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怎么来的?一时片刻间她想不起来,只知道,它跟着她很多年了,无论家境再怎么窘迫,她也舍不得变卖它让它离开她身边,只因为,她对它有着某种回忆,就连它被盗了,她也追进宫来想拿回它。
回忆一层层地浮现,有道熟悉的人影,在她的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那名少年……「卧桑赠的。」料悄在她还没忆起时,直接帮她温习起她遗忘了很久的记忆。
这根簪子是他赠的?那个人是他?
时光急速在那嫣的脑海里倒退,她记得,从前岁月的某一天,某一天……卧桑曾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
那个午后,有位年轻的官家子弟,由两名中年大汉伴着,私下来到她父亲的酿厂,在一阵令人害怕的刀光过后,她曾经!她曾收下他的簪子。
「从很久前我就在怀疑这根簪子的出处了。」料俏?首端详着那根差点被她偷去变卖的簪子,「像这种雕有龙形的玉簪,平常人家是不许造的,而上头又能雕有仅次于皇帝的八纹龙,那代表它本来是由太子拥有」
就连落雪的音律彷佛都在空气中消失了,茫然中,那嫣什么也听不清,在她耳畔荡的净是那日卧桑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选的是你,从很久前,我就选定你了。
「表姊。」她伸手轻推,「卧桑等你很多年了。」
那嫣恍恍地回过眸来,「等我..」
「这些年来他常在夜里去探你,总是躲在暗处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可是碍于身分,他始终不能接近你,?了等到一个能让你进宫的借口、?了能有今日,他可算是煞费苦心。」她的表姊已经被人监视兼保管很多年了。
「难道说……」那嫣恍然大悟,「皓镧的事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料俏直点箸头,「是卧桑特地命人偷走皓镧,再把皓镧被窃的消息散布到我耳里,吸引我这古玩迷去把皓镧偷来,然后再用取回失物的借口把你引进宫。」当然是刻意安排,不然天底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的声音显得很幽远,「为什么他不样自告诉我?」不老实的男人,这么爱藏秘密,就连这事,他也要藏着。
「当然是怕你不相信他」料俏也很?卧桑叹息,「他或许可以强迫你任何事,可唯独信任这一点,他强迫不来。」
那嫣怔坐着,满心想着这些年来的夜里,都有着一双眼在跟随着她,近在眼前却无法靠近,那是种什么感觉?被身份局限着的人,原来还有他一个。也因此这些年来,他的心,那么难,而她这个后知后觉和的人,现在才能体会支他的感受。
莫怪他老是爱拥着她,总是爱拉着她的手,或时而伸手碰碰她这样他也能感到满足,她还认为他的迷恋没什么理智原由,他只是等待了太久。
料俏的声音不知是何时消失了,回过神来的那嫣想寻找她,的?首,不见料俏的身影,却见隔开她好一阵子的卧桑,远站在殿门内看着她,在他眼底,写满了多日来的相思。
在他的皮眸下,她像个圆穹现,再无掩藏也无退路的人。
迟疑地,卧桑朝她伸出双臂,停留在空中静候着。
她有些懂,明白他在等待的是什么,她知道这个善于等待的男人一直在等着她。
搁下手中的缕衣,那嫣笔直地朝他走去,愈走愈快、愈走愈急,直到奔进他的怀中攀住他的颈项,压抑不住地吻上他,他怔了怔,还以更甚的热情将她掩没,结实的双臂收拔压紧她,将她揉进身体里索讨更多,那迟来的吻,怎么也停不下来,而他们只是任由它渐渐地失控。
缠吻中,那嫣仿佛看见了好多个卧桑,有温柔的,压抑的,自由的,热情的,无论是哪一个,也无论黑夜白天的真假太子,她都想紧紧捉住,不让他再离开。
倘若陷落爱情里,最终只有两个下场,不是全部赔尽,就是全赢。那么,她愿赌,只要有他陪伴,她愿放弃所有陪他赌下去。
「开宫?」
正在煎茶的那嫣讶羿地搁下手中的茶碗,?首看着突然作出这个决定的卧桑。?
「我已复元得差不多了,再瞒也瞒不过太医,非开宫不可。」卧桑挨坐在她的身畔,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身后长长的发丝。
她垂下眼睫,「那……你又要主政了?」他又要回去过那种日子了?又要劳累地坐在御案前燃烧他的心神精力了吗?
「不一定。」他拿走她手中的茶碗,一手将她圈进怀里,「这要看西内肯不肯罢手。」现在就算他想拿回摄政权重揽朝政,只怕还有一群人不答应。
「刺王是打算稳坐摄政王之位不还位于你?」难道西内的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头……来个刘备借荆州?
「不。」卧桑笑得很诡诈,「铁勒是有回京兆接位,但他一知道我没死,他就把摄政王之位让出来虚悬而不去主位,所以西内的人也对他很有怨言。」就算西内的人强行要留下摄政权,但只要铁勒不去接任,任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为什么不主位?」她没想到那么多人想抢的摄政王,刺王居然不想要?
「铁勒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若没死而他还接下摄政王,这样朝中的明刀暗枪少不了会冲着他去,所以他宁可让大伙去猜测也不来膛浑水。」他那个弟弟哪有那?笨..现在的摄政王之位可是个烫手山芋,接了有坏处、不接也有坏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让出来悬位。
那嫣眯细了美眸,「你……是不是又在算计些什么了?」又对她露出这种目的深沉的笑,他一定是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好事。
「是埃」他丝毫不掩藏,满面笑意地亲了亲她的面颊。
「殿下!」轰隆隆的脚步声整齐地在殿廊上响起,同时也夹带了三道人声。
「放开手……」那嫣忙不?地想与他在众人面前保持距离。
卧桑不疾不徐地将她拉回怀里,「别扭扭捏捏了,他们早就知道这回事。」
拉不开他,随即又被三位刚进入殿内的人见个正着,不知该怎么解释的那嫣羞赧垂下蛲首,不敢去面对他们眼底的笑意。
「有消息了?」卧桑心情很好地环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一点也不介意他们都看见。
「殿下,南内兴庆宫有动静了。」负责探察情势的司棋首先向他报告外头最新的情况。
他挑挑眉,「做了什么?」南内那群老人能做出什么来?
「他们打算向圣上建言由震王霍鞑代替刺王接下摄政王。」不好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皇三子要竞争摄政权了。
「喔。」卧桑淡淡应了应。
离萧敏感地扬高眉峰,「然后呢?你不会是想置之不理吧?」南内的势力可不比西内小啊,他还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他有恃无恐地轻笑,「南内的人爱怎么做就让他们去,不过老三是决计不会由南蛮赶回来当摄政王的。」
「为什么..」纳闷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向他求解。
「霍鞑没那个闻工夫当什么摄政王,若硬是要他当,他说不定会带兵回来砍了那个叫他当的人。」很可惜南内那票爱谋略的老人们,这次是押错宝、走错棋了。
「那……」司棋满面迷思地搔着发,「摄政主到底要由谁来当?」太子没接回摄政王、刺王又让出位来、震王又不愿当……难道就一直把摄政权空着吗?
卧桑朝他们眨眨眼,「这是个猜谜的好题目不是吗?」
「殿下,你就别再玩了,再不快点把摄政王之位抢回来,这对你日后登基会有影响的。」离萧根本就没办法像卧桑那么轻松,一想到朝权已渐渐的在分割中,他就担心他们东内将会没办法拿回主权。
「别急。」卧桑满足地将下颔靠在那嫣的肩上,「现在就暂且保持由东、西、南三内联合制衡,至于到底将来会由谁出任摄政王,咱们就再等等,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对国事没兴趣的料俏,在他们商讨着她听不懂的国事时,百般无聊地坐在一旁看着殿外的景致,不期然地二抹藏匿在远处殿顶上的身影吸去了她全副的注意力,然而,闪烁的箭端在阳光的反射下格外刺眼,她怔了一会,霍然了解来者是什众人。
「刺容?」她喃喃低问,随即扭头朝离萧大叫:「保护卧桑!」
在离萧反应过来时,先发的飞箭已来到卧桑面前,但靠在卧桑胸前的那嫣动作更快,在卧桑出手前就先擒下差点抵面的长箭,离萧在她接下箭后随即挽弓回箭,卧桑和料俏则是把握离萧牵制的时分追出殿外。
在众人都追去时,唯有那嫣站在原地大惑不解地看着手中的长箭。
「箭头是钝的?」难道那名刺客不是想杀卧桑?
行刺的刺客在见卧桑追上来后,立刻转身跃下宫檐欲逃,但离萧跟上来的飞箭,以及从暗地里突然冒出另两柄箭,却在同」时刻拦下他的脚步。
追上人的卧桑静站在刺客的面前,低首看着他身上另外两柄也射在他衣裳上,将他牢牢地定射在宫柱上无法动弹的飞箭,而这两柄箭,都和离萧一样,意在留人而不在伤人。
看来,想解开谜团的人不只他一个,还有另两个人也很想知道这让人始终查不出主使者的刺客,究竟是哪一路人马派出来的。
他环着胸淡问:「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好极了,多亏这个机会,他总算能弄清这个不想杀他,但又频频试探的主谋究竟是谁。
覆面的刺客睑庞微微动了动,卧桑眼尖地察觉他的举动后一手扯掉他的面巾一手箝握住他的下颔。
「不行。」卧桑含笑地朝他摇首,「你还没给我答案。」想死?不能这么快。
在卧桑的眼神暗示下,一旁的司棋扳扳十指,开始在刺客的身上搜起来,但就在司棋一把拉开刺客的衣衫,露出刺容左臂上纸绣的刺青时,卧桑霍然明白这些日子来想知道他心意的人是谁。
卧桑震愕得无以复加,「是他?」枉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那个人?
「殿下?」司棋担忧地望着他失措似雪的脸庞。
「这就是他的意思?」卧桑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难以置信地抚着急急跳跃的心房,在震撼过后,同时也变得心如死灰。
「你还好吧?」料俏伸手碰碰他,不曾看过他这种骇人的模样。
卧桑咬牙迸出,「放他走……」
「放了他?」司棋愣愣地抬起头来,不相信他就这么放走这个现行犯。
「离萧,表姊人呢?」没看到那嫣跟上来,回头在偌大的殿庭里看了半天也不见她的身影,料俏的心中缓缓升起」阵不安。
「她不就在…:.」离萧才回头想指向殿内,但在见到空荡荡的殿内后愕然一怔。
卧桑猛然回过头搜寻那嫣的身影,在遍寻不着后,握紧了拳头强镇下心绪。
「司棋,朵湛的亲卫撤走了吗?」是谁的消息那么快?是谁知道他要开宫的?
「撤了埃」司棋理所当然地应着,「襄王一听说殿下的身子已复元了,就奏请圣上把那些亲卫撤回营休息了。」
卧桑紧屏着气息,转瞬间在脑海里拼凑出绑走那嫣的人是谁。
是那个人?使出这招调虎离山,?的就是要见他的真心?他竭力要藏的,那个人早就知道了?
离萧在他转身离开前一手握住他的臂膀,「你要去哪里?」
他挣开来,「去把那嫣带回来,你们都别银着我去。」
「你知道她人在哪里?」料俏慌急地站在他身后问。
「知道。」卧桑的声音显得很悠远,不稳的音律中,夹带箸察觉不出的凄楚和坚定,「只是,我从没料到主谋者会是他」
「该醒了,我下的药没那么重。」
冷冷的男音划破一室幽冥般的气息,窜入悠悠苏醒的那嫣耳里。
遭人下药绑来的那嫣躺在紫竹榻上,撑持着不适的身子坐起身来,张眼四望,周遭的环境黯淡得有如深宵,唯有远处一张书案上的荧荧烛火闪动着。
「这里是哪里?为何要把我绑来此地?」那嫣甩甩头,四下寻找着方才那道男音的来处。
「会将你请来,是因我家主子要你为他占上几卦。」昏暗不明的烛光中,一道白影来到她的面前。
「占卦?」思虑因药性还有些混沌不清的那嫣,试着眨眨酸涩的眼,将眼前这名身箸一袭白衣的男子看清。
「没错。」冷天放来到她的面前,弯身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因你能占出连太巫都无法占出的人与事,这一点太子知道,我家主子也知道。」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不温柔地拉着她的柔荑强行将她拉至桌案前。
「占。」他沉声地下令,并在她举步后退时一把将她扯回原地「?了我朝能否再续燃百年烟火,你最好是别?太子隐瞒什么,现在就把我家主子想知道的占出来。」
那嫣退了一步,选择以不变应万变,「你家主子想知道什么?」
「这是你所要占的对象。」他自桌案前取来一本折子,并将它摊放在她的面前。
就箸微弱的烛火,她低下蛲首蹙眉细看,在那上头,仅仅书写了九个字,而每个字,看来是如此熟识,有刺、震、滕、翼……看来就像是……「九位皇子?」这些是王称?皇上所赐封九位皇子的王称?
冷天放又在她耳边催促,「快占。」
在他的阵阵催促下,那嫣迟疑地不愿动手,深怕只要她一占,她所?卧桑保守的秘密就将在他人面前现形。可是这个逼迫她的男子,眼神是那么地冷冽,有种令人胆寒的味道,让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桌案上已为她准备好的占卦工具,照他所指示的,?折子上的九位皇子占出未来。
「念出来。」在那嫣全都掷卜一回后,冷天放在她耳边吩咐着,并扬手让一名等在帘后,手执毫笔书卷准备记下呈报的男子来到她的面前。
她无奈地轻轻念出.;「藏龙现形、战龙在野、游龙摆尾、云龙探爪、见龙在田、神龙御风、亢龙有悔、飞龙在天、潜龙出海。」
「总九卦的断卦呢?」见她迟迟不说出最终一卦,冷天放又低下头来在她身畔低问。
「断卦,九龙……九龙.。….」她万般不愿说出口,紧紧统握着素白的纤指。
冷风急灌入幽暗的斗室,室内有阵昏暗,待烛火重绽明度后,不顾一切闯进来的卧桑,夹带着风雪的身影定立在门前。
「殿下。」冷天放朝他微微颔首致意。
「把她还给我。」卧桑冷肃着一张俊脸,不容拒绝地一掌伸向他。
「身为太子,此举并不明智。」冷天放挑着眉,话中有话地代人试探着。
「把她还给我。」他再次重申,危险的星芒在眼底跳动。
「你当真要她?」冷天放低首看了那嫣一眼,有些意外卧桑会做出如此选择。
「转告你的主子,不必再派人来试探我,这是我给他的答案。」卧桑疾步上前,一手将那嫣扯至自己的身后一手拿去她手中的毫笔,飞快地在卷上书写下四个大字。
「群龙无首?」冷天放的眸子显得更加暗,透映着诡异的黑。
站在卧桑背后的那嫣,侧箸身看向那笔墨未干的四字,不禁恐慌地揪紧卧桑的衣袖。
她为他保守的这个秘密他说出来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难道他真如她当初所想的,要松手放弃他手里拥有的一切?不能的,这国家是那么需要他这能带来太平盛世的好储君,他怎可以这样说走就走?
「这就是你二选一的答案?你不后悔?」在卧桑搂着那嫣的腰肢离开时,他忍不住在身后追问。
卧桑缓缓回过头来,「我不会后悔。」
「卧……」一被带出斗室,犹不能适应外头飒寒冷意的那嫣,哆嗦着身子,才想开口问他方才那个男子是谁时,就被他转身紧紧拥入怀中。
团绕在沁人的温暖里,那嫣急跳的心律缓慢地稳定下来,感觉在他的怀中,他又为她遮去了所有的寒冷,可是他拥抱得那么紧,就如首次在地道里拥抱她一样,是那么地紧张攀附,像个怕失去浮木就快灭顶的人。
「卧桑?」她在他的怀中?首,不确定地看着他紧闭着的眼眸。
他嘶哑的低吐,「不要离开我……」
「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那嫣忍不住环紧他,想将他脸上的那份晦涩挥去。
「现在,我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