外凄凉。

往事的一幕幕,仿佛历历在前,午夜梦回之时,依稀是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中的模样,成为今生永远的伤痛。

倾国倾城媚百生,六宫粉黛尽无名;

马嵬山下魂飞去,至今明皇长恨情。

这句签文,日日夜夜都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若他知道,原来这只签方所预见的便是当日的那一场景,他断然不会带她进宫。

至少……至少不用亲眼看着她死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

红红站在不远处,迷乱着眼眸,望着皇上那深沉而悲恸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地闪过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自从姑娘离开之后,皇上并没有意志消沉,就连一滴泪水都没有掉落,或许有落泪,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

皇上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王者,做任何事都是果断的,不带任何感情。

皇上似乎没有因姑娘的死而改变,可是他的越是不悲伤,就越奇怪。

害得朝廷上下个个忧心忡忡,琢磨着皇上是否会在下一刻翻脸无情,将他们一个个处置了。

而今日,皇上没有带任何随从,只带了她一个人上龙船,将姑娘那火化的骨灰洒入湖中。

其实姑娘的骨灰早就火化好了,可是皇上却一直将其摆放在寝宫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要抛洒骨灰之事。尽管很多大臣觉得将骨灰放置寝宫极为不妥,却也不敢擅自提出异议,生怕皇上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刻便会抓着一个人便开刀。

今日皇上不知怎的,突然就提出了抛洒骨灰之事。

看着皇上面对这碧波荡漾的湖面,那如死水般的目光,她恍然明白,这些日子皇上不是不难过的,而是习惯用那冷漠去假装他的不在意。

当独孤羿将最后一点骨灰洒尽后,仿佛整颗心都空了,他唯一能拥有的东西,也都全数离开了他。

十诫诗……

来世,你就真的那么不想再遇见我吗?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他一声轻咳,手没有拿稳那骨灰坛子,“咚”地一声沉入湖中,溅起无数的水花,而他的咳嗽声愈发重。

红红立刻上前,看着有些摇摆不定的皇上,“皇上您……”她的话还没有脱口而出,只见皇上一声重咳,一口腥红的血便由口中喷洒而出,一些洒在船的边缘,一引起洒入湖中。

“皇上!”红红惊呼,仰首看着皇上,赫然见他眼角一滴泪水滚落,还有他那嘴角的鲜血,顿时显得他如此沧桑而颓废,眼中那展露无疑的悲伤显而易见。

原来,皇上不是不悲伤的,只是一直在忍着,忍着……

也唯有此时此刻,才能将他的情绪显露出来……

“皇上您难道忘记姑娘临终前对您说的话了吗?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放下吧……”红红用力支撑着皇上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她一直以为皇上是个无心的人,唯有那江山帝业才是他最终的追求。

可今日看见皇上如此,才发觉原来皇上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为了一个女人。

“放下?又岂是说放,便能放的下呢?”独孤羿嗤嗤地笑了,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为了哥哥 嘱托,朕对所爱的女子退缩了,造成了她们死。为了那个已死多年的她,却伤害了另一个她,包括那未出世的孩子。如今为了这江山社稷,朕依旧造成了她的死……这么多亏欠,在朕如何去放下!”

红红的泪水亦悄然滚落,默默无声地听着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那么深情。

头一回,她是那么羡慕姑娘,能得到皇上如此情深,想必也能死而无憾吧。

独孤羿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朦朦一片白茫茫地,让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晕眩。

訾汐,这碧海蓝天,你的夙愿,总算是在人生最后一刻得到了。

你们都离朕而去,空留朕一个独守这帝业江山吗?

诗云:

瑃情只到梨花薄

片片催零落

夕阳何时近黄昏

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

银笺别梦当时句

密绾同心苣

为伊判作梦中人

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

敬元元年,冬,中原

帝,赐楼丞相之女楼香雪金册凤印,封为帝后,赐“端敏”号,母仪天下。

革陈太医这职,推出午门斩首。

废元妃之封号,紧闭小黑屋,永不释放。

吏部侍郎,张将军,白御史,李学士,陈大夫等一­干­数十名官员,革职交刑部查办,最终证据确凿,午门斩首示众。

朔元元年,冬,金城

废匈奴、金城之称号,二国统一,称“金国”,修王自立为帝。

帝,废帝后之位,自此六宫无后。

敬元二年,冬,中原

端敏皇后喜获麟儿,帝赐名“锦”,册为储君,大赦天下。

朔元二年,冬,金国

琬妃喜获帝女,帝赐名“悕”,册羽曦公主,普天同庆。

今年冬晶的雪来得似乎特别早,刚入初冬,这白茫茫的大雪便笼罩了整个安王府,树上银装素裹的,令人看了便觉得有几分喜庆之­色­。毕竟这安王府已沉寂了许久,自两年前安王被终身幽禁王府,永不得复出之后,安王府内仿佛在瞬间冷清的如一座死府,府内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留在身边的人也就只有他的妻子,兵部尚书之女郑婉儿。

自从安王被终身幽禁之后,兵部尚书便数次到安王府内要接回自己的女儿,可是郑婉儿却死活不同意回府,决意要陪着安王在府内共度余。兵部尚书当即气红了脸,一怒之下便与郑婉儿断绝了父女关系。

郑婉儿此等情意,是端木矍从来未曾想到过的,沦落至此,竟然还有一个女人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过着如此清苦的日子,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如何能承受的了。

不离不弃,说的正是此情此景吧。

“爷,你看,下雪了。”郑婉儿拉着端木矍的手奔至咽廊边缘,遥指府内那白茫茫的一片。

端木矍陪伴着她,伫立在廊前,一同赏雪。

北风轻轻地呼啸而过,割得他们脸上硬硬生疼,沁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薄雾之气,吸在胸口中是那样清爽。

“婉儿,陪在我身边,你觉得委屈吗?”端木矍遥望着那洁白的雪花,熙熙攘攘地飘散在整个府邸。

“此生能伴在夫君身边身边,乃婉儿之幸。”郑婉儿说到这句话时,脸上满是浓郁的笑意,活泼纯真之­色­尽显,这两年来的清苦似乎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

“你永远都是如此乐观。”看着婉儿那纯真,有那么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他许久都不曾想起的女子,曾经的她不也是同婉儿一般,有着如此纯净的笑容吗?好像永远都没有任何事能引得她发怒,只会偶尔耍耍小­性­子,闹闹小脾气。

“端木矍接旨!”一声呼唤让他们二人调转过头,凝望着那大步而来的一名侍卫,他的步伐很愉,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咯吱作响。

端木矍与郑婉儿就站在原地,也不下跪,只是等着那侍卫宣读着圣旨。

那侍卫对于他不下跪接旨也没有多加刁难,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端敏皇后喜获麟儿,为感谢天恩,大赦天下,钦此。”侍卫说完便将圣旨递给端木矍,“端木矍,彼此这座府邸皇上也要收回,收拾下你们的东西,即刻离开吧。”侍卫的口气十分强硬。

“明白了,我们会尽快离开的。”郑婉儿立刻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蔓延出来。

“端敏皇后?他立后了?”端木矍出声询问道。

“自是要立后的,否则也不会大赦天下,你们真是走运了,才幽禁两年。你们也是福大命大,本该是斩首之罪,愣是让皇上给改成幽禁之罪,到现在又大赦天下……”他低低地感慨了几句便转身踏雪而去。

端木矍则是看着手中的圣旨,嘴角透着苦涩地笑。

其实当初他也不明年,不何斩首之罪会被叛成了监禁之罪,难道是独孤羿心念着相交多年的兄弟?

……

他们能带走的东西也不多,唯独就那几件衣裳,所剩无几的钱财与首饰。

出了安王府的大门,端木矍转身凝望着府邸那因多年未清理而陈旧的牌匾。

“怎么,舍不得了?”郑婉儿背着包袱,含笑问。

“毕竟待了半辈子了,突然要离开,确实舍不得。”他苦涩一笑,最终还是转身,不再看那牌匾,与郑婉儿一前一后朝那条热闹的大街上走去。

两年未踏出府中一步,突然觉得原来外边的空气是这样的新鲜,让人留恋。

难怪身在宫廷的女眷们都向往着摆脱深宫,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

踩着那“吱吱”的雪花,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各怀思绪。

“说起当年百官逼宫,真可谓是京城轰动呀,如今皇上为了皇后产下麟儿大赦天下,看来当初的那段情殇往事已经慢慢淡忘了,帝后同心,咱们中原定然有好日子过了。那金城皇帝却是空设后们,朝纲必然会有动乱,中原拿下他们指日可待!”那一声声高昂的声音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耳中,吸引了端木矍的目光,不由地停步伫立,在人群之后遥望那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说书人。

“百官逼宫?这话从何说起?”有人出声发问。

“外地来到不是?两年前百官逼宫之事真可谓是朝野轰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却还是成为多人茶余饭后感慨的话题。客官司你想听,我不妨再说一次……”他把弄着手中的折扇,便开始娓娓而道。

“两年关,一夜之间六部尚书联名上奏皇上,百官求见于御书房外,为的就是请求皇上杀一个女人,以定朝纲社稷。皇上却为了保那个女子,险些与百官产生冲突……”

有人突然打断,“这些其实我们都知道,就是关于那女子的身份,众说纷纭呀,你倒是说说看,那女子是何身份?”

说书人神秘笑笑,捋捋胡须,“那女子自然不是一般人,她曾是前朝那冒牌皇帝的贵妃,这倒是让我想起了红颜祸水四字呀,也难怪百官逼宫,不论如何都要请求皇上杀了贵妃。这一幕是不是很像当年唐玄宗与杨贵妃,三军不动,誓杀贵妃——”

端木矍一步一步朝人群中走去,仿佛听听漏了一个字。

“那最后呢?皇上是否真的杀了贵妃?”又有人问道。

“那女子倒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见皇上不肯下令杀她,自己饮下了鹤顶红,自此香消玉殒。”

“我怎么听说是用匕首自杀的呢?”

“不对呀,我可是听说皇上为了保住这基业,亲口下令杀了贵妃。”

“我听说是有人一箭­射­杀了她。”

顿时周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不断有着不同的声音讲述着他们所听到的故事。

“哎呀,都别争了,怎么死亡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她确实死了,成功的避免了中原一场政变。”说书人赶忙压下那愈说愈烈的争论声。

那繁杂的争吵声,却似乎再也传不进端木矍的耳中,他只觉耳边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已听不见,唯独剩下那说书人最后的一句话:那女子倒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见皇上不肯下令杀她,自己饮下了鹤顶红,自此香消玉殒。

“爷,爷。”是婉儿在呼唤着她。

他像是没有听见般,僵立在地,置若罔闻。

她看着他那苍白无血­色­的脸,眼眶也渐渐泛红,“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他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身看着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你获罪进狱的当日我去求了父亲,可是父亲却对我说无能为力,皇上下定决心要斩你,无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后来皇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顿了顿,“方才听说贵妃她……算算日子,我便猜想,是贵妃她保下了你的命。”

他像是听见了,却又像是没有听见,只是手中的包袱划落在地,他弯下腰去捡,却捡了几次都捡不起来。

她看到此处便弯下腰,替他将包袱捡起,苦涩地看着他,“爷。”

“我们今后找一个小本生意做做,这样应该能维持生计。”他的目光有些呆呆地,却突然说着与此刻毫不相­干­的话题。

“嗯。”她顺着他的话则应着。

“我们,走吧。”他将包袱背起来,牵着婉儿的手,一步一步地踩着厚厚的雪花,朝大街的深处走去。

也许,没有人看见,但是婉儿看见了。

就在他弯腰去拾包袱的进修,有泪水滴落。

诗云: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得

当时只道是寻常

……

番外

第一章

金国,朔元二年,我出生在大雪纷飞的冬季。

那一年是金国与中原矛盾最为尖锐的年代,宫阙之中始终弥漫着那令人压抑的气息,我的出生为这死气沉沉的宫阙中带来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我的父皇,他为我取名“悕”封羽曦公主,普天同庆。

父皇有好几个女儿,却唯独封了我为公主,这让我很是奇怪。常常倚在母亲的怀抱问她为何,她确实笑着摇摇头,也不答话。

只有­奶­娘看着我费解的眼神,才会告诉我:因为你叫贺兰悕。

那时,我并不明白贺兰悕这个名字与我被封为公主有何区别,直到后来,我才深深明白,贺兰悕这个名字,意义是多么的深远。

我的母亲是金国最得宠的琬妃,名叫冰舞,人人都赞她绝­色­倾国,可是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母亲笑过,永远都是那样冷冷的一副面容。

正如父皇自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有抱过我一般,

父皇抱过每一个皇子皇女,却独独没有抱过我。

每回站在一旁,瞧着父皇搂着他们,我的心都会暗暗地失落,难道父皇不喜欢我?

而­奶­娘看着这样的我,总会含着几分酸楚上前几步,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呢喃着说:可怜的公主。

听着­奶­娘说的话,我却没有哭,更没有觉得自己可怜。

我总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我有母妃的疼爱,更有父皇曾经亲口册封的“羽曦公主”四字,我觉得自己并不可怜。

只是不知,父皇为何不抱我。

­奶­娘知道我喜欢读书,便与看守书房的公公打好交道,常常给我偷偷弄几本书来看。

可那次被母亲看到了我的书,却是愤怒地将书狠狠丢掷在地,并对­奶­­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今后不准让悕儿再碰任何一本书。

可­奶­娘却说:公主自幼对书有特殊的喜爱,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娘娘万不要剥夺了公主的这一点乐趣。

经过屡次的争辩,母亲终于还是对­奶­娘妥协了,这世上似乎只有­奶­娘敢这样对母亲说话。

在我印像中,母亲是特别严厉的,每日清早便会有许多宫嫔向母亲请安,母亲那冰冷而具有威严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寝殿中,周遭的宫嫔皆不敢答话,只是暗自垂首,默默听训。

­奶­娘常常会搂着我叹息着:何苦将自己逼入绝境,何苦……

我隐隐感受到这宫廷的血腥之感,空气中还流动着几分不安的气味。

那日,我从园中采了一大束杜鹃花,小跑着进母亲的寝宫,想要将那杜鹃花送给母亲,却在门外隐隐听见了争吵声。

“娘娘,您何苦如此折磨自己,折磨公主,您可知这些年来,公主没有一个朋友,就连别家宫嫔的皇子皇女听见公主的母妃是您时,都四散开来,不敢与之玩乐,若不是还有老奴,公主的童年又该如何渡过?而且你这个做母妃的,从公主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对她展露过笑颜,您的所有心思都在皇上身上,苦苦挣扎这么多年,您得到了什么?”

“本宫如何待她,不需要你来过问。”

“可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因为她叫贺兰悕。当年皇上为她取名悕,独独为她一人封号,看似无比尊贵的殊荣,可在本宫眼中却是天大的讽刺,你要我如何对她展露笑颜,我做不到,每次看到她,我的心中都有一股浓郁的恨不知不觉地涌上心头……”

我呆呆地站在门外,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我的年纪虽小,可是隐约也懂得母亲口中那个“恨”是什么意思。

“羽曦公主!”一个宫人轻呼一声。

只见殿内两个身影转身朝我望来。

对上母亲那惊诧的双眼,我手中的杜鹃花一时没有拿稳,顷刻间洒了一地。

“公主!”­奶­娘一声惊呼,可我已经转身奔出了宫中。

我跑的很快,根本不顾身后传来­奶­娘那急切的呼唤声,头上的发饰也因我奔跑的速度而摔了满地。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跑,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更希望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

我盲目奔走,却狠狠撞上一人,因承受不住那份疼痛,我狠狠地摔坐在地。

那一刻,眼冒金星,只能傻坐在地朦胧地仰望着那个被我撞着的人。

天空中,骄阳似火,笼罩了那人一身金黄,尤其是他脸上的冷意,与此事的暖­色­一点也不和谐。

“羽曦公主!”他身后的宫人一声惊呼,便上前将摔坐在地的我扶起。

“父皇。”我低声呼唤了一句。

在我的印象中,很少与父皇这样近距离的相对,即使有过,他的目光也从来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他那双眼睛看着我,一时间我竟然手足无措。

“你就是羽曦公主?”父皇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似乎都快要记不起还有我这个女儿一般,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回父皇,是儿臣。”

“怎么哭了?”他又问。

我立刻抬手去抹脸,顿时,整个手心一片冰凉,我竟然落了这么多泪。

“公主……”一路追来的­奶­娘呼声渐近,在瞧见皇上的那一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猛然跪倒,“老奴参见皇上。”

“你是如何照顾公主的,竟让她如此不成体统的奔了出来。”父皇训斥着。

一直低着头的我可以看见此时身上的狼狈,那衣衫早已因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孤独固定发丝的发饰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乌黑的发凌乱地垂在脸颊两侧。

“老奴知罪,求皇上恕罪,老奴今后定然好好照顾公主”说罢,她便弯腰将我抱起。

我伏靠在­奶­娘的肩上不敢挣扎,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总觉得父皇的眼神是凌厉的。

在­奶­娘将我带离此处的那一刻,我偷偷地抬眼,瞅了眼父皇,却发觉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瞅着我,彷佛要看穿了我一般。透着丝丝寒意,还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猛然低垂下头,避开父皇的眼睛,心中却怦怦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冲破而出一般。

不可否认,父皇是个极好看的男子,没有那­阴­柔之美,却有着王者霸气,让人看了都会不自觉地有一种距离感。

­奶­娘抱着我回到宫中,母妃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声空叹,黯然转身离开。

看着母妃的身影,我只觉得眼角的泪珠依旧凝结在眼眶中,看着她萧瑟的身影,隐隐有些酸楚之感油然而生,突然间觉得曾经一直高高在上的母亲是那样孤寂,也许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而­奶­娘对着我,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解释。

只是搂着我说:公主,忘记娘娘的话吧,其实她也是十分疼爱你的。

看着­奶­娘那略微苍老的脸上,我的心中有些空洞,也不知道是我太过伤感,还是因­奶­娘的话伤感,我心头一酸,又掉下了泪。

母亲那些话依稀飘荡在我耳边,竟然是那样清晰且深刻,直到我长到十二岁,曾经那些年少不堪的记忆仍旧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我的­性­格,好像也因为当年那一场无端的话语,变得愈发沉寂,终日待在宫中,也不喜踏出。

仿佛,这么多年都与世隔绝,日日与书相对。

­奶­娘总会催促着我去别的宫中,与皇子皇女们走动走动,还总说我若是再继续与书为伍下去,指不定哪日就成了书呆子了。

我却也只是笑笑作罢,依旧终日与书为伍。

这些年,我再也没有撒娇地往母亲怀中钻,总觉得,字那日起就和母亲有了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而父皇,似乎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了,听说父皇忙着与中原的战事,早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根本没空理会我们这些孩子们……

而父皇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十分宠爱哪一位皇子皇女,倒是册封了我,却对我不闻不问。

而皇后之位,依旧悬空,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第二章

我十四岁那一年,金国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原的主帅大败金国主帅完颜无极,顿时金国陷入了一场水深火热的地步。

那一日,父皇在寝宫内召集了所有的皇女们,我也在其中。

时隔多年再见父皇,发现他仍旧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他的身边坐着的依旧是母亲,那么高高在上,面无表情。

可是,当父皇的目光掠过她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却是无尽的笑意,温柔而令人舒心。

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般笑意,当我还想要捕捉的时刻,她的脸­色­再次沉寂了下来,因为父皇的目光已经没有再停留在她身上了。

原来,能让母亲笑的人,只有父皇一个。

“金国与中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十五年,就在不久前,金国大败,十万大军惨败而归,这可算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现如今,朕要从你们中选一人送入中原的皇宫,成为独孤羿的皇妃。”

父皇那极具威严的话在殿中响起,所有的皇女们都冷冷地抽了口气,全都将头埋得低低地,也不敢抬头看父皇,生怕她们的目光一对上父皇的眼睛就会被抓去,进贡给中原的皇帝。

中原皇帝独孤羿,他虽为一国之君,可年纪少说也有四十五岁,而父皇的女儿,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四岁的我。

任是谁都不会想要将自己的大好年华葬送给那样一个老头儿吧,况且那深宫大院,敌国千里,未必能够鼎力在那后宫,只怕是要任人宰割。

父皇的话说完,殿内安静地出奇,皇女们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气氛顿时冷凝到了极点。

而我的目光却与高高在上的母亲对上了,她的目光仍旧是那样冷冷地看着我。

直到后来,我都不明白,当初是有着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牵引着我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地走到殿中央,缓缓拜倒,“儿臣愿意去中原的皇宫,成为皇妃。”

我细腻而声音在此刻静谧无声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递在我的身上,可我却仍旧低垂着头,等待着父皇的发话。

可是,许久许久,我都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应。

我才抬起头,正对上父皇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瞳,他看着我的目光中似乎闪烁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可知成为独孤羿的皇妃,所意味着的是什么吗?”父皇问。

“儿臣明白。”我答。

“那你为何还要站出来主动请求去中原?”父皇又问。

“为了母妃。”

“为了母妃?”父皇带着疑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儿臣只求父皇能够重设后位,立母妃为后。”此言一出,四周再次响起抽气之声,而我,则看见母亲眼中那份惊诧,似乎根本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父皇也是静静地坐着,一双­精­明地目光瞅着我,也不说话。

“父皇的后位一直虚空,对朝政有着严重的影响,儿臣求父皇立后是有私心,却也是为了金国长远考虑。儿臣不希望嫁入中原只是昙花一现。”说到此处,父皇已经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迈下那九重阶梯,一步步地走向我。

我看着他那渐渐逼近的身子,双拳已渐渐握紧,手心里渗着几分冷汗,总觉得父皇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压迫。

“你嫁入中原,只有这一个请求吗?”父皇停在我跟前,俯视着我问。

“是的,儿臣只有这一个心愿。”

我的话说完,只见父皇缓缓侧身,摇摇凝望九重阶梯上的母亲。

此刻的我因为父皇挡在身前,便也看不到母亲的表情,我猜想,母亲一定在笑吧。

父皇看着她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温柔的笑意,皇后之位,是母亲一直都期望的吧。

“好,那么朕就封你的母亲为皇后。”父皇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响在大殿,铿锵有力,却又透着几分伤感。

我立刻叩拜道,“谢父皇。”

可迟迟没有听见母亲的叩谢之声响起,而大殿,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沉寂而下。

封后,本该是一场令人欣喜之事,可到最终,为何却听不见任何喜悦之声,唯独有那满殿的静谧,仿佛就此沉淀永世。

后来的几个月,我都没有见到母亲,我想,如今的母亲也许在准备着封后大典之事吧。

­奶­娘却看着我,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看的我心中一阵揪心,“­奶­娘,哭甚?”

“老奴,心疼公主呀——”她为自己抹下泪水,哀声叹道,“您心知娘娘她……可却为了她,而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我不是为了母亲,我是为了金国。如今金国的形势迫在眉睫,父皇唯有向中原低头,请求和亲来化解这一场浩劫。”

“可公主您才十四岁,中原那皇帝都已年近五十……”她说到这里,眼眶一酸,刚止住的泪又滚落了下来。

我上前,轻抚­奶­娘鬓角那花白的发丝,轻笑着,“为了金国,牺牲我一人又算什么呢?”

“娘娘得女如此,早该满足的。可她却傻傻地追求着她得不到的东西,老奴一定要说说她……”她说着正要往外走,我忙拉着她,“­奶­娘,不要和母亲吵,她即将成为皇后,如今是大喜,可不要在封后之前闹出什么乱子,触了霉头。”

­奶­娘听到我说的有理,也不往外走了,哀声连连。

“只要母亲能幸福,金国能保全。”我喃喃着,遥望窗外那万里无云的苍穹,嘴角勾勒出淡淡地笑意。

后来那天我听到一个消息,是­奶­娘兴冲冲地奔进来告诉我的,说是关于我与中原皇帝和亲之事被独孤羿拒绝了,后来不知父皇与独孤羿又谈了些什么,独孤羿仍旧不同意我入宫为皇妃。

最后却为太子召了一门婚,将我赐婚给太子贺兰锦为太子妃。

原本该去中原为皇妃的我顷刻间摇身沦为太子妃。

也许正如­奶­娘所说,我该高兴的,太子毕竟年少,比起中原那老皇帝算是好太多了。

可是我却连强颜欢笑都装不出来,嫁给皇帝还是嫁给太子,于我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罢了。

婚期定在三日之后,正好是母亲封后的日子。

夜里我成试穿着明日便要穿上远嫁的喜服,正穿好,宫中竟然迎来了父皇,那个从来没有踏入我宫中的父皇。

周围的宫人惊讶地跪了满满一地。

而我,就站在宫内,看着父皇步履轻盈地朝我走来,那面容看不出喜怒。

待他进入我的寝宫中时,他屏退了在场的宫人,我们二人置身在那被满目喜帐的红而笼罩的屋中,金黄的火光笼罩着我们。

“不知父皇驾临,有何事?”我有些担忧地问。

“你很怕我?”他那一双深沉的目光被耀眼的火光而笼罩地金光熠熠,那么明亮。

“儿臣不敢……”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父皇走近我,顿时将我面前的光芒覆盖住,黑压压地一片笼罩了我全身,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感觉他伸出手,我以为他要打我,反­射­­性­地向后迈了一大步。

而父皇的手却僵在半空中,看着我的目光竟然有着……痛?

为何,父皇看着我会有痛?

还是我看错了?

“父皇你……”我的声音才脱口而出,他朝我又迈了一步,那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左肩。

隔着那血红的喜服,他似乎在抚摸着什么,而我却是一片惊诧。

父皇竟然记得我肩上有胎记吗?

“悕儿。”他的一声亲昵地叫唤,让我喉头一颤,哽咽无数,好像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唤我的名字。

“从未想过,来世你竟然会成为朕的女儿,朕心中的苦,你能体会吗?”他说着一些话,让我似懂非懂,难道父皇喝醉了酒?

“朕冷落你,尽量避免遇见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可以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可每回见你一次,便会痛一次。”他眼中的悲伤愈发浓郁。

那一刻,在我的眼中,父皇身上再也没有那份威严,他就像一个正在伤心难过的父亲,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父皇……”我想说些什么,却被父皇那突然变得­阴­沉的目光给骇住,顿时,满腹的话语都不再敢说下去。

他看着我,那目光很复杂,我不懂。

终于,他将一直停留在我左肩的手收回,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然越过我,就要出屋。

感受着他那渐渐远行的步伐,我的心中有个声音在敲打着我,让我叫住他,有些话若此刻再不说,那将再也没机会说了。

于是,我鼓起勇气,转身呼喊了一声,“父皇,到如今,您还是一点疼爱都不愿意给我吗?”

他的步伐顿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自我出生那一刻,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四年了,你没有抱过我一次,是否在你心中早已没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你可以抱任何的皇子皇女,却惟独不抱我,那你又为何要给我那个所有人都艳羡的公主封号?母亲不喜欢我,就连父亲你都对我漠不关心,其它皇子皇女都对我敬而远之,父皇您可知这些年来我怎么走过来的?”说着,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了满脸。

“明日就是儿臣出嫁之日,到最终,您还是连一个微笑,一个拥抱都不肯给儿臣吗?即使您再不喜欢这个女儿,可我为的是这个金国而远嫁,却还是换不来你的任何关注吗……今日一别,儿臣也许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不过好像这么多年来,我见过父皇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父皇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他的眼中赫然闪烁着那闪闪而晶莹的泪光,看着我,像是想要深深地印刻在心中一般,那么认真。

最后,他满目的哀伤转化为一抹轻轻地笑意,是那么真诚。

他一边朝我走来,一边呢喃着,“十五年了,却还是那样死心眼,其实朕早该放下的。朕希望你能在今生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当他来到我面前时,张开双臂,轻轻拥我入怀。

“悕儿,这些年,父皇对不住你。”

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那份我一直梦寐的温暖,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恸哭出声,“父亲。”

“是的,朕是你的父亲,悕儿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他的声音暗哑着,还有着几分颤动,“不要怪父皇这些年对你的冷落,朕也逼不得已。”

我在他怀中点头,泪水倾洒了他胸前的龙袍,“儿臣不会怪父皇的,在离开之前能听见父皇的这些话,此生无憾了。”

那一刻,天地间一片猩红,那淡淡地烛光摇曳在满屋绯红,有着无尽地祥和。

而那所谓的放下与放不下,似乎在今日,全数放下了。

出嫁的那日,我没有再见到父皇,可是能有那夜父皇的拥抱与微笑,我已无遗憾。

驾着鸾车,不快不慢地辗转出那条长长的康庄大道,直逼宫门。

我轻轻地掀起锦帘,回首望着那气派的宫殿,远远望去,竟然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母亲伫立在那儿,遥遥与我对视,我看不清楚她的目光,可是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

今日,不是母亲的封后大典吗?

我的思绪愣了愣,可随后却笑了,探出身子,朝母亲挥着手,“母妃,保重。”

母亲依稀站在原地,痴痴地凝望着我。

而我的泪水也模糊了视线,随着马车越走越远,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最终看不见……

第三章

马蹄声声,伴随着春日的绵绵清风,那一支长长的送亲队将我乘坐的鸾车,拥簇着出了金国城。

出城前,无数的百姓纷纷于两侧围观,口中喊着:那就是要去中原和亲的羽曦公主呀,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感慨之声,不绝于耳,我却充耳不闻。

闭目,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脑海中依稀浮现着母亲站在那长长的大道上,默默地注视着我的模样,其实母亲能在封后之日前来送我,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至少,我的出嫁换回了我的父亲母亲,如此也不亏呀……

嫁人,迟早是要嫁的。

夜,愈发深沉,不知不觉竟然赶了一天的路程,长长的队伍进驻一间客栈内,不大不小的客栈正好容下了所有的人。

客栈内灯火通明,送亲的士兵们围成几桌大口大口的吃着晚饭,而我则单独一桌,穿着那繁复的喜服用晚饭,却是食不知味。

陪嫁的丫鬟叫凤舞,她伺候在一旁,轻声禀报着,“公主,今个赶了一天的路程,约摸还有三日我们就可以抵达中原的京城了。”

我不说话,仍旧小口小口的吃着。

突然,感觉到我有什么东西在扯着我的衣袖,我疑惑地低头,只见一个长的活灵活现的小女孩正扯着我那长长曳地的衣袖。

“不得无礼!”凤舞冷声斥道。

“不要吓着她,不过是个孩童罢了。”我出声提醒,只见那小女孩一点儿也不怕生,手仍旧拽着我的衣袖,“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

听到这里,我不由会心一笑,“你将来也会穿上的。”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

“慧儿!”一声惊呼,我仰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妇­忙奔了过来,搂起小女孩就后退几步,连连道,“民­妇­的小女不懂事,小姐恕罪。”

“你的孩子很可爱,叫慧儿吗?”我依旧含笑,对上那女孩水汪汪地大眼。

“姐姐,我叫婷慧,端木婷慧。”她的声音甜腻动人,纯真无邪。

“端木婷慧,很文雅娴静的名字。”没想到这荒郊之处的客栈老板娘竟能取出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我不由地再次打量了这名少­妇­。

面容清丽而­干­净,美艳中透着沉稳的风华,不像是民家女,反倒是有股子贵气。

“小姐这一身喜服,看来是要出嫁?”少­妇­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发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

“是要嫁去中原?”一个浑厚而爽朗的声音亦在客栈内响起,一名中年男子步履缓慢地朝我这儿走来,我认得,他是这间客栈的掌柜的。

“掌柜从何得知?”我笑问。

他却是停在我的桌前,也不经允许便于我的对面坐下,“早前听闻金国的皇帝因淮北大战惨败,为了保全金国而向中原低头,请求用金国身份最高贵的羽曦公主来和亲。哪知中原的皇帝却不愿纳妃,只将金国的羽曦公主召为自己的儿媳,为太子妃。算算日子,最近该就是公主嫁去中原的日子了。正好,这长长的一大队伍进驻在我的客栈,我便猜想,你就是金国的羽曦公主吧。”

对于他如此­精­炼而简洁的话语便将一切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不禁有些起疑他们的身份,却还是笑着说,“看来羽曦公主和亲之事,早已闹的人尽皆知,即使是荒郊之外的客栈都知晓了。”

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他脸上那浓郁的笑显得他狂放不羁,那一双近乎完美的眼瞳是那样的清晰,让人不知不觉便会沉醉在其中,想忽视都不得。

“难得,中原自十四年前太子降临后就很少有这样大的喜事了,公主嫁入中原可心甘情愿?”他又问道。

“历来和亲有哪个公主是心甘情愿的?”

他哈哈大笑,“公主可真是个会说真话的女子,可幸的是你不是嫁给独孤羿,而是他的儿子独孤锦。”

听到他如此放肆地称中原皇帝与太子的名字,我不禁暗暗生疑,却不多加询问,只道,“这是自然,嫁年轻的太子总比嫁给那老头儿好。”

我的这句话让正在哈哈大笑的掌柜脸­色­一僵,有那么几刻的沉静,随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老头儿……竟然有人称独孤羿叫老头儿。”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可眼中却有几分苦涩,“算算日子,他也年近五十了,是老了……没想到,时间一晃竟然过了十多年,我也老了。都是老头儿了……”

听着他那渐渐伤感的声音,还有那些话语,让我有一种错觉,他似乎与中原的皇帝是旧识。

“爷……”少­妇­轻唤了一声,男人起身,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亲昵的搂在怀中,然后回首望着我道,“那就不打扰公主用膳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转身离去时的身影,我有那么一刻是羡慕的,低声唤了句,“等等……你们是……”

少­妇­回首,巧笑嫣然,“公主,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却知夫君他十分想念京城的那人……若您有机会见到皇上,请帮夫君传达一句话,多年不见,兄可安好?”

“婉儿!”男人低声斥道,却没有怒意。

少­妇­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道,“不用问我们的名字,只要皇上听见这句话,便会明白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我的心中也有那份凄凉之感源源不绝地涌入胸口,点头而应道,“有机会,我一定会带到的。”

“终究,还是婉儿你最懂我。”他笑着,轻轻执起她的手,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离去,看在我眼中竟然是那么的感动。

世间最幸福的日子,应该就是如他们一家三口一般,即使日子过的平淡,却也是最真实的感动。

心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过一般,几分哽咽猛然袭入喉头,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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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内休息了一夜,翌日便早早地动身,准备赶路。

在我正欲迈上鸾车的那一刻,端木婷慧兴冲冲地朝我奔来,用那略微稚­嫩­的声音喊道,“姐姐,姐姐……”

“怎么了?”我问。

“爹爹和娘亲要慧儿将这个送给您,祝姐姐幸福。”她将手中的同心结递给我。

我接过,望着那个同心结,脸上堆满了笑意,“慧儿一定要替我谢谢你的爹爹与娘亲,慧儿你长大了也会幸福的。”

“嗯。”她用力地点下头,眼睛依稀含笑。

我上了鸾车,望着手中的同心结,苦涩一笑。

同心结,结的是互有情意的夫妻,而我与太子,这个同心结又有何用。

但愿,我与他……真能同心。

可是,互为敌国后人的两人,真能同心吗?

当那长长的送亲队伍抵达了中原的京城,远远便有一支军队站在城门口迎接,隔着鸾车的锦帘,只听见一个清脆的男音响起,听起来是个年少的男子。

“臣奉皇上之命,迎羽曦公主进宫。”

我不答话,只是隔着锦帘看着那个少年,身桌一袭雪白的衣衫,笔直地伫立在那儿显得有几分仙人之气。

送亲队伍随着他的人马带领,走在京城那繁华的大街之上,如我出金国那一刻般,城中依旧围了许多百姓,纷纷想要朝里看个究竟。

我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皇宫,心中闪烁着无限的复杂之感。

难道……我真的要在这座皇城中,终此一生吗?

和一个我不爱的人?

当长长地队伍走进那庄严而鼎盛的皇宫后,我听见身后那重重的宫门“咚”地一声,紧闭。

“公主请下鸾车。”那个少年就站在鸾车的侧边,平静地声音再次响。

锦帘被两侧的宫人揭开,我微微躬身,便由鸾车中钻了出来。

那一刻,闯入眼中的是春日和煦的暖阳,将那个白衣少年笼罩其中。

他朝我伸出手,而我却是站在鸾车上略微失神地看着他那绝美的面容,就连我都自愧不如。

这是我在京城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心中不由闪过几分诧异,难不成中原的男子都生得这样好看吗?

“羽曦公主。”他唤了一声,惊扰了我的思绪,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将手放置他的手心,任他扶我下车。

“羽曦公主,皇上让臣带您先行住入辰芳园,明日便行大婚之礼。”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静中让我有几分安定。

“有劳……”我想向他道谢,可是想了许久,却还不知他的姓名,只得尴尬一笑。

“臣楚君华,大内侍卫副统领。”他平静自若的回我。

“楚副统领年少有为。”我心中亦是暗惊,这楚君华的年级也不过与我一般大,竟能当副统领,想必其身后有着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撑着吧,否则任是多么厉害的男子,也未必能在如此年轻之际当上这中原的大内侍卫副统领。

“公主过奖,随臣来吧。”他的话不多,像是不受任何事影响,径自领着我朝那寂寂深宫走了去。

没有人知道,下一刻我的命运会如何,我只知道,太子妃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也许,前方有着无限的危险,正在等着我。

第四章

在辰芳园住下的那一个晚上我并没有睡着,翻翻覆覆地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睡,唯有那四周的凄凉之感笼罩着我的全身,有一种恐惧。

即使在金国,我都没有产生过如此的恐惧,还是因为中原的皇宫太过于凄冷而陌生?

桌台上的红烛“噗嗤噗嗤”的燃烧着,满屋绯红若隐若现,如鲜血一般明艳,透着几分狰狞可怖。

我越看越怕,猛地闭上眼,在心中对自己说,快些睡,快些睡……

一觉醒来,明日就是大婚之日,慢慢就会习惯的。

我一直在心中劝诫着自己快些睡着,可是怎地都掩盖不住心中的惊惧,好像这宫殿于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压抑。

更漏声声,带着几分恐惧,直到天微微破晓才沉入梦乡,可是才入睡却被宫人唤起,梳妆打扮,更衣配饰。

我恍恍惚惚地任他们摆布着,眼皮有些打架的我根本来无法应付他们。

当那源源不绝的喜乐喧天之声传入我的耳中时,我猛然惊醒,恍然忆起今日是我与太子的大婚之日。

隔着头上的红盖头,隐约可见眼前晃动的人影,还有那喧天的喜乐让我的思绪也愈发的清晰,同时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似乎……太子并不在我的身边。

“奉太子之命,前来拜堂。”

当这个声音闯入我的耳中时,我明显一愣,我认得出这个声音,是那日迎我进宫的楚君华。

再想想他这句话中的深意,刹那间我的心中只有那份可笑的意味,奉太子之命,前来拜堂。

一个大内侍卫副统领,哪有资格来与太子妃拜堂,单单是太子之命,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前来,想必也是得到皇上的默许吧。

这种种迹象所表明的就是昭昭的轻视,这中原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让金国颜面尽失。

可即便是他们如此,金国又能怎样呢?

金国早已没有那个实力与之对抗了。

我不知道,这婚礼是如何完成的,只知道我的神思早已恍惚,满腹的期许皆变成了黯然。

也许,这样的结果我早该预料到的。

深夜,真如我所料,太子没有来到洞房,我见到的仍旧是楚君华。

隔着那层红盖头,看着眼前那个人影,只听见他说:“太子妃,您早些安歇,今晚太子不会过来了。”

听着他那不紧不慢的声音,我在嘴角勾勒出一个淡淡地弧度,将挡在头上的盖头掀了去,顿时满室红光耀眼,金光笼罩了我们整个身子,如梦如幻。

“今日的一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今后我都见不到太子了?”我看着他略显惊愕的脸­色­,声音平缓地问。

他微微避开我质疑的目光,“太子妃既然入了这皇宫,便随遇而安吧。”

他的话让我清楚了此时的处境,明了的笑了笑,转身背对着他说,“我明白了,楚副统领,今日有劳你代太子与我成亲了。”

我不知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何等表情,一定是嘲笑吧,但即使今日的我如何闹了个大笑话,我也要保存自己公主的尊严。

身后安静了许久,才传来他的声音,“那微臣便告退了。”

最后,寝宫内唯独剩下窗外那若有若无的风声,屋内的红烛点点燃烧着,我的眼眶已微微湿润。

大婚之喜,拜堂之人却另为他人。

洞房花烛,不见君临。

我一人静静地躺在那偌大的寝宫中,血红的幔帐低回,将我笼罩其中,却是那么孤寂无声,心绪凄迷。

孤枕直到天明。

两个月了,我没有见到太子独孤锦一面,偌大的一个寝宫,我孤单一人过了整整两个月。

没有见过皇上,皇后。

我似乎根本不像是中原皇家的儿媳,有时我也会乐得自在。

毕竟,少了那份勾心斗角,宫廷礼仪,这样的日子我过不来。

偶尔我的脑海中会蹿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那淡淡如水的瞳子,想到他,我的心中便不免有些欣慰。

常常在下人面前听起她们谈论独孤锦,惊异的发觉,我与独孤锦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算是缘分吗?

而关于独孤锦,宫人们谈论的无非就是一些*倜傥,玩世不恭的话语罢了,我想,独孤锦应该是个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吧。

还听宫人说起一个青楼女子,夏若水。

听说,她是独孤锦的挚爱女子,就在我嫁入中原的前几日,太子还向皇上请求纳其为太子妃。

可是这个请求,最终被皇上驳回了。

一个青楼女子,怎可嫁入皇家,还成为堂堂的太子妃。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过一般,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存在拆散了一对鸳鸯。

对独孤锦大婚之日给我的侮辱之愤,仿佛也在那瞬间熄灭,有的只是无尽的愧疚。

第五章

那天午后,天气燥热令人烦闷,我在凤舞的陪同下来到宫中后园的小湖,湖面微波荡漾,清风徐徐迎面扑来,带着几分­干­燥。

凤舞在一旁拼命的打扇,却降不下我身体的燥热,看着那微波荡漾的湖水,我的心中突闪一个念头。

同时,在这个想法蹿入脑海中的一刻,也就照做了。

我脱下鞋袜,便于湖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卷起裙裤便将双脚放入湖水中,顿时只觉一股沁凉地寒气从脚底板涌入心田,顿时将我身上的燥热扫去几分。

双腿在湖水中踢了踢水,渐起那一波波地浪花,我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地笑意。

环顾着四周的幽静,树木环绕着湖水,那碧绿的光芒将我的眼眶迷离,轻解罗裳,将上身的轻纱衣衫褪下,香肩顿露。

凤舞赶忙上前,想将衣衫重新披回我的肩上,“太子妃,还是慎行为好。”

“你看这四面幽寂,怎会有人出现呢。更何况,四周虽然耳目众多,可又有谁会在意我这个失宠太子妃的言行。”

凤舞看着我,有些担忧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而我倒也不太在意此刻的不成体统。

我觉得,在这世上,人就该活的无拘无束。

“咦?”凤舞突然疑惑地唤了一声,目光盯在我的肩头,“公主您的肩上那是个什么胎记?像朵花,却又不像花……”

我垂首,看着左肩上的那个胎记,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胎记是个什么东西,字不像字,花不像花。

“自幼便随我长大……”我喃喃一声,突然回想起父皇那夜轻轻抚摸着我的左肩时,那神情,让我深深地感觉到了父皇的悲伤与动容。

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左肩上的那个胎记,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有种淡淡地哀伤与心痛。

挥挥思绪,我放松心情,遥望四周那清脆地树木,我朗声吟道,“高高下下树,叮叮咚咚泉。”

“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突然,一个男音接下了我的话。

那声音在这幽静之处显得格外清晰,微带回音。

当我还在犹疑何处传来声音的时候,只听那男声再次响起,“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我微微惊愕,沉思片刻,接下,“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突然,四周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随即,只见丛林深处窸窣声响,似乎有脚步声朝我这边走来。

凤舞立刻上前拾起我那铺洒在地的衣衫,压低声音道,“公主快走!”

经她一提醒,我猛然想起此时的衣衫不整,猛然将腿从水中提出,也没顾得上鞋子,赤着足便随着凤舞一同奔离这个地方,空留那清逸的风声。

第六章

一路小奔,终于离开了湖泊,我的心才想放下,却又吊了嗓门,看着正前方走来的一个男人,心里隐约猜到一些东西,而凤舞也停下了步伐,怔怔地望着哪个男人迎面走来,他的身后跟了几名宫人,沉稳而略显沧桑的脸一点一点的接近我们的视线。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中仿佛有了那么几分颤动,总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扯过一般。

是因为他脸上那分淡淡地沧桑,像极了父皇吗?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下跪!”一名宫人轻喝道。

凤舞听到这一声,猛然跪倒在地,我也是一惊,猛地跪在地地上,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

四周一片安静,而凤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赶紧将手中的衣衫往我的肩上披去。

而我的脸早就烧红一片,没有想到第一次与中原的皇帝见面,竟然如此衣衫不整,想必他对我的印象十分不好吧。

只听一个脚步声渐渐逼近,在和煦的暖阳照耀下,他的影子一点点将我笼罩在­阴­影之下。

我仰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瞳子,而的他瞳中却没有我。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了去,正落在我的左肩,那一个胎记。

“皇上!”身后的宫人惊呼,不为别的,只因中原那个堂堂九五之尊竟在我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皇上……”我惶恐地想要向后退,可他的手却缓缓褪下了我左肩的衣衫,指尖轻抚上那个胎记。

我一颤,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

恍惚间,这一幕,似乎曾在我的记忆中出现过一般。

“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却还带着颤抖。

“回父皇,儿媳是金国贺兰悕。”

他有些震惊地仰头,终于将目光投递在我的脸上,“你就是,羽曦公主……”

“是儿媳。”

他那始终停留在我肩上的手像是触摸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一般,如触电般收回,“原来,是太子妃。”他的声音很低沉,我看着他,两鬓微白,可仍然掩不住他身上的王者霸气,可以想象他年轻时的风姿。

中原的皇帝独孤羿与我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空灵,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他呢喃一句,恍然起身,“原来,第三世朕还是错过了……看来,天命如此,三生三世,本不该是朕的。”

他的声音那么的沙哑,我微微诧异地看着独孤羿,他的脸­色­那样的苍白,仿佛此次的表情与他的年岁丝毫不相仿,好似在一瞬间花白的头发又增添了许多。

我不由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鬓角,心中平添几分哀伤。

他就那样深深地注视着我,目光里倾注了几分绝望,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再也无一人说话,唯剩下天地间地风声。

“朕,该放下了。”他的嘴角扯出苦涩的笑意,亦伸出上,抚摸着我的右颊,那么依恋。

我感受这他指尖那厚厚的茧子,是常年征战所得,这个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突然收回了手,起身,俯视着我:“朕,会让锦儿好好待你的。”

脸上的温度突然没有了,我却有着几分舍不得,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品位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隐约觉得,我似乎错过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真正与太子相见的那一刻是在数日后的午后,我躺在贵妃椅上小修,突然觉得一阵压抑,一阵燥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看,猛然睁开眼睛,一个身影朦胧地站在我的面前,一双深沉而幽暗的目光,里面藏着几分戏谑。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此刻的状况,只听他带着那不羁的声音说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父皇都对你开始特殊了?”

我瞅着他,不明白他说的话到底存在着什么深意,却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夫君,太子殿下。

“看来你就是用这无辜的眼神俘虏了父皇吧?”他倾下身子,与我靠的很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生的非常好看,浑身散发着邪气,让人情不自禁地会被他吸引。

他的面容,让我想到了独孤羿,两人长得十分相似。

“太子?”我避开他的接近,立刻起身,却因起得急,险些被那一直垂落在地的衣裙绊倒,幸得他及时出手搂住我。

他深沉的目光看着我,里面的玩味之­色­愈发浓郁,“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我一惊,忆起那个与我做对的男子,难道正是太子?

“本宫的太子妃原来也是个颇有才华的女子。”他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我顿感羞愧,在他怀中挣扎着,“太子,请你放尊重一些。”

“尊重?你是本宫的妻子,本宫这样对你有什么不妥呢。”他笑道。

“原来太子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好笑地对着他的瞳子,也不再挣扎,任他搂着我,“我以为太子与那青楼女子该是情比金坚的,却没想到与我所想相差甚远。”

听到这里,他竟仰头大笑,“看来天下人皆以为我与那夏若水是苦命鸳鸯了……。”

隐约觉得他这话奇怪,疑惑地看着他。

“一个青楼女子,何以攀皇家?”他将我松开,脸上那不羁之­色­尽敛。

“这么说,宫中传言太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惜与父皇起争执皆是你与皇上合演的一场戏了,为的不过是要给我一个难堪。”

我的话让独孤锦扬眉一笑,“今日一见,本宫的太子妃似乎与我想象中的大不一样,难怪父皇都要我来见见你。”

我静静地立着,想起那日皇上临走时的承诺,为何突然有此转变?

难得,亦是因为我左肩上的胎记?

这个胎记到底代表了什么,竟然可以让一直被打入冷宫的我得到皇上的青睐。

恍然忆起皇上眼中浓郁的哀伤,像是看我,却又不像是看我。

“在想什么?”独孤锦问。

“若太子与那青楼女子只是逢场作戏,那我的愧疚之心便也没有那么重了。”

他听了我的话,略带疑惑地盯着我,却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只道,“今后,你就是中原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希望今后你所做的事,不过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便好。”

“一片心意。”我疑惑。

他却不答,只说,“凤舞准备了冰镇鸭梨汤去热散火,准备一下去侧殿用吧。”

我默然,却见他率先离开,独留一阵清风迎面扑来。

现在……我算是真正的太子妃了?

而这个太子,似乎很难令人琢磨的透彻。

我和太子的关系很微妙。他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晚上他与我同榻而寝,却不动我分毫。

我们在所有人眼中像是突然间就举案齐眉,可唯有我们心中知道,到底还是意难平。

与他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发觉他的­性­格让人难以琢磨,没有人能猜透他在想些什么,也许他的表面并不如我所见到的那般狂放不羁。

而独孤羿,自从上回见到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直到那夜突传皇上病危,整个宫廷都乱了。

皇上却只召见了太子与我去寝宫,皇上的龙床边跪了几名宫人,皆是泪水不断。

太子木然地跪在龙床前,紧紧地握着皇上的手,不说话,可是眼中的悲伤却告诉了所有人,他此刻的悲伤。

此刻的皇上面容惨淡地卧在龙床之上,目光游离在我们二人脸上,“悕儿……”他低呼一声,握住了我的手,然后与独孤锦的手紧紧相叠。

“父皇……”我与独孤锦不约而同地低唤一声。

他笑的悲哀,“锦儿,这个天下即将要压在你的身上了,你一定要做个明君,替父皇将这昌盛繁华的朝廷延续下去……而这母仪天下之人,只能是悕儿,明白吗?”

“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独孤锦说的极为坚定,握着独孤羿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气。

“父皇还有一个遗憾,终身的遗憾……也唯有锦儿你才能替朕办到。”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时不时轻咳几声。

“父皇请说,儿臣,一定为您办到!”他急切地说,此刻的独孤锦全然不见那份玩世不恭的摸样,如此的他,竟是那么的成熟而睿智。

“一定替父皇好好照顾悕儿……”

我们都没有想到,独孤羿在临终前说的话,竟然是“好好照顾悕儿”,我们皆是一愣,空气中弥漫着无限的伤感与静谧。

“朕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却为了种种原因,错过了她三生三世……本来,每一世朕都有机会与她白首偕老,可是朕懦弱,朕没有争取,只能错过……”说道这里,他的眼角顷刻间落下了泪水。

看着他的泪水,我的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一滴一滴滴滚落在脸颊,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我只知道,我很难过,很伤心。

第七章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哭。

“朕知道错过的滋味是什么,所以朕不想锦儿你也错过,要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再回来了。悕儿是个好女孩,你必须用你一生的爱去疼惜她,明白吗?记住朕说的话,否则你会后悔的……”

独孤锦突然调转过头,看着我,我亦看着他。

他的眼中有很多情绪,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他在坚定着什么信念。

“儿臣铭记在心。”他猛然调转过头,一字一句地答道。

“这样……朕就,放心……了。”独孤羿的脸上扯出了满足的笑,竟是那么的慈爱。

他渐渐地收回停留在我们身上的目光,仰头望着上方的某一处,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静静地微笑着。

而独孤锦一直在唤着:“父皇,父皇……”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缓缓朝空中伸出了手,呢喃着,“汐儿……你终于肯来接朕了……你独留朕在这世上已经十五年了,朕真的好累……好累……”

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闭上,我猛然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身躯,泪水溅湿了他的龙袍,却不能言语。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竟然会那么的悲伤,痛到仿佛有一把刀在狠狠地割着我的心。

我与独孤羿只见过一面不是吗?

为什么他如此,会让我如此的痛。

那夜,皇上崩了。

独孤锦搂着我哭了,全身上下皆蔓延着无数的悲伤。

看来,他与独孤羿的父子之情确实很深。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显露他的软弱,竟让人那样想心疼。

他能在我的面前显露他的软弱,就说明他对我已经放下了戒心,不论是因独孤羿临终的遗言,还是对真的有情,我终将会是这中原的皇后,陪在他身边。

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琢磨他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盘算着什么,对我又是存了何种心态。

我是帝后,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若我命定宫廷,那么披荆斩棘,我亦不怕。

这若是一条不归路,那就由我与他一同来受吧。

番外完美大结局:情定三生三…(VIP)

(本番外内容暂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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