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现在，真的很想和我建立父女关系，真的很想和我建立感情。

我看着他，自责的样子是真的，懊悔的神情也是真的，悔过的态度也是真的。

也许，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051我不知道的故事

我是第一次听说我妈妈以前的事，而告诉我这些事的人，就是我现在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

我妈妈那个时候才20岁多点吧，人生才刚开始正是灿烂的时候，就像是花，刚刚开始要绽放的时候。

“你妈妈那个时候很漂亮很单纯，就像一朵开在山崖的兰花，让人忍不住的就记住了她，我第一次去丽江的时候，是和好几个朋友一起去的，在找房子的时候碰到了你的妈妈。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成家了，有个差不多十岁的女儿，但是因为我们的婚姻是两家联姻的，并不是我们自愿，所以我们并不幸福。”

我安静的听他讲着并不说话，我想象着当时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一群半大不小的朋友们嘻嘻哈哈的在那老城里走街串巷，刚好碰到一个异族的年轻女子，于是这帮人便被吸引了，互相打趣着去接近这个女子‘子很害羞，急急的就往家走，于是这群人就善意地笑闹着一路跟过去。

“当时你妈妈真的很怕见生人，我们这些泼皮们也不敢跟的紧了，就远远的跟着看着她回家。后来那些人都推荐我去她们家打听有没有房子肯出租，就是因为我有家有室显的比他们成熟。我当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顾及的，有房子了我们就住，没有了我们就再接着找。所以我也就没觉得有什么的就去敲他们家的门了。”

“后来呢，我妈妈不是很宝贵的么，那时候我外婆应该很严厉吧，要是知道你们跟踪我妈妈，肯定饶不了你们。”我觉得我外婆应该是那种很强悍，为了自己儿女什么都不顾的人。

“可不是嘛，你妈妈大概是回家以后告诉你外婆什么了，我一去敲门，你外婆就铁着脸来问­干­什么，我说有没有房子出租，你外婆就说了个没有，房子是她们家自用的然后就把大门给关了。”

这倒是跟我外婆的脾气挺像的，她是个严肃的人，从来不拖沓随便。

“那后来呢，我外婆骂你们了吗？”

“骂倒是没有骂，不过她把我狠狠的说了一顿。她说我看着也不小了怎么会那么无聊，我也不好解释什么，本来我们就有点理亏，我们当中有个人那时候年龄不大，正是动脑筋讨好女孩子的时候，就是她跟在你妈妈的后面又是打招呼又是套近乎的。我心想骂就骂说就说吧，谁让我们跟着人家小姑娘不怀好意呢。”

“你那个时候应该是那些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吧，其他的应该都是些不靠谱的人。”我Сhā话，我觉得那些年轻只顾着自作小聪明的人应该不会打动我妈的心，只有想他那样成熟有魅力的人才能让我妈妈觉得有感觉。

“是啊，都是些年轻小伙子，一个个情绪激昂，满嘴踌躇大志的人，见人说人话，见神说神话，看见你妈妈都直叹惊为天人。”

“我妈妈那时候是真的很漂亮吗？”我看到的都只是被生活压迫，没有什么青春的妈妈，我不知道我妈妈她年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妈妈啊，”他说到我妈妈就又去回忆起来，“你妈妈也不能用漂亮不漂亮来说，只能说那个时候她对于我们这群只关在一个固定的城市空间里的人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来自不同地域和文化熏陶的新的事物，新的感官体验。你妈妈那个时候还穿着民族服饰，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是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的。”

“那难道你们就只遇见我妈自己，没有其他的什么女孩子了吗？”

“其他的也有啊，但是我被吸引的是那一低头的娇羞，”他说着便会心的笑了，像是又回忆起了什么，“你妈妈躲在你外婆身后跟她告状，虽然娇羞，但是还忍不住的想看看我们，她就是调皮的丫头，好奇又害怕，顾虑重重又好奇重重。你外婆听她悄声说完，对她点点头然后又悄悄说了什么，你妈妈便很乖巧听话的走开去了里屋。”

“妈妈其实是很倚赖外婆的，我想是跟她早早的没了父亲有关吧，是我外婆独自把我妈妈和舅舅抚养长大的。”我的舅舅现在都还是有什么事情都找外婆商量，这是一种依赖。

“是啊，你外婆是很了不起的人，她很坚强。”他说起我外婆来也是很钦佩。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跟我妈妈熟识起来的啊，我外婆不管你们吗？”

“后来，你外婆也批评过我们了，也把我们全都教训了一遍，我们本来也只是开玩笑的而已，所以就都跟你妈妈道个歉就算没事了。后来你外婆说他们家住不下那么多人，让我们分开来住，我和另外的两个人住到你外婆家，其他的你外婆也帮我们安排好，就这样我们才慢慢的有机会认识你妈妈，然后交朋友的。”

“那妈妈喜欢跟你们做朋友吗，她应该是很害羞的吧，你们一下那么多人，她怕是不好意思跟你们说话。”

“是啊，你妈妈确实很怕见生人，所以我们刚开始都是很客气的见面只点点头笑一下算是打招呼，后来她学了个什么，好象是她当时读的什么专业有些课程她不理解，你外婆知道我是做生意的，所以就带她来请教我。慢慢的我辅导她一些功课，渐渐的我们就熟了，见面的机会多了话也就多了。”

“妈妈还学了做生意有关的知识啊，我只知道她后来上班都是做房屋设计的。”

“应该是你外婆帮她选的专业，她兴趣不大，我也看到她看的最多的书都是房屋设计方面的。”

“是啊，外婆以前是很喜欢做决定，但是后来不这样了。”

在我的印象当中，我外婆是很强势的一个人，就连舅妈都是很听她的话的。

“是啊，她只是保护欲强一点，做母亲的本能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

“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慢慢的我们话就多了，谈人生，谈理想，谈自己的人生观念。你妈妈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做，她只是还需要学习。我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慢慢的了解对方的。”

我妈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总能在绝望来领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快要交房租了，而妈妈还没有发工资，早上出门她把我送去上学，然后自己不知道去­干­嘛了，很晚才去学校接我放学。回到家就看到房东在门口等着我们，妈妈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钱，反正就是把房东哄的高兴而去。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天天帮人做辅导，所以才会你们晚接我。

“我妈妈总是能把生活过的很好，即使条件很艰苦，她也一定会很优雅的把日子过得尽量好。”

“是啊，她是完美主义者。”

在这点上，我和这个男人又达成一致了。在我妈妈这件事上，我们总能一次又一次的达成共识，真的要感叹要不可思议了。

我看看这个男人，也许可能他真的本­性­不坏，只是他有他自己不能说出来的苦衷而已。

只能说他们两个是在错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有可能开始的很美丽，但是结束的却很凄凉。

052不是每个人都有结果

我安静的听他讲着那个故事，不，只是在适当的时候追问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那后来你就爱上我妈妈了是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下。

“其实不是我爱上她，是她渐渐的依赖上了我。”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又泛起了忧伤。“我刚开始就说了，我是有家室的人，她只是在我们慢慢的接触当中把我当成了一个长辈一个父亲之类的可以依赖的人。她刚开始还只是有意无意的喜欢跟我一起，后来却是变成有事没事都来找我。我也感觉到了，所以我马上便决定要撇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当时先是跟她说我的假期结束了我要走，她也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走开了。”

他说话的时候就想是在讲故事，好像完全不是在说他自己，就想是在讲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故事≯睛忧伤，语气平淡。

“后来慢慢的她不来找我补课了，我也结束假期要准备离开了≠走的前天晚上，你妈妈她来到我房间说是要跟我一起走，态度坚决，我没有办法，劝她无果，只得把她送回你外婆房间里。你外婆这个时候才知道你妈妈对我的心思，她气得不得了，马上要赶我走，你妈妈自然被你外婆打骂了一顿，关到房间里不准出来。我也知道是我的错，连夜就收拾东西走了。”

“后来我妈妈去找你了是吧？”我听我舅舅说过的，我妈妈在有一天的时候留言出走了，就是去找他了。

“是啊，我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执着，竟然孤身一人来找我了，我甚至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留了地址给她。她站在我面前我才真正理解，原来一个人决定了什么，她的意志力会有多强大。”

“她来找你了，那你怎么办，你老婆呢，她知道吗？”是啊，他是有妻室的，我妈妈只是个意外Сhā曲而已。

“我那个时候正和我妻子是矛盾期，我们那个时候正在提离婚。但是因为我有个女儿，我不忍心让孩子伤心，只能拖着。看到你妈妈来找我，我就想是突然间有了可以说话可以解闷的人。我安顿她住在我的公寓里，我每天下班先去看她，我带她去看没有看过的东西，陪她吃饭，逛街，看电影。那个时候我好像一下子回到年轻的时候，我好像一下子把那么多年别扭的婚姻生活全忘记了，有的就只是开心快乐。我们那个时候不知道算是什么关系，就像是互相安慰互相倾听，我跟她说我的不快，她跟我说她的压抑”间久了就有感情了，不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开始的也开始了。”

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想念是呵护，又想是悔恨是愧疚。

我想他一定是在后悔，后悔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那么做，没有和我妈妈一起逛街，吃饭，聊天，看电影，没有跟她一起谈人生谈理想，没有让她爱上他，那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这么多悔恨。

他一定是愧疚是后悔的。

“可是，事实总有被揭开的时候，终于，我的妻子发现了。”

我倒是一点不意外，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我妻子是个很内敛很冷静的人，她修养极佳，不动声­色­的去了我的公寓，见到了你妈妈。那是你妈妈来找我的第二个月，我已经很少回家，即使是回家也是很快就走。我不知道我妻子跟她说了什么，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跟以前一样。后来她才说我妻子去找过她，她说我妻子人很好很善良，问了她要不要帮助，问她是不是有困难。”

我很奇怪，原配妻子看到丈夫情人应该是会发飚大打出手的吧，她怎么会嘘寒问暖。

“我妻子是富家小姐，教养很好，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冷静的既不跟我闹也不跟我吵，只是去找了你妈妈，然后我回家问她，她没有责怪也没有哭闹，只是让我答应一个条件，不跟她离婚。那个时候我们两家的生意都做的很大，离婚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所以我答应了，反正我们也只是表面上恩爱，其实早就是一对虚设。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妈妈一声不响的走了，没有只言片语，没有预示，就那么消失了。”

是啊，我妈妈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她肯定考虑到他是有家的人，他有孩子，他有牵挂的东西，为了不连累他，为了他的前程，她只能放弃，只能离开。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料到你妈妈会走，其实我应该觉察到的，可是我没有，她那天早上就准备要离开我了，早上送我出门的时候说了句要我好好的永远的幸福下去，我还当她是要和我一起，没有想到她其实是在跟我道别。我早上出门，晚上回到住的地方，一切­干­净如初，只是再也没有了你妈妈的影子。没有留言，没有告别，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她就是那样消失的。”

我妈妈可能也有过犹豫，她可能也很想跟这个男人一起走下去，可是，他有职责，他有责任，他有孩子，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如果她继续跟他下去，另外一个女人就要失去丈夫，另外一个孩子就会失去父亲。所以，我妈妈她决定自己离开，她不带走任何人，只是自己离开。

“我后来去找过你妈妈，但是你外婆根本不见我，我后来才知道你妈妈在离开我以后根本就没有回去，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她真的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她，所以她逃开了。后来我妻子要求我跟她再生一个孩子，因为家族里的小孩太少，长辈们督促，没有办法，我为了那个家，为了那个商业联姻，只跟我妻子一起欺骗对方。”

我一直觉得这些商界联姻，商界间豪门间为了利益不惜一切都是电视情节中才有的，我没有想到在我的身边，在我的周围，这些事情早已经发生过了。

原来两个不相爱的人真的可以为了目的被绑到一起，两个真实有感觉有血有­肉­的人真的可以为了利益成了牺牲品。

“后来怀上的这个孩子就是许微，我妻子怀上许微的时候35岁算是大龄了，所有的人都期待着这个孩子出生，期待他应该是个男孩应该是我们的接班人，大家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我妻子身上。就连我的大女儿都在期待她妈妈赶紧生个弟弟。我更是被所有人命令着好好照顾妻子，只是因为他们都想要个男孩要个接班人。我一步也不得离开家门，全心全意去照顾孕­妇­，我是一点点看着我妻子的肚子大起来，一点点把那个婴孩刻到心里。”

我一直觉得许微很受她爸爸的宠爱，他对许微的宠爱几乎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看来应该是那样建立起来的感情。一点点看她在母亲腹中长大，一点点的和她建立起感情，把对另一个女人的爱全部转移到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身上。

许微就是这个男人对我妈妈的另外一种寄托，一种想念，一种依靠。

“许微出生的时候，全家都浩浩荡荡的全都去了医院，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理，连婴儿用品都是最好的，他们是真心渴望这个孩子№微没有让她妈妈受什么苦，进产房半个小时就顺利出生了，她出生的时候很漂亮，哭得比任何孩子都大声。那些期待她的人理所当然的很失望，又生了个女孩那就是意味着家里没有接班人没有可以交付的人，那些人其实是很可怜的，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没有想到结果不是他们预料的。”

男尊女卑，这个观念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推翻。一个家里最好是有个男人来继承，因为要是女孩来继承的话，辛苦一辈子的东西就算是落到别人家里去了。

许微，还有她姐姐，其实是这个观念下这个古董观念下活生生的牺牲品。

“许微小时候很调皮，就像个男孩子，她比她姐姐要让人头疼到十倍。幼儿园打人，小学把同学欺负到不敢去学校，中学拉帮结派横行校园，她一路成长起来不知道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我们那个时候去的最多的就是学校，老师批评，学生家长投诉，我们就是跟在她ρi股后面陪不是的手下。任何人都拿她没办法，她姐姐那时候已经出国留学了，她是很听姐姐话的，但是因为两个人见面时间少，没有人能管得住她了。”

第一次听许微的小时侯，从来不知道她小时侯还活得这么光芒四­射­。现在看许微，只知道她­性­格大咧为人豪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邪恶的小恶魔。

“那现在许微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啊，怎么了，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现在的许微也算是端庄乖巧的了，她其实是很可怜的。一下子从云端跌到地下，那些对她有期望的人从接受她是女孩，又到她变成问题­精­，然后是一步步的彻底对她失望。他姐姐被培养成淑女，端庄，内敛，气质，学习管理，学做生意。我们其实都是这个计划，这个商业链中的牺牲品，她姐姐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她都没有。她每天要有三个老师来教授管理课程，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的端庄稳重的去向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问好，她才是最累的那一个。”

也许这就是我们不曾经历也不曾知道的生活，我们在追求在羡慕富人的同时，可能也想不到，其实他们也是用我们不曾想到的牺牲来换取的那点光鲜，那种生活，那种人上人的尊誉，远没有所属者失去的多。

穷人羡慕的只是富人的光鲜，因为他们不知道背后的付出，他们也不知道，其实那种生活也许并不是富人们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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