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志文去报社登讣告。
丁香深自与志文已无积蓄,昨天她已经发现自己手上所戴着外婆临终时留给她的一枚红宝石戒指。
她试图脱下它,旋了两旋,太紧,除不掉,只能稍微勒高一点,指环遮住的部位皮肤较白,这是一只旧指环。
她走进洗手间,借用一滴肥皂液,用力一转,脱下戒指。
她去到当地最大的一间珠宝店门口,迟疑一下,西装笔挺的店员已立刻上前招呼。
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心底嘲笑:原来我不是一个卖惯当惯的人。
店员耐心等她。
她随口问:“宝石不是真能保值吧?”
店员笑了,“只要喜欢就好。”
还是现金最可靠,女子懊恼。
“不过,”店员忽然说,“像这位小姐您手上这只红宝石戒指,敝店随时回收。”
万分意外,“呵,它值多少?”
“你真的出让?”店员睁大双眼。
她肯定地颔首。
店员忙把经理请出来。
经理看都不看她,自管自取出放大单镜,在充足的光线下细看。
半晌,他抬起头来,“小姐,卖掉了是再也买不回来了。”口气惋惜得不得了。“这样大的鸽血红红宝石,一向是小姐太太们梦寐所求。”
丁香虽然对珠宝并有偏爱,但因是外婆的遗物,心中十分不舍;只是,此时她更急需食宿费用。
晚上,丁香将现金全部交付志文。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丁香伸出手给他看。
志文吃了一惊,深觉凄凉。
“记在心里就好了。”丁香反而镇静的安慰“别难过,我们必须拿我们所有的,去换我们所没有的。不幸中之万幸,我出卖的,不过是身外物,许多人所交出去的,是自尊、灵魂、青春。”
语气中仍有感概。
次日——
丁香一早起来,洗静一张脸,将头发梳成一个发髻,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仔细的描好眉,抹了点口红。丁香收拾好以后回头来对志文说“父亲生前最见不得我随随便便就出门见人,永远都说,你须有女人的样子。”
到了灵堂,一均都已布置好,大门的横梁上贴着白纸写着四个大字“英年早逝”。丁香悽凉的说:“以前看到这幅字都觉得好笑,无论是否八十岁,仍旧英年早逝,永远都活不够。如今用在父亲身上,却是正合适。”说完眼圈子已经红了。
父亲公司里的几个高级干部均已到场,个个均神色凝重走上前与丁香握手。
母亲和细妹一来尚在隔离期间,二来丁香和志文担心她们见到熟人更加伤心,干脆请她们不要出席。
丁香默默跪在亲属答礼的位置,并不多加言词,后来自有志文代为与诸人周旋。
志文处理好后陪跪在丁香旁边“这些人这么慎重,可见父亲生前在公司是极有威望的人。”
丁香冷笑了一声“我父亲身前曲高和寡,不见得完全受人拥护,这些人努力表演,只怕是因为有陈冬阳出头。”
过了十分钟后,陈冬阳也到场,在遗照前三鞠躬,等丁香还礼后坐在来宾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