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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卧薪尝胆 > 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10)

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10)

勾践:“大王思之周全,却忘了一件事。”

石买:“何事?”

勾践:“他的儿子是该杀,还是该放逐?”

石买:“大王让你好好深思自省!”

勾践:“该深思自省者,是大王!”

石买:“灵姑浮将军!”

灵姑浮:“末将在!”

石买:“送废太子去向病榻上的大王请安!”

“领命!”灵姑浮对勾践摆手,“请!”

勾践问石买:“请完安后,你是要将我圈禁呢还是囚入大狱?”

石买:“你放心,除大殿不可入外,宫内四处皆可行走。”

勾践已大步而行。一直不敢抬首望勾践的皓进、曳庸等文臣,此时才放眼张望勾践的背影。皓进终忍不住泣呼:“太子……”

其他的数名文臣也放悲声道:“太子啊……”

允常寝宫,日。

允常卧于病榻,棠丽以及公子稽会于一旁守着。棠丽:“大将军正于大殿宣大王之旨。你说,他会不会大闹殿堂?”

允常:“大将军办差寡人放心,不怕勾践胡闹。”

棠丽:“不能大意啊,此局若被逆转,我们恐就不得安生了。”

允常忽闻了脚步声,已不言。

寝宫外,勾践在前,灵姑浮等诸将随后,正要进宫门。灵姑浮伸臂拦住勾践,对宫门的侍人道:“禀奏大王,世子求见。”

勾践厉瞪一眼允常的侍人,责问灵姑浮:“你说什么,我求见?”

灵姑浮欲言时,勾践已一把拨开了他,往寝宫内大步而行。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1)

姑苏道,黄昏。

一驾马车疾驰着,饰有铜铆的木轮如团扇般滚动,搅起的尘土几乎看不清马车后跟随着的侍人及武士。嚣张的尘土将这个有着绚烂晚霞的黄昏搅碎,紧张的气息几乎使人窒息。马车已经奔驰得够快的了,但舆人仍猛鞭快马,双马狂躁得欲将古老的姑苏道踩裂!

旁白:“著名的‘卧薪尝胆’故事,发生在二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末期,那时,齐、晋、秦、楚等国争霸已近尾声。而被中原文明视为南方蛮夷的吴国,在吴王阖闾的重治下,国力顿时强盛。在击败了时为南方霸主的楚国后,开始实施南服越人的战略方针!吴强越弱,越国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越王勾践应运而生!故事正随着一名越姬的逃亡而展开……”

眼前出现一条岔道,舆人只顾往大道而驰,越国武士黑翼策马而前,疾喊道:“不可奔走大道……”

车是暖车,车中人显然听清了,她从围裹得甚严的窗中探出脸来,见武士神­色­紧张,便喊出个“慢”字。马车减速。此人是越姬,三十岁不到,名季菀,长得美丽而冷艳。

黑翼:“太子妃……”

“别叫我太子妃!”季菀显然对此称谓非常恼怒,所以她重启窗上的帘布,愤愤而道。黑翼闻斥一愣,一下子不知如何开口。季菀转换了语气道,“如今没有太子妃了。”

“诺!”黑翼道,“夫人……大道关卡太多,请走小道。”

“可小道……”季菀一犹豫后,即断然令道,“改奔小道。”

马车调首奔往小道。一行人刚上小道却见大道上有太子­宮­的人追来。黑翼喊:“夫人前行,小的去挡住他们!”

季菀道声“小心”后,即催舆人速行。

“你二人保护夫人,其余的随我来!”黑翼指着两名武士道。

那两名武士忙策马追车,其余的随黑翼返回岔道。

岔道口,黄昏。

黑翼率五名武士返至岔道,众武士随即下马而堵挡于道。太子­宮­的追兵有近百人,为首的宫将乘着车辇(吴太子­宮­宫将),他高喊:“大胆越人,竟敢私携太子妃逃亡,太子有令,格杀勿论!弃械让道,还有生路!”

越国武士仗剑身侧,手腕微拧,青铜大剑于晚霞中激闪着幽光。黑翼厉言道:“人在剑在,剑亡人亡,杀!”五名武士随黑翼一声令下,已捷身而出,凶辣的青铜剑如游蛇般捷出!而黑翼却不拔剑,敌人扑上时,几乎看不到他是怎样出剑的。当一片人在他面前倒下时,他出鞘的剑却又在鞘中,也看不清他是怎样收剑的!吴太子­宮­将也不犯怵,与越国武士奋力厮杀!顿时,只见戈戟横斜,剑器穿腹过颈,没有喊声,甚至没有惨叫,只闻器刃发出“噗噗”的咬­肉­噬血之声。

城门,夜。

城门紧闭着,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马首几乎撞门。那马四蹄如钉,急刹于护城桥,一口白沫随之便喷于护城河。马背上的报人自腰间掣出符信,高举而喊:“打开城门!”

城上人道:“你是何人?”

“火急边情!”报人发出的回声如铜钉入木。

城上立时垂下一盏鱼皮纹风灯至报人的脸面,已满额皆汗的报人忙将符信凑往灯火一亮。城头上人验准符信,高喊:“开门!”城门如石磨转动,轰然而启。报人策马,几乎一跃而入城门,迅捷消失于城内的夜霭之中。

当城门刚刚关闭,城头上的阍人正灭了风灯欲入兵库时,城外又闻急如骤雨的马蹄声。阍人再次启亮风灯,朝城下喊:“又是何人?”

“有廷奏,快开城门!”城下的佩甲报人喊着,已等不及城上吊下风灯,他甩手一扬,“嗖”的一声,一枚铜制的符信已­射­往阍人!

“刚刚进了个送边报的,这么快又有廷奏,难不成边关有万急军情?”接住符信的阍人自语着,也不再验脸了,厉喊,“开门!”

自称送“廷奏”之人刚驱马入城,那马却已訇然倒地。佩甲报人也随马摔在地上,他­操­着粗口骂骂咧咧自地上爬起,喷出一嘴的泥,厉喊:“牵匹能跑的活马来!”

守城官见此人凶狠,不敢多问,忙命人速牵了匹马至。报人夺缰,也不言谢,翻身上马,急往王宫方向驰去。

越王宫门,夜。

报人至宫门滚鞍下马,疾往宫门而闯。“锵”的一声,数支戈刃架于报人的脖颈,厉喊:“大胆——”

报人一亮符信:“有廷奏,快带我去见监国太子。”

一名禁卫头目闪出道:“你亮的是能入得城门的符信,岂可入得这宫门!”

报人:“大人,要事紧急。”

禁卫:“亮出可入宫的符信!”

报人:“在下没有。”

禁卫:“那就交出廷奏,速速离开。”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2)

报人已急,挺胸一拍道:“廷奏在我的腹内,岂可交给你?!”

禁卫头目将剑一把抵住报人的肚腹,厉言道:“那就剖开肚腹!”

报人竟将肚腹逼往剑尖:“剖吧,你剖出的可是监国太子的家事,就不怕颈上首级异处吗?”

禁卫头目已难分真假,只好让道:“请!”

二道宫门禁卫更多,暗处发出厉喝:“解剑!”

报人一愣,忙拔剑往声来处一扔。“卸袍!”又是厉喝!报人将护甲卸掉。“再卸!”报人将外袍除下,只剩一件薄薄的单夹服,原本一身大汗,此时经寒风一吹,由不得打开了寒颤。“上缚!”两名侍卫“砰”的扔出一架木舆,又抬腿朝报人的腿弯处猛踢一脚,报人便猝不及防地跪在木舆上,铜链“咔咔”厉响,报人的双手已被牢牢锁定在木舆上,然后侍卫将木舆捷往深宫抬去。

勾践寝宫,夜。

木舆被侍卫抬进,“砰”的一声扔于地上!报人打个寒颤,脸欲抬时,见到一双迈在他面前的脚,更惊,在木舆上团如刺猬,不敢再朝上看。

“抬起头来。”越国监国太子勾践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正用冷冷的微沙嗓音道。报人却不敢抬头。勾践问道,“你是何人?”

“石门关守将的府人……”报人的声音打颤。

勾践:“哦,一名守将的府人竟敢妄言本太子的家事?”

报人:“太……太子……”

“站起来说。”勾践道。

两名侍卫左右一架,“哗啦”一声,报人连铜链而被拎起。

勾践厉声:“快说!”

报人豁出去了,嘴巴这才利落:“太子,和亲吴国的王女已逃亡……”

勾践:“竟有此事?”

报人:“小人不敢谎报。”

勾践:“她逃往何处?”

报人:“返国而来。”

勾践厉言:“你如何得知?”

报人:“从石门关的守将处偷听而知。”

勾践:“可石门关守将为何不奏报?”

报人:“有奏报,却不是廷奏。”

勾践:“报往何处?”

报人:“大将军府。”

“来人!”勾践厉喊。侍臣苦成躬身速入,勾践道,“去北城门守城官处核实一下,有否奏往大将军府的边报。”

“诺。”苦成再躬身后退出。

“哗”的一声,报人跪下。勾践不再睬他,只在宫内缓缓踱步。报人再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几乎连呼吸也屏住了,而勾践踱步的脚步声却愈来愈响。暗夜里,忽漏至两声鼓更声,吓得报人直打哆嗦。

苦成终于再入,禀告道:“太子,确有边报先一步而去大将军府。”

勾践一指报人:“去其缚。”

苦成召人脱开报人链缚时报人于木舆上猛磕其头:“小人谢太子厚恩!”

勾践挥了挥手,苦成扯着报人退下后,勾践猛然抬头:“来人!”一名书侍躬身而入。勾践问道,“大将军府有奏报吗?”

书侍:“无。”

“出了这么大事,石买竟敢搁着不报,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朝廷?去召他来见!”勾践怒道。书侍诺后正欲躬身而退,勾践深皱其眉,沉思着又喊,“慢!别去了,再等等。”

石买府,夜。

石买(越国司马大夫,大将军)手里捏着一份奏报,正沉思着。司马府幕将莫不邪悄无声息地到了石买面前,躬身而问:“大将军,为何急召末将?”

石买:“和亲吴国的王女季菀竟逃国而来。”

莫不邪一惊:“现在何处?”

石买:“吴国境内。”

莫不邪:“大将军欲如何处置?”

石买:“想压着不奏,可万一给王女逃了回来,就是个事。奏报吧,太子就会遣师去迎。”

“遣师相迎事小,闹出摩擦事大。”莫不邪接话道,“吴军早已虎视眈眈,正愁找不到我们的碴呢。”

石买:“依你之见,该如何?”

莫不邪:“依末将之见,让边将畴无余封锁边关,拦住她!”

石买:“万一拦不住呢?”

莫不邪的双眼内杀机刚起,忽就有鼓声骤然飘来。莫不邪大惊道:“出事了!”

石买侧耳一听:“夜鼓急朝!”

莫不邪:“大人,除非边关有战事才会夜鼓急朝。如此看来,王女逃亡的事宫里已知!”

石买:“宫里如何而知?”

莫不邪摇头道:“且莫管宫里如何而知,大人得备着如何应对监国太子。”

石买:“应对?”

莫不邪:“大将军试想,大王让太子监国已经几年?”

石买:“快六年了。”

莫不邪:“这六年来,太子是否一直雄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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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3)

石买:“太子一直有强国的愿望。”

莫不邪摇头道:“谁不想强国?大王让太子监国摄政这么多年,可太子一直未掌到实权,太子心里一直忧闷着哪。”

石买:“你是说太子会利用王女逃亡事件而……”

“至少太子会坚决迎回王女!”莫不邪已截话道。

石买:“那大王会怎样想?”

莫不邪:“牵涉到儿女私情,大王那儿……恐发不出话来。”

石买:“你是说大王会很犹豫?”

莫不邪:“大王至少要察看了情形才会说话。”

石买:“我明白了。快备车!”

越王殿,夜。

鼓声密如蹄动!殿外的石阶上,入朝的大臣们脚步惊慌,几乎踏空。武将们皆已着盔甲武服,大步而行时,振得浑身的甲片锵锵而鸣。

殿内灯火大明。勾践不知何时已端坐于监国太子之位。正中的王位却虚位以待!文臣们捧正了手中的象牙笏板,悄无声息地疾行而入班。

太子­宮­,夜。

雄伟的吴王宫沉于夜幕中。“啪啪……”清脆的鞭声忽将寂静打碎。透过玉珠帘,吴国太子波手持一鞭,正挥鞭乱抽他的宫人。宫人们跪了一地,挨了鞭子的痛苦挣扎,未挨的更吓得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正鞭打着时,太子波忽就气喘吁吁,额冒冷汗,鞭子垂落于地,摇晃着要摔倒。宫人们大惊,自地上一拥而起,边扶住太子边大呼着:“太子,太子……”更有人高叫,“快传太医!”储君宫乱成一团。

越王殿,夜。

勾践:“大将军,本太子等你的奏报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石买忙道:“夜来老臣多喝了几盏,边报至后,侍人呼老臣,竟醉而不醒。”

勾践:“不问你醉不醉酒。都这时辰了,王妹一定险之又险,你只表明你大将军的态度,我王妹迎还是不迎?”

石买:“老臣以为迎不好,不迎也不好。”

勾践:“到底是迎还是不迎?”

石买:“先听听其他大臣的吧。”

行人大夫曳庸:“臣以为,若迎王女,必引发吴越开战,而我国弱之又弱,所以不迎。”

勾践正欲言,朝班中司直大夫扶同厉声道:“臣不赞同!曳庸大夫任行人之职,掌国与国关系,且不言他的话中有畏惧二字,单论其识见,几乎与升斗小民无异。”

“司直大人,你岂能当朝羞辱我?”曳庸已怒。

勾践冷言:“让人把话说完。”

扶同:“行人大人,非本司直要羞辱你。小民之见,是不敢欺强却要凌弱。可国与国之间,若弱任强而欺,便是臣服。臣服于人,岂是国之道,王之道?所以不可以国强弱而论王女的迎与不迎。”

曳庸:“当今天下,强国欺凌弱国的事还少吗?我之所议,非论臣不臣服,而是迎了王女,会不会瞬间爆发越吴之战。”

“臣不同意行人之议。”太史皓进道,“臣以为,战之事可且不论,先议王女奔归合不合乎礼。”

“何谓礼?”扶同厉问。

皓进:“嫁人从夫,嫁狗随狗,是天经地义之事。王女出奔,失礼在前。我若迎之,无理在后。臣以为不仅不可迎,即使王女有归,也该送还,并卑词厚礼,向吴请失教之罪。”

勾践望着这一班臣子面露失望之­色­,但他仍耐住­性­子问:“行人大人,还有何议?”

石买却道:“不知大王之意如何?”

允常寝宫,夜。

越国大王允常是个早已不能行走的人,他被六名宫娥用抬舆抬着,正在宫内兜圈。一名侍人进宫,允常立即问:“如何?朝臣们议定了吗?”

侍人摇颅道:“未定。”

允常:“是众臣不愿,还是太子不肯?”

侍人:“监国太子未决,可大臣们……”

允常:“大臣们怎样?”

侍人:“吵成一团。”

允常脱口而骂:“枉寡人如此厚待他们,事到如今,竟全不眷顾寡人的念儿之意!走,去大殿!”

“且慢!”随着说话声,三十来岁的允常嫔妃棠丽已入宫,棠丽道,“大王,此时你若去了大殿,监国太子会怎样想,大臣们又会怎样想?”

允常:“寡人不管他们会怎样想,先将菀儿迎回再说。”

棠丽:“迎回之后呢?”

允常显然有些不高兴,却仍道:“依你之见呢?”

棠丽:“这事先让监国太子去定!大王为何不再看看情形呢?”

允常认为棠丽之语有理,但仍念道:“菀儿,不知你怎样,可苦着你了……”

山道,夜。

载季菀的马车不见踪影,已只剩黑翼一人力战太子­宮­宫将,他浑身血迹斑斑!此时,忽有一匹快马自吴国方向疾驰而至。正交战着的双方都一愣时,快马上的人根本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顾自驱马直闯!山道狭窄,黑翼与宫将等众不得不避让。快马直驰而过,难以看清马背之人的面容,惟见他身披着的一件大风袍于夜幕里猎猎作响!黑翼心知此人一定非友,所以更心焦,刺往宫将的剑几乎挟风……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4)

山道上,横陈着数十具尸体。

阖闾寝宫,夜。

太子波面无血­色­,孤零零地端立着,另有数名吴国大臣于太子波对面而立。众人俱面向着一面闭合的帷幔,垂目而不敢直视。

“出了大事,你竟敢隐而不报?”帷幔之内,半晌才发出问声。

太子波冷声道:“这的确是大事。”

“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亏你有脸说。”

太子波:“本来我能看住。”

“噢?”

太子波:“她一犯贱,我就看不住了。”

“如此,你很不服?”

太子波:“何以服我?”

“啪”!脆亮的一个耳光厉击于太子波的脸上,打太子的手竟从帷幔内疾出,两侧跪着的宫娥随之便掀开帷幔,自锦榻上昂起吴王阖闾,他正抖着打了儿子的手道:“这,足可服你。”

太子波捂脸,怒极而道:“为老不尊,岂能服我?!”

“那好,寡人废了你的太子位,看你服还是不服!”阖闾道。太子波的脸抽动一下,欲冷笑却笑不出,瞬时又摔倒于地浑身抽搐,嘴里已有白沫溢出。“将此废物送回太子­宮­。传召伍相国!”阖闾虽已年近七十,喊出的嗓音仍中气十足。侍臣及宫人七手八脚地抬走了已不能言的太子。阖闾对众臣道,“他连一个妃子都管不住,还敢对寡人胡言乱语,这样的太子要他何用?”

“太子还年轻,大王多管教就是。”说话人是太宰伯嚭,他讨好般道。

阖闾:“你是王室总管,这后宫的女人逃了,你该负何责?”

伯嚭吓得忙跪地道:“大王恕罪,太子妃出逃,臣有失防之责,可臣……臣却情有可原。”

阖闾:“你有何情?”

伯嚭:“前数日越王允常为其女送了两车蜜与彩缯,派了八名武士押解,太子妃见有机可乘,以探望乡人之由去了驿馆后,才偷出王城而逃!”

阖闾:“闻你之言,越人是有预谋?”

伯嚭:“大王明察,臣不敢胡猜。”

阖闾:“那好,将此贱女拿回,一拷问便知。公孙雄!”

“末将在。”一旁端立的将军公孙雄一揖待旨。

阖闾:“速领兵拿回那个贱女人。”

“末将领命!”公孙雄振臂而行。

“慢!”外宫忽有声音传进,随之而进之人是相国伍子胥,“依臣之见,倒不如让越姬走掉。”

阖闾:“为何?”

伍子胥:“越姬若逃归越国,我就有发动伐越之战的理由了。”

“相国高见。”行人大夫王孙骆立即叫好。

伯嚭:“不可啊大王。”

阖闾:“有何不可?”

伯嚭:“兵者,主凶。何况用兵徒费糜财,我对越未经文服,岂可言武伐?”

王孙骆:“欲臣服越国,惟有武伐才是快捷之途!”

伯嚭讥讽王孙骆道:“快捷?未经十月孕身的孩子能长大吗?”

王孙骆厉言:“太宰大人……”

伍子胥望王孙骆一眼,王孙骆便不言。

伯嚭:“大王,依臣之见,立即遣将追回太子妃,再修书于越,请越王遣使前来,我便可以越姬不安于吴,蓄意毁坏两国之好为由,压越王道歉!然后大王恩威并施,可徐图越国。”

“大王!”王孙骆已熬不住了,他道,“太宰之议,直如乡野稚口过家家,两国之争你死我活,岂能如儿女之嬉!”

伯嚭闻此语,怒气顿时填膺道:“尔竟敢藐我?”

阖闾仍拿伯嚭出气:“他藐你又怎样?”

伯嚭一愣,忙缩头而不敢再言。

伍子胥道:“大王,臣以为太宰之议不无道理。若不动刀兵而决越服,不妨一试。”

阖闾:“所议甚好。公孙雄!”

公孙雄:“末将在!”

阖闾:“速去拿住越姬。”

公孙雄:“若太子妃不肯返回,如何?”

阖闾眼中凶光一闪:“她肯回则回,若不肯回,那就杀了!”

越王殿,夜。

见越国的大臣们仍议而难决,勾践将目光厉投于石买:“大将军,你该有主张了吧?”

石买不得不表态:“臣也以为不迎为好。”

勾践已恼:“王妹这事,本监国自己拿主意。可主难臣忧,主辱臣死的古训呢?列班的所有臣子,几乎都是大王为你们亲封了爵位的,你们受爵食俸,禄位显赫,可要紧关头,你们的廷议却不着边际!大将军——”

石买:“臣在。”

勾践:“兵在你手里握着,王妹一定要迎,你不派兵那就本监国去亲迎!”

“监国太子息怒,臣请万死!”石买忙道,他扭首即呼,“灵姑浮将军!”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5)

“末将在!”武将班中的灵姑浮出班抱拳。

石买将一枚兵符扔给他道:“速将兵去迎接王女。”

河流,晨。

这是一条季节河,水草仍丰美。季菀的暖车驰至时,舆手听身后已有马蹄之声,便顾不了许多,打马而驰入水中。水花大溅,不远处的水鸟俱惊,呼呼而飞……水几乎漫进车厢,舆人狂鞭双马,车内的季菀差些惊呼出声。好在水不太深,马车迅速脱离了水的羁绊,沿着旱道疯狂般疾行……

马车去后不久,一匹枣红马已风般卷至,踏水而过时,仍难以判清马背之人面容,可宽大的风袍已腾如巨鸟,朝不远处的马车扑去。

吴越边境,晨。

马车上的舆人已望到吴越边界的界碑,他将双马朝界碑策去,八只马蹄翻如火焰,扇起浓尘!

车厢内的季菀回首一望,见快马愈追愈近,便对舆人疾喊:“快!再快啊!”

舆人已汗如雨下,手中的鞭子抡如风雨。眼看界碑将至,快马已与暖车并行。只见马上之人拔剑在手,双腿力夹马肚,那马疾速,已越过双马数步,马背之人侧身劈出一剑,立见两条马腿被砍断,轰隆一声,断腿马摔倒于道,另一匹马也随之摔出。暖车撞马,于道心惯­性­前冲,刚好撞于界碑而停……

舆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气绝!

季菀被摔出暖车,她强撑着,刚从地上爬起时已闻:“太子妃,哪儿去?”砍断马腿之人勒住马,调首至季菀面前。此人正是吴公子夫差。

季菀摔伤,身子摇晃,却强撑着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公子。”

“太子妃何故悄而出走?”夫差收剑下马揖手以礼,冷声而问。

季菀:“公子又何故穷追不舍?”

夫差:“太子妃可知,你这一走,搅起的可是冲天的杀气。”

季菀一望死马与舆人:“所以公子就出剑伤人?”

夫差:“太子妃这一走,我太子父颜面何存?”

季菀:“我倒是想问问,究竟是你要颜面还是你的太子父要?”

夫差:“全要!且不仅仅是我父子的颜面,还有大王和全吴人的颜面。”

季菀:“那好,我若是告诉公子,你们吴人的颜面早已不存,公子会怎样?”

夫差:“不论你说出何话,夫差是绝不会放太子妃走的。”

季菀:“我明白了,公子想保住的不是什么颜面,而是你父的太子之位。”

夫差:“说得不错。”

季菀:“可那个无能的病秧子保住了太子位又怎样,公子以为他会让位,而你做太子?”

夫差:“太子妃,此话已失你的身份。”

“身份?我的身份是越国的王女,而不是什么吴国的太子妃!”季菀忽然厉声,几乎有满腔的悲愤要喷薄而出。

夫差正欲言,忽有一支剑疾往他的面门劈来!“蝥贼!”夫差厉责一声,拔剑架住来剑,“呛”的一声,于清晨刚复苏的山野格外响亮。

来人正是黑翼,他弃马而至是想突袭,岂料夫差竟有提防,且力量惊人,被架住的剑几乎振飞。

正当夫差与黑翼双剑胶着,相互较劲时,轰隆之声已滚滚而至。

黑翼情知不妙,大喊:“夫人,快走!”

季菀捷足而欲入越国境内时,只听得“丁”的一声,一支鹰羽大箭擦她身子而过,­射­在界碑上撞落。

公孙雄已快马挡于季菀前,他收起弓箭道:“太子妃,你还是走不了啊。”黑翼已无法与夫差抗衡,弃剑于地。公孙雄指着黑翼对军卒道,“杀了!”

军卒挥戈,夫差大喊:“留他一命,拿回去问话。”

公孙雄绕过黑翼,问季菀:“太子妃是自己回去呢,还是让军卒架了你走?”

“不用。”季菀说着竟捷手自夫差腰畔抽取了剑一把对准夫差的前胸。

公孙雄一惊,欲护夫差。夫差挥手,止住了公孙雄对季菀道:“太子妃,为何不刺?”

季菀:“让他们退走!”

夫差:“他们是大王所遣,夫差如何命他们退走?”

季菀问公孙雄:“将军,你不会不顾公子的­性­命吧?”

公孙雄:“本将王命在身,顾不得了。”

“夫人莫慌,灵姑浮来也!”忽闻一声大喊,灵姑浮已策马捷至,他身后的步军也滚滚而来。

公孙雄见此,方天画戟一挥欲战灵姑浮。

“慢!”夫差喝道,“公孙雄,不可战!”公孙雄收了兵器,两军开始对峙。夫差转向季菀,“太子妃,你再不回,吴越两国便爆发大战了!”

“夫人,休听他胡言,灵姑浮迎你归国!”灵姑浮大戈一挥,已挥师杀向吴军。

“将军,不要为我而战!”季菀已自夫差胸前收回了剑。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6)

夫差:“太子妃若肯返回,夫差保你无事。”

季菀冷笑道:“你真该回去问问你的太子父,他能保我无事吗?”

夫差:“太子父若保不了你,夫差叩请大王宽恕你!”

季菀忽就放声大笑,笑得泪溅如雨:“大王宽恕我……可大王又让谁来宽恕……”说着季菀再不犹豫,以剑抹颈!夫差情急之下只能以手去挑季菀的剑。季菀的剑虽被挑飞,可脖子已被抹破,飞起的剑在空中翻滚着还未曾落下时,她脖子上已血流如注。

灵姑浮大喊了一声:“夫人……”

夫差捷步向前扶住季菀,一手按住她的伤口,一手竟撕下一片风袍来要为季菀包扎,季菀却推开了夫差。

公孙雄:“公子,何必救她?”

夫差猛然回首:“你再敢多说一句,本公子绝不饶你!”

季菀任脖子上的鲜血流着,再不犹豫,扭身迈过了界碑,踏进越国境内才摔倒于地。灵姑浮跳下马为季菀包扎。

公孙雄急道:“公子,你让本将如何交大王的差?”

夫差不理公孙雄,对灵姑浮喊:“灵姑浮,好好护着太子妃,她若有事,本公子只向你要人!”

灵姑浮:“废话少说!”

“撤吧。”夫差对公孙雄道。公孙雄仍愣着,十分为难。“吴越还不可战。”夫差道完已跨上马,快马而返。

“撤!”公孙雄无奈而喊……

黑翼挣脱吴军跑向季菀。灵姑浮将长戈往他一挡道:“不可靠近夫人!”

黑翼:“是我力护夫人归来。”

灵姑浮:“可你却不能归国了。”

黑翼:“这是为何?”

灵姑浮:“就是因为你,让所有人都为难了。”

黑翼:“这如何可怪我?”

灵姑浮:“不怪你怪谁!”

黑翼一脸茫然。

大街,日。

一辆车辇静驻于街侧,四周肃立着多名侍人。车辇布着帷幔,当被掀开一角时,探出脸之人是伯嚭。他正对着城门张望,见没有动静又垂下帷幔。

不一会儿,夫差风急火燎地单骑驰入城门。守门军士想上前盘查,几乎被夫差飞驰的马所撞,不得不疾闪至一边。夫差的马未减点滴速度,驰入城内大街。

街侧的车辇内发出呼声:“快,把公子请下马来!”多名侍人连忙疾出,堵住大街。夫差的马冲来,侍人们虽怕得要死却不敢让道,只是以手护住了头颅。夫差一勒马缰,那马生生刹住四蹄,刹得泥屑飞迸。他挥鞭欲抽挡道之人时忽闻街侧有人呼他。只见伯嚭正鬼鬼祟祟地一手撩着帐幔,略露了脸而轻喊,“公子,公子……”

夫差下马,将马缰扔给伯嚭的侍人,步往车辇一揖手:“太宰大人,何事?”

伯嚭:“上车,上车再说。”

车辇已动,沿大街而行。夫差:“请太宰示教。”

伯嚭:“公子啊,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夫差:“大人可言无不尽。”

伯嚭:“储君位之争,已悄然而起。”

夫差大惊道:“此话怎讲,我太子父安然在位啊。”

伯嚭:“公子,这种大事可不能被亲情而障目。”

夫差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大王欲废太子?”

伯嚭:“你太子父多病,大王早不满他的身体。公子知道,多年前的吴国贫弱,所以有今之强盛,是靠大王一拳一脚拼打出来的。公子你说,大王能不看重可嗣位之君的体力吗?更何况……”

夫差接话:“更何况太子妃出逃,更触发了大王的废太子之念?”

伯嚭:“公子高见。”

夫差:“若太子父被废,就会殃及夫差?”

伯嚭:“公子是明白人。”

夫差:“这么说,太子妃必须得要回来?”

伯嚭:“若不回来,一定会有人利用此事趁机发动伐越之战!公子想想,你眼下还只是名公子,无兵无权。而以王子累为首的一帮王子们,他们皆身为将军或位列大夫之职,一旦爆发战争,他们必争先而出战。公子啊,受惠之人会是谁呢?”

夫差:“我明白了。今日凌晨,几乎已与越军交战。幸夫差力避,可太子妃却被越军接走。”

伯嚭:“接走不要紧,还可再向越人要啊。”

夫差:“可如何入越呢?”

伯嚭:“公子若能争取出使越国……”

夫差:“眼下大王如何肯让夫差出使。”

伯嚭:“嚭虽不才,一定会为公子力争!”

夫差猛然醒悟般:“若有符节,便可出使了。”

伯嚭:“可出使的符节只掌在行人府。”

“我太子父处也有一副!”夫差双眼大亮。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7)

伯嚭:“可眼下你太子父已六神无主,如何肯与你符节呢?”

夫差:“大人放心,夫差有法能弄到手。”

伯嚭闪着狡黠的眼神:“公子行事当机立断,是我吴国之幸啊。”

夫差大喊:“停车!”

阖闾书宫,日。

阖闾正黑着脸,公孙雄于一旁跪着。太子­宮­宫将更跪着,身子打颤:“太子出使的符节有失,太子疑公子夫差,正要召他问话。”

“好啊,太子竟这般治宫?看不住一个弱不禁风的妃子,更看不紧符信,再下去啊,连他自家也看不住了。”阖闾恍如自语一般,忽又杀机一现道,“将太子­宮­的一班蠢奴,全给寡人砍了!”

“大王饶命啊。”宫将磕头如捣蒜,禁卫们一把将他拎起,拖出宫去。

一旁的公孙雄也吓得脸如土­色­。

阖闾:“看来,是夫差这孩儿在作祟。可你是将军,不听王命,却听了一名公子的,你说,该如何处治你?”

公孙雄:“大王,饶末将不死。”

阖闾:“念你多有战功,自去军正处领二十杖责。”

公孙雄已喜出望外,忙磕头道:“谢大王宏恩。”

越王宫门,日。

勾践与允常迎季菀至宫门,当季菀被侍人们自车辇以舆板抬下后,允常命抬舆的舆人贴近些,他伸着苍老的手,口喊着:“菀儿,你受苦了!”

季菀躺于舆板之上,一见王父泪水已出,泣不成声。

见勾践冷冷地站于一旁,允常伸出老手抹一抹自己的眼睛道:“太子,这事你办得好!”允常没听到应声,回首而望,见勾践已独自迈进了王宫。

阖闾书宫,日。

阖闾:“相国,寡人这个太子是指望不上了。”

伍子胥:“大王,太子之事还可往后放一放。当下之急,是越姬。”

阖闾:“不错。这个贱­妇­竟敢逃亡,失了我们的颜面,这口气大臣们咽得下,寡人可咽不下。”

伍子胥:“失了的颜面可以要回,该出的气也要出。臣有个一招两便之法。”

阖闾:“奏来听听。”

伍子胥:“以讨要越姬的名义,向越边境派出一支兵,造成大军压境之势。”

阖闾:“这是一便,二便呢?”

伍子胥:“此军让王子累为将,也可考究一下他的处事能力。”

阖闾:“好啊,相国远见。这的确是一招两便,你是把太子的人选也给考虑了。累的身子骨好,能领兵打仗,好。”

伍子胥:“大王以为这支兵,多少较为合适?”

阖闾:“足可踏遍越境的。”

伍子胥:“那就五万吧。”

阖闾:“对了,夫差那孩儿竟敢偷盗其父的符节。”

伍子胥:“大王欲拿他吗?”

阖闾:“他若敢露脸,就拿住他,下狱问罪。”

伍子胥:“臣猜他一定是使越去了,他以为他能要回越姬。­干­脆让他去,臣遣人送一封战书,让夫差公子下给越国,限日交战!”

阖闾:“相国不是对累中意吗?”

伍子胥:“眼下臣对谁都不中意。”

吴王宫,日。

众臣列廷。阖闾:“王子累将兵五万,伯嚭副之,刻日发兵,不得有误!”

廷中间立着人高马大的武将王子累,伯嚭端立一旁,二将领命后,王子累问:“大王,若越王不肯归还越姬呢?”

阖闾:“踏平越境,取了越王的首级来见寡人。”

王子累:“相国,请将战书交与本将。”

伍子胥却道:“战书我已遣人直接送给了夫差公子。”

王子累一愣,已很不开心。阖闾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曳庸府,日。

有司正向曳庸禀报道:“大人,吴使使越。”

“王女刚归,吴使来得好快。”曳庸自语一般,“吴使到哪儿了?”

有司:“已过三十里亭。”

曳庸:“吴越两国关系渐紧,却也不能怠慢。清扫郊道相迎!”

国宾驿馆,日。

夫差对曳庸道:“行人大人,为避两国开战,本使是来讨要太子妃的。”

曳庸:“吴使勿急,容本行人禀报了监国太子再说。”

夫差:“那你快去禀报吧,本使不可久等。”

“吴使稍安勿躁。”曳庸说着已起身告辞。

勾践书宫,日。

曳庸正禀道:“吴使夫差是来讨人的。吴使道,是为避免两国开战。”

勾践:“他这是威胁!”

曳庸:“如何回吴使的话,请太子示下。”

勾践:“不用回话,就让他在驿馆住着。”

石门关外农田,日。

第一章 太子妃逃亡(8)

越国的百姓正在田头耕作,忽见远处尘土蔽天。不一会儿,已有人高呼:“快逃啊,吴军杀来了!”

百姓们惊恐异常,忙往关门而奔。

边关守将畴无余自城楼望见漫山遍野的吴军密如蝗蚁,惊恐大叫:“关闭城门!”

石买府,日。

一匹快马驰至,马背上的军报滚鞍下马,高喊着:“报——”捷进府门。

石买读完急报,沉思片刻后对一军校道:“将此急报奏给监国太子。”

军校接报后离去,一旁的莫不邪道:“大将军何不亲禀?”

石买:“还不到火候。”

莫不邪:“为何?”

石买:“老夫得先看看太子对五万吴军的态度。”

莫不邪:“依在下看,太子一定是主战的。”

石买:“即使太子主战,也得等他先开口。”

莫不邪:“若太子开口言战大将军如何办?”

石买顿了顿,只道出四个字:“坚决不战!”

勾践书宫,日。

勾践手里已摞着三份奏报,他对苦成道:“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已有三份告急奏报了……石门关危在旦夕,吴人欺人太甚,竟不让我们稍喘一口气。”苦成诺着不敢多嘴。勾践又道,“大将军呢,他为何不来见?”

苦成:“已问过了,大将军说是正忙着调兵遣将,备足粮草。”

“哦?”勾践轩眉,“大将军愿意一战?”

苦成:“微臣不知。”

勾践:“你去告诉他,忙完了,就来见本太子。”

苦成刚诺诺而去,便有一架抬舆,竟将季菀给抬了进来。抬舆上的季菀撑身而起道:“太子,是我一定要来。”

勾践:“王妹欲见,可遣人来,我会去看你。”

季菀无力地摇头道:“太子诸事繁忙,岂能分神。”

勾践:“王妹的伤无碍了吧?”

季菀:“王父使了宫内最好的医人诊治,已无大碍。”

勾践:“要多歇息。”

季菀忽就泣下:“哥,季菀心如刀绞啊……”

“王妹在吴宫,受了不少委屈吧?”季菀闻此伏俯于抬舆上,双肩颤动,泣音连连。勾践亲扶季菀,“王妹,来,起来说。”

季菀竟伏着不肯起,且道:“哥,对不起,季菀闯下了大祸!”

勾践:“王妹,去好好歇着吧。不要哭,你放心,有天大的事,哥来顶着。”

季菀仍一脸悲伤。

太子妃雅鱼进,她本来是去允常寝宫探望季菀的,当听说季菀带伤来找太子,已知有隐情,忙匆匆赶来。她小心地向勾践施礼道:“臣妾见过太子。”

勾践微怒:“王妹有伤在身,你该好好地照料她。”

雅鱼奔往季菀:“王妹,你的伤刚好些,如何就走动了,该好好静养才是。”

“去吧。”勾践挥手。侍人抬走季菀,雅鱼陪出。勾践欲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端坐于书案,摊开了三份奏报再看。忽地,他猛一推,厉喊道,“苦成,将大将军宣来!”

第二章 吴兵压境(1)

雅鱼寝宫,日。

“来人。”雅鱼喊。宫娥速入,躬身而立。雅鱼道,“将棠丽夫人所用的宫娥侍人,一个不剩,全部撤换!”

宫娥一愣:“太子妃,夫人责问起来,该如何说?”

雅鱼:“什么也别说,只管撤换!”

灵姑浮府,日。

灵姑浮携夫人鸢萝恭立于府门。石买隆重的车仗至,灵姑浮速至车辇,搀石买下车。鸢萝行屈膝之礼。

石买:“我只是随意走走,何须如此大礼?”

鸢萝:“父亲莅临,女儿与夫君诚惶诚恐。”

石买:“客套话少说,你啊,一嫁了人,与为父就生分了。”

鸢萝:“父亲责骂得是。”

石买微笑着已往府内而行。石买来至厅堂内,灵姑浮道:“外父请上座。”

石买:“姑浮啊,你也坐吧。”

灵姑浮:“外父面前,小婿不敢就座。”

石买:“老夫有话要对你说,坐吧。”

鸢萝便道:“父亲,女儿且先回避。”

石买:“你也不妨听听。”

鸢萝:“父亲所言必是国家大事,鸢萝一个­妇­道人家岂可妄听。”

石买微点其颅。鸢萝入后府,灵姑浮:“外父,请。”

“吴五万大军压境,你久经沙场,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石买叹息道,“我们是弱小国家,处于强国的夹缝中生存,一不小心,就会亡国!”

灵姑浮:“外父,能让小婿说句真话吗?”

石买:“老夫此来就是想听你的心里话的,说吧,放胆说。”

灵姑浮:“越国是王室的,该战该和,我们顺着王室之意照做就是了。”

石买:“你糊涂!国是王室的,这话不能说有错。可监国太子毕竟年轻,和你一样,可谓血气方刚。外父是老臣,担有辅国之责,你说,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越国步入危途而不顾吗?”

灵姑浮:“可大王为何不阻止监国太子呢?”

石买:“大王有守成稳重之功,更能顺势而求变。可大王也是人嘛,且是个老人,久病缠身,被儿女私情一叶而障目,即使他看清了这其中隐匿着的厉害,也会犹豫难决!更何况,监国太子也不会听他的。”

灵姑浮:“越与吴争,真的就没有胜算?”

“何谓胜算,是必亡无疑!”石买几乎一字一吐地道。

石买府的侍人匆入,禀道:“大人,监国太子的侍臣在府中候着。”

“哦?”石买眉宇一锁,“一定是太子急于召见老夫。你去告知侍臣,老夫这就进宫见太子。”侍人退后石买对灵姑浮道,“你说说,太子为何召见我?”

灵姑浮:“小婿不敢妄度。”

石买微摇其颅道:“那就老夫说。太子想抗吴,他要逼老夫支持他。”

勾践书宫,日。

石买入宫,正欲跪,勾践抬首见了道:“司马大人,你很忙吗?”

石买一愣:“太子急于见臣,有何吩咐?”

勾践:“想讨你的一句话。”

石买:“何话?”

勾践:“越吴若开战,我能胜吗?!”

石买虽有心理准备,但他想不到太子会如此直奔主旨,他先是一惊,但立即镇静了,他道:“太子真想与吴人开战?”

勾践:“你问错了,不是我想与吴人开战,而是吴军压境,迫我们不得不战!”

石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大王,臣调兵遣将,备足粮草,就是准备着太子旨下,臣愿身先士卒,与吴人决一死战。”

勾践闻此吃惊不小,他几乎不敢相信:“大将军有与吴军决战的意图?”

石买:“臣有!大王,我军虽只有三万人,可我们面临的是被灭国的危境,若君臣一心,朝野同仇,军民共愤,就有战胜吴军的可能。”

勾践:“大将军有此决,我心甚慰。石门关之围,大将军将如何处置?”

石买:“王子累善用兵,他围石门,其目的是想引我军增援,然后他好寻机与我决战。臣意是不管石门关,能守则守,不能守时,吴军会因我关破而轻敌,到那时,我军主力再寻机出战。”

勾践:“大将军既已考虑周全,本太子就放心了。”

石买:“刚才臣之所言是战胜,臣还有战败之忧!”

勾践:“国之交战,当然有败有胜。大将军只要有战之备,甚好。”

石买还欲言,勾践已道:“好了,不妨碍你调兵遣将了,若遇难处,就推给本太子,由我为你担着!”

雅鱼寝宫,日。

雅鱼正要出宫,棠丽却闯进宫来,一脸怒­色­:“太子妃,我犯了何罪?”

雅鱼:“夫人,王妹奔归,是无奈之举。论起辈分来,你也算是长辈,你该多安慰于她才是。如何可没轻没重地一味埋怨她,更不该风言风语!”

第二章 吴兵压境(2)

棠丽底气不足地道:“我如何埋怨,又如何风言风语了?”

雅鱼:“还用说得那么明白吗?撤换了你的下人,就是要让她们长长记­性­,管好一张胡言乱语的嘴!”

棠丽更怒,却忍着不发作,一转身不辞而去。

勾践书宫,夜。

勾践推开奏策正要起身,苦成禀奏道:“太子,太史大人求见。”

“宣进来吧。”勾践道。

一会儿,皓进进宫,跪拜:“臣皓进叩见太子。”

勾践:“一旁赐座吧。”

皓进谢赐,入座后即道:“太子,吴人的五万大军是奔着颜面而来。”

勾践眉宇一拧:“他们要颜面,我们就不要了吗?吴若不动兵,倒也可以相商。可大军压境,想迫我顺服!你倒是说说,我们该如何做?”

皓进:“太子,毕竟是王女先出走,是我们失礼在先啊,且先忍一时之忍。”

勾践:“皓进,这一时之忍已不能再忍!”

“望太子三思。”皓进紧张得已俯伏下身子。

苦成又报:“行人大人求见。”

勾践已略有所觉,点头认可。

曳庸进,他刚伏下身去勾践便问:“行人大人也是来进谏的吗?”

曳庸:“诺。”

勾践:“也劝我不要冲动?”

曳庸:“眼下我国的确不宜与吴交战。”

“好,很好。”勾践轻声道着,忽指苦成道,“你去宣室,把求见的大臣们全宣进来。”

皓进与曳庸身形皆微动,可这没逃过勾践的眼睛,他冷言道:“我如何知道宫外还有大臣,你们两位很奇怪是吗?”

皓进与曳庸面面相觑时,果然有七名臣子齐齐入宫,叩道:“拜见太子。”

“都平身吧。”勾践说着一指后进来的七名臣子,“你们的用意我已知。我只问,有没有建议与吴一战的?”见七名臣子中无一人吭声,勾践又道,“那你们皆毋庸再言。你们所谏无非两种,一种是我王妹先失礼了,一种便是吴强越弱,不可交战!还有没有旁的理由?”

众臣皆不敢吱声,宫门却响起一声:“臣有!”随声而进之人是司直扶同,他跪地即道,“太子未召,臣却斗胆闯进来了。”

勾践:“是不是斗胆,听闻了你的理由再论。”

扶同:“谢太子。臣以为王女逃亡事小,吴人陈兵讹我事大!我岂可舍本逐末,硬揪住小事不放,却忘其大事,这岂是为臣之职!”

勾践:“说下去。”

扶同:“为王女逃亡之事,吴人竟陈兵边境,这不仅是讹诈,更是耀武扬威,其意图岂是为要回一个女人,而是欲趁机压服我国!阖闾、伍子胥之流,最善用远交近攻的谋略,惟如此,二十年前的弱吴才成为今日之强。也许再用二十年,吴国可称雄北方。可不论其多强,我却不可被他们压服。若服,便沦为臣服,傀儡之服。”

勾践几乎要为扶同击案叫好,这一番话直抒他之胸臆,但他却压着不表。他见众臣皆不再吱声,便道:“你们都退下吧。回府去好好想想,你们为何就没有司直大夫这样的一番见识?!”众臣失望地纷退。扶同也退时,勾践却唤住他。扶同止步,勾践道,“扶同啊,你帮我解围了。午后闻听大将军的一番话刚有了些兴致,却全被这帮文臣给扫落了。”

扶同:“太子,大将军可不是说真心话啊。”

“噢?”勾践一愣,“你听闻了什么?”

扶同:“臣未有所闻,可文臣们谏太子,却几乎是大将军的意图。”

勾践:“他竟敢指使文臣们围谏我?”

扶同:“指不指使臣不敢说,可大将军府有人散布我战必败的消息,臣倒有耳闻。”

勾践已明白,狠声道:“好个­奸­滑之徒,本太子几乎被他装了进去!”

扶同:“身为朝臣,就怕他不说真话。”

“他何止是不说真话?”勾践心念一转,“扶同啊,由你来安排,明日朝后,我召见几名大将军麾下的将军,先别让石买知道。”

扶同:“为何?”

勾践:“本太子得逼石买说出真话!”

允常寝宫,日。

允常正好言安慰季菀:“菀儿,为何闷闷不乐?”

季菀斜倚父亲的锦榻:“王父……”

“有何话都可对王父说。腹内有苦水,倒出来就没事了。”允常说罢见女儿苦笑,却仍不说。

正此时,棠丽领着十来岁大的幼公子稽会气冲冲地闯进来:“大王,臣妾没法活了。”

允常正为女儿烦心,见棠丽如此,大皱其眉:“你又有何事?”

棠丽欲开言,季菀却冷冷道:“王父,我先走了,菀儿想歇会儿。”

第二章 吴兵压境(3)

“好,好。”允常忙对两名宫娥挥手,“扶我菀儿去歇着。”

棠丽知季菀瞧不起她,便冷眼望着她去后的背影:“哼,她一回来,就闹出这许多的不是!”

“你……少说两句行吗?”允常欲恼,却又无奈地转换了语气。

棠丽:“臣妾为何不可以说。她好威风啊,脚刚踏进国,人家的五万大军已随她而来。”

“你这是何话!”允常忍不住还是发怒了。

幼公子稽会见王父怒,乖巧地挣脱其母向前牵了允常的手道:“王父。”

允常疼爱幼子,改怒为笑道:“还是寡人的稽会懂事。来,坐王父身边。”

棠丽却不肯相让:“她可以做,臣妾为何就不可以说?”

允常气刚顺些,又怒:“你就是不能说!你知道菀儿有多苦吗?在人家那儿受欺,可刚回来,却又要莫名地承担祸国之责。”

棠丽:“她受欺可还有个名分,是为国!臣妾也受欺,却都因她而起。”

允常气坏了,抖颤着身体道:“好,好,菀儿的罪责够大的了,反正她不怕!你压吧,有多少罪名你再往她身上压就是……”

棠丽还欲言,幼公子忽喊:“母亲,你要气坏王父吗?!”

棠丽这才一愣,不情愿向前:“你也别气,躺一会儿,让臣妾给你捶捶。”

被棠丽捶着背的允常气顺了些:“你何苦也来逼我菀儿。”

棠丽:“臣妾岂敢?是太子妃在逼臣妾。”

允常讶异:“太子妃逼你?她又如何逼你?”

棠丽:“就因臣妾说了吴国五万大军压境的话。”

允常:“此话是你告诉菀儿的?”

棠丽:“所以太子妃将气出在臣妾身上了。太子妃竟把臣妾寝宫的所有下人一个不剩,全给撤换了。”

“换得好!”允常一振而道,“这后宫交给太子妃打理,看来寡人是交对了。”

棠丽顿时又一脸艾怨之­色­:“大王,臣妾该被人欺负啊?”

允常:“你只是受些委屈,可寡人却知道了太子的心思。”

棠丽:“太子是怎样想的?”

允常:“不知就别问。还有啊,你也该管好你的这张嘴,别瞎搅是非!”

棠丽虽心有不服,却无可奈何。

勾践书宫,日。

六名将军各据一案,正襟危坐,打首的便是灵姑浮,然后是莫不邪,最后一名将军则长着一脸戟张大胡,他叫诸稽郢。

勾践端坐书案后,打眼望了将军们好一会儿。将军们不敢直视太子,但凭直觉知道太子在审视着他们,有几名将军心里几乎发毛时,勾践才道:“我细翻了名册,你们俱是积战功而升任为将军的。本太子没说错吧?”

诸稽郢:“太子明察,末将等皆无世袭者。”

勾践:“世袭有世袭的好处,可我看重积战功的,后者更有真才实学。”

六名将军忙躬身道:“谢太子欣赏。”

勾践:“我召你们只是随便聊聊,你们也放轻松些,都抬了头吧。我虽为太子,可若论战功,至今还无一件。真羡慕你们哪。”

灵姑浮:“太子圣躬玉体,末将们的这点儿小功,不值一提!”

“不,你错了!”勾践手指着一面墙道,“若有一日,我这书宫之内,摆满了众将们的功勋名册,那我就将寝榻安于书宫,枕着你们的战功入寝,那觉睡起来才叫香哪。”

莫不邪:“恕末将斗胆,太子是否欲与吴一战?”

勾践:“的确是够斗胆的。你只是名将军,岂能问战与不战?将军之职是,太平时安守太平,有战时则勇往直前。”

石买府,日。

莫不邪忧心忡忡地对石买道:“大将军,连末将在内,太子可是一次便召见了六名将军。依末将之见,太子求战之心愈坚。”

石买:“这在老夫所料之中。”

莫不邪:“可已是万急,大将军不宜再委婉周旋。”

石买:“你是让老夫再站出来?”

莫不邪:“文臣力谏之计已行不通,将军们未曾亮明态度便被太子堵回,眼下能力挽危局之人,只有大将军了。”

石买:“这么说老夫只能与太子正面交锋?”

莫不邪:“非交锋不可!”

石买无奈而道:“未到关键时刻,老夫再等等吧。”

莫不邪:“吴军可是不会等我们的。”

石买:“既如此,老夫只好去见一个人。”

莫不邪:“是大王吗?”

国宾驿馆,日。

一名吴国行人的有司匆匆奔入馆内,他将一份书慎重地递与夫差:“公子,此是我国给越国的战书。伍相国道,请公子立即下给越国。”

夫差接过战书后,心情十分沉重。

第二章 吴兵压境(4)

曳庸府,日。

夫差闯入曳庸府内,曳庸忙问:“吴使何事焦急?”

夫差:“行人大人,太子妃之事不可再拖延了!”

曳庸:“夫人有伤,更何况难得归国,总该叙叙亲情吧?”

夫差:“亲情可叙,可军情却是万急啊。”

曳庸:“吴使再耐心等等吧。”

夫差:“本公子可以等,可王子累所率的五万大军却不会等的。”

阖闾书宫,日。

阖闾:“相国,越国还没有什么动静啊。”

伍子胥:“他们岂能就此甘心服输。臣可以料定,那个什么勾践太子正拼命挣扎。”

阖闾:“夫差竟无书来。”

伍子胥:“公子好胜心强,臣料他见不上勾践的面,所以他无事可奏。”

阖闾:“围石门关已几日了?”

伍子胥:“三日。”

阖闾却不经意地问:“相国,夫差将战表下给越国了吗?”

伍子胥:“应该下了。”

阖闾:“那好,告诉累,下了战表后,勾践再无动静,就破了石门关。”

伍子胥:“大王圣断。臣立即修书给王子累,命他依大王旨意行事,不可有误。”

石门关外吴军大营王子累帐内,日。

帐内,王子累读完书信后兴奋地道:“好,大王圣明果断。”

伯嚭一愣,忙讨书而看,便道:“拿下石门关容易得很,可如此一来,夫差公子便危矣!”

王子累:“两国交战,哪里顾得上一名公子的­性­命。”

伯嚭:“攻破石门关前,是否请求朝廷先召回公子夫差?”

王子累不快道:“且不说夫差是自命而使,据我所知,他竟敢将国家战书压在手里,他是吃了豹子胆。”

伯嚭帐,日。

“来人!”伯嚭焦急地思之良久后对帐外而喊。一名军校进。伯嚭将一密函交给军校道,“你装扮成越民,速潜入越国王城将此函交给夫差公子……”

允常寝宫,日。

侍人禀告道:“大王,大将军前来探望。”

允常:“他来得好,寡人正要问他几句话,让他进来。”

一会儿,石买进,滚地便拜:“臣石买叩大王圣躬大安!”

允常不冷不热地:“你起来吧,寡人不敢受如此重的礼。”

石买平身,笑吟吟道:“大王不受,谁能受之?”

允常:“太子啊。寡人既早已委国于他,他才是一国之主。”

石买:“太子当然可受,可大王更该受啊。”

允常:“这话听起来怎么不顺?你好像有些轻重不分。”

“臣虽拙,可自身有多重还掂得清。臣若不受大王的提携恩赐,哪有臣之今日?来啊。”随石买之呼进了六名侍人,每人皆捧礼盒,石买一一打开,皆贵重之物。石买道,“大王,这是臣的微薄心意,望大王笑纳。”

允常并不将礼物看在眼里,但态度却有所好转道:“礼不礼的于寡人无关紧要,拿回去自己受用吧。寡人老了,身子骨不好使,更有些念旧,只需你们偶有挂念即可。”

石买挥手让侍人们放下了礼后道:“臣不敢说朝夕记挂大王,可感念之心,却日日有之。”

允常:“入座吧,寡人正好有几句话想讨教。”

石买忙又伏身:“岂敢,大王指教。”

允常:“吴人的五万大军压在边境,他们真的是奔我菀儿而来?”

石买:“其实大王比臣更明白,吴久有臣越之心,此番夫人奔归,让他们找到了伐我的理由。”

允常:“可依寡人看,即使无此理由,吴人也迟早要来。”

石买:“大王所料极是。”

允常:“这般说起来,吴兵之到,与我菀儿无关。”

石买一愣:“可吴人却以此为把柄。”

允常:“这是你们大臣们的事,也可以让吴人捏不住把柄!”

石买:“臣斗胆说一句,这得由太子拿主意。”

允常:“太子拿主意?你们无非出一些割城啊、赔偿什么的主意推给太子去拿。”

石买:“臣岂敢出如此谏议?越国的每一座城池,可都是大王领兵伐下来的,岂能让人白白割走。”

允常:“这么说,你们的主意是打在我菀儿身上喽?”

石买不敢直说,伏身而道:“大王,臣不是没有甘赴国难之心,只是不敢有负大王重托。”

允常冷冷道:“寡人明白了,你确有牺牲我菀儿之意。”

“国为重啊,大王……”石买几乎落泪而呼。

“出去吧。”允常见石买不动又厉叱道,“退下!”石买无可奈何,只好躬身而退。“把这些杂物带走!”允常愤愤而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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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吴兵压境(5)

“大王,就让臣尽微薄之心吧……”石买已泪喊。

允常对宫娥侍人们喊:“把这些烂东西全给寡人扔出去!”侍人们不敢怠慢,抱着六个盒子去往宫外。待石买退走,允常又嚷,“走,寡人去见太子!”

宫娥们向前抬允常时,季菀却已自侧宫扑出,疾往允常面前一跪道:“王父,王父啊,你不能去……”

允常:“菀儿,你听说了什么?”

季菀:“王父,菀儿还用听说吗。”

允常:“寡人知你心里已明。可你不是真明啊。所有的过错不在你身上,而是你王父!寡人错就错在,当初不该让你和亲吴国。吴人欲臣服我国,那就让他们来吧,寡人不能一错再错!”

季菀:“王父,菀儿知你,你是为了国之有生。”

允常竟愤而喊道:“国可灭,但志不可无!”

正好雅鱼进宫,允常一见便道:“太子妃,你看好寡人的菀儿。”

雅鱼忙去扶季菀道:“起来,起来说话。”

允常大喊:“走!”

宫娥们不敢再怠慢,六个人架起抬舆即行。

季菀仍喊:“王父,你不该去……”

宫廊,日。

石买正行着,忽见棠丽夫人站在宫廊的尽头,忙一揖道:“夫人……”

棠丽:“大将军如何有空了?”

石买:“夫人这是责罚石买啊。”

棠丽:“行了,你别往心里去。大王对你说了什么?”

石买:“大王被亲情障眼,欲与吴国一战。”

棠丽冷冷而道:“你信了?”

石买:“国之存亡大事,石买不敢不信。”

棠丽:“大王这是在试探你呢。”

石买一惊:“试探?”

棠丽:“你以为大王真的糊涂了吗?”

石买:“石买岂敢。”

棠丽:“你该知道,太子是越来越不听大王的话了,让他监国,他还真以为大王把国全托付给他了。大王试探你,是想看看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石买:“石买主张不战。”

棠丽:“那就对了。”

石买:“可太子却非战不可。”

棠丽:“只要你不跟着太子,他用什么来战?”

石买见有宫娥自远处而来,忙道:“夫人,石买告辞。”

棠丽:“你去吧。记住,大王不会同意一战。”

勾践书宫,日。

允常已进,勾践望着其父的阵势许久不言。允常却耐不住了:“大臣们都给你出了些什么主意?”

勾践:“什么主意都有。”

允常:“你是想割城还是赔偿?”

勾践:“既不割城,也不赔偿。”

允常:“与吴人言和?”

勾践:“吴人野心勃勃,难以言和。”

允常:“这么说,你是想与吴人一战?”

勾践:“若不战,还有其他出路吗?”

允常:“石买他是不是不愿一战?”

勾践:“这我倒是可以告诉大王,大将军未说不战!”

允常:“可寡人料定,他不会为之一战。”

勾践:“大王料定得太早了。”

允常:“不早,他已经亲口告诉了寡人。”

勾践已有怒,却克制着道:“他是该告诉大王。”

允常:“你也可以告诉你王妹,不要因为她一人而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勾践一惊:“大王为何不亲口告诉她?”

允常冷了脸道:“寡人老了,已见不得眼泪。”

勾践:“可你宁见王妹流血?她若入吴,必死无疑!”

允常:“只要她不死在寡人面前,寡人也见不到血!”

勾践已愤懑得几乎欲爆发了……

允常寝宫侧宫,日。

雅鱼正温声而道:“王妹,你无需想得太多,放轻松些,身体要紧。”

季菀面带泪痕:“我哥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雅鱼:“他是监国太子,该他承担啊。”

季菀冷冷一笑,忽厉声道:“可我的事,凭什么要让他来承担?!”

雅鱼一怔:“王妹,你还是想得太多。”

季菀:“你用不着安慰我,去告诉我哥吧,就说季菀闯的祸,一切都由季菀来担!”

雅鱼:“王妹,你误解你哥了。且不说他是个能承担大事之人,就说你在吴宫的这些年,他可没少惦记你。他常和我说,若条件许可,他愿入吴为使,其目的就是要探望你,看你是否开心、你在吴宫是否被人欺负。”

“谁能欺负我……谁能……”季菀几乎是喊,忽又痛哭不止。

雅鱼也陪着落泪,张臂而将季菀搂进怀内。

国宾驿馆,日。

第二章 吴兵压境(6)

伯嚭所遣的军校已是越民装扮躬立于夫差面前。夫差:“你回去告诉太宰大人,夫差多谢。可要不成太子妃夫差绝不返国!”待军校去后,夫差将战书取在手里掂了又掂,仿佛要掂出战书中沉得能压死无数人的分量……

勾践寝宫,夜。

勾践躺在锦榻上,双眼闭着似睡非睡。苦成于一旁蚊蚋般道:“大将军已于宫外求见多时了。”

“让他等着,他该有这份耐心。”勾践道。苦成不敢再多嘴。勾践仍躺着,双眼望于宫顶。许久后,他重又闭上眼睛,却道,“宣大将军。”苦成忙去宫外。不一会儿石买进,勾践看着他仍躺于锦榻道,“本太子累了,大将军累吗?”

石买有些哭笑不得,却不得不道:“太子诸事繁忙,日理万机。”

勾践:“大将军也很忙啊。都这么晚了,有紧急军情?”

石买:“太子,这数日我翻来覆去地思谋盘算,算来算去,我若与吴交战……”

“必败无疑!”勾践忽端坐而起,截了石买的话又问,“是吗?”

石买:“不敢绝对,可赢面不大。”

勾践:“败就是败,胜就是胜,有必要模棱两可吗?”

石买:“是败。”

勾践:“你想知道本太子的所见吗?”

石买:“太子认为会赢。”

“你错了,我也认为必败!”见石买大愣,勾践继续道,“不明白是吗,你是大将军,一定不会打已认定的必败之仗。在本太子看来,有时必败之仗恰恰要打!你知道为什么吗?”

石买苦笑:“臣不知。”

勾践:“那你就回府去想,想明白了再来告知本太子。”

国宾驿馆,日。

夫差仍捏着那封战书急得团团乱转,忽见越王宫的禁、侍双卫鱼贯而入,几乎将馆门、馆院排满。“越国太子驾临,吴使谒见——”响起一声亮呼。

夫差放好战书,整衣而迎勾践。分宾主坐定后,勾践道:“公子,驿馆的下人们未曾慢待公子吧?”

夫差已忍不住道:“你终于肯见我了。夫差喜欢快人快语,太子妃的伤该痊愈了。”

勾践:“已无大碍。”

夫差:“既如此,该让太子妃随夫差起行。”

“若我不愿呢?”见夫差一愣,勾践又道,“公子是明白人,你的国家将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再向他要东西,换成公子你,你会给吗?”

夫差:“我不会。”

勾践:“那公子还有什么可问的呢。更何况我的王妹回不到你吴国,凭她的­性­格,她会宁死而不屈。”

夫差:“太子殿下,夫差虽明你的心境,可殿下却不得不做出抉择。”

勾践:“围我石门关的吴军已迫不及待?”

“不错!”夫差说着取战书道,“殿下请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勾践:“是战书。”

夫差:“我担着误国的罪名将战书压在手里已数日。殿下可得考虑清楚了,若接下这份战书,便是吴越两国的生死之战!”

勾践望着战书,微微一笑道:“好。公子却遗忘了一件要紧的事。”

夫差:“何事?”

“公子自身的安危。”夫差这才一惊。勾践又道,“吴王与伍子胥视吴为开化之邦所以下了这份战书,本太子当然也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你是公子,越国质你算不上很野蛮的事吧?”夫差愣住,竟不知说什么好。勾践道,“公子许是被人算计了吧?我明白你的处境,眼下能帮公子的恐惟有本太子了。”

夫差:“殿下不质夫差?”

勾践:“质是不质也可由你自身而定。”

越王宫广场,日。

夫差率着他的随从前呼后拥地来到宫外。他上了旗台,“呛”一声抽出剑来将战书刺于旗杆上,大呼:“越国听着,我吴国战书已下,快来接战书!”

守门的禁卫们已闻讯而动,除已有的八名禁卫外,又有数十名禁卫持了戈戟而列,几乎将宫门站满。

越王殿,日。

越宫正升着大朝,文臣武将几乎列满。一名禁卫统领疾趋而入,跪地禀奏:“宫门外有吴使下战书,如何处置,请太子示下。”

勾践不说话,却将目光投向众臣。扶同出班疾言:“岂有如此下战书的,这不仅是赤­祼­­祼­的挑衅,更是视我越国无人!”

勾践:“司直大夫,激愤无用。你们只告诉本太子,这份战书接还是不接?”

扶同:“接!”

皓进:“不能接!”

武将中的灵姑浮也绷不住了,厉喊:“接!”

石买:“不能接!”

朝堂顿时开了锅,只有两句话,“接”和“不能接”。

越王宫广场,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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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吴兵压境(7)

夫差仍厉喊:“越国太子殿下,这是战书,敢不敢接就看你的了……”

已经有各种各样的人开始围至,有悲愤的,也有害怕的。夫差所率的武士已亮剑保护夫差,逼住越人不让靠前。围往夫差的人中,有王城百姓,更有王宫的人,且已有军卒加入。

越王殿,日。

朝臣们几乎都亮明了态度,且相互对立着。勾践闻不再有声,便对一直跪着等待旨意的禁卫统领道:“你多率些禁卫先去保护吴使吧,迟了,就得出事。”禁卫退后。勾践又不再言,仍端坐着,安静地看着他的文武众臣。

吴军大营,日。

王子累帐中,曳庸连个座也没有,他面朝王子累而站。王子累正对曳庸道:“除立即送归越姬之外,我动五万大军而耗费的钱粮,必三倍而偿!”

曳庸苦笑而摇颅:“哪有此种苛刻的条件啊。”

王子累并不容辩:“还有,割石门、洪城、杨柳滩等五城于我,越王须向我王卑词谢罪,才能以乞其和!”

越王宫广场,日。

夫差哈哈大笑后又喊:“勾践,想不到你竟贪生怕死,那就献出你们的城池,向我吴国俯首称臣吧!”

人群已经越聚越多,一名军士终于忍无可忍,厉嘶一声:“杀了他!”

“杀了他!”“杀!”喊声此起彼伏,人群开始­骚­动,犹如潮涌叠浪般往夫差扑去。夫差所率的随从难以抵挡如此多人的围攻,已退无可退。而端立于车辇上的夫差俯瞰着越民却无惧­色­,竟仍敞怀大笑。眼看局面失控,越王宫禁卫统领所率的禁卫以兵刃开道,立时隔出一条通道,将夫差等人护在核心。

越王殿,日。

勾践到此时才似乎看够看明白了他的臣子,他道:“扶同,你去将吴使带来,要下战书,就下到大殿来!”

扶同道着“遵命”已往殿外而行。众臣先是茫然失措,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纷乱地追随扶同而去。石买竟先追上了扶同,挺身往前一挡道:“你真欲陷越国于绝境吗?”

扶同:“大将军,你可回府抱孩子去,休得碍我尽为人臣之道!”

此话对男人皆为奇耻大辱,何况石买,但他仍极力克制着道:“好男儿岂能凭血气之勇?那只会害国害己!”

扶同却听不进石买的话,顾自往前而行。

越王宫广场,日。

“吴人滚出去!”宫外广场上围观的人群正有人高喊。“滚!”有多人继呼。

夫差端立于车,他在越民们愤怒的呼声里仍显从容不迫。扶同已现身于宫门,正面无表情地朝夫差走去。人群­骚­动一下后开始安静。扶同端行于禁卫们分隔出的秘道中,从容不迫,显出特异的威严。夫差收剑,将战书捧在手里。扶同的目光与他的目光交接,两人对视着。扶同:“请吴使进宫!”

广场上的人“嗡”的一声,已如一窝蜂般嘈杂。

越王殿,日。

夫差入时,大殿空旷,仅剩勾践一人。夫差:“太子殿下,你真要接战书?”

勾践:“本太子不仅要接你的战书,还要质押你!”

夫差:“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而战,不值。”

勾践:“即使不为一个女人,两国也难免一战!”

夫差:“请太子殿下三思!”

勾践:“用不着了,将你的战书呈上来吧。”

夫差已没有广场上的豪气了,沉重地捧着战书递往勾践道:“你会后悔的!”

勾践伸出手去:“本太子绝不后悔!”

“可寡人要后悔!”随着冷冷的一声,允常已被抬进大殿。

勾践伸着双手,脸­色­瞬间已十分难看。

允常:“吴使,寡人的菀儿明日起行。”

勾践:“王父——”

“你太令寡人失望了!”允常撂下这句话后一拍抬舆,宫人抬了便走。

夫差收回战书,哈哈大笑着离去。

勾践书宫,夜。

曳庸焦急,苦成道:“大人,晚些再来吧。”

正此时,雅鱼怒气冲冲而至,且显然是要进宫。苦成更惊,忙往雅鱼前一跪道:“太子妃,不可进啊。”

雅鱼:“让开!”

苦成几乎欲哭无门了:“太子正怒着呢。”

“他怒?我更怒!”雅鱼一扫往日的温雅,似悍­妇­般一把推开苦成直闯入宫。

勾践闻脚步声,仍不容分说,抓起竹简便砸,还未脱手时,已见雅鱼闯进。雅鱼见勾践持竹简停于半空,怒道:“扔啊,为何不扔了?”

勾践放下竹简:“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雅鱼:“我凑热闹?你真该到我的寝宫去看看王妹伤心成什么样了!”

勾践:“王妹找你了?王妹凭什么要找你?她该找的是王父!”

第二章 吴兵压境(8)

雅鱼:“她找王父……有用吗?”

“她找王父没用,找你更没用!”勾践道。

雅鱼:“我是个女人,王妹至少可找我诉一诉她的苦难!”

勾践:“苦难?她能有什么苦难?”

雅鱼冷笑:“她受的何止是苦难……”

勾践:“那还有什么?她本可以好好做她的太子妃,可养尊处优,更可百事不管!”

“那她就活该受羞辱?!”雅鱼已爆发一般。

勾践的脸­色­顿变:“你说什么?”

雅鱼:“你知不知道王妹为何要逃亡?是吴王阖闾,为老不尊,他竟弓虽暴了你的王妹,他自己的儿媳!”

勾践的脸­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

雅鱼:“还用我再说?这种话,我可不想再说第二回。”

勾践:“王父知道吗?”

雅鱼:“不知,季菀只告诉了我。”

勾践忽勃然而嘶:“那你为何不告诉他?!”

雅鱼:“王妹不想让王父知道。”

勾践的眼神已十分可怕:“可她却告诉了你?”

雅鱼:“因为我是女人。”

勾践厉声:“可大王却是她的父亲,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敢保护,还何谈保护越国!”

雅鱼:“你小声点儿!还能不能设法不让王妹入吴?”

勾践:“光我设法有什么用,王妹应该大声地去告诉她的父亲,还可到朝堂去大声地告诉众大臣!”

雅鱼:“你忍心让王妹再丢脸?”

勾践:“丢脸?就因为国家懦弱,王妹才会受这样的耻辱!她丢什么脸,是这个国家的男人、大臣、大王丢脸!”

雅鱼不敢再往下说,转移话题道:“还能不能设法不让王妹入吴?”

勾践:“设法?设何法?除非王父死了。”

雅鱼由不得叹息道:“王妹真可怜。”

勾践:“可怜?因为她,吴国五万大军压境,朝中大部分臣子都主张不战。你说,是谁可怜?朝中的臣子几乎人人皆是大王的旧臣,他们自大王那儿捞到了多少好处,如今却不肯为大王的女儿说一句公道话!你说,又是谁可怜?还有,王父早就打算好要将亲生女儿再送回那个虎狼之地,却非逼着我来拿这个主意。你说,这又是谁可怜?这许许多多,还要我再往下说吗?!”

雅鱼叹口气道:“妾身知道你的难处,可如此一来,真会逼死王妹啊。”

勾践:“是死是活,她还可以自己拿主意!”

雅鱼:“让她将实情告诉王父吗?”

勾践:“你说呢?”

雅鱼:“王妹不会那么做。”

勾践叹息道:“那她就是自寻死路!”

雅鱼听了此话,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怒气,她已不寒而栗!

越王宫门,日。

几辆车辇安静地等待着。季菀、允常、棠丽夫人以及雅鱼,在宫娥们的簇拥下到达宫门。季菀的双眼红如桃,她于车辇前停下,对抬舆上的允常道:“王父,请受菀儿一拜!”

允常:“菀儿,不用了。”季菀不听这些,她已俯伏于地,对父亲深拜。允常道,“快,快扶我菀儿起来。”

“王父,保重。”季菀只道得这一声后,便钻进车辇之中。

勾践却于此时现身宫门。雅鱼一见勾践,忙对着车辇而呼:“王妹,你哥送你来了。”

车辇内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勾践走到车前,道:“既已上车,就不用再下了。”

车辇内仍没有声音。

允常:“菀儿,走吧。”

勾践转身欲离开,季菀却下了车:“哥,季菀成全你。”

“王妹,路途坎坷,请走好。”勾践说着竟一把抱住季菀。季菀一愣时,勾践已一把拔下她的一根发簪,季菀的黑发似瀑布倾泻而下……当她再望勾践时,却见他已大步回宫……

国宾驿馆,日。

夫差也起行,行人曳庸送他。夫差道:“叨扰多日,谢大人款待。”

曳庸:“吴使不必客气,太子让本官转告公子一句话。太子道,终有一日,他会与你在战场上分个高下。”

夫差一愣:“好,本公子等着。”

吴越边境,日。

季菀与夫差一行到达吴越边境,国境线上的界碑已触手可及,季菀于车内喊:“停!”车辇停下,季菀下车,她回首遥望越境,一脸悲情。

夫差也下了车,对季菀道:“太子妃,待渡过此风波,夫差力陈太子父,准你返越探亲。”

季菀一望夫差,竟满目皆是寒霜:“公子,季菀已无亲可探。”

夫差一愣,正欲再言,自吴境已疾出一支军队,领先的将军正是王子累。他是夫差的叔叔辈,夫差对他欲行晚辈礼时,王子累已道:“侄儿啊,你的礼我可受不起。来人!”

第二章 吴兵压境(9)

随王子累的喊声军中推出两辆囚车,夫差见了怒火顿升,厉问:“你这是何意?”

王子累宣旨般道:“夫差身为公子,盗符节,自命而使,压着战书不下,做出许多有损国威国格之事。拿下夫差,囚往大营待罪!”

夫差:“你陷害我!”

王子累:“来啊,将夫差还有这个贱女人打入囚车!”

军卒们一拥而上,夫差犹自挣扎着时,却闻得“噗”的一声大响——季菀在军卒们贴近她时,竟一头撞向了界碑……

王子累冷冷地命军卒:“快探,她死了吗?”军卒将手探往血涌如注的季菀,见已经没有鼻息,便向王子累摇颅。见夫差已经被打进囚车,王子累喊:“收兵!”吴军弃季菀尸呼啸而去!

夫差扒着囚车木栅,大呼一声:“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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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1)

棠丽寝宫,日。

扶同走进其妹的寝宫。稽会先见了扶同,一奔而前喊:“舅舅!”

扶同搂住了公子道:“公子,想舅舅了?”

稽会:“想!”

扶同点颌,自怀里掏出一把十分­精­致的短剑亮着:“公子请看,这是什么?”

“剑!”稽会已迫不及待要抢,“给我。”

扶同:“舅舅送给你。”

稽会取剑在手,他拔出剑来比画着,见正合他用。稽会兴高采烈地挥着剑往宫外跑。

棠丽见了便问扶同:“­干­吗让他玩剑?”

扶同:“我答应过他,当然得说话算数。”

棠丽:“你对稽会说话算数,可你答应我的事你竟忘得一­干­二净!”

扶同:“我没忘!是不是你想让大王册封你为王后?”

棠丽:“亏你还记得起来。”

扶同:“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大王多病,已让太子监国六年,按说大王早该退位让太子登基,放手让他去­干­。你也别再有什么当王后的奢望,想统理后宫,你根本不及太子妃,她比你强多了。”

棠丽冷笑着道:“活该我受欺负。”

扶同:“你受什么欺负?你以为我不知太子妃撤换了你的宫娥?我倒认为太子妃撤换得好!你连下人都管不住,还怨别人欺负你!”

棠丽:“你是来指责我的吗?”

扶同:“我问你件事,季菀夫人被送走是你的主意?”

棠丽冷笑:“你刚刚还指责我不中用。你的妹妹有这么大本事,能给大王出主意?”

“你可以不认,可你得记住,大王年岁大了,易喜怒无常,你该照料好大王,让大王舒畅。别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更不能想你不该想之事!”扶同说完转身即走。

棠丽愣着,恨恼交加。

越王殿,日。

勾践端坐着,众臣列班。勾践手里多了件物品,正是自季菀头上拔下的簪。

曳庸正禀奏着:“……吴军五万人所糜费的钱粮必须三倍而偿,交割石门、洪城、杨柳滩等五城……”

曳庸说到此处,大臣们已不安,尤其是武将们满脸的愤怒。扶同欲说话,勾践阻止住他。但大臣们已相互交头接耳。勾践道:“让行人把话说完。”

大殿又安静时,曳庸再奏:“还须太子亲去卑词献罪,以乞其和,王子累才肯退兵。”

曳庸的话音刚落,扶同疾闪出班:“太子……”

勾践:“司直大夫,不想听你说话,退下吧。”

“臣话为何不可听?”扶同嗓门一下子提高了。

勾践:“不想听!”

扶同只得愤愤而退。

石买已经觉出太子之意了,便闪出班道:“臣有话说。”

勾践:“你的话我更不想听。”

石买一愣,仍道:“太子已知臣会说什么话?”

勾践望着石买身后的一帮将军们,忽然喊:“退朝!”

众臣皆愣。勾践已自太子位而起,顾自往侧殿隐去。

勾践书宫,日。

扶同跪而候宣,苦成对扶同道:“大人,太子说了,知道你想奏何本。”

扶同:“请再转奏,臣有话鲠喉,不吐不快!”

石买府,日。

有多名将军,包括勾践曾召见过的六名将军,皆聚于大将军府厅。石买端坐于军案,面­色­沉重。将军们也表情复杂,却没人开言。

石买终于开口了:“诸位将军,去吧,去求见太子。”

莫不邪:“大将军何意?”

石买:“还不明白吗?太子既不听扶同那伙人的话,更不爱听老夫的,可太子太想听到军方的一句话了。”

莫不邪:“难道太子仍想一战?”

石买:“太子可忍其土之失,却不能忍其妹之辱!此时再不言战,那老夫这个大将军啊,就做到头了。包括你们,也只能言战,不可再言和了。”

灵姑浮不合时宜地Сhā话:“大将军,若君臣同心,军民同德,举国一战,可死里求生。”

被灵姑浮如此一说,石买不得不挑明了问:“姑浮啊,你事军多年,就实话告诉老夫吧,凭我们的这点儿底子,即使举国同战,能战胜吴人吗?”

灵姑浮:“末将以为有可能。”

石买:“噢?说说你能的理由。”

灵姑浮:“将,无不同心同德;军,无不奋勇争先;卒,无不赴汤蹈火;民,无不竭尽其力。人人视死如归,便可以一当十,战胜吴人!”

石买的脸大沉着,许久后才一笑,对其余众将道:“灵姑浮将军的一番话,让老夫也血气翻涌!你们也听了,是不是和老夫有同感?”

诸稽郢道:“王子累捞不到好处他是绝不会罢兵的。依末将之见,我要么割城赔偿,要么与之一战,没有他途可行。”

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2)

诸稽郢的话刚落,另一名将军辛田已道:“灵姑浮将军的话道出了末将的腹内之言,末将认为可战!”

“你们都言无不尽了吗?”见将军们皆沉默石买又道,“既然你们无话了,那就老夫亮一亮心境吧。老夫事军多年,原本只凭一个勇字视人视事,甚至视国!如今我老了,勇武压根儿谈不上,血­性­倒是有一些。逢不平时,也会击案而起,甚至也可大叫大嚷着要挥军一战!可待冷静了细细一想,这脊背沟里便有冷汗啊。血气之勇是什么,是军卒之勇!老夫毕竟是国之重臣,应审时度势,伺机而行。若不然,便是民之危,国之危!话说到这份上,你们该明白老夫的心境了吧。我本想着,与王子累的这一战能不战就避而不战!可事到如今,老夫却不得不言战。你们可知,究竟为何?”将军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言。石买痛心地摇着头颅再道,“那老夫就告诉你们,你们料今日国事和监国太子一样,单凭血气之勇。老夫明知若战必败,但身为大将军,食君之禄,负护国之责,既人人都愤而欲战,我又何苦做这个绊脚石?”

勾践书宫,日。

扶同仍跪而未去。石买至,跪在扶同身旁而喊:“臣石买求见太子!”

苦成出,无奈地对石买道:“大将军,太子这会儿谁也不见。”

石买悲壮地道:“太子无非是想听到臣的一句话,为何不见?”

苦成已经躲开,石买仍跪而不起。

扶同望了望石买,冷言而问:“大将军也欲跪死于此?”

石买:“你可跪至死,老夫又有何不可?”

扶同:“这么说,你我都为犯颜直谏而来?”

石买:“不,犯颜直谏的人是你,老夫是为请战!”

扶同:“大将军请战,这可是头一遭。”

石买:“你不明是吗?”

扶同:“实在不明。”

石买:“那老夫就告诉你,为将之责就是守土,未战而使国土有失,是为将者之耻。”

扶同为石买的话而一愣。

苦成出而宣道:“太子请两位大人入宫去吵。”

勾践书宫,日。

勾践平静地看着两位大臣,石买与扶同皆行跪礼。“免了,都赐座吧。”扶同与石买向脸而坐,勾践又道,“刚才侍臣告诉我,大将军是为请战而来?”

石买:“不错,臣为请战!”

勾践转问扶同:“司直大人呢,也为请战吗?”

扶同:“臣请不战!”

勾践一愣,由不得道:“今日刮了何风啊,你们两个竟同时转向了?”

扶同抢先而道:“太子,王子累想割我们的城池,让我们赔偿他大军的糜费,臣以为,这些都可以忍!”

勾践:“若忍无可忍呢?”

扶同:“也得忍!”

勾践:“这又是为何?”

“为国内之忧。”扶同道。空气骤然紧张。勾践望着石买,见石买几乎不动声­色­便不作声。扶同又道,“宫门之外,大将军已告知扶同,为将者之责是守土,未战而使国土有失,是为将者之耻。臣以为,大将军言不由衷。”

“太子。”石买不得不说话了,“司直大人的话说得对,臣是言不由衷。”

勾践:“那你为何要请战?”

石买:“那日太子责问过臣,明知败,为何战?”

勾践:“不错,我问过。”

石买:“臣已想通。”

勾践:“噢?”

石买:“因为臣是名武人,朝廷让战,臣就不可不战!”

扶同急着Сhā话:“大将军,若如此而战,战无不败!”

石买:“司直大人所言极是。”

“太子,臣所言的国内之忧,便是军之患。”扶同已矛头直指!

石买:“你所谓的军之患,指的是老夫?”

扶同:“大将军以为呢?”

石买:“太子,若老臣真是绊脚石,我可以告老。”

勾践:“大将军这是在负气吗?”

石买:“臣不负气。石买本还有甘愿成为越国的千古罪人之念……”

“你放肆!”勾践终于勃然大怒,“你来当这个千古罪人,分量还不够!”

石买也不示弱:“明知战败,却一定要战,难道此是为王者之道吗?”

勾践:“你不配谈什么王者之道。”

石买:“这么说,监国太子已可恩赐石买告老?”

勾践:“你不用以此来要挟本太子。真愿告老,本太子准奏!”

“老臣谢太子隆恩。”石买已跪倒而拜,尔后,从袖内掏出一重重的物件往前一推道,“此为大将军印,请太子收好。石买告辞。”

勾践本想挽留,可见石买竟随身带来了大将军印更恼,竟道:“请走好。”石买大拜后起身躬身而出。勾践指着石买的背影道,“石买,本太子告诉你,这一仗非打不可。你们不敢打,那就本太子自己去!”扶同此时也有些愣了,竟不知说什么好。勾践仍在气头上,“让他去吧,没有了他,本太子率兵来打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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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3)

雅鱼寝宫,日。

一名宫娥正跪于雅鱼面前,雅鱼大惊失­色­:“什么,太子收了石买的大将军印?”宫娥不敢再吱声。“快,去见太子!”雅鱼说着匆匆出宫。

勾践书宫,日。

扶同仍跪于勾践面前:“太子,石买此人可教,不可不用。”

勾践:“军有患,可是你扶同说的。”

扶同:“军的确有患,是患之恐吴。可石买在军中根深蒂固,若不用他,恐无人为将。”

勾践:“不瞒你说,撤换他是迟早的事。原本不想这么快,可他竟敢妄言做越国的千古罪人,你能容之吗?”

扶同:“可是太子,动了石买可就……”

勾践:“你无须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免了石买,大王会答应吗?”勾践一愣,扶同又道,“大王之所以还能让太子做一些事,就是因为有石买任着大将军之职。”

勾践的脸­色­已十分难看,几乎有一腔愤懑要喷薄而出:“做事?我还能做成什么事?我勾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人夫差,将我的王妹绑架一般给绑走了……你说,我能做什么?我所忍受的只有耻辱,奇耻大辱!”

扶同苦笑而言无可言。

苦成匆入,几乎哭泣而奏:“太子啊,夫人她……”

勾践:“季菀?她怎样了?”

苦成:“夫人已于边境撞界石而死!且吴人……”

勾践厉目,十分可怕:“吴人怎样?”

苦成:“竟曝尸而去。”

“混账!”勾践一把扫落案几上的奏策,往宫外疾行。

扶同边追边道:“太子,不可去啊。”勾践根本不顾扶同的劝阻,大步流星,已步出宫去。扶同急对苦成喊,“快,多派禁卫,护紧了太子。”

允常寝宫,日。

允常的眼皮忽跳了一下,便揉着眼睛问一旁的棠丽:“眼皮怎么老跳啊?”

棠丽:“要不,去请卜人来卜上一卦?”

允常摇头道:“卜不出什么好卦。”

棠丽:“那就闭目养养神。”

正此时,一名侍人匆匆入宫来,禀告道:“大王,大事不好了。”

允常一惊:“快说,何事?”

侍人:“太子一怒之下,收了大将军的大将军印。”

允常赫然而起:“他昏头了吗?”

棠丽接口道:“太子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一名大将军。”

允常已冷静了下来,冷冷而笑。

又有侍人入宫禀奏:“太子妃于宫外求见。”

棠丽还想留着,允常不耐烦地挥手,棠丽极不情愿地回避。雅鱼进,恭敬行礼。

允常:“免礼了。太子妃啊,何事那么匆忙?”

雅鱼:“大王,听说太子收了石买大人的大将军印,已免其职。”

允常:“寡人也是刚刚听说,正想找人问问,太子为何要这么做。”

雅鱼:“大王,太子他年轻,做事急躁了些。”

允常:“可寡人听说太子痛感国之弱,正殚­精­竭虑,要发奋图强呢。”

雅鱼:“这些时日来,太子的确专心治政,废寝忘食,他常对妾身道,大王创立基业不易,要保住这片基业更不易!为不负了大王的重托与教导,惟有恭敬勤勉!”

允常:“太子妃啊,寡人知你将来会是一个母仪越国的好王后。抽空啊,好好劝劝太子,寡人的话他可以不听,可这帮大臣们,尤其是石买,当年都是器刃上与寡人一道滚过来的,可谓忠心耿耿!他们若犯些小错,话说得重些,让太子不要太计较!尤其是,太子不能总认为他们是寡人的臣子,会看着寡人的眼­色­行事,这不好,会让臣子们的心贴不到朝廷上!”

雅鱼:“大王教诲得是,臣妾谨记!可大将军处须仰仗大王的劝导啊,一切当以国事为重,向太子认个错,他们也就和解了。”

“认个错?”允常似极不经意地道,“谁向谁认个错?”

雅鱼:“最知太子脾­性­的人,是大王。”

允常:“可寡人让他监国已六年了,虽未登基继位,可所办都是王者之事吧?难道他还不懂该如何克制自己吗?国家大事上,各人有各人的见解,看法不同,他太子为何不可包容呢?若总是率­性­而为,可不是社稷之福啊。”

雅鱼:“大王,臣妾知道了,该太子向大将军认错。”

允常:“也不可太长了他大将军的威风!这事让寡人来办吧。”

棠丽寝宫,日。

扶同病急乱投医般找进了棠丽的寝宫。稽会一见扶同,唤了一声“舅舅”已奔至。扶同心内焦急,没有兴致与稽会亲热,问:“公子,你母亲呢?”

稽会却顾自去取了扶同送的短剑,兴奋地挥着道:“舅舅,你陪我去骑马。”扶同只得耐下心来道:“公子之身娇贵得很,万一摔下来怎办?”

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4)

稽会却纠缠道:“舅舅,你送了我剑,要骑在马上我使剑才威武啊。”

扶同微笑道:“好,公子有志气。将来啊,太子是大王,你成了一名将军,而且还是大将军,率师退敌,你们兄弟俩保我越国的江山社稷兴盛万世。”

稽会:“稽会听舅舅的。”

扶同欣慰地道:“到那时,舅舅老了,恐难以上阵杀敌,可舅舅有一双老眼,识得好马,舅舅走遍天下,去为公子寻得一匹千里马来让公子骑。”

“多谢舅舅。”稽会已被扶同说得很神往,双眼之内闪出奇异的光彩。

扶同竟跪下道:“可这会儿,你舅舅便是公子的好马!”

稽会望着舅舅的背道:“舅舅,稽会岂能骑舅舅的背?”

扶同竟伸手拍了拍背道:“放心骑上来吧,你舅舅的背啊结实得很。”

稽会便真骑上了扶同的背,扶同爬着还问:“怎样,是不是好马?”

稽会挥着短剑喊:“好啊,杀!”

棠丽回宫,见此情景忙喊:“稽会,快下来!”稽会不情愿地下了扶同的背。棠丽望着扶同道,“哥,你如何这般没大没小,若给大王瞧见了会怎样看你?”

“公子,去外面玩。”扶同打发了公子又对其妹道,“我喜欢公子,让他当马骑是我情愿的,如何就没大没小了。”

棠丽:“我正想找你呢。太子为何要收石买的大将军印?”

扶同满脸峻­色­,摇颅道:“且不先说石买之事。你知不知道,季菀夫人已在边界撞界碑自尽!”

棠丽大吃一惊:“竟有这事?”

扶同:“你还不知,那大王也不知了?”

棠丽:“还不知!就不知太子妃会不会告知大王。”

扶同:“太子妃不会如此莽撞。大王年纪大了,送走季菀夫人虽是他开的口,可我仍担心,他经受不住。”

棠丽:“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大王吧?”

扶同:“我来找你,就是想与你商量该如何禀告大王。还有,监国太子与大将军之间已势如水火,你是大王最亲近的人,你知道该怎样做吗?”

棠丽:“太子也太跋扈了,他收石买的大将军印是收给大王看的。”

扶同:“这事我在场,谁是谁非,亲眼所见,不能怪太子!是石买竟随身带了大将军印,声言告老而辞印。他这么做,分明是在要挟太子!”

棠丽:“你是让我帮太子说好话?”

扶同:“你不说话也行,却不可站在石买一边推波助澜。你明白吗?”

棠丽:“你又是来教训我的!”

扶同:“越国若再这般下去,就有大危了,你知不知道?”

棠丽:“国有危,与后宫何­干­?”

“可与大王有­干­系!”扶同如此一说,转身即行。

吴越边境,日。

勾践昂立于界碑。也不知多久了,他的双眼一直停留于界碑。界碑上,有风­干­的血迹!

苦成禀奏:“太子,夫人已安灵于车。”

“她……不该回去。”勾践道。苦成没听清,又不敢问。勾践一指脚下道,“在此掘土为陵。”

苦成:“太子……”

“没听清吗,就在此处,掘土为陵!”勾践的口吻不容置疑。

苦成忙向伫立于道的侍卫与禁卫们招手,喊道:“掘土!”

侍卫们以剑,禁卫们则用戈、戟,开始掘土。

有一群吴军唿哨而至,打头之人正是王子累。禁卫们忙挺兵器护驾,勾践却厉喊一声:“掘土!”

禁卫们撤回,继续掘土。

王子累:“越太子,要帮忙吗?”

勾践:“好好留着你的命,就是帮本太子的忙了。”

王子累:“我的命在此,你这会儿就可来取!”

勾践:“先挂在你们大王的账上!”

王子累:“好一个狂妄至极的太子,却保不住自己亲妹的小命!”

勾践自一名禁卫手中夺戟,王子累身后的军校们忙护住王子累,勾践却将戟猛掘进土层……

王子累:“越太子,留着点儿力气,好与本将军在战场上见个高低。”

勾践不再理睬王子累,顾自掘土。王子累无趣了,唿哨一声而退。

掘进土层的戟“咔嚓”一声在勾践手里被扭断!勾践取断戟在手沉思着,忽命一名侍卫道:“将此断戟,送给王子累!”苦成于一旁听了一愣。“快去!”勾践催促道。

允常寝宫,日。

扶同跪在允常面前。允常:“平身吧。”

扶同不起,直谏道:“臣以为大王该训斥大将军,是他在要挟太子!”

允常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寡人真的老糊涂了吗?”

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5)

扶同:“臣岂敢!”

“岂敢?你的话已说得够明白的了。石买无非是为国有存才坚决不战!太子却咄咄逼人,让石买无路可走了。你以为太子不明白吗,即使他免了石买之职,太子也不可能与吴一战!寡人告诉你吧,太子无非是以此向寡人发难。”允常这般说着时竟冷冷一笑。

扶同忙喊:“大王言重了!”

允常:“重了?什么是重了?太子想拿越国的大主,那才叫重。”

扶同:“大王,太子监国六年,一直忠奋勤勉,且时时处处为国着想。”

允常:“正因为太子为国着想,所以就不愿为寡人着想了。扶同啊,寡人在他太子的心头没有分量了,连影子也没有。寡人在他那儿早已死亡!”

扶同叩首:“大王,太子对大王忠孝有加。即使太子有些过失,也因吴人欺我太甚,太子是对吴人不服罢了。”

“不服?”允常仍慢吞吞道,“他这一不服啊,可不仅仅是吴人了!”

允常话中的含意愈来愈明,扶同大急,几乎额头都有汗了。

石买府,日。

将军们皆聚于厅堂,人人忧心如焚,石买却将自己关在一间寝居内。

灵姑浮向前敲门喊:“外父,请开门。”许久,门仍不开。

“大将军,末将们有话说啊。”莫不邪大喊道。石买仍不开门。众将无奈,莫不邪突然跪下,高喊道,“大将军,你若不见,末将们就一直跪下去!”顿时,几乎所有的将军们皆跪。

吴军大营,日。

众将正列帐。断戟已摆于王子累的军案上,王子累看着断戟道:“竟敢威胁本将军?好,那就让这个什么太子好好地瞧一瞧。众将军!”

“末将在!”众将振甲而喊。

“两个时辰内,拿下石门关!”王子累抽取令箭。

“慢着!”伯嚭喊。

王子累:“你又有何话可说?”

伯嚭:“将军,越人送还了越姬,说明他们已有言和的诚意。我若贸然攻取石门关,就激起了越廷主战的呼声,促使他们与我决一死战!若如此,就违背了大王与伍相国所拟定的先文服,文服不行尔后武服的决策。”

王子累:“文的我们已经用过了,夫差不是还冠冕堂皇地做了一回什么使节吗?可至今为止,越人只给我们送来一个死了的女人,这算什么文服?夫差已失败,该看本将的了!”

伯嚭:“将军,即使如此,你也不该私自拘押夫差公子。更何况,若非取石门关不可,也得等朝廷旨下。”

王子累:“何必多此一举!”

伯嚭:“将军请三思。”

“用不着了!”王子累说着,已将令箭扔进一名将军的怀里……

石门关,日。

杀声震天,吴军如狼似虎地猛攻石门关。未过一个时辰,石门关破,城楼上已飘起吴军的旗帜。石门关守将畴无余自关后的大道逃往会稽城……

石买府,日。

浑身血迹斑斑的石门关守将畴无余来到大将军府外,却进不了府门,正心惊胆颤地跪着。莫不邪出,对畴无余道:“大将军的大将军印被监国太子收走了。大将军已管不了石门关破不破的事。”

畴无余几乎哭泣:“将军,出了这么大的事在下不能不奏!”

莫不邪:“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可以去行人府禀告。”

“谢将军!”畴无余未曾多思,揖手而礼,忙往行人府去。

允常寝宫,日。

曳庸一头撞进,对允常道:“大王节哀!”

“节哀,寡人节何哀?”允常怒问。

曳庸:“季菀夫人乃为国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说什么?”允常的双目暴出而问。

曳庸这才大惊——原来允常还不知季菀死讯。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道:“季菀夫人已于边界自尽……”

“菀儿——”允常刚喊一声,一口鲜血便狂喷而出。

曳庸急扶允常。棠丽更是惊慌,嘶喊着:“医人,医人!”

允常嘴内仍在喷血,不能说话,但他却伸手急止棠丽。棠丽不再喊,与曳庸一道扶允常躺下。不一会儿,允常喘回气来,自揩嘴血后喊:“不许惊慌!”曳庸与棠丽惟有点头,但都满目皆泪。允常手指曳庸,“你还有要情没说?”

曳庸看着允常一手掌的鲜血已心乱如麻,他道:“大王,臣……”

“讲!”允常屏气而道。

曳庸:“我石门关已被吴军攻破,吴军只限我三日,若不割城赔偿,或太子不去吴王廷谢罪便要……”

“要怎样,快讲啊。”棠丽竟也催道。

曳庸:“来我王城观兵!”

棠丽:“好端端的越国,竟被太子治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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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6)

允常厉眼望着棠丽,棠丽才闭了嘴。允常对曳庸道:“曳庸啊,你是寡人的老臣,你说真话,还有何法能避吴兵之祸?”

曳庸:“大王,臣……”

允常:“快说!”

曳庸:“追究监国太子的责任,吴人也许就会……就会消气了……”

允常:“快去,把大将军石买给寡人请来。”

石买府,日。

将军们仍跪着,石买所在房间的门终于打开。将军们刚面露欣慰之­色­,却见石买持一柄镶有重宝的剑缓步走出,他步往厅堂的军案,将剑往案几上供好,躬身而拜。将军们随石买俱列军案之前,望着宝剑,神情肃穆。

石买问道:“你们可识得此剑?”

“此为斩将剑。”辛田将军道。

“识得就好。此剑是大王所赐,命我可斩怯阵退缩的军卒,更可斩不服军令的将军!你们可知,我将此剑供出是何意?”众将皆摇头,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说。石买又道,“那老夫就告诉你们。老夫挂大将军印、辞大将军之职非为负气,而为报国!老夫辞职不是为要挟监国太子,而是想让太子清醒一些!越国贫弱,不可轻易言战,何况是面对强大的吴国,只能以巧于周旋为上策。即使他们弄痛了我们,也能忍则忍。”

莫不邪:“大将军……”

“不要再呼我为大将军,老夫已是一介布衣。我惟剩一个心愿,欲听到你们面对此剑发誓,为越国有存而战!”见将军们犹豫着,石买厉喊,“快起誓!”

将军们忙揖双手,起誓道:“末将为越国有存而战!”

侍人已引曳庸入府,曳庸:“大将军,快随我去见大王。此时不去恐再也见不着了!”

石买大惊:“大王他……”

允常寝宫,日。

卧于锦榻的允常已奄奄一息。

石买几乎是滚身而入,泣喊道:“大王,大王怎么啦?臣有罪啊……”

“菀儿之死,与尔等何­干­……”允常摇颅,艰难而道。他对曳庸以及棠丽等人道,“你们且回避!”曳庸及棠丽等连忙退出宫去。允常抖颤着手,自枕下取出一份帛书递给石买,“你……拿着……”

石买接过一看,忙跪地大恸道:“大王啊,老臣岂敢!”

允常:“让你为难了……”

石买:“这的确难上之难啊。”

允常忽双眼大睁,厉言道:“退吴兵,救越国,寡人全托付你了。”

石买:“臣何德何能!”

允常:“你怕了?”

石买:“大王……”

允常:“你放心去­干­吧,寡人还能挺得住。”

石买:“大王安心静养,臣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难辞!”

石买府,日。

府门外等待着为数不少的将军们,当见了石买的车辇行近时,灵姑浮捧斩将剑当先而跪。众将齐跪。灵姑浮将斩将剑高举于额顶:“末将等愿以身报国,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众将:“大将军不可辞啊。”

石买自灵姑浮手中接过剑托着,什么话也不说往府内而行。众将正要随石买入府,却闻了一声疾喊:“慢着!”众人回首,见是扶同乘着车辇,手里捧着大将军印,满脸威严而来。车辇停下,扶同高举大将军印喊,“大将军印在此,你们岂可听石买的!”

莫不邪:“司直大人手捧大将军印,难道大王已改授大人为大将军了吗?”

扶同一愣:“大王虽未改授,可大将军印已非石买所佩!”

莫不邪对数名守卫府门的军卒道:“夺印!”

军卒们不由分说,跳上车辇夺印。

“你们没有王法了吗?”扶同挣扎着却根本不是军卒们的对手,印被夺走!

雅鱼寝宫,日。

一名宫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面对着雅鱼却紧张得说不出话。“快说!”雅鱼命道。

宫娥好不容易定了神,禀道:“大王密见石买后,石买又任大将军,连司直大人所持的大将军印也被强夺!”

“不好!”雅鱼大惊,抬首便道,“立即遣人从速禀奏太子!”

石买府,日。

石买端立于军案前,众将排列。石买道:“蒙你们不弃,仍尊老夫为大将军。你们听仔细了,自古至今,凡为王者皆以孝治国!监国太子无孝,刚愎自用,大王已命石买废太子!老夫问你们,有没有害怕的,或认为老夫不该如此作为的?若有,就站出来,老夫绝不为难他。”安静了一会儿,没有人站出,石买便厉喊一声,“众将听令——”

吴越边境,日。

大墓已垒成,勾践撒出最后一捧土。苦成小心地问:“太子,墓碑呢?”

勾践:“已有墓碑。”

苦成:“在哪儿?”

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7)

“此界碑便是最好的墓碑!”勾践说着,见墓侧的一柄剑上有两只蚂蚁在厮咬,他蹲下身去,伸手自剑刃上将两只蚂蚁扫在掌心里,握着问苦成,“蚂蚁为何非在剑刃上厮咬呢?”

苦成:“臣愚鲁,不知为何。”

勾践:“你是不敢!免你无罪,说吧。”

苦成:“它们是为争剑刃上的血腥之气。”

“你错了。是剑刃的寒芒能助咬兴。”勾践说着,张开手掌,因刚才一扫,手指已割破,掌心见血,可两只蚂蚁却又不咬了。

苦成大惊:“太子的手掌……”

勾践却将手掌贴在了其王妹的墓土上,两只蚂蚁钻进了新鲜的泥土。他又问苦成:“我为何放蚂蚁逃生?”

苦成:“太子心地仁厚,有爱惜天地众生之善。”

“你又错了。”勾践将掌心的血随意往王袍上一揩道,“敢踩着剑刃厮杀者,应该有生。”勾践忽昂立而起,衣袍于风中猎猎作响,他朗声而对大墓问,“季菀,你一定有恨。可你不要恨我是你哥,作为大哥,我一直默默地关心着你,疼着你。哥知你虽外表高傲尊贵,内心却柔弱善良,我一直为有你这样的一个妹妹而感欣慰。可作为监国太子,你该恨我!你在他国受了棱辱,无助而逃亡,为的是让我好好地保护你。可我有愧啊,我所治理的国家竟不能让一个女人有生!季菀,你且把恨深藏于这一抔黄土之内,将此界碑视作你探看国事的门户,你终将看到,此处将不会是越国的边界!更可看到,越国的国度里,能够保护每一个女人……”

正此时,禁卫挡住了一名欲闯入墓地的人,此人是黑翼。他被禁卫拦着,跪地大呼:“太子,小人力保夫人自吴国逃归,不求有功,却不明白为何要受罚。太子啊,小人有冤!”

勾践听到喊声便步往黑翼,冷看着他:“你就是大王遣往吴国的武士?”

黑翼磕头道:“是小人力敌吴太子­宮­的宫将,几乎拼了­性­命,才护送夫人归国,却被灵姑浮将军所罚,冤枉啊太子!”

勾践:“你是有冤。”

黑翼磕头如捣蒜:“太子明察。”

“可你知否,被冤枉的人多了。”见黑翼不知何意,呆愣着,勾践又道,“其实你不冤!灵姑浮将军罚你是轻的,本太子再罚你永不可用!”

大道上一匹快马如飞而来。马背之人是岩鹰,他遥看到太子时,加了一鞭,并大呼:“太子——”马还未止住,岩鹰已跃下,跪地即禀,“太子,太子妃命在下速奏,太子有危!”勾践竟不惊不问,只是瞪眼望着岩鹰。倒是岩鹰更紧张了,又禀,“太子恐已被废……”

当苦成、侍人以及禁卫、侍卫们俱惊得咋舌时,勾践已跨上岩鹰所骑之马,往王城方向疾驰而去。苦成见状,慌不迭地喊:“快,快!”

城门,日。

石买站在门楼上,正朝响道眺望,响道上已无人迹!

报人疾跑上门楼禀报:“大将军,太子正朝王城而来!”

守城门的将校紧张地问:“大将军,要不要关上城门?”

石买:“慌什么,敞开城门!”

莫不邪跑至城楼:“大将军吩咐之事,末将皆已办妥。”

石买:“要害是王宫之内。”

莫不邪:“已遵大将军之令,以灵姑浮为正,诸稽郢副之,二将已率手下军卒入宫当值!”

“好,该去王宫了,我们于大殿等太子至。”石买说着,步下城楼。

城门忽显现出少有的寂静,是刹那间从喧嚣中沉入死寂的。死寂仿佛是一场瘟疫,整个王城迅速被传染,全都沉入死寂之中。

不久,清晰的马蹄声朝城门而来。蹄声清脆,如敲寒冰!

勾践已至,他驰下响道,至城门而一勒马缰时,那马双蹄腾天,昂空啸叫一声后稳稳地站定。勾践打眼一扫,见城门洞开,城楼之内隐有伏兵!“呛”!勾践抽出剑来,一把甩入护城河中,双臂张袂如荫,两腿一夹马肚,那马似有犹疑,却仍往城门步入。“咚”!马蹄踏上了吊桥,其声立变。

城门内列满荷戈持戟的军卒。他们原本是听惯了马踏吊桥之声的,可这会儿听来,犹如敲动他们的心鼓,惊心动魄。

越王殿,日。

殿外的禁卫早已被撤换,全都是佩甲的军卒!殿门大开……

勾践与马已驻立于殿门之外,殿内仍然寂静无声。勾践在心里佩服石买的老到。石买竟将一切都布置得滴水不漏,严丝合缝。勾践跳下马,开始步往大殿。未被拴住的马竟垂首轻嘶,然后一纵,撒开四蹄跑远。

允常寝宫,日。

允常半卧着,问侍人:“太子妃还未去吗?”

侍人:“一直于宫外候着。”

允常叹息道:“她一心护着勾践,倒是有些难为她了,请进来吧。”

第三章 界碑与墓碑(8)

“慢!”棠丽道,“大王,她要么是辩解要不就是求情,大王何必见她?”

允常:“可她一直候着。”

棠丽:“可你见了她,又能说些什么?”

越王殿,日。

殿内竟早已站列了众多的大臣,排列十分齐整,无不神情严峻。石买踞于己位,一脸的肃杀之气。

勾践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大臣们几乎不敢朝殿门而望。

勾践旁若无人般步往大臣们。

石买本不看勾践,可他却感受到了勾践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被刺痛了,也抬眼望着勾践。

勾践的身体随步伐在动,可目光却一动不动地望着石买,甚至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他的目光中不是剑气,也不是流水,而是茫茫寒霜,仿佛铺天罩地!当勾践终于在石买面前站定时,那苍茫的寒霜竟凝聚成冰芒……石买几乎不寒而栗时,勾践忽伸手一指监国太子之位道:“那个位子,你为何不敢坐?”

石买苦笑了一下,自袖内掏出一卷帛书,嘶哑着嗓音道:“大王有旨,众臣听宣!”一直不敢吱声且紧张万分的众大臣在这刹那间仿佛找到了解脱的方法,忙大跪于地,将脸埋入了怀内。石买见勾践不跪问道,“你为何不跪?”

勾践:“我跪谁?”

石买:“大王!”

勾践:“大王在何处?”

石买:“大王大病于榻!”

勾践:“那你为何不将他抬来?”

石买无可奈何了,只好宣旨:“勾践任监国太子六年,虽略有小成,却缺少通变,刚愎自用,妄动­干­戈,已有亡国之祸!一旦吴人长驱直入,误国之罪谁来承担?为社稷有安,宗庙有祀,黎民有福,废勾践太子之位,由大将军石买辅国,统理国政,不得有误!”

勾践的目光仍望着石买:“这就是为悍臣者的嘴脸!假托其词,­阴­矫其意。自以为如此,便可名正言顺地专擅威权了?”

石买:“老夫之心,惟天地可鉴!”

勾践:“天若有鉴,尔定当诛。”

石买:“事已至此,你说什么都晚了。”

勾践:“大王思之周全,却忘了一件事。”

石买:“何事?”

勾践:“他的儿子是该杀,还是该放逐?”

石买:“大王让你好好深思自省!”

勾践:“该深思自省者,是大王!”

石买:“灵姑浮将军!”

灵姑浮:“末将在!”

石买:“送废太子去向病榻上的大王请安!”

“领命!”灵姑浮对勾践摆手,“请!”

勾践问石买:“请完安后,你是要将我圈禁呢还是囚入大狱?”

石买:“你放心,除大殿不可入外,宫内四处皆可行走。”

勾践已大步而行。一直不敢抬首望勾践的皓进、曳庸等文臣,此时才放眼张望勾践的背影。皓进终忍不住泣呼:“太子……”

其他的数名文臣也放悲声道:“太子啊……”

允常寝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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