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中流楫 > 第一章 黄州寒食

第一章 黄州寒食

苏寒食大声道:“前辈是下定决心要杀尽所有学过行云剑的人吗?那可足足有数百个的!”

铸剑锋冷声一哼:“哼!数百个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有的躲起来,老夫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苏寒食朗声道:“那么第一个学会行云剑的人呢?前辈为何不杀?”

铸剑锋惑然:“第一个学会行云剑的人?”

苏寒食点头道:“不错!天地之间,第一个学会行云剑法的人,不正是前辈您吗?”

苏寒食这一句朗声说出,便如同一道惊雷响在铸剑锋耳畔,竟然让铸剑锋生生怔住,苏寒食接着便道:“前辈既然要杀掉修习行云剑法之人,只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前辈您自己吧?其实这是一个矛盾的事情,所以我说……前辈杀人的缘由是可以理解的,但却是从根本上行不通。前辈当年既然创了行云剑出来,为何不像黄庭坚那样,摒弃以前的旧观念,吐故纳新,黄庭坚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字体,前辈为何不能创造出真正开宗立派的剑法?”

铸剑锋心神被苏寒食几句话晃动,一时间对周围事物察觉略略疏忽了些,突然耳朵一动,听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便发觉那王铭艺已经不在舢板之上,知道他是借着苏寒食的掩护跳水逃跑了,顿时一股怒气直冲脑际,手中一块白­色­丝巾猛然一甩,便从船舷上砸了过去。

苏寒食隐约能够看到那丝巾上面写着什么字,但是令他浑身毛骨悚然的是,这分明是一张轻柔无比的丝巾,铸剑锋随手一抛,简直便如同抛出一块刀片,像石头一般重重地砸落,在船舷边缘撞开一个裂口,去势还是丝毫没有减弱,只听到“噗通”一声,那丝巾在江水之中激起数尺高的浪花。

这等功力,足以令人瞠目结舌,苏寒食一颗心都在胸膛里面止不住地跳,同时一股惧意微微­骚­动心头,这下可是真的千钧一发了,一个不好,铸剑锋一怒之下,自己这条小命就要酿成千古之恨了。

铸剑锋没有说话,只是双眸盯着苏寒食,苏寒食感觉自己就像在刀锋上打滚一般,纯粹是玩命,铸剑锋的­性­格邪乎得紧,苏寒食就算是为救师弟敢拼了­性­命,也还是怕得厉害,哪知铸剑锋盯着他望了许久之后,突然道:“臭小子,虽然你师弟偷偷逃跑让老夫很生气,但是你这个娃娃挺合老夫胃口,我便出一个题目考一考你,若是你答得出,老夫便不再追究,若是你答不出,嘿嘿,就代替你师弟拿上命来吧!”

船上的风尘女子们都蜷缩在远远的角落里,看着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苏寒食顶着强大的压力,点了点头道:“前辈请讲!”

铸剑锋道:“好,那老夫出一个上联,你若是对出下联,就饶你­性­命,或许老夫心中满意,还会收你为徒!”

苏寒食道:“晚辈能保住­性­命,那就是前辈开恩了,不敢奢望能够拜得名师。”

本来他这话中规中矩,礼数周到,但在铸剑锋听来,却是又隐隐生出些火气,心道:“混小子,天下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求我收徒,你居然还看不上老夫?”

铸剑锋从桅杆上跳下,道:“你可听好了,上联便是‘飞虎旗,棋飞虎,旗卷虎翻身’!”

铸剑锋这上联一出,苏寒食顿时便张大了嘴,简直比天上下金子还让他吃惊讶异,铸剑锋见到他表情,得意道:“怎么样?这上联厉害吧?你可不用吃惊,老夫虽然时间不多,但还是可以给你一天时间,哈哈哈……”

苏寒食终于从吃惊之中恢复过来,对铸剑锋道:“前辈,是不是我现在对出下联来,便可以安然离开了?”

铸剑锋一怔,不相信地道:“那是自然,可是你能对得出么?”

苏寒食笑了笑道:“那请前辈听我的下联,我对的是‘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如何?”

这实在是个离奇的巧合,铸剑锋出的上联简直就是给苏寒食量身打造,恰恰能和他在黄州秦府看到的那副上联配对,而且没有一丝勉强,这副对联绝妙之处,在于“走马灯”和“飞虎旗”都是一种事物,但是将这两个词反过来却变成“灯走马,灯熄马停步”和“棋飞虎,旗卷虎翻身”,这是一种巧妙的动态描述,堪称绝对。

铸剑锋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好!果然不愧是个能够理解老夫意图的小子,才思敏捷,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如此一来,收了你做徒弟,也不算是丢了老夫的面子!呵呵,好!好!”

苏寒食道:“不敢不敢,晚辈绝对不敢高攀,更不敢想要去做前辈的弟子的!”

铸剑锋脸­色­顿时一僵,他有心收苏寒食当徒弟,但这个不识趣的家伙实在太不给面子,铸剑锋是何等人物?苏寒食一拒绝,以他的心高气傲,又岂会强求?只怕他这一辈子,也绝不会再对任何人主动提起收徒之事了。

铸剑锋笑了笑道:“哼!果然是个才子,算是心高气傲之辈!”他这语气似笑非笑,令人难以估摸,也不知是生气还是赞赏。

苏寒食不好意思道:“前辈过奖了,其实晚辈的下联,并非是凭借真才实学,实在是惭愧得紧。前辈出的这个上联巧夺天工,才是真正的才大如海,令人钦佩!”他是真的佩服铸剑锋,能够出这样一副上联,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铸剑锋转身跳上一艘小船,冷冷道:“你不用佩服老夫,老夫出的上联,也不是依仗真才实学!”

这句话让苏寒食大为疑惑,但看到铸剑锋站在小船上破浪远去,苏寒食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整个人几近虚脱,从九死一生的境遇之中活下来的人,都会有一种彻悟的感觉,苏寒食缓缓坐倒,渐渐地笑开了。

花船上的众人见到铸剑锋那个煞星已经离开,才壮着胆子过来接待苏寒食,苏寒食喝了杯茶,心神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毕竟他的神经已经被绷得太紧了。可这时候苏寒食猛然间跳了起来:“不好!师弟他虽然也学过些游泳的本事,但也并非是水中蛟龙,江面如此宽广,可能会出意外……”

苏寒食急忙想办法出船打听,可是他身上没有银两,大江有数里之宽,难以搜寻,苏寒食的银两只够他搭船从江面上来回两次,搜寻掉入江中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没有哪个好心人愿意帮他驾船搜寻。

苏寒食望着茫茫江面,不由叹了口气:“师弟他毕竟是身怀武功,对游泳虽说不上擅长,但也不弱,长江虽宽,只怕还奈何不了他,后天便是他和我约定的见面之期,不如我回五福楼等他吧。”

苏寒食考虑许久,终于还是寻到自己那匹瘦马,回到黄州城,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特意牵着马在黄州城的秦府经过,想去看一看有谁对上了那副招亲对联,正好看到那里围着不少人,一个华服公子正拿着笔,看了看旁边柱子上的上联,面对着眼前空无一字的柱子,却像是无处下手,尴尬之极。

没想到站在苏寒食身旁看热闹的,恰好又是上次那个老头,苏寒食忍不住问道:“老伯,那位拿着笔的公子,就是来秦家提亲的米公子吗?”

那老头道:“是啊是啊!你看看他多好笑,被秦家小姐挤兑了几句,便来到此处对对联,只是拿着笔都站了两个时辰,愣是写不出一个字!哈哈……”

苏寒食能够感觉到这个老头那种幸灾乐祸的情绪,自己也不由苦笑道:“这位秦家小姐也真够高傲,她这是故意折腾那位米家公子来着。”望了望那米公子,小声叹道:“真够可怜的!”

这姓米的公子名叫米泽阳,出生于名门望族,被众星拱月般吹捧关了,何曾遭遇过如此尴尬场面,本来他昨日就已经知道秦小姐出的上联,可是寻了好多帮手,一天一夜之后,依旧没有半分头绪,又生怕被别人抢先对出,今天特地上门来求情,结果被秦小姐言语挤兑,尴尬地站在这里大半天。

米泽阳看着那对联,已经是焦头烂额,听着背后议论纷纷的声音,心中压抑的怒火愈加炽盛,苏寒食小声说话,正好将他激怒,转头便冷哼道:“你个穷鬼嘀嘀咕咕­干­什么?像只茅厕的苍蝇一样,烦死人了!”

苏寒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让此人恼羞成怒,居然如此破口大骂,简直是不可理喻,当然谁被当头痛骂一句,都不会舒服,但苏寒食­性­情温和,习惯了忍让别人,倒也没有和他计较,也没有说话。

米泽阳看到苏寒食的表情明显就是不想和他搭话,不由又是一阵不舒服,叫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也不瞧瞧你这模样,衣服破烂也就不说了,一双鞋子弄得那么厚,真不知道你春夏的时候穿冬天的靴子是什么感觉,让人看了就浑身别扭,这里可是东坡雪堂!乃是文人心目中的圣贤之地,你一个连靴子都穿不清楚的傻帽,少在这里给我亵渎斯文!”

苏寒食天生就有身体上的残缺,左腿比右腿要短近乎一寸,或许这也是出生之时,被父母遗弃的缘故吧,后来是师父好心将他养大,也致使了他心中对这个身体缺陷的抵触,小时候和他一起玩闹的伙伴们有时会提到他的跛脚,这时候他们就会发现一向忍让别人的苏寒食,居然非要他们认错,否则便死不甘休。

苏寒食的靴子是他自己做的,鞋底很厚,其实是为了将左脚下面垫高,这样一来,别人便看不出他是个跛脚,但也有个不好处,这样的鞋子毕竟不大合脚,所以铸剑锋那般决定高手一见到他,便看出他的下盘虚浮不稳。

今日米泽阳一句话讥讽到他的鞋子,苏寒食心中顿时有些恼怒,朗声说到:“米公子穿得绫罗绸缎,浑身一股富贵气,但别人也只能看出你穿着之富,只怕胸无点墨,脑子里穷得叮当直响,在苏学士故居之前也胆敢提笔弄墨,却又偏偏写不出一个字,还当真是亵渎斯文!”

米泽阳没想到一个穷光蛋居然还敢跟他叫板,不由怒道:“你个无知小儿,居然敢辱骂于我,小心我打跛了你的狗腿!告诉你,秦小姐出的这一联,本身便是个绝对,却并非我米某无才,而是天下无人能够对得出!”

苏寒食心中对他愈加不满,冷声道:“只怕未必!”

米泽阳正自高谈阔论,结果被苏寒食再次抢白,大声叫道:“有本事你来对!若是对不出……哼哼!我让你跛着腿回去!”

苏寒食胸中怒火也渐渐难以压抑,米泽阳欺人太甚,苏寒食并不乏男儿气血,又怎能忍受得住?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纷纷小声为苏寒食打抱不平,秦府门上的门卫都对这位米公子极为不满,轻声道:“这米家公子也太胡闹了,自己几个时辰都没能挤出一点点墨,居然如此为难别人!”还有人道:“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众人说话的语调尖细,听起来像是小声谈论,其实是一个个有意要米泽阳听到,米泽阳面­色­难看,大声道:“都给我闭嘴!”

周围众人说话声缓了一缓,再没人吵闹,米泽阳觉得自己很有威势,将这些人震慑得不发一语,不由大觉满意,但不久他便发现这些人不再吵闹的原因不是受到他的震慑,而是苏寒食的缘故。

秦家府邸门前早就备好了笔墨,只不过一直没有被别人用到,这时苏寒食已经来到了柱子跟前,向米泽阳伸过手去。

米泽阳愣了一愣:“什么?”

苏寒食沉声道:“笔!”

米泽阳大笑道:“你……你开什么玩笑……难道你想要对这副对联?你……好!我看看你怎么丢人!”

苏寒食已经从他手中接过笔,用笔尖蘸饱墨,轻身跃起,笔走龙蛇,在柱子上写出一列字:

“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翻身!”

这几个字是苏寒食在气愤之中写出,笔力雄壮,银钩铁画,气势万钧。

米泽阳的脸顿时僵住,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个衣着寒朴,连靴子都没个模样的人,居然能够如此迅速地对出这一联,而且对仗工整,韵味皆具,便如天衣无缝般。

那个和苏寒食搭过话的老头朗声道:“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飞虎旗,棋飞虎,旗卷虎翻身。”叹一声道:“好联!天造地设一般,当真是无双无对!”

围观众人无论是懂与不懂,都同声欢呼,齐齐喝彩,可见苏寒食比那个飞扬跋扈的米泽阳更受欢迎,这一联对得大快人心。

苏寒食将笔放在秦府门前的小几上,听到众人称赞,不由心虚,脸­色­微红,毕竟这一联是他机缘巧合得到,不当受此夸赞,正想避开人群离去,秦府的门卫早已将这消息报进府中,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拉住他道:“这位相公,我家老爷有请,快快随我进门!”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