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攸明白阮雪臣心绪不佳,才留他一人清清静静。然而在枕上翻腾半夜,偏又害怕起来:那人若是忽然想通了,果真舍不得姓萧的,他该如何?总不能学山贼将阮雪臣捆起来套了袋子,丢马背上劫走。
这般胡思乱想着,时而觉得他更宠自己,时而觉得他更在意萧图,正在苦闷之间,骤然想起连爹梦中都唤阮雪臣,却不知道雪臣是怎么想。这一来,吓得一点睡意也没有,忧心忡忡地枕着手,盯住帐顶发呆。
万籁皆寂。远远的院墙外有猫儿凄然叫了两声,又没了动静。他想到出神时,忽然耳根轻轻牵动了一下。
只稍稍一愣,秦攸也不及多想,抓过床头的剑就跳起身。
阮雪臣伏在席上,又苦苦捱了一会儿,试着改叫了一声庆儿,却更不敢指望那小东西。还没叫出第二声,秦攸已经撞开门扑到了枕边。
“怎么了?”
雪臣脸色煞白,看到他却终于松了口气。秦攸被他抬眼时候的模样吓了一跳,拨开他被冷汗弄湿的额发,轻声道:“不舒服?哪里?”
“肚子……”
“嗯?”
“……想喝热水。”
秦攸从琉璃暖瓶里倒了一杯,看他起身艰难,便想以口哺送。雪臣虽虚弱,却摇头坚持自己喝。秦攸看着他喝下两杯,担忧道:“你说肚子疼?”
雪臣不置可否,只道:“冷得很。”就像是一个梦魇,长久地向他投着暗影。最初还似真似幻,慢慢拨云去雾,日渐成真,再由不得他不信。阮雪臣眼里空茫茫的,先是看着秦攸的衣襟,又转脸看着床壁的雕花。
秦攸用薄被将他裹严实了,自己爬上床去,连人带被子抱住。隔了一会儿,感觉不到雪臣的温度,便又悄悄钻进被中去,自然而然地,手心便贴到他小腹上。
秦攸身上很是暖和,教阮雪臣冷不丁颤了一下。他放在肚子上的手也热,疼痛立时便去了一半。雪臣心虚,原还想将他手搬开,可是却舍不得那热度,握住秦攸手腕的指头,慢慢松开了。
秦攸感觉到阮雪臣在臂中不再颤抖,还悄悄贴紧了自己的胸膛。
然而闭了一会儿眼睛之后,他的气息仍然没安稳下来。
“我去请大夫?”
阮雪臣打了个哆嗦:“不,不,我躺会儿就好。”
秦攸沉默了良久,道:“你是不是知道是什么病?”
阮雪臣急促地吸了口气,顿了一顿,一路向上摸到秦攸的手肘,低道:“秦攸……我可能是怪物。”
秦攸叹了口气:“雪臣哥哥。”
阮雪臣微弱地摇头:“我太蠢……害了我大哥,也害自己。”
秦攸揽紧了他,小声道:“你若是怪物,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去山上过日子。”
话说出口,发觉自己同阮雪臣一样犯起痴来,秦攸笑了一笑,道,“原来你有哥哥?”
“嗯。”
秦攸不敢在这个时候问他哥哥还好不好,便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腹,换了话头道:“这里疼么。”
“……睡吧。”
他越是想瞒过去,越是一波疼得厉害,腹中隐隐又动了一下。
秦攸手正搁在上头,“嗯?”了一声,挑眉奇怪道:“雪臣哥哥,你的肚子里头,长了什么东西么?”
雪臣咬牙道:“快睡。”
许融捧着两张纸,在门口停了一停,才走进萧图的书房。
“放桌上罢。又教你费心了。”
“不敢当。”
这个人家世怎样,因何在此,王府里没几个人说得清;生得很是单薄,一双弯弯的笑眼,一肚子杂学,倒合萧图的脾胃。
他放了东西,只是踌躇着不走。萧图看了他一眼,道:“许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许融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咳了一声,道:“在下是想说,王爷教我解的这个哑谜……只怕不是个哑谜”
萧图停了笔,道:“你若是手上有正经事,只管去忙。这件事差不多了,可以不必再猜下去。”
“王爷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送这些东西的人,恐怕并不是想出难题给王爷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