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一只冰凉的手牢牢扣在他的颈上。陌生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聪明的,就别出声。”
这声音还稚嫩,微微有些吴地口音,身上能闻到些许血腥气。
雪臣立刻噤声,做出不反抗的姿态。那人单手摸了一根麻绳出来,将雪臣胡乱捆了,按在床上,粗声粗气道:“有吃的么?”
一滴液体落到到雪臣脸上,顺着脸颊滑下去,还是温热的。
“……你是宋人,你受伤了?”
“少废话。吃的在哪里?”
“我看不见。你点上灯,我指给你。”
“……”
“我要叫人,早就叫了。你看见了,外面巡夜的多得很。”
“……”
那人似乎能夜中视物,稍稍摸索,帐中就亮起来。他小心地挑着站的位置,不叫自己的影子映到帐上。
雪臣看清了来人,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高大,面容却还青涩,蓬头垢面的,提了一口柴刀,左肩上扎的绷带渗出血来。
他指点少年到柜中取了吃剩的冷羊腿。那人似乎饿了很久,拿到手就小兽一般狼吞虎咽地撕咬,一边斜着眼打量他。吃完抹了抹油嘴,又拿了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大口灌下去。
雪臣有些洁癖,见状别过头去。
他猜想这少年大约是贫家孩子,迫不得已做了盗贼,挨饿受伤,见这里有华丽的营帐,就进来找吃的。心内也有几分同情。
“你肩上的伤,得重新包扎。”
少年道:“不用你管。”又摸到几块面饼,抱着刀啃完,才道,“怎么,你有药?”
“金创药还有一点。在那箱子里。”
少年想了想,还是把箱子提来放在雪臣身边,又把他上身的绳子解了。然后就坐在雪臣身边,不动,也不说话。
雪臣暗暗好笑,动手帮少年拆了绷带。他粗通医理,看那伤口,果然不是宋兵的箭矢,也不是刀剑,倒像是山匪的大砍刀弄的。流血虽多,好在并不算深。雪臣道:“是男子汉就忍着点痛。”给他细细上了伤药,用一卷雪白的新绷带重新缠好了。
那少年动了动胳膊,又看了他一眼,将他下身的绳子也解了。犹豫了一下,用脏兮兮的衣袖把雪臣脸上的血渍擦掉。
雪臣极淡定地坐在原处不动,也不说话,只安静地望着他。少年闪身到门口,向外面窥探了一会儿,忽然别别扭扭地道:“谢谢。”便不见了。
雪臣揉了揉手脚,凝神听了一会儿。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想必那人是出去了。他抓了狐狸毛鹤氅将自己一裹,掀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