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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水红色的身影,今日的夜宴,惟有慕湮是着这颜色的。
拥着她的那人,在巽国的后殿内,还有谁,能有谁呢?!
紧紧闭起眼晴,夕颜能嚼到眸底的酸涩,她不想让它们渍散,那只是懦弱者的表现。
她。不能懦弱。
这样的时刻,惟有坚强,才能继续面对这一切。
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本来就不在意他,不是吗?
他对她来说,只是帝王和嫔妃的关系,不会有其他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很难受。
是因为,他拥住的那人,是慕湮的缘故吗?
努力地抑制那些难受,她快步向正殿走去。身子,猛地撞到一软软的物体上,她忙停住步子,惶乱地睁开眼,一抹烟水蓝映进她朦胧的眼底。
原来,不知何时,她的眸底,早一片朦胧。
原来,撞到的那物体,是夜帝百里南。
“夜帝。”
她意识到失态,后退两步,微福身,语声如常,只是,眸底有着隐隐的暗潮。再不能如常。
她不确定他是否察觉了什么,她仅知道,再如何,人前,她都要维系那一份需要维系的东西。
“醉妃娘娘。”
百里南站在花藤架下,神色,依旧是淡然宁静的。那些不知名的紫色藤花缠绕在他的身旁,他那袭烟水蓝似乎配在什么景里都不会显得突兀。
一如他的人一样,撇开其他的不谈,他于她,是有恩的。
她的目光略移到那些紫藤花上,这样,她才能分散开愈来愈让自己纠结的思绪。
在主殿和后殿之间,遍种着这种紫色的藤花,它们安然地顺着花架爬上去,再垂下繁复的花朵,然,空气里,却没有一丝关于这些花的清新。
所以,她才会忽略它们。
而它们一直是存在的。
“国主也是出来醒酒吗?”气氛有些尴尬,但,她不能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
其实,她竟仍是愿意去相信轩辕聿的。
方才,殿内的相拥,或许,不过是一场巧合,不过是慕湮不胜酒力将晕未晕。他伸手搀扶罢了。
至于为什么在巽国的后殿,恐怕也是慕湮进错了殿吧,扶着她的宫女也不曾发现罢了。
纵然,殿前的匾额很大,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去注意的呀,尤其,又是醉了酒的人。
这些借口找起来十分简单,事实其实也很简单。
她不该去多想。
不过眼下,万一慕湮发现进错了殿,这一出殿,若再让多一个人瞧到,又是夜帝的话,非让他也多想呢?
即便安县一事,她始终对夜帝卸不下心防,却不代表,她愿意这些误会再加深。
当一叠加的误会累堆起来时,会让事情变得更为糟糕。
因为,没有办法解释,就象连环套一样。
“只是出来透下气,里面的乐声太喧闹了。”百里南淡淡说出这句话,步子似乎就要越过她。往后殿行去。
“国主——”她轻移了下步子,不露痕迹地挡在他跟前,唤出这句话。
“呃?”百里南再次停下步子,哞底除了慵懒的光芒外,还有些许的探究。
“谢谢国主救了我。”
夕颜让自己的声音竭力听上去很自然,纵然这句话,实在不能说和自然有任何关系。
但,她还能用什么借口止住他行去的步子呢?
她没有提三年前泰远楼前的相救,毕竟,那是她凭着声音和服饰颜色自己揣测出来的。
他若不提,她提了,只会是尴尬。
上元夜发生的一切。真的很尴尬。
“醉妃不必挂怀,举手之劳罢了。”
百里南的目光仿佛越过她,望向她身后,在树影幢幢中的后殿,她似乎听到殿内传来一声响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国主和醉妃原来在此啊。”莺莺细语声响起时,妩心在两名宫女的簇拥间,从殿内走出,“时辰已到,我家圣上特意准备了一台奇景,只可惜,巽帝和风夫人不在,不过,请二位共赏,也是一样的。”
百里南微微颔首,夕颜紧咬了一下贝齿,松齿间,她的脸上漾开的是得体的笑靥。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有劳——”
“醉妃不妨唤我妩心就好。”妩心笑得很甜,哪怕对着她第一眼不喜欢的人,她都可以笑得没有丝毫芥蒂。
“有劳妩心了。”夕颜欠身,妩心伸手牵起她的手。
在夕颜欠下身子的刹那,妩心笑得意味深长。
穿花影,过纱幔,复进殿,心已迷惘。
夕颜的手被妩心牵着,她的手不仅冷,而且滑腻,象蛇一样,可她的笑容,却与这份冷腻没有丝毫的关系,反是会让人觉到温暖。
妩心引着百里南和夕颜从正殿的一侧楼梯上去,径直来到二层。恰是一观景殿。
站在这殿中,加上鹿鸣台的地势,整座旋龙谷在宫灯绰绰约约地辉照中能看得底下的飞檐亭台,还有观景殿前那连绵起伏青山的黑影。
只是,现在夜已深,俯瞰的景致是有限的,包括那带给夕颜惊喜和轻松的海水,也是黑黑的一层。
在这黑暗的景致前,是一袭银灰色的纱袍,银啻苍正站在观景殿的栏杆处,银灰色的袍裾,随着殿外的晚风,翩飞着,整个人似乎也将随着这份飘逸,羽化成仙。
可,落进夕颜的眼中,她确是无法把他和谪仙联系起来。
第一个给她谪仙感觉的人,其实,也只有那一人。
“二位,来的正好,孤安排了一场绝好的奇景,就等二位上来观摩了。”
银啻苍笑着轻轻击掌,这一击掌,声音连绵地传至很远,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的消失,忽然,那青山的黑影中,凭地串起一道火光,那火光升到穹宇之中,蓦地炸开,绚丽夺目。
焰火灿烂。
但,这并不是奇景的全部。
普通的焰火,怎会当得起斟帝口中,绝好的景致呢?
就在焰火绽尽,白烟袅袅中,一条青色的巨龙骤然出现在那端,它盘旋看连绵的青山,并不立刻腾飞上天,只在白烟袅袅里,现出孔武有力的龙爪,那铜铃似的龙晴炯炯地瞪在那。是说不出来的狰狞。
旋龙山,难道真的可以看到龙?
还是——
海市蜃楼。
“想知道这是真还是假么?”
不知何时,银啻苍走到夕颜身旁,这句话,几乎是附着她耳坠说出,带着一丝酥痒,让她本能地往边上一避,这一避,又碰到了百里南的手臂。
她镇静心神,选择稍稍退后一步,一退间,恰看到站在身后,妩心冰冷的目光,等她再凝神看时,妩心却笑得极是暖融,上前,牵起她的手:
“如果醉妃好奇,不妨就去瞧个究竟吧。”
夕颜有些犹豫,但,若待在这,又有什么趣味呢?还不如去看这所谓的真龙假龙,也总比胡思乱想好,说不定,回来时,一切真的只是她的凭空臆想。
他会亲口告诉她,是她的错误臆想。
“夜帝,孤担保形成这奇景的原因一定不会让夜帝失望。”银啻苍笑着问百里南。
“朕对这些并不好奇,只是好奇斟帝的心思确是别出心裁。”
“是么?只怕孤的别出心裁,还是进不了夜帝的眼啊。”银啻苍笑得爽朗,吩咐道,“妩心,传孤的仪仗,趁时辰未过,即刻往旋龙山去。”
原来,那座连绵的山就叫旋龙山。
银啻苍率先从观景殿下去,夜宴随着三位国君的离席,歌舞都已暂停,百里南挥手让一众宫人撇去宴席,此时,梨雪突然从后殿奔来,小脸红彤彤地,小碎步奔得稍有些气喘。
见到百里南,她俯身禀道:
“圣上,风夫人醉酒不适,想在后殿歇息一会,特让奴婢来回一声。”
百里南似乎并不介意,仅淡淡道:
“朕知道了。你回去伺候吧。”
“是。”
方才夕颜到后殿时,并未看到有梨雪的身影,现在梨雪突然出现,是不是告诉她,殿内的事,发展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呢?
“看来巽帝的酒一时间也不会醒了,夜帝,就孤与你去罢。这奇景,可等不得人。”银啻苍这一语说得很是刺耳,带着一些其他的意味,却没有让百里南的神色有一丝的变化。
只让夕颜绝然地回身,往殿外行去,妩心和银啻苍对视一下,旋即,妩心跟上夕颜的步子,她笑得很温柔,惟有她知道,温柔的背后不一定仅仅是温柔。
计划的部署或许总比不上变化。
然,不管怎样,至少目前,仍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所以,为什么不笑呢?
银啻苍和百里南走在前面,妩心携着夕颜的手走在他们身后,隔了一段距离,彼此听不清各自在说些什么。
听不清也是好的。
“醉妃娘娘是襄亲王爷的千金,今日一见,真的让妩心好开心呢。”妩心牵起夕颜的手,声音里,是由衷的欣喜。
“呃?”夕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略低了螓首,看着不知是宫灯还是月华的照拂,映得她的足尖有斑驳的树影,参差不齐地,将她的心,一并渲染地晦暗莫名。
“襄亲王骁勇善战,名震三国,我也是将门之女,自然,钦佩得很。”妩心笑着道,“所以,这次,我特意邀圣上一定带我来这,也好一会襄亲王的千金。呵呵。”
“父亲确实骁勇善战,只是,我却没学象他一点,不过是虚度了这么多年。”
夕颜勉强一笑,她知道这时她的笑比起哭来,真的好不了多少,她的手不自觉得抚上有些抽紧的唇角,轻轻地按了一下,努力使这个笑,看起来,稍微自然一些。
这个小动作落进妩心的眸底,仅让妩心的唇角骄傲地翘起,可,这份翘起,她是不会让夕颜瞧到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抚心的声音渐低,“醉妃娘娘,我若冒然说了,你不会恼我吧?”
“什么?旦说无妨。”
“这也是我心里一直困着的一个结。——”妩心顿了一顿,复缓缓说道,“襄亲王亦是家父欣赏的人,所以对于他的事迹,家父一直很是关注,可,襄亲王被血莲教所害一事,家父是不信的,纵然襄亲王曾率兵平判过血莲教,但,正是襄亲王慈悲,法外开恩,放过了前教主一家上下十余口人,前教主也曾在刑场拜托襄亲王继续照顾他的家人。此后,血莲教随即在表面上土崩瓦解。这件事,当年是被传为关谈的。”
妩心握紧了夕颜的手:
“血莲教虽死灰复燃,可与它有仇的不该是襄亲王啊,哪怕新任教主易人,总不见得恩将仇报,所以,家父对襄亲王的逝去在悲伤之余,更觉得费解……”
妩心越说越轻,夕颜听到的这最后五个字,猛地在她心底轰开。
是啊,这确实很让人费解。
本来,那一晚,就有太多让人费解的事。
难道——
她不敢想下去。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宁愿父亲真的是死在为国捐躯上。
她宁愿是这样!
“醉妃,其实——”妩心想要再说些什么,终是欲言又止,只化为一身叹息
夕颜的手,冰冷。
胸腔里每一次呼进的气,也温暖不了。
哪怕,今晚,其实很热。
眼前,旋龙山越来越近,那条青龙依旧盘旋在那,只是,方才焰火带来的白烟已完全散去,山脉间,突兀的,就仅有那条巨龙。
不管是真是假,这一刻,在夕颜的眼前,却和上元夜那条火龙联系起来,接着,火龙着火了,漫天的火光后,是彼时的那场绝杀。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父亲,还失去了大哥。
其实,正是那场绝杀间接改变了今日的一切。
或者说,上元夜改变了,不止她一个人的一切。
她本以为,那晚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残忍,可,事实是,就在今天,突然让她意识到,这可能还不是最残忍的事。
她的心,是否还能痛?
或许,如果是真的,她再觉不到痛了。
因为,会痛,说明还有心,觉不到痛,就是连心,一并葬送了。
原来,原来!
他在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影子。
她怕,怕这一切,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欺骗。
到那时,她该怎样去面对他?
好闷,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让她觉得很闷。
“小心。”耳边,有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是百里南。
她猛地回神,足尖好象踩到什么,身子不由地一晃,妩心忙牵紧她的手。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走到那旋龙山下的一座木桥上,她的莲足半踏上桥,前面,是银啻苍和百里南,除此之外,再无人,所有的宫人随从都止步在了他们身后。
原来,旋龙山和鹿鸣台之间,有着一条深渊的。因这条深渊的存在,方以木桥相连。
周围,还有刚才燃放焰火残留的火药味,很刺鼻。
她没有掩鼻,只低下脸,瞧了一眼自己的丝履,因着特意换上配这套盛装的履鞋,眼下,右履尖的那颗东珠不知怎地就掉了,想是刚才身子不稳,就是踏在这颗掉落的东珠上所致。
她望着履尖的空缺处,让她突然难耐起来。
下意识地在桥上寻那东珠的下落,只这一瞧,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桥是并排三块木头拼就,透过那些木排拼接的缝隙,可以看到,底下,深不见底,黑黝黝的一片,但,似乎又有什么在奔腾翻滚着。
头,有些眩晕,这些眩晕,和着疼痛,让她的身子再晃了一晃。
“慢点上桥。”随着这一声,她的手腕被一只手隔着丝滑的衣袖握住。
抬眸,是百里南,他稍缓了步子,为了避嫌,就这样牵住她的手。
“有劳国主,我一个人可以。”
她没有笑,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配上一抹得体的笑容更好。
但,她没有笑的心情。
百里南却淡淡一笑:
“那,小心一些。”
她颔首。
对于百里南,她一直是有着的戒备心理,如今看来,真的很可笑。
她一直没有戒备的人,可能才是真正需要让她重新认识的一个人。
摒去心内的杂念,她从妩心手里抽出手来,道:
“妩心,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扶我了。”
说完,她一步一步,率先稳稳地走上这狭窄的桥。
即便,桥底未知的深渊让人觉得恐惧,可,这层惧意不过因心生,若心无念。则一切都是不可怕的。
夕颜走得稳,且快,反是跟在她身后的妩心渐渐跟不上她的速度,妩心的步子滞了一下,望着夕颜的背影,蓦地抬首,恰看到那怒腾的飞龙,青色的龙身清晰地就悬在这独木桥的前方。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纵然,她知道些原委,可,她毕竟是个女子。
皱了下眉,今晚的部署,不容有失。
再如何,还是要去的。
桥并不长,不过一会,也就到了另一端,正前方是一条悬空的用铁链制成的云梯,腾空斜斜地直Сhā进山的高处。
百里南在她前面又停下步子:
“可以吗?”
“呵呵,一路上,夜帝对巽帝的醉妃真是照顾有加。”银啻苍半转了脸,笑得又是几分邪气。
“斟帝,你说的奇景,就是这吗?”
“上了这云梯,自然就知道了。孤也是从父皇口中得知这一处的奥妙,看来。夜帝却是不知的。”
“朕的父皇并没有和朕提起这一处,只说过,旋龙山,是三国龙脉所在。”
“是,龙脉所在。”银啻苍说完这句话,一掀袍子,人已踏上那悬挂着的云梯。
百里南止了步,复对夕颜道:
“朕和聿情同手足,今晚他即不在这,朕就有必要护你周全,醉妃若要上这梯,请走在朕的前面。”
“国主,您是君,怎可走在我的后面呢?”夕颜退后一步,并不上前,“若这样,我宁愿是不要上去的,反正,我对探奇一直兴趣欠缺。”
“你若不上来,不是白费了走到这?况且,巽帝不能来,但今晚这一奇景却是不容错过的。”银啻苍在云梯上朗声道,他一袭银灰色的纱衣被风吹得飘扬开来,愈衬得那云梯,仿佛是道天梯,“快些上来,眼见今晚的云层压得下,一会下起暴雨,非得让孤和夜帝都陪你生困在这梯上不可。”
只是,他这样的人,怎登得上天梯的最顶端呢?
夕颜冷冷地道:
“暴雨能困住的,不过是蚊。”
她这句话说得不恭,源于她不喜欢银啻苍话语里的奚落,虽然,她听得出,带着明显的激将法。
“醉妃,先上吧。”百里南执意道。
“既然醉妃这般为难,不如就让我先上。醉妃跟着我罢。”妩心巧笑嫣然地化去这一份尴尬。
妩心轻快地登上云梯,踏上第一层云梯的刹那,恰好一阵凌厉的风吹来,云梯随风摇晃了起来,她一只手不自禁拽紧铁链,另一只手欲待伸出,不过须臾,还是缩回长长的纱袖内。
因为,她看到,银啻苍已回身,向云梯顶端走去,丝毫不回头地走去。
风很大,其实,她心里,也是怕的,足仿佛踏在悬空的板子上,比彼时的木桥更让她觉得有些惊惶。
透过那些悬空的板子,她可以看到,越往上登,底下越是深不见底。
这一座云梯,太虚浮。
一如,他对她的感情,一样的虚浮。
她知道圣上是不会等她的,也不会搀她,他要的,是足够强的女子,可以和他并肩笑看这天下的女子。
她也一直是这样去做的。
她缓缓走上云梯,做帝王的女人,从来就没有退路,就象现在这样,惟有登上最高处,才是终结,半道停下的,是坠毁。
夕颜扶着铁链,足尖踏上阶梯,她并不喜欢这种没有任何意思的探奇,哪怕,现在,离那条龙越来越近,她却看到,这条龙似乎是静止地盘旋在他们头顶。
是的,静止。
最早在观景殿,因着烟雾袅绕,她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现在,却突然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龙腾空在那,半天没有移动过一丝一毫。
只是,她不敢细瞧,那龙晴让她觉得莫名生畏。
此时,突然,一阵急风掠过,那登天的云梯随风骤然急摇起来,夕颜本无心在这上面,娇小的身子旋即被风吹得趴于铁索上,她的手下意识地反握住铁索,反让那铁链勒进她的手心。
“快放开。”
百里南的声音在她身后急急地传来,可,不知是不是她并不愿听百里南的喊话,还是,她的神智现在根本仍纠缠在刚才的话语里,夕颜只用力的拽住铁索,丝毫没有松开。
风,一阵急似一阵,头顶的云层倒是压得更低,夕颜的手被勒得生疼时,她不敢松开那铁链,似乎一松开,她的人就会从云梯上径直翻过去。
她有些无措,直到,百里南的呼吸声在她耳后响起时,他的手用力的将她的从铁链里解放出来,她一急,要挣脱他时,恰好,被风吹得整个身子侧反地向云梯外翻去,百里南用力把她扣回自己的胸内。
这一次,他扣得很紧,丝毫不容她反抗。
因为,倘若不扣紧她,用他的身子挡住,身后,毕竟是万丈深渊。
哪怕云梯有着倾斜的角度,人若滚落下去,以夕颜娇小,终究还是危险的。
银啻苍停住了步子,散漫地回头,语声似乎对着妩心,又似乎是对着后面现在看上去正相拥的两人:
“还好走么?快到了。”
“无事。”百里南应道。
妩心没有说话,她知道,圣上问的,不会是她。
她要做的,仅是一步一步跟着圣上的步子,完成一切的部署,如此而已。
夕颜的声音在百里南耳边响起:
“多谢国主。”
一句道谢的话,却说得仿似凝了千年的寒冰。
她被他扣住的角度,正可以看向后面走来的路,也可以看到,那些宫墙掩映里的灯火斑驳。
而刚刚,在其中的一座殿内,慕湮正和轩辕聿相拥着,一如,她和百里南现在这样。
呵呵。真的很公平。
只是,她不要这种公平。
百里南随着她这一句话,松开扣住她的手,依旧保持着距离,他的手开始有些不正常的灼烫,许是,今晚,他也不胜酒力了罢。
风一吹,这灼烫非旦没有歇止,更让他觉得如一团火焰焚着心一样,他素是听闻斟国的雪火二酒名闻天下,初入喉时并未觉得怎样,却没有想到,后劲这么厉害。
云梯摇摇晃晃,他们终是在这摇晃中走到了云梯的最上端,可,那里不过是两条横行的铁索。再无一层阶梯。
“到了。”银啻苍停下步子,转望向身后的三人,他的手一指,“这就是旋龙山的旋龙。”
自百里南相扶后,夕颜更用心在云梯上,虽是她第一次爬这种摇晃倾斜的云梯,但,她不想爬得太慢,从骨子里,其实她一直太好强。
如果不是这种好强,如果昨晚她不是这样地去拒绝他。
是不是,今晚,那殿里,他不会抱住那名女子呢?
慕湮的温柔,一直是她欠缺的。
女子温柔才是好的,只是,她学不会。
握住铁索的手一念起时,瑟瑟地发抖,她想平静她的情绪,遂顺着银啻苍的手势往那边瞧去。
那条‘青龙’近在咫尺。
不过,也正因近在咫尺,方瞧得清,其实,不过是山体罢了。
那蜿蜒的‘龙身’是山上一道凸起的岩壁,岩壁上有着青葱的树木,使得那龙的颜色便是青的。
加上,焰火的掩饰,山上又多雾障,远望去,根本辨不得真切,望久了,才会觉得这龙是静止不动的。
而令人觉得心惊的龙睛,恰是岩壁上一处深黝的山洞,山洞的壁岩上反射出一点点的磷光。
从夕颜的角度看过去,这山洞的入口正是那两条铁索的尽处。
若不是龙晴,恁谁都以为,那两条铁索仅是用来悬挂住这云梯的。
毕竟,如果没有那些许的磷光闪出,谁都不会发现,那里,有一处山洞。 想下载全本TXT电子书来
“斟帝——”百里南在夕颜身后陡然启唇道。
未待他说完,银啻苍已接过他的话:
“是,洞|茓后就是真正的龙脉所在。”
“是吗——”百里南若有所思地道。
在他的记忆里,仿佛,他的父皇对此,是刻意去避及不谈的。按道理,这处龙脉不仅攸关巽、斟两国,也与夜国息息相关。
可,父皇却不愿意告诉他有关这的一切。
但,他知道,这里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或许,银啻苍此时所说的,亦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父皇只和孤提及会盟的第一日定于六月初六的由来,因为只有那晚的亥时,旋龙山方会显出这条青龙,龙晴处,则是龙脉所在,但,父皇并不肯告诉孤具体的位置在哪。所以孤没有想到,龙脉竟就在这旋龙云梯的尽头。”
旋龙云梯,百里南是知道的,云梯的顶端,从来只是两条铁索,并无阶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或许前任的帝君也并不知道。
而木桥边,平日里有军队驻守,若要登桥,最早的盟约规定,必须要有两国以上的国君同行。
所以,今晚,他们才能一路无阻的来到这。
“夜帝的意思——”百里南沉吟了一下,眉心蹙紧。
“倘若,要查清楚一些事,看来,夜帝和孤有必要进去这一趟。虽然巽帝不在,醉妃可代表他同进,这样,亦不算违了禁令。”
是的,这处龙脉,既关系到三国,仅他们二人同进,虽不有违盟约,还是不算妥当的。
百里南明白银啻苍的意思。
这处龙脉里,该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夜帝不反对的话,那么,这就过去罢。”银啻苍转睨向妩心,道,“纯纯。你在这守着。”
“是。圣上。”妩心轻声道。
在云梯上守着,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可大多数的时候,圣上似乎并不把她只当一名女子看待。
她也渐渐安然于这双重的身份。她侧过身子,瞧向身后的夕颜:
“醉妃娘娘,就由圣上带你过去吧。”
夕颜慢慢走至纯纯身旁,忽然又是一阵风吹过,纯纯把她轻轻扶住,扶住的瞬间。贴耳道:
“二十年前的会盟,立下诛族一命。血莲教的种种很可能被前任的帝君记录放在龙脉处。”
夕颜的眸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悉数落进近身的妩心眼中,妩心松开扶住夕颜的手,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为什么,走到这里,她的心越来越不安呢?
这种不安,不知道来源于哪里,好象——
好象有什么声音,在那处山洞里,远远地呼唤着她。
带着声嘶力竭的呼唤,可她的耳边,此刻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
“醉妃。你要孤还是夜帝带你过去呢?”银啻苍的声音打断夕颜的冥想。
她望了一眼,那两条铁索,以她的能力,断不可能攀着铁索顺利到达洞|茓,而她。更不想与其他男子授受不亲。
不为了所谓的三从四德,只是单纯的不想。
“醉妃,可否借你的绶带一用?”百里南行至夕颜身旁,突然道。
夕颜略侧螓首,凝向百里南平静无波的眸子,只这凝,已明白他的意思。
她从臂上解下绶带,递于百里南,百里南执了一端,蓦地朝银啻苍一掷:
“斟帝,不如合你我之力带醉妃一同上去罢。”
那绶带本是极轻薄的丝缎,百里南看似轻轻地一掷,却是越过夕颜,径直到了银啻苍的手中,银啻苍冰灰的眸子微眯起,笑道:
“也好。”
这是十分冒险的行为,因为倘若绶带承受不住重量当中断裂,那么夕颜必将坠入深渊,除非,银啻苍和百里南互相运力保持绶带的绷紧,才能使绶带在两股力平衡的作用下,不致断裂。
夕颜神色淡漠地伸手扶住绶带的中央,银啻苍和百里南同时收紧,那绶带宛如一道虹光横亘。
妩心站在云梯之上,旦看到,银啻苍挽紧绶带率先腾空飞起,他径直跃身上到其中一条铁索之上,身姿轻盈,百里南也几乎同时跃上旁边的另一道铁索。
两条铁索间,斜横的这一道虹光下,夕颜的裙摆迎风悉数飞舞开来,犹如孔雀开屏一般。映衬着巍峨悚目的龙首,让人惊叹。
她的脚下是万丈深渊,腾空的感觉,一如那晚的上元夜,然,心境,早是不同的,她的手紧紧抓住绶带,她本以为自己坚持得可以更久。而,这段路,也不见得太长,可不知怎地,手上的力气竞渐渐地消逝。
此时,银啻苍似乎侧了一下脸,又似乎没有,待到夕颜觉到腰际一紧时,一条银灰的带子已牢牢缚住她的嬛腰一盈。
带子的那一端,正是银啻苍的腰际。
这,是他的腰带?
夕颜甫要去扯那腰带,却听得银啻苍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戏弄的音调:
“醉妃若要解开,那么为了担保醉妃的周全,以对巽帝有个交代,孤可是要亲自携醉妃过去了。”
夕颜的手微滞间,银啻苍愈快地踩着铁索向前行去,那龙首狰狞地在夕颜腾空的脚下映现时,她的心底有种哀伤愈深起来。
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哀伤呢?
哪怕,刚才看到后殿那一幕时,她都没有这么哀伤。
这种哀伤不同于父亲死时的痛苦,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浸满着谁人的泪水,那些泪水,缓缓地流出,最后,仅剩下血红一片。
她的头突然很痛很痛,她下意识地想捂住头,手不自禁地松开这条绶带,银啻苍觉到手中一松时,猛回首,百里南已将手中的绶带牢牢缚住铁索,径直借力飞到夕颜的身旁,揽住她的腰际。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百里南下意识地看了银啻苍一眼,银啻苍睨了一下手中的绶带,突然,灿烂一笑,微晃了一下手中的缦带,旋即收紧,将百里南和夕颜一并带上那一侧的铁索。
夕颜的丝履踩到铁索上时,方从迷乱的心神内回过来。
眼前,赫然是那深暗莫测的龙晴。
银啻苍率先走进山洞,他取出袖中的火折子,点燃,可照见,前面有两个深连的洞口,原来,是一个洞中之洞。
“看来,还真颇费了些心思。”银啻苍放下绶带,顺势将自己的腰带一收,夕颜措不及防的随着这一收,身子向他移去。
百里南本揽住夕颜的手,却骤然放开,因为,他看到夕颜的眉心笼着一抹他从没见过的忧伤。
这种忧伤那么地深,那么地浓,让他的心,突然也觉得一种不可名状的涩苦起来。
“谢谢。”夕颜说出这两字,冷凝向银啻苍,她的手用力地扯开缚住她的腰带。
真是个倔强的女子。
银啻苍依旧笑着,望向百里南:
“夜帝,这里有两处洞口,不妨你我各择其一,探个究竟?”
未待百里南回答,夕颜突然向前行去,确切地说,她是向其中一个洞口行去,那是靠左的洞口,她一步一步往那里走去时,每走一步,那步子的回音仿佛敲在她的心上,那么沉,那么重。
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她选择了左边的这处洞|茓。
银啻苍冰灰的眸子凝向她的背影,只对百里南说了一句:
“孤往这。劳烦夜帝一探右边。”
百里南本跨向左边的步子,怔了一怔,还是不露痕迹地往右边行去,他接过银啻苍递给他的另一个火折子,火光很亮,足够照亮洞里的每一步,可,现在,夕颜的眼前,再怎样亮,却只浮上那漫天的血光。
好冷。
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那么冷呢?
冷到无以复加,冷到,让她觉得,这好象是一座冰窟。
但,这里不是冰窟,是山洞,传说中,占有三国龙脉的山洞。
这代表三国至尊的守护之地,对于她来说,仅和哀伤,冰冷有关。
“你很冷吗?”银啻苍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
她想摇头,脸一动,却是变成颔首。
“喝点这个。”他递来随身的酒裳。
酒裳是深褐的颜色,打开酒盖,里面的液体看不分明,只觉得有一股清香袭鼻。
作者题外话:嘿嘿。下章预告,传说中的红绡帐。绝对是你们想不到的。目前为止。应该不会有人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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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夕颜接过,甫打开酒盖,却,还是放下。
她在茹素期间,怎么可以喝酒呢?
“这,不是酒,只是暖身的酥奶茶。”银啻苍还记得轩辕聿说过,她茹素。
她的手捧住酥奶茶,闻得到浓浓的奶香味,嘴唇哆嗦间,饮下一大口,很浓,很香,竟然还是温暖的,只是这份温暖,抵不进心底的深处。
洞愈走愈黑,那点火折子的光,越来越弱。
光影游离间,银啻苍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伴着他嗓间低沉的一声,可,夕颜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或者说,头疼加上此时满满萦绕在她心里的那种哀伤,让她努力地想吸进一口气来镇静此时的心神,却随着这一吸气,她的脚踩到一处软软的地方。
旋即。她整个人便坠了下去。
没有疼痛,仅是黑暗。
黑暗里,有依稀的香味,那种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竟是如此的相似,只是更为浓郁,更为灼烈。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四周,垂挂着红色的帐慢,那种红,真的很好看,很浓艳,很温暖的红,没有风,这些帐慢却翮然地舞着。
玫红,旖香。
她的身下,是触得到的柔软。
她想起身,却发现,除了眼晴可以看到头顶的那一片绯色的帐幔之外,整个身子,却软绵绵地。
空气的香味越来越浓,她好象置身在这香源的中心,可,她看不到更多的东西,那顶端的帐幔,除了绯色,还是绯色,那些绯红铺天盖地地向她席来,让她莫名地,心底葫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是的。恐惧。
哪怕,面对两次追杀时,她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她可以听到,胸内,心跳声,一点都不平静。
这里,是龙脉的山洞内吗?
她的记忆只到,身子坠入一片黑暗,然后,睁开眼睛,她就躺在了这里。
是银啻苍!
她的唇齿间,依稀还有酥奶酒的味道。
倘若她没有记错,夜宴时,妩心曾为她倒过火酒,只是,彼时,那酒一并被轩辕聿所饮。
而轩辕聿在后殿的所行,假使是真的,那就说明,酒有问题。
纵然是琵琶内倒出的同一种酒,可,既然,这支琵琶里同时藏有雪、火两种酒,再藏进多一份的特殊,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不过是银啻苍布下的一个局!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的局。
让妩心诱她来到这里,然后,表面分开她和百里南,再然后,他给她喝了酒囊内的酥奶茶。
所以,她的身子才这么软。
所以,她终是愚蠢地走进这个局面。
她的身下,似乎是一张很柔软,很宽阔的床榻。
那么,银啻苍要什么。应该很明显。
一国之主,不会容忍自己的嫔妃的背叛,尤其,对象还是另外一国的国主。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哪怕再情同手足,都一定会反目成仇。
毕竟,彼时,方抵达旋龙谷,在宸宫内,银啻苍就曾不怀好意的挑拨过轩辕聿和百里南之间的关系,不是吗?
因着巽、夜两国素来交好,又有联姻,斟国无疑是被孤立的。
而只要巽、夜两国关系转恶,那么,斟国恰可坐牧鱼翁之利。
不——
不。
不!
心里一叠声地喊出这个字,可,再怎么喊,哪怕喊出声,有用吗?
周身仿佛浸进冰水里一样的?冷冽。
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但,她相信,离事实真相该是不远的。
她的手似乎蕴了最后的一分力,陡然一抓旁边,想抓住床栏,借力,让自己坐起来,抓,是抓到了一件物什,不过,那件物什,好轻,好轻。
一道绯色的轻纱从天而降,徐徐落于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被一并地遮起。
能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绯色。
身体残留的最后一分力气,就这么被她消耗怠尽。
可,即便不能喊,不能动,她还能听。
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幸中的悲哀。
她听到,一个脚步声越走越近,终于,近到,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粒子,倘若她能动,哪怕能动一下,该有多好!
喊不出,动不了。
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
形同一具尸体。
比尸体更多的,不过是一口气。
除了这口气之外,她全身的温度也不会比尸体高多少。
无奈地发现,她已经连唇都张不了,仅能保持紧紧抿起的状态。
脚步声走到她的跟前,确切地说,她觉到柔软榻的那端一沉时,眼前的那一片红中,有清晰的黑色阴影映现在,因着这层阴影,红若血,更为浓艳。
男子的身子,重重地压到她的身上。
很重。很重。
她的鼻端,满满是磬香萦绕,再无其他的气息,连那呼吸都觉察不到。
男子的身体,比她鲜活,她能觉到,他叫嚣的欲望正抵触在她的下体。
冰冷的肌肤,触到这种灼热的坚挺时,她听到绫罗被撕裂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响起,心底的某一处,也骤然随着这些声音,一并地破裂。
肌肤上的凉意是刻骨的。
源于,她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只是,她连最基本的反抗都不能!
眼前,晃过西蔺姈的死,虽然,她不曾亲眼目睹,可彼时,她其实在心底,是为那个女子不值的。
因为,做为男子,可以三妻四妄,凭什么,做为女子,只能三从四德呢?
可,即便之前她再怎样不屑,今日,她只意识到,做为女子,真可悲,一如她。也开始视这贞洁为最重要的东西。
她想并紧双腿,然,她仅这么想,下身猛地一凉,她知道,连最后一层防线,都已失去。
红的绝对。黑的压抑。
幻化成她眼前唯一的景象。
幸好,压在她身上男子的身体,是着了衫袍的,这让她稍稍安心,但,这份安心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她就觉到那身体稍欠身起来,随后,那身体更为灼热地逼压了上来。
那身体,已褪去身上的衫袍,同样地,一丝不挂。
空气里的香气愈来愈浓,让她的心口发酸,沽沽涌上的,还有涩意,最涩的苦。
轩辕聿!
她的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
他现在还在后殿吗?
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之前怎样。
哪怕她心底因妩心的一席话,对他终有疑惑,在妩心的别有用心之外,点醒她的疑惑。
这一刻,她突然开始期望,他能出现!
这一次,她不逞强,她只希望,他能出现。
出现在这里。
制止这场羞辱的发生。
聿,救我……救我!
她在心底,反复默吟着这句话,
可,这层希望,不过在默吟了三声后,旋即就转成了绝望。
她身上的男子一手钳住她的腰,把她拉向他,随后,另一只手,分开她的双腿,紧接着双手圈住她的腰,一个沉身,猛然挺入她的体内。
在他破体而入的一刹那,她身体一切反映完全僵住,包括呼吸。
接着,一阵锐疼攫住她所有的思维!
那种锐疼,让她眸底涩苦的液体就要流下。但,被她生生地逼了回去。
无法咬紧牙齿,如果能,她想,或许她会咬舌。
也无法把脸更为仰起,如果能,她想,她或许会选择去撞一切可撞的东西。
被他侵入之处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痛,来势汹汹地席卷她每一处神经,四肢百骸也随之一并痛了起来。
她像活活被串在竹签上的鱼一样拼命想张嘴,然,发不出声音,不能抗拒。
痛楚在身体里激荡,她的手贴在那柔软的榻褥上,却抓不住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身上沁出了冷汗,她的身子开始痉挛,这种痉挛从手开始,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各处,即便这样一来,她身上的人,并未停止他的侵占,他每一次深入就如一只凶猛野兽咬到她最柔弱之处,而他的越来越猛烈的律动让她看不到尽头,或者说,哪怕能看到的,也惟有绝望。
在她身上肆意的人,似乎仅是单纯发泄着欲望,没有触及她身上任何一处,他们的交合处。不过是人类最愿意的那种本能。
所以,她是否更有理由相信,这一切,是一个局!
而她,或许即将成为巽、夜两国的罪人。
眼前,有些迷离,她的身子承受不住这种肆虐,想躬缩,却被那男子紧紧扣着,躲闪不得。
其实,他若不扣着她,她也动不了。
没有力气,一点力气都没有。
仅能眼睁睁地看着蒙在她脸上的绯红,喉口涌起一阵的腥甜。
进宫后,假若说对帝王临幸,在司寝教导后,她没有幻想过,那一定是假的。
纵然,这在最初,对她而言的,不过是一种义务,但,她也会想象着,当女子最美好的一切,都让她唯一的夫君拥有时,那种感觉,会是甜蜜的吧。
哪怕会痛,至少,有一点点的甜蜜,来抵消这份疼痛。
哪怕不关乎爱,应该也是甜蜜的。
只是,现在,一切,都幻灭了!
如果,昨晚,她不那么坚持她要的爱,是否,他就会要了她呢?
那样,会不会,他就不会独自去后殿,而不带着她?
是不是,也就不会让人有机可趁,设下这个局?
她其实清楚,他的眼底,在彼时,有些许的冰霜聚起,也是缘于她说了那些话才有的。
可,即便这样,他待她仍是极好的。旋龙谷,这短短数十个时辰,他对她的好。无微不至!
只是,如今,她这朵夕颜花,注定在明日第一道曙光到来之前,阒然零落。
她闭起眼睛,眸底,那些液体,早就不知所踪,似乎蒸发在空气里,也或许,早就失去流的必要。
她不需要用眼泪去凭吊失去的贞洁。
因为,没有必要。
哪怕流了,对已经发生的事,起不到任何作用,仅是,让她身上掠夺她贞操的男子更加激起欲望吧?
容嬷嬷说过,女子的眼泪很珍贵,除了对自己心爱的人,可以流之外,任何时候都要好好的保存。
好。保存。
哪怕没有了一切,她还有眼泪。
属于心底的眼泪,可以容自己保存的。
但是,为什么啊?!
她不懂男人们的乾坤。
他们手中的所谓乾坤,却赔上了她最珍贵的东西。
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成为帝王后妃的女子吗?
那么,最好,在这一切之后,那个设局的人杀了她。
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人。
她可以死,但在为贞洁死之前,她要还自己一个公道,还王府一个颜面。
却不会担这罪国祸水的骂名!
她身上的人依旧在释放他的狂野。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只是单纯重复着侵占和掠占。
她任他予取予夺。
而,那种撕裂的感觉渐渐将她麻木,最后,随着心底,嘣地一声,什么东西断裂了。
她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再没有任何的知觉。
所有的疼痛都一并的消失。
她就躺在最柔软的榻上,一切感觉,渐渐远离的同时,思绪,也恍惚地再没有了。
什么。
都没有了……
意识消失前,眼前的那份血红,是最后的映象……
再次醒来,她眼前仍覆着那红色的轻纱。
浑身,是酸软的疼痛,还有,下体撕裂的疼痛,依旧明显。
如果,没有这些疼痛,她可以把发生的一切,当做一个噩梦。
梦,做过,再可怕,都能随时间的流逝,忘记。
只是一个噩梦,多好。
可不可以,彼时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然,身体的疼痛,再再提醒她一个事实,不容她逃避的事实。
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那场掠夺,是真的!
无法抑制的悲凉,突然涌上,呛得她轻轻咳了一下,咳喘间,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她将那份血腥气努力地抑制下去,她的指尖,轻微地动了一下,身体,终于,可以动了。
不过。晚了。
手,缓缓抬起,掀开脸上的轻纱,这层轻纱真薄啊,假若不是这么薄,她怕是早窒息而死了吧。
虽然,现在,比起死,好不了多少。
可,她不会就这样一头撞死,或者咬舌自尽。
既然已经发生了,死,要死个明白!
死,也要让谋算她的人竹出代价!
她不是心狠的女子,但,她却是坚持完美的女子。
如今,她的完美,就毁在这一场谋算中,她虽不会就这么轻生,可,也做不到淡然。
她用力拽住轻纱,将它掀至一旁,随后,稍稍坐起,忍着腿间的不适,看到,这确是一张极大,极艳丽的床榻。
床榻的顶端,垂挂下血色的轻纱帐幔。
四周,空无一人。
惟有,床榻的周围,盛开着一种很妖艳的花,鲜艳似血的红,每一瓣都冶着黑色的斑点,这些黑色的斑点,使得那些血红的花瓣,再不纯粹。
世上本没有纯粹的事,不是吗?
昨晚那馥郁的味道就是来自于这些花,这份味道,和她身上自幼特有的体香,恰是如出一辄的。
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她只知道,这处,是一个山洞,一个有着床榻,诡媚鲜花的山洞。
不,还有,床榻和鲜花的中央,有四枝古旧的烛台,上面的鲛烛是燃尽的。
但,此时,洞顶的天然采光口,隐隐有些光照射进来,这些许的光,将整个床榻笼进一种极其温暖的氛围里。
可,她的心,丝毫温暖不起来。
天亮了,一切,结束了。
她看到,她祼露的身体,仍是莹自如玉,只是,她的双腿问,是一滩早就干涸的血。
那,是她的处子之血。
血液的芬芳早就没有,空气里流淌的,是蘼蘼的味道。
那些味道,该是来自于那个男子的。
是陌生的气息。
那留下味道的男子早已不见。
她只能猜测他是谁,他究竟是谁,她却是没有看到的。
唯一的能肯定的,就是他和她,都被算计了。
如果不是被算计到,不会有那样疯狂的掠夺,完全不节制的侵占索取。
那样的感觉,让她觉得,那男子的本性,仿是迷失的。
只是,设局的那人,似乎预计错了,现在,那个男子不在了,这里,惟有她一个奸妇,不是吗?
配合她这局戏的男子,该是清醒得比她早,所以,不在了!
这出被谋算的戏,因此,或许,并没有得到圆满的演绎。
哈哈,只有她一个人!
她突然,仰起脸,笑了起来。
是笑这个出错的步骤,还是笑,自己本就是个最可笑的人呢?
在她凌厉的笑中,有脚步声传来,就在那山洞的一隅,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该是有人来收局了吧。
那里,是一处洞口,通向外面的唯一一处洞口。
外面,没有一丝的光亮,很黑。
这处洞室,只有她所在的这个空间,因着上面采光口的光线射入,还算亮堂。
这些许明亮,让她身上的污垢都无处藏匿。
真脏啊。
其实,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腿问的红肿之外,一点点的痕迹都没有。
只是,她仍觉得脏!
她顺手拉过那曾经盖住脸的纱幔,不算很大,但,遮体也是足够了。
她低徊的眸光,瞥到,昨晚她的礼装,那袭孔雀翎的裙袍,早成了一地撕烂的破布,绚丽灿烂,不过一晚,再看不得,顾不得。
堆累在榻侧,让她生起一阵厌恶,她用力将那裙袍挥拂至地,心底,却清楚,能挥走的,也不过是这死物罢了。
纱慢,很薄,只是,棱角,很咯人,咯得她,一阵的疼,那处疼,只有一处来自她胸部的左上方。
拥着血红纱慢的手,碰上去,那里,除了,缓慢的跳动外,每一跳的起落都带着绝对的疼痛。
她知道。彼处。是心的位置。
原来。心。还在。
这颗心,在即将停止跳动之前,还会有疼痛。
而,这份疼痛,随着那绛紫的身影从黑暗的洞室彼端进入,更让她无法忽视轩辕聿出现在那里。
他的眸华,掠向她时候,再没有一点的柔情,只蕴了千年寒潭的冰魄一样,把她的疼痛,都一并地冻结起来。
她听得到,在冻结的刹那,心底,发出轻微的‘咝咝’声。
是心底藏着的某些情愫,在破碎前,最后的哀鸣吧。
可惜,不会有人听到。
不会。
也不会。疼痛了。
她早该知道,倘若,这是一个局,最后收局要看到的人,一定只会是她的夫君——轩辕聿。
而她。避无可避。
哪怕,只剩她一人,床榻的零乱,定让轩辕聿看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谋算,终究,还是得到了背后谋算那人想要的局面。
即便,现场没有与她‘通奸’的那一人。
也足够了!
“醉妃。”他薄唇轻启,唤出这两字。
“皇上……”她咬紧嘴唇,艰难地发出这两字的音节。
他似乎,并没有一丝的愠意,只是,笼了极深的寒冷。
这份寒冷,着实是让她难耐,她宁愿,他是有愠意的。
“你。很好。”
他说出这三字,每一个字的收音,都仿佛,从她的心空取走一片,当三个字说完,她知道,这三片的缺口,汇聚在一起时,是再难填满的空壑。
没有待她说话,实际是,她也说不出任何话。
“原来,你的拒绝,不过是心有所属,不过是选择了背叛。”
他看着她,用最平静的话语,说出这最无情的话。
她该去解释,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她都要解释。
这,并不是她的背叛。
不是!
“皇上,您说过,你信臣妾,如果现在臣妾告诉您,您看到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的部署,为的就是挑起纷争,您愿意再信臣妾一次吗?”
这句话,她也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要耗费多大的心力,只有她知道。
每一个字说出来,昨晚的触觉就会在她的身上,再剐出一个伤口。
直到最后,只是千疮百孔。
“信,也得有信的基础,现在,醉妃觉得,还有资格让人去相信你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你的所为,玷污了这里!倘若三国因此遭受劫难,也必是因你而起!”
“是,臣妾不该随斟帝、夜帝来此,可——”
“不必说了,眼前的事实胜于一切。再多的解释,只会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
他决绝地说出这句话,夕颜的脸上不过苍白了一下,旋即,仅是暗淡的色泽
“皇上,臣妾之所以来此,您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在彻底麻木前,在彻底接受他的突然转变前,她还是想说出下面这句话,“您和风夫人,昨晚在后殿——”
“你不配提她!”
他打断她的话,带着一股戾气道。
不配,是,她不配提她。
她真的不配。
昨晚,是真的。
他可以出格地抱任何人。而她不可以。
何况,她‘错’得离谱,不是吗?
错,是她的错。
不该。听信别人的话。
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一个人的话是可以信的。
包括诺言,也是随口哼出的话。
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只有她自己,心里念着,不相信誓言。嘴上说着,拒绝誓言。
栽进去的,陷得深的。
还是她!
“皇上,臣妾知道了。”安静地说出这些话,她的容色,和语音一样,没有丝的波澜。
他的目光随着她这句话,蔑视地睨向她,这样的目光,是最残忍的。
她略抬的眸华,从那里,只读到他的嫌弃。
是的。嫌弃。
她很脏。
不是吗?
他走近她,唇边勾起完美的弧形,一字一句地道:
“既然不愿做巽国的嫔妃,又何必处心积虑地留下来呢?三年前,你该去的地方,是夜国。而,不是巽国!”
“若不是您,臣妾又怎会留下来呢?仅凭一枚夕颜花的约定。终究是您的轻率,不是吗?”
这句话,很配他残忍的目光。
她想说,因为,她知道,或许,她和他之间,说一句,就少一句了。
而这句话说的,本就是事实。
寄承诺约定于夕颜花上,不过映证的,恰是夕颜花的含义——夕颜一夜花。
只是一夜的承诺。
阴差阳错,因着他的轻率,才会发生。
否则。不会。
“纳兰敬德的女儿,果真是深得他的教诲。”他的语气在冷漠外,更带了几分的厌恶之意。
她,听得明白。
哪怕妩心的目的,是引她来此,可,会不会有些什么是真的呢?
“皇上,臣妾想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上元夜,您出现在灯市,是仅仅为了赏灯,还是,有一场筹谋呢?”
这个问题,是她一直刻意去回避的。
也是她被妩心点醒的疑惑。
那一夜,除了邂逅慕湮,他恰好没有任何事。
这一切,是不是可以看做一场谋算呢?
太巧了。真的太巧。
没有这份巧合,还真的不会有这场阴差阳错。
“现在知道这些还有意义吗?”他突然,又笑了。
笑得很关,很美。
身为男子,他能笑得这么美,只是,这份美,只让夕颜觉到寒心:
“你——杀了我父亲?”
一语出,她没有自称臣妾,她的唇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湮上。
他不置可否,神态,依旧冷漠。
没关系。
她缓缓地继续道:
“是啊,除了您,还有谁能将一切算到这样天衣无缝呢?您出现在上元夜的民间街头,一定是想目睹,我父亲是怎么死在你的完美计划里吧?我不知道,父亲到底哪里得罪了您,可,您是帝王,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您又何必要策划这场杀戮呢?啊,对了,血莲教,真是一举双得,借了我父亲的死,再铲清血莲教的余孽,真的是一举双得啊。”
她说出这句话,脸上浮出一抹惨淡的笑靥,她的青丝经过昨晚的棱辱,早悉数披散开来,她的手,慢慢地伸到额际,那里,半垂下一片东西,挡住她的视线,更是一种累赘。
她将那片东西扯下,正是孔雀翎花钿,有棱有角的东西,一旦失去黏附,就会变得伤人,这一扯,触及了额际的伤口,但,不会疼,仅有一些血,从伤口处渗出,她用手拭去那些血,手心一片殷红,父亲死的那晚,血,应该也流满了秦远楼吧。
扯下这花钿,她的视线落到榻上的另一枚饰物上。
正是,昨晚,他亲自替她戴上的七彩贝壳。
她拿起那枚贝壳,用力地捏在手心,然后,一字一句道:
“错选了我进宫,是不是很失望?因为,您要承,受多大的心理折磨,才能做出这个决定啊。可惜,我并不是上元夜您在灯市看到的女子。我是纳兰敬德的女儿!当您发现这个错误时,所以,赐我醉字为号,对吗?醉,就是罪,对于您来说,纳兰敬德必是犯下您无法饶恕的罪,才让您亲自动手除去他!留我在宫里,是不是每日让您如芒在背,若刺戳心呢?”
一气说完这句话,她眸内再无一丝的光彩,暗淡,晦涩。
眼前的男子,他杀了父亲!
她的夫君,杀了她的父亲。
从昨晚到现在,经历了太多,知道了太多以后,她再做不到释怀。
“这种目光背后是什么?恨吗?”他逼近她,用力地抬起她的下颔,她尖尖
的下颌,在他的手心,被捏出一道浅红的印子,“不过,很可惜,你的身子已脏了,想要报仇,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
他又开始笑,但这抹笑,在她的眼前,却渐渐涣散开来,模糊成一片。
“您最好现在杀了我。”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
不说,他也定能听得明白。
当真相在她眼前,轰然崩塌开来,她看到的,触到的,原来,在之前,一直都是虚幻的。
“杀了你,只会弄脏手。既然你玷污了龙脉,这里,就是你最后的归处。”
他冷冷说出这句话。用力地甩开她的脸。
这一甩,他的眼底,是有不忍的。
只是,借着回身,他不会让她看到。
他不杀她?
最后的归处,是让她自生自灭吧?
凭什么?
凭什么呢!
凭他?
呵呵。她只想笑。
洞外,似乎有些许的响动,很远很远地传来,听不真切。
他眉心略蹙,径直往洞外走去,但,行至洞室口时,他仍停了脚步,冷冷地道:
“是你自己做错事,怪不得任何人。”
她做错什么?
错就错在,不该成为帝王的女人!
她的错,只有这个!
山洞的门,在他离开时,突然,有一道巨石滑落。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归处的意思。
把她困在这里,由得她自生自灭。
如此。罢了!
她本应随着他的离去,思绪应该是一片空白才对,毕竟,对于现在的处境,她确实该陷进空白之中。
可,当这一声,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蓦地,有些支离破碎的场景,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对那巨石,竟有着不可思议的熟悉!
她抬起眼眸,望向那落下的巨石时,起身,将身上的红色纱幔用力地缠绕几下,复用委落于地的腰带系住,就这样,奔到那洞门口,但,却没有拍打那块巨石,也没有让外面的他放她出去。
她仅是望着那块巨石,纤长的手指抚过巨石的每一处,随后,轻轻地按向最上侧的那一块并不起眼的凸起。
‘噌’地一声,巨石旋即再次升起,面前,是一条黑暗蜿蜒的道路。
她沿着的这条路,并不十分熟悉,绕了几绕,方寻着不期而至的熟悉感觉,一步一步走出去,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半盏茶,或许还不止,她终是看到前面一线光亮。
沿着那光亮走去,有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她站的地方,正是昨晚的入口,也就是龙晴处,前面,是两道铁索,她看到,绛紫的身影正凌空于其中一条铁索之上,她甫走出洞|茓,他突然回身,凝向她。
那目光里,并没有方才的冰冷,除了惊愕外,更多的,是一种此时不该出现在他眸底来不及掩饰的情愫。
对她能走出来,他是惊愕的。
更多的,是那来不及掩饰的情愫。
而她,就这么站在那里。
现在已是白天,她看得清楚,前面,那两条铁索实际是靠铁勾勾在洞|茓外的深桩上,只需挂开这个铁勾,那么,铁索必断,他,应该会坠入底下的万丈深渊她的手放到那处铁勾,洁白的指尖从那铁锈斑斑处抚过,然,只是抚过。
默默低下螓首的她,再无任何动作。
铁索上,他袍袖内的手,正捏着一枚银制的暗器,但,并没有即刻射向她。
他在等,等她动手解那铁勾,这枚暗器就会同时命中她的咽喉。
可,她没有任何动作,不过垂下螓首,抚着那铁勾。
日间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映着那浓艳的红,她赤着足,青丝随风披散开来这样的她,柔弱得让人心疼。
但,他却必须残忍。
为了他所要维护的,他只有这么残忍地对她。
让她恨他。然后。绝望。
哪怕,说出彼时的那些话,他的心,并不痛快。
哪怕,他不知道,又该怎样去面对那一人。
不过。他想,现在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他回过身,径直地顺着铁索跃至云梯,再一径往下,山下,旋龙谷中,早是硝烟弥漫。
他走得很快,再没有回首。
刚刚她没有动手,他就知道,她不会再动手了。
她自己选择了放弃动手的机会。
经历昨晚的一切,加上今日的,他想,她根本是活不下去的。
没有一个女子能坚强到如此地步,在经受这么连场人生最大的打击之后。
他所凭的,就是她动了情,恁谁都瞧得出,借着她的情,他才能有他的盘算。
一步一步,他快速地下得云梯,甫下梯,他的手握住木桥连接处的另一端关于云梯的木桩,上面,同样有盘绕的铁索,踌躇间,突然,他觉得手心的铁索一松,蓦地回首,他看到,山洞那端,一道云梯就这样坠落了下来,犹如一条银蛇一般,滑入深渊里。
是她,解开了那挂勾。
解开,也好。
这处山洞,本该就与世隔绝的。
离那么远,他只看得到她脸上绝然的神情,她身上裹住的绯色轻纱,就这般迎风吹舞起来,在青山的映衬间,宛如九天的玄女一样。
是的,就象玄女。
他一直记得一个传说,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位女子,象极了九天的玄女,她的美。震惊三国。
从没有人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关到,仿佛只应属于天上,仿佛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所有男子的仙子。
她,轻易地俘获了所有见过她男子的心。
只是,这份美,终究是孽障!
倾世的关貌,换来,杀戮的血腥。
成为,所有经历过的人,心里无法泯灭的痛。
最后,这处象征三国龙脉的山洞,就是那拥有倾世容颜女子的归处。
惟有这样,才能断了那些痴心者的妄想。
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没有知道,这个传说的结局是什么,或许,传说,只是一个传说。
而此刻,夕颜断去那铁索,一并断去的,是对那人所有的牵念。
是的,她狠不下手,亲自杀他。
他也瞧准了她这个软肋。
可,她的不忍,和爱没有关系。
只是,对她好过的人,即便带着目的,她还是狠不下手,放不下心。
赤足踩在山洞的地上,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走远,直到,消失在那渐浓的硝烟里。
是的,硝烟。
现在,整座旋龙谷,四处都弥漫着硝烟,驻立在海边那座稍矮的山上的瞭望塔,也染起了烽烟。这些连绵的烽烟传至很远。
这种烟是召唤临近驻扎守兵的烟。
她不清楚,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不是她所要去关心的。
现在,断铁索之后,她就只是她了。
作者题外话:乖,稍安勿燥,大热的天,放心,某雪是夕的亲妈,我很疼她的,乖哈,都乖点。支持哪位男主,现在就是考验大家意志力鸟!
这章和昨天那章是互为承托的,昨天那章我没有敷衍大家去加更,那里面我放了至少三根线,读雪的文,一定要细看,否则,到最后我写完,还会有不少大大说我少交代了。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这两章有一个看似十分矛盾的地方,这个矛盾所在,就是我的前后一个伏的关联处。提示到这哈。
今天不会有两更了,昨天发完后,我写到半夜两点,加今早才这么多字,头很痛,等会下午还有会,要准备一些材料。大家别等了。就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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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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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06】
现在,铁索断了之后,她就只是她了。
不再是轩辕聿的醉妃。
就在刚刚,他,没有否认她的质问。
其实,他希望他能否定,那样,她就不用面对着最撕心裂肺的事实。
她就不用,对他也用了心机。
她,曾经,真的很傻。
不仅是迂,还傻,傻得,为了杀父戮兄的人,不顾自己的命。
命,对,命!
就在刚刚,只要解开铁索,一切都会结束。
但,他下不了手。
当然,不单单只是她不愿杀他,她也不忍杀他。
睁开眼睛,她的目光清澈,坚定。
摊开手,手心,都是鲜血,不是她拭去额上的鲜血流下的,而是新鲜的。
原来,她捏那枚七彩贝克捏的那么深,再如何被被他打磨光滑的边角,都会把手心割伤。
覆手,再松开,彻底的松开。
那枚贝壳,闪烁着七彩的霓光,坠入,深渊。
空落的手,再次握紧,除了一手粘腻的鲜血之外,再无其他。
手心的伤口,会随时间愈合。
心中的伤口,该用多久方能愈合呢?
同样是心,一个在理,一个在外,注定,受了伤,结果是不同的。
望着,鹿鸣台的硝烟,她的唇边,浮起苍白苦涩的笑意。
浓到蔽日的硝烟,仅代表一种意味,就是战争。
会盟的意味是祥和,如今却以战争作为渲染。
是不是他们这些为帝者的又一次谋算呢?
没有什么时机,比在鹿鸣台动手更好。
只要师出有名,就可以。
这才是帝王的运筹帷幄。
利用每一次的契机,或许,这个契机本身就是对手所创造,但,只要抓住了,实现自己的宏图,就不失为万民敬仰的帝王。
天下,分久必合,欠缺的,就是这份的契机。
鹿鸣会盟,无疑是迎来这个契机最后的一道屏障。
破了,也就成全了逐鹿争赢,千秋功业。
而她呢?
从彼时他咄咄逼人,一反常态的字里行间,她只辨出了一个味道。
或许,不过沦为他们这份契机的祭奠。
所以,她不在试图做任何解释。
所以,她选择问清心底的疑惑。
所以,她断了铁索,让他以为,她真的准备在这象征三国龙脉的洞|茓内自生自灭。
然后,她一直以来要的身后名,会是她愿意成全的。
她用这份表面的祭奠,换的他的成全。
他杀了父亲,却没有借机一并除了王府,若不是他的心,尚存怜悯,就是王府,或许还有利用价值。
以前的她,太愚昧。
今日,他用她做任何谋算,都不要紧。
暂时护得王府的安宁,也好。
她一步一步走回山洞,这里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她清楚地知道,从左侧的山洞进去,有一处洞室里,是一泓泉水,只要潜下去,就是出洞的另一条路。
故而,她并不怕,解断铁索后,自己会被永久地困在这里。
这种熟悉,其实一直来自于她记忆的深处,那一隅曾被淡忘,如今逐渐被唤醒的记忆。
她一直以来,其实是害怕水的,哪怕曾经,父亲再怎么教她,她都学不会游水。
因为,水淹没头顶,带来的窒息感,是让她恐惧的。
原来,这份恐惧的起源,可能正是由于这处洞|茓内的泉水。
然,现在的她,早不怕流出的鲜血,对于另一处惧怕,一定也能克服。
这个洞,该有维持她生存的必需的东西,她想,她也有时间来学得游水,再出去。
在此之前,他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
譬如,在这座山洞里,凭着那些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熟悉,找到,根由。
这些根由,对于她,或许,是重要的。
也是开启被埋在记忆深处那些支离破碎片段的根本。
而,旋龙骨此时发生的一切,定会在这段她沉淀的时间后,呈现出清晰的走向,到那时,她才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三国定因这场帝王肩的谋算,出现新的局势。
不管局势怎样,利用女子,达成目的的帝王们,她会让他们知道,女子,并不因为这数千年卑微的地位,就注定,只能被利用,只能被牺牲,只能被践踏尊严!
李勇、牺牲、践踏女子尊严的人,哪怕尊贵如帝王,这一次,也一定会付出代价!
她相信,她一定可以。
支撑她做到这一切的,不会是单纯的仇恨。
那样,太肤浅。
毕竟上一辈的恩怨,孰是孰非,又是另一段过往。
而做到这一切,需要有更深的沉淀,那样,才是有意义的,才不是盲目的。
那就是——作为一个女子,最起码的尊严被人蹂躏殆尽时,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哪怕!只活一次,她不要人生留下任何的遗憾,留下任何让自己都不堪回首的晦暗!
搂紧身上的轻纱,她一步一步走回山洞。
眼前,顿时从光明到黑暗,仅是一步之遥。
她依旧走向左面的山洞,秘道有些崎岖,不过,她不会再像昨晚那样,误坠入一片黑暗了。
她走的极为小心翼翼。
其实,醒来后的那个洞室,一直是横垣在她心内。为什么,她会完全对那里完全陌生呢?
她没有刻意去找那有着红色纱帐床榻和瑰异花朵的洞里,因为,方才匆匆奔出洞去,她甚至忘记了,那一处山洞,究竟是属于右面还是左边的洞|茓。
她的熟悉感,仅局限在左边的这处,她往里走去,转了几个小弯,前面,是一处看似并不起眼的岩壁,该是走到了头吧。
她走到那里,同样,有一个凸起的地方,不显眼,只要用手抚过,就能知道。
用力一按,岩壁缓缓升起。
这个山洞内,她所熟悉的洞室,他并不十分地熟悉,看来开启的法子却是相同的。
现在,她眼前出现的,是一处向下的秘道,走了那么久,她已习惯了黑暗,即便没有火折子,仍能沿着通道,一路往下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听到有轻微的水流声,转个弯,一泓泉水出现在眼前。
泉水从洞壁的右侧涓涓泻下,底部是一泓清澈的池水。
还在。
这,就是出去的希望。
她缓缓走到碧池旁,池边的岩石都是红色的,仿佛鲜血一样,在这片带着血色倒影的水中,她看到,水里自己的倒影。
憔悴,苍白的脸,纷乱垂下的青丝,还有,那一身绯色,都掩不去的污浊。
她走下碧池,掬起池水,她褪下轻纱,用冰冷的水泼到身上,然后用力的擦揉着。
她的身上,真脏。
这种脏,其实,用再多的水也洗不掉。
这里的池水,仿佛是千年冰魄所融就的,这种冰冷,沁进的,何止是肌肤呢?
靠岩石的这处,并不算深,越往里,越深。最深的那处,拱起的梁洞下,就是通往山下的水道。
很快,她就需要用到的水道。
一寸一寸,她细细地擦洗着身上的每一寸,直到,她的手因浸水的时间过长发出白色的泡,直到,他的四肢渐渐麻木,她才上得池来。
将轻纱继续裹在身上,他继续走回上面。
凭着熟悉感,她走到一处岩壁前,用同样的方法开启这出岩壁,进入的刹那,空气里仿佛飘着就为的味道。
这是一间四周垂挂着雪白沙曼的洞室,应该长久没有人来过,但,依旧一尘不染,因为,这座洞室十分特殊,岩壁透明,如同冰雕一样,可,那却绝不是冰。
洞室里,仅有一床榻,一梳妆台,并一个存放衫裙的柜子。
夕颜慢慢地走入这里,措不及防地,一颗泪就这般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流泪。
刚刚,经理那样残忍的事,她都可以忍住眼泪,只一进了这里,她的泪,就掉下来。
三年来,自从父亲去后,他再一次地流泪会是在这里!
源于,越过那些静止不动的雪白沙慢,她的目光看到,梳妆一侧的冰壁上,悬挂着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确切的说,宛如,她看着自己,她的手指抚摸过那女子的脸,那眉,那眸,那唇,都和她几乎完全一样。
所不同的是,那女子的神情里带着冷艳,这份冷艳,是他不曾有的。
心里,似乎又响起一个哀伤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好像隔了好远的距离传来,她听不清,可,她知道,那一定是关于哀怨的诉说。
泪,止不住,粘湿她的胸前,流了好久好久,直到,她再也留不出眼泪时,她的身子,方缓缓地萎顿与画像上,靠着冰壁,青丝覆盖住她的脸,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画像的下面,用极小的篆字写了一句词:
君当做磐石,妾当如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
这行词,显得出自女子的手笔,娟秀景致,只是,那墨色,恰似染了些许朱砂一般,不是纯粹的黑。
她凝着那句话,直到眼帘重重地合上,她就这么倚在墙上,沉沉地睡去。
其实,倘若能一睡不醒,或许真的很幸福。
至少,不用面对一切。
可,这是懦弱者的逃避方式,她不会要。
她不清楚睡了多长时间,太累了,她想好好地歇一会,但,只是这一会。
醒来时,眼角除了干结的泪渍外,她的心,平静到没有意思的波澜起伏。
这幅画里的女子,对她来说,意味不会是一般的。
而她回到这处洞室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幅画像。
她起身,熟谙地走到柜子前,打开,里面是清一色雪色的衣裙,纵然,应该放置了很久,因着布料的优良,仿同新的一样。
她随意选了一件,解开身上的轻纱,换上这些干净的裙衫,暖暖的,就好像,彼时这里,虽有着哀伤的味道,可,她的心,蓦地随着这袭裙衫的穿上,能觉到温暖。
行至妆台前,她打开妆匣,选了一支白玉簪将青丝悉数绾起,额上的那道伤口就这么清晰的映现了出来,可惜,这里没有药,哪怕有药,或许,都不会愈合了。
走至最里侧的冰壁,她绕过去,后面,赫然是一方绿绿葱葱的园圃。
这里,有几处天然的采光口,旁边,还有方才那道碧池的引灌之水,所以,不用打理,都有这方葱绿。
她采了几片嫩叶,放入口中嚼着,是熟悉的滋味,甘甜,爽口。
这,是可以果腹的绿叶,他知道在这里栽种了这种绿叶,也清楚,每一个,她有着熟悉印象的地方。
睡了,吃了。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从更多的地方,去找寻这份熟悉感的原因。
隐隐,她觉得,这里的一切,不仅只是尘封的记忆,应该和她的身世有关,或许——
她止了念头,因为,猛然,从那采光的上方,叫嚣着盘旋下来一只巨大的血色阴影,她吓了一跳,忙躬身躲让时,恰是一硕大的蝙蝠。
那只蝙蝠径直朝她扑来,她下意识用手去挡,它尖利的爪子以抓破她的手臂,血,飞溅出来,那只蝙蝠贪婪地吮吸着她手臂流出的血,她想拔下发簪,手才碰到簪子,突然,那只蝙蝠直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凝神瞧去,蝙蝠的吻不出了血,还聚着一层白霜,依然毙命。
血色的蝙蝠,她是陌生的。只记得医术上的记载,是千年之蝠,物得而阴干末服之,令人寿万岁,可如今,这只蝙蝠突然暴毙在她跟前,让他隐隐有一丝不祥征兆。
她望了一眼手臂上被蝙蝠抓伤的痕迹,让不停地涌出血来,颦了一下眉,绕到前面的洞室内,找了一块布巾擦干血后,再找了一条腰带,捆绑住那处。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只蝙蝠的尸体就地埋在园圃下,纵然,并非她杀了它,它却是死在她跟前,哪怕它伤过她,再怎样,生命都是可贵的。
如今死了,就由她来葬了它吧。
只不知,以后,她如果死了,是否会有人来葬她呢?
莫名地,浮起这句话,她的心,终是揪了一下,紧紧地,有些喘不过去。
唇边淡淡地笑了一下,虽有些牵强,总比耷拉着脸要好。
洞里,不分昼夜,她先从左面的洞|茓寻起,但,除了目前这两处洞室外,其余一无所获,哪怕他已经适应黑暗,还是发现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绕到右面的洞|茓,陌生的秘道,带着未知的一切,她不只走了多久,但,这里同左边并不相同,岩壁十分光滑,光滑到好像经过刻意地打磨,一点的凹凸都不曾有过。
她一路往里行去,一直走到最里侧,沿路并没有发现有特别的岩壁,知道,一个转弯,一间开启的的洞室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正是——
带有她最痛苦回忆的地方。
彼时,她觉得陌生,真的是因为,这件洞室本就在她陌生的右面洞|茓内。
那么,昨晚,独自走这里的,是百里男。
是否更应征了,毁了她清白的人是百里南呢?
不过,他清醒的比她早。
不过,他避免和轩辕聿正面的纷争。
或许,这场帝王间的互相谋算,也有他的份!
然,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走进那处,再痛苦,仍是要进去,当习惯以后,再不会痛了。
她相信,这里不会无缘无故种着那些花,如果说,那些令她熟悉的地方,找不到答案的话,可能答案本身,就是在此处。
床榻依旧凌乱,洁白的褥上,干固的血迹映进她的眼里,只让她觉得是一种耻辱。
她,还是做不到淡然一对这一切!
走进那处,她用力地把那褥子一并掀于地上,这样,再看不到那干固的血迹。
但,不看到 ,不代表就不存在。
真是自欺欺人。
就容许她这片刻的自欺欺人吧,对着那摊血迹,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空气里的香味让她觉得难受,纵然,这是彼时,她身上的味道。
可,似乎,现在,她的身上,不再有这种香味,刚刚擦洗身子时,她就发现了。
她把手臂凑近鼻端,终于确定,是的,没有了,缭绕在他身上,这么多年的香味消失殆尽。
不过,又怎样呢?
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个,绕着整座洞室走了一圈,再几案上发现了火折子,许是昨晚点燃这些蛟烛时所留下的。
但,更吸引她目光的是,垂挂绯色轻纱的床榻上,靠榻背的地方,两边各悬着两个手铐一般的物什,这个物什在本应温馨旖旎的绯色气氛围里氏这般地格格不入。
她走近榻背,伸手拿起这手铐似地物什,眉心微颦,眸花低徊时,却看到,床榻下面的横栏,刻着一朵盛开的夕颜花,她的手情不自禁地碰到那朵夕颜花上,竟开始瑟瑟发抖。
随着这一触,突然,‘噔’地一声,一只暗格弹了出来。
暗格里,赫然放着一本,已有些年数的手札。
她取出手札,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找的东西吗?
慢慢打开,手札是以杏红的薛涛笺装订成,甚是精致,该是宫廷所持有的笺纸。
笺纸上,是娟秀精致的女子字迹,和那副画底下的自己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待着这里有多久了,应该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每日里,除了送食物到洞口的那个太监外,在没有其他的人来看我。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待在这里,一直到生命的终结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孤独。’
第一页上写的内容很简单,只写了这几行,意思,也很简单。
可她知道,这份简单,应该不过是一个开始,她翻开第二页:
‘他来了,我没有想到,一个人待在这洞里,过了这么久,第一个来的人,竟是他,我更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对我,我真的没有想到!’
她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着,每一页的字都差不多,但,越往后翻,字迹越是潦草,在寻不到初时的精致,仿佛,写出这些字的人,心绪渐渐不宁。
‘从那一晚以后,他每晚都会来,无休止地折磨,忘我渐渐觉得,死,是不是才是一种解脱!我没有错,出了我的身份,我有什么错呢?可,连我的容貌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祸乱三国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自杀,被他发现了,没有死成,很奇怪,这一晚,他终于停止了折磨我,原来,他怕我死。或许,他没有想到,像我这样懦弱的人,在全族被杀时都选择苟活下去的人,也会选择自杀吧。是的,当我觉得,或者对我是一种暗无天日的绝望时,只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脱。可惜,我懂得太晚了。’
‘没有死成,他连白天,都会到这里,他想看着我吗?还是,他真的不想失去我呢?可,有用吗?没用!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哪怕,得到我的身子,我的心,不会给他,不会的。’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我终于相信嬷嬷对我说过的话,女子太美,是祸水,早知这样,当初,阿玛就该把我掐死在苗水河边。这样,我就不会有今天大痛苦了!是的,我很痛苦,这种痛苦,比之前他每晚在我身上棱辱,更让我痛苦……我怀孕了。我怀了他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页,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字迹不再潦草。
‘我想堕掉这孩子,我不想生下他的孩子,这样,让我还有什么脸去见那个人呢?虽然,我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一人。可,我真的好想见他,好像,好像。即便这样,我还是下不了手,我没有办法对一个小生命动手,这个小生命如果有错,是不该投在我的腹中,假使我把这条错投的生命扼杀了,是不是,我比他还残忍呢?’
‘我没有告诉他,我怀了孩子,而他似乎也不再来了。我想,他该对我的身体厌恶了吧,毕竟以他这样的男子,要得到什么女子不可以呢?既然已经得到,蹂躏了我这么多夜,他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我能感觉到腹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了,我仿佛能听到一个生命正在悄悄的孕育完整,每日,我会可以避开送饭的太监,这样,我渐大的腹部就不会被他发现。只是,随着日子的推移,我觉得,越来越辛苦,我想,或许,是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一个母亲。’
之后应该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翻开一页时,字迹里的一些味道始终还是变了。
‘我不知道,生孩子,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事,可是,我做到了,我把她生了下来,看着我的孩子,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但,那一晚,如果不是他的到来,我想,我可能会死在难产上,幸好,他来了。救了我,也救了孩子。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见到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在我拥有了孩子的时候,却真的,永远失去了他,永远……唯一给我留下的,仅是那一园的蒲草。君当做磐石,妾当如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每天,嚼着那些蒲草,我能觉到,心里的泪,怕是穷着一生,都流不尽的,幸好,我有孩子,她,将是我最后的依赖,即便,她的父亲,让我不堪……’
‘孩子的降临,使我在这洞里的日子,过得分外安好起来,我喜欢看着她甜甜对我笑的样子,很奇怪,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几乎很少哭,她是因为知道,她母亲的不幸,所以才会如此一直对我笑吗?我爱她,我想,她就是我今后生命存在的意义,也是我所有的一切,我爱这个孩子,这是长生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我竭力把孩子的出生的事情隐瞒,可是,还是给他发现了,他又来了,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他又来了,许是因为那人来过,他问我,是不是他的孩子,我说不是,是的,不是,我不要这个孩子有他这样的夫妻,于是,他怒了,第一次,打了我,他骂我不贞,对,我本就是一个不贞的女子,我的贞洁都被他玷污了,我哪里还有什么贞洁可言呢?可是,痛的是我的身体,我的心,再也不会柔弱到一碰就痛了。可是,在我流血的身上,他再次的强占了我,这一次的强占,他再没有一丝对我的怜惜,手紧紧地钳住我的脖子,好像要掐死一样,只是,最终,在我昏过去之后,她没有杀我,发泄完他的欲望后,就这样离开了。’
‘我想,我必须要带着孩子离开了,如果不走,留下来,带给我的是什么,我很清楚,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离开这里,离开!我知道,有一个法子可以离开,或许,会十分的艰难,但,一定可以的。’
整本手札到这里戛然而止,下面都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记录这本手札的女子,写到了这,或许,就真的逃了出去。
夕颜的手颤抖着阖上那本手札。
画上的女子,应该就是写这本手札的女子,她与自己的关系,可能,真的显而易见了。
只是,当初接触到这所为的真相时,让她觉得的,仅是更深的悲凉。
她怅然地环顾这个洞室,挂不得,她对这里是不熟悉的,因为,这里,是那名女子带有屈辱回忆的地方,又怎么会带她来呢?
原来,这么多年了,她的记忆力,这部分的缺失,真的,是关于他的身世。
她的亲生母亲,是画像里的女子
也是苗水族的后裔。
鹿鸣会盟的由来,在出席晚宴前,莫竹曾和她简单提过。
她知道的不多,但已足够了。
巽、夜、斟三国血戮苗水一族,又留下画里的女子。
为什么要留下画里的女子,她不知道原因,能肯定的仅是,她的生身父亲,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才有了她!
而且,还是在清醒状况下,做的这些事。
她不知道这个禽兽一样的男人是谁,她只知道,她无法接受!
她不接受这些,不!
纳兰敬德才是他的父亲,陈媛才是她的母亲。
她无法接受!
拽着那本手札,她奔出这处让她窒息的洞室。
一路奔着,直到洞的入口处。
她的步子,骤然停住,心里的痛苦,让他没有办法立刻在进入左面的洞室。
因为,她怕回忆起更多的细节,这些细节都是他童年最初记忆的一部分。
此刻,空气里,突然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种肃杀气氛。
她发现,天,已太黑。
旋龙谷那段,在没有硝烟,星星点点的,是零落的灯火。
而,那被断掉的云梯彼处,她惊骇地发现,竟有一队士兵正在试图搭建着什么。
这,让她的心,只觉到一阵莫名的秫意。
她不清楚,那队士兵是哪国的人马,可,目的,应该不仅仅是这象征龙脉的山洞。
难道,旋龙谷的局势有了大变?
变到,连她的猜测都是错的?
不敢怎样,她不会再任别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回身,她奔至右面的山洞,回到方才那个洞室,她拿起几案上的火折子,将它凑近樱唇,只那么轻轻地一吹,死灰已是复燃。
但,心死,却不会再有余火,剩下的,或许,仅是关于过往的灰烬。
她能觉到,那本手札里记录到最后,无外乎,画像中的女子,心,一点一点地死去。
她退至洞室边,将燃烧的火折子点燃那本手札,火苗舔舐着杏红的笺直到化为绝对的焰红。
在手札上的或快要咬噬她的指尖时,她把手札和火折子都一并掷进洞室。
嚣张的火舌很快燃着铺天盖地的沙曼,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诡异花朵,火势越见汹涌,逐渐淹没这一片血洋,而她,适时地抽身,退出洞室。
这里,既然有着一切不堪的回忆,那么,就由她来彻底的摧毁。
她迅速奔回有着碧池的洞|茓,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即便,她还不会游水。
可没有关系。
克服内心的恐惧,应该就可以了。
彼时她恐惧水,所以,无论父亲怎么教,她都不会。
但,现在,既然,只剩下这一条路,哪怕再恐惧,都是无用的。
她相信,那画上的女子,定是从这潜了出去,倘若她是他的女儿,必定也是由她抱着从这里出去。
既然,她活到了现在,就说明,这个潜水过程不会很长,应该很短,哪怕带给她恐惧的记忆,却不曾要了她的命。
她不容自己再多想,迅速踏进泉水里,从浅水区一步一步走向深水的彼端。
当水没至他的下颔时,她深深的吸进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摒紧呼吸,照着父亲幼时教导她的动作,确实,她发现能游出一段距离,可这一次,她犯了一个错误,几乎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她太相信自己的记忆,或者说,那段被尘封的记忆所带给他的熟悉感。
这里,确实是通往山下的碧池,只是,靠潜水游出去,注定,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
当她渐渐游进那处出口时,猛然。她的身子急坠而下,竟是直摔了出去,她慌张莫名,唇微启时,已被呛进一大口水。
水流在这里,形成一个近乎笔直的坡度。
原来,竟是一道双叠泉。
洞室里,不过是第一叠泉罢了!
他被泉水席卷着冲了下去,哪怕是一个擅长游水的人,对这种情况,都无能为力,更何况是她呢……
头很疼,喉口很涩,周身也算痛无比,人,仿佛置身在一个不停摇晃的地方,摇得,他禁不住,想吐出来。
“好像要醒了呢。”
一女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地域口音。
夕颜的眼帘重重的覆着,她想睁开,却始终睁不开。
半醒间,好像有脚步声跑出去,接着,有一人的步子走至她身旁,她感到,一双宽大的手,抚了一下她的额。
接着,吩咐了些什么,她再是听不见。
思绪又陷入一片空白中。
直到一阵疼痛,从她手上传来,因着着疼痛的刺激,她终于能睁开眼睛,她瞧到,手上有金针在转动,一名老人正为她施针。
那施针的老人穿着很奇怪的服饰,是她从没见过的。
头原本很痛,但当那名医者收针,起身离开时,除了晕眩的感外,其余的不适都以稍稍缓解。
四周,是狭小的一个封闭空间,是有一个小小的窗,窗外,有一些金辉洒进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姑娘,你终于醒了?”
那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夕颜见到了她的脸。
女子头上戴着一种夕颜从来未见多的头饰,是绕着底盘髻发的一些银质饰物,随着她小脸的移动,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
“嗳,不要动,你受了点上,都昏迷了一晚了,现在仍需要卧床休息,刚刚阿爹给你施针止了痛,再躺几天,伤口就会复原的快一些,对了,我叫阿兰,那不舒服了,叫我一声,无论我在那里,都一定听得到。”
阿爹的船不大,自然,她在哪,都听得到的。
阿兰见夕颜想动,脆生生地道。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的衣裙也很古怪。
夕颜在望了一眼四周,眉心有些颦紧。
“是不是觉得有些晃?现在,我们在船上,你溺水了,被阿爹的船所救。等你伤口恢复了,阿爹会把你送到最近的镇城,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阿兰笑得很是灿烂。
这种灿烂,有多久她没看到了呢?
原来,这里是船舱。
这个船舱并不宽裕,该是普通的渔民人家。
她看到,自己的手臂和膝盖处都包了白色的绷带,连额上的伤口都重新包扎过。
除了额和手臂,膝盖处的上可能因水流冲下撞到了一块,导致有些活动不便,但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伤。
终究会愈合的小伤。
稍稍安心地闭上眼睛,看来,她真的命大。
所以,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不带任何负担地休息一下吧。
休息了大概三日,她就觉得好了许多。
在这三日里,她从阿兰闲聊的口中,知道了,他们一家的大致。
阿兰的父亲铁叔是金真族人,阿兰的母亲铁嫂是汉人,一家三口,倚靠捕鱼为生。
因为他们捕鱼的地方,距离旋龙骨很近,恰好就救了溺水的她。
阿兰一家在在是旋龙谷旁,隶属巽国的葵镇有一处小宅,但,他们不常回家住,更多的时候,还是住在这艘船上。
毕竟,对于与民来说,每一次的汛期,无疑就是他们一年内最值得期待的日子。
夕颜没有告诉阿兰,她的来历。
阿兰也并没有好奇地问她。
或许,这就是渔民女儿特有的爽朗,不会去问一些别人不愿提的东西。
阿兰一家日期而作,日落而息,捕来的鱼,除大部分会卖到集市之外,剩余的,铁嫂会做成各种美味的食物,尤其夕颜这一来,铁嫂更是额外每日用很滋补的鱼汤替夕颜来补身。
铁叔精通一点医术,负责给夕颜配一些汤药,这也使得夕颜很快就恢复了体力,除了偶尔会晕船外,腿还不是很方便外,这样的日子,该是她这三年来,真正舒心的日子。
纵然,仅有短短的三日。
可,阿兰一家,对她这个素未平生的人热忱的照顾,让她真的很感动。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注定是短暂的。
她的命运不知道是否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多岐。
第三日的傍晚,当美丽的夕阳洒满整片看上去很宁静的海面,变故不期而至。
彼时,夕颜正靠在坑榻上,听阿兰讲着一些捕鱼的趣味,她不知道自己会留在这多久,或许等腿伤好一点,她就该去做没有做完的事。
然而,在平静无波的海面,都有波涛汹涌的一刻,此时,随着渔船猛地一个撞击,夕颜的身子,差点就要跌下床去,幸好,被阿兰紧紧抱住。
抱住的刹那,他听到,船舱外的甲板上传来一些动静,接着是惨叫声,响彻云霄。
这种惨叫,是人死前所发出的最后声响。
夕颜听得清楚,一声是来自铁叔,一声是来自铁嫂。
当然,阿兰也听清了,她原本小麦色的脸,此刻一片煞白。
夕颜觉到阿兰的身子,一个颤震,松开抱住她的手,就要冲到甲板上去。
但,不带她冲出去,两名身着兵装的男子,一用犹带着血的刀尖挑开帘子,进的舱来。
“哟,这里还有两个金真族的余孽。”
“是啊,还是两个标志的金真女人。”
夕颜认识,这身官装,是巽国的。
只是,他们为什么来此屠杀手无寸铁的渔民?
虽然,她还不知道旋龙骨发生了什么,但,今日,巽国的官兵,出现在此,让她的心地,萌了愈深的不安。
“王八蛋!”
阿兰看到那沾血的刀尖,唾骂出这一句话,不顾夕颜的相阻,立刻起身,拔出靴子里的防身小刀,就朝那两个官兵扑去。
“小娘子还挺犟啊,李四,看着金真的女子果然带劲。”
其中一个稍矮的官兵一把钳住阿兰扑过去的手,狠狠一扭,阿兰手里的刀顷刻从他手中拖出,落到了地上。
“放开她!在巽国的土地上如此上如此肆意妄为,身为官兵,就这么蔑视法令么?”夕颜斥责道。
“呸,老子奉行的就是法令!三日之内,杀尽葵镇的金针族人!”另一个官兵一擦刀剑上的血,洋洋自得地道。
“别和他们废话,反正都要杀,杀之前,先让哥几个开开荤!”矮个的那个,就势已把阿兰压倒身子底下。
擦完刀尖上血的官兵瞧着坑上的夕颜,猴腮一样的俩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对着船舱外嚷了一句:
“我和孔二在里面开个荤,你们在外看看,是否还有金真的余孽,一会轮到你们进来!”
甲板上,传来几声男子欢快答应的声音。
猴腮脸男子说着,就朝炕上的夕颜走来,对他来说,奉命屠杀时,能碰到这么美得金真女子,不啻是个意外收获。
趴在阿兰身上的矮个男子抬起头,对着猴腮脸说:
“上完后,也让我尝一下鲜!这炕上的,看着怪水灵的。”
他急着按到阿兰,却把坑上的美人让给猴腮脸,心里,有些郁闷。
“好。”
猴腮脸一边应着,一边已迫不及待地摸到炕上来,却被夕颜冷冽射向他的目光,骇得震了一震,不过只是刹那,他看到,那目光内,恰蕴了无限的春水,不过是对着他妩媚一笑。
纵然,她的额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这一笑,只让他觉到了一阵酥麻,恨不得立刻就占有了她。
但,他急急扑上炕的步子,却被她轻启樱唇说出的话,再次震到。
“放开她,她是我妹妹,你们要尝鲜,不放就上炕吧,小丫头,尝着也没意思。”
这金真的女子果然豪放,矮个子一听,立刻停下撕扯阿兰的衣服,他就势抓住阿兰还在反抗的手,脸上,是淫秽的笑容。
“好,爽快!”
阿兰似乎要说什么,被矮个子用力一击后颈,刹那晕了过去。
矮个子迅速起身,也往坑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已开始脱掉身上的兵装,方才的郁闷,只转成此刻更深的饥渴。
猴腮脸有些不满意,可,想了一下,没必要为一个女人破坏兄弟的感情,一起上就一起上吧,反正没试过,听着还很刺激。
夕颜坐在榻上,笑得很是妩媚,她的容颜本就倾城,这一笑,更是让眼前俩个男子,欲望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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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07】
这些巽国的官兵,除了任自己的欲望发泄,肆意棱辱女人之外,还会什么?
哪怕身受皇家俸禄,都这么无耻。
夕颜依旧明媚地笑着,见他们迫不及待地摸上炕来,手轻轻一组,软语绵绵:
“嗳,你们俩,难道,真要一起吗?呃?”
矮个子的官兵色眯眯地道:
“那你说谁先呢?”
夕颜以手掩唇,扑哧一笑,青葱般的长指先一点矮个子的官兵,瞧他喜形于色,那治着贝壳色光泽的指尖旋即一移,往那猴腮脸又一指,未待猴腮脸窜上前来,她的手却就势手绘,拖住下颔,语音低柔:
“若我点了,岂非有失公平,不如——”
她的眸华扫了眼前两个饥饿难耐的男子,复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暧昧地道:
“你们比试一下,谁的武艺高出一筹,我,就先委身与谁,因为,金真的女子,素来,都只爱艺高的男子。”
“好!”矮个子应道,旋即拔出佩刀,指向猴腮脸,“孔二,来,哥们比较一下。”
猴腮脸眯了一下他的绿豆眼,有些犹豫,但抵不住美色当前,只能道:
“李四,先说好,点到即止。谁先点中对方的要害,就谁赢。”
“好说。”
“慢着。”夕颜止道,“你们这么比,被门外的听到,万一,以为发生什么事,冲了进来,岂不是,人又多了?”
“哈,还是你想得周到。”矮个子哈哈一笑,复走出舱门,不一会,便有他的声音传进舱内,“我和孔二切磋一下武艺,谁胜谁先尝,你们几个,在外面好好搜搜,看有没有漏掉的。”
“好。”
随着几名官兵不怀好意笑着应声,矮个子已钻进船舱,并掩好舱门,待猴腮脸拔出佩刀,刀刃相格间,发出清脆一声响动。
夕颜望着,唇边的笑意刹那变得冷冽。
她纤长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抚过裙上的褶皱,实际,则是伸到枕后,常年在海上捕鱼为生的渔民,都会在手可及处防身的利器,以防,不期而至的海盗。枕后薄巧的小刀被她牢牢握在手心,随后悄悄掩于身后。
比试中的俩人,看样子,伸手是不相上下的,或许,需要一个额外的推进,才能快点见胜负吧。
是的,她要他们快点见胜负,这点,才是她要的。
她忍着腿部的不适,缓缓移至塌边,轻轻解开衣襟,不过才解了第一个系扣,露出颈部更多白皙的肌肤,那正对向她的矮个子官兵眼里的色意更浓,只这一浓,手上的招式缓了一缓,恰被猴腮脸的刀格过,眼见着,那猴腮脸的刀径直向矮个子刺去,夕颜仿若未见一样,继续接下一个口子,但,这一次,她的手停在那扣上,眸底眉梢都蕴了笑地凝向矮个子官兵。
矮个子心神一曳,猴腮脸的刀已点到他的衣襟前,他一惊,忙使刀不管不顾地朝猴腮脸刺去,猴腮脸本按着规矩,点到,即住了刀,未料想到一招,才想避开,身子被别人从后面用力一踢,不由自主地向矮个子的刀剑扑去。
那一刀,正中他的要害,他一声都来不及吭,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下,蜿蜒出一条浓郁的血水,那么浓,那么腥,让夕颜觉到一阵恶心,可,她不会在惧怕。
不露声色地缩回退,脸上的神情是惶恐的:
“你——你——“
矮个子官兵握住刀的手在瑟瑟发抖,淫欲刹那消逝的无语无踪。按着巽朝的法令,他杀了同队的兄弟,必是要被处死的。
”别叫,别叫!“他慌忙地丢了刀,要捂住夕颜的嘴。
她怎么会叫呢?
她根本不会叫。
她的手一动,明亮的刃光闪过,只听轻微地‘噗’地一声,匕首的锋尖,没入矮个男的腹中。
矮个男的眼底晃过不可置信的神情,但,旋即笼上的,是死亡的灰霾。
是的,他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堂堂的七尺男儿,会死在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上。
何止他没有想到呢?
若是放在前几日,夕颜都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杀人!
双手,沾上的是,别人体内,犹带着温热的鲜血。
她清楚,这一刀刺下去,是直抵他的心脏。
那个位置,她都没有记错。
她骤然撤开手,那深及没刃的匕首Сhā在矮个男子的身上,他径直向后倒去,连闷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淫欲未成的男子,就这样,悉数毙命。
没有人会就自己,面对在一次贞洁不保的情景,她唯有自救。
求他们,是根本没有用的。
不得手,他们决不罢休,得了手,还是会按着命令,杀了她和阿兰。
所以,她只有先他们一步,将他们杀死。
属于,命定的劫数,一次就够了。
既然,她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何妨手上也沾满鲜血呢?
她努力地吸进一口气,努力是自己惊颤的心平复。
心狠手辣,又怎样呢?
没有谁,在经历这些后,还能保持纯真善良。
她不知道,甲板上还有多少官兵,以她的能力,对付两个,已是极限。
她移下床,瘸瘸地行至阿兰旁边,她用力掐阿兰的人中,阿兰悠悠地醒转过来,她忙用手轻掩阿兰的嘴,道:
“阿兰,听我说,不要冲动,附近如果还有金真族的人,去找他们,避过这一时再说。”
阿兰的眸底有着明显的泪光,夕颜知道,阿兰不仅想杀了那两个官兵,还想冲到甲板上去看他父母。
只是,这无疑是最不明智的。
眼下的情形,能逃命就是大幸。
其余,报仇之类的,除了生生陪进一条命,或许再被羞辱之外,更逞论其他呢?
“快走。”
说完这句话,她松开捂住阿兰的唇,阿兰没有喊,只是泪流了下来,一颗颗地溅落,随着夕颜侧身,走到窗边,阿兰朦胧地目光,看到躺在舱内的那两具尸体时,她的表情是惊愕的。
舱内有一处窗子,因着窗的狭小,窗下只有窄窄的船边,跳下去,是直通海的。
借着渐浓的夜色,从这里跳下去,一阿兰的水性,应该是可以脱险的。
夕颜努了努嘴,指向那窗子,急促地示意阿兰快走。
阿兰咬了咬牙,站起身,抹干眼泪,走到夕颜身旁,牵起她的手,轻声:
“要走一起走。”
“别说孩子话,你先出去,找到人,再救我。”
夕颜的声音很低,她的腿受了伤,又不会游水,根本是不能用这法子逃的。
阿兰不依,手抓住夕颜的手,用力推开窗,趁着甲板上的官兵还没有反应时,就携着夕颜一并跳下船去。
夕颜来不及拒绝,也知道,这下坏了,她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的义气,反坏了事。
其实,她早就想好自己的退路,阿兰逃走后,她就没有顾忌,那样的话,仅需将舱底的阀子打开,让水溢进来,到时,官兵忙着套路,又岂会再顾得了她呢?
她抱着穿上的救生用的浮块,指不定,还是能逃得。
可,这一跳,显然,是出乎意料,俩个人落水,加上她不懂水,动静太大,顷刻间就被甲板上的官兵察觉,他们大喊着,而,阿兰家小渔船的旁边,赫然停着一艘官家较大的船。
此刻,那艘船率先向她们撑了过来。
阿兰的水性纵是极佳,因一手揽着夕颜往前游,自是快不起来,眼瞅着就要被那官兵追上。
正在这时,突然,但听惨叫声连连,接着是有人坠落海中的声音,阿兰觉到眼前一黑,海水似乎变成一汪黑海时,她惊愕地抬起眼睛,看到,今日的海上,起了不可思议的浓雾,雾里,一艘遍体通黑的船若隐若现,传上,扬着一面同样黑色的旌旗,旗上没有任何花纹,纯粹的黑,只在中央有一道血色的月牙,仿佛沁出一汪血来,深红诡艳。
而现在,这艘黑色的穿上,射出无数枚箭,其中还夹带数支火箭,但,这些箭并没射向他们,目标恰是她们的身后。
阿兰揽住夕颜的手一滞,黑船上,早射下一条银光,不容阿兰躲避地,缠住她的身子,阿兰依旧揽着夕颜,银光一提,借着这一提,俩人一并被掳至船的甲板上。
银光,是钢索缆线,勒着身,有点疼,但,却是大船的必备,也因此,他们得以从海里脱身,避过接下来的一场血劫。
夕颜扑在甲板上,看到,甲板也是黑色的,如墨一样的黑,黑到死气沉沉。
眼前,突然出现红光闪耀,她下意识地抬起脸,渔船和官船都着了极大的火,火焰里,可看到,有人影痛苦地挣扎,随后,一个个跳进海里。
火,熄灭了。
月华晖照下的海水,却洇出大片的血色来,惨叫声,更甚方才。
那洇着大片血水的海里,有一种鱼鳍划过,划过出,鲜血一大片一大片地漫出!
“鲨鱼——”阿兰的喉口发出一声惊恐地叫声,接着,阿兰猛地站起,径直扑到船栏上,撕心裂肺地叫道:
“阿爹,阿妈!”
虽然,夕颜不清楚鲨鱼有多么可怕,但,她瞧得见,跌入海里官兵,被这些凶猛的鱼悉数吞噬。
那片血色海水里,只有着危险意味。
她爬起身,用力拽住阿兰的手臂,阿兰的父母在甲板之上,倘若之前,还有一些存活的希翼,现在,无疑是连最后一份希翼都被残忍地毁去。
“阿兰,坚强一点!”她拍着一头扎进她怀里的阿兰的后背,除了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与至亲的生离死别,她经历过。
除了自己走出来,其他人能帮的真的很少。
阿兰的哭泣不再有声音,一个人,若悲痛到极点,反而会哭不出来,或者,连哭都不能够。
一如她曾经一样。
“来人,把金真族的姑娘带到下舱去,另一个,关到舱底。”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看似头领的斥话声。
阿兰惊觉从夕颜怀里抬出头来,转身拦住要来带夕颜的两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不,她是我姐姐,也是金真族的姑娘!”
“小姑娘,莫当我们是傻子,语音上还是听得出来。”那头领嗤地一笑,不屑地道。
金真族隶属西域,西域与三国接壤,故而,有部分族民在三国的边境县镇生活,也因此,学会了汉语,可,即便如此,终究是带着浓重的口音。
这,也是夕颜蒲一醒来,就觉得阿兰带着浓重口音的原因。
而夕颜自幼是襄亲王府的郡主,当然不会带着有浓重的口音。
“阿兰,不要紧。”夕颜怕阿兰与他们起什么争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遂转回身子,迎向来人。
只这一转,但听得,那个穿着古怪族服头领摸样的人惊呼一声,这声惊呼,十分地突兀,接着,他伧然跪倒于地,双手伸向空中,那种姿态,就好像苍劲的老树,努力延展自己的枝干迎向阳光一样:
“感谢长生天!将我们的族长又还给我们!感谢长生天!”
说完这句话,他跪叩于地,他身后,一并排枕着黑衣男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悉数跪下。
阿兰的嘴长得大大的,有些莫名其妙,夕颜的容色却是淡然不惊的。
她就站在那,目光凝视这些跪倒于地,拜叩她的族民。
许久许久,那头领方起身,步子蹒跚地行至夕颜跟前,一张遍布皱纹的脸上,淌下两行泪来:
“族长,等了这么多年,您总算回来了,风长老见到您,一定十分欣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夕颜望着他,心下,清明。
他将她认错了。
她的母亲,也就是被囚在旋龙洞中的女子,恐怕正是眼前这些族民的族长。
根据手札里的时间推断,眼前的族民,不是金真族那么简单,绝对不是。
“可否借一步说话?”
夕颜启唇,语音平和。
“当然,族长,这边请。”那张布满皱纹老脸的男子,擦了一下泪水,迎着夕颜往上面的舱内行去。
那些跪叩在的黑衣劲装男子,这才纷纷起身,依旧如雕塑一样,树立在船栏的四周,接着,一声尖锐的啸叫,那些海水的鱼鳍,都往一个方向聚拢,接着,不见。
阿兰长大的嘴稍稍合拢,早有黑衣男子,将她带往底舱。
这是一艘很大的船,上面就建有三层,底下,还有底舱。
在那时,这样的船,除非是帝王乘坐的船辇能有如此大的气魄。
由此可见,这么多年来,苗水族不仅没有真的销声匿迹,反而,逐渐壮大起来,至于金真族,恐怕,正是受命于苗水族。
夕颜渐渐想明白这些,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她的亲生母亲,会是苗水族的族长。
不过,手札中提到过一句,母亲曾认为她的错,错在于她的身份,错在于容貌。
这么一联想,的确,有什么身份是大错呢?
在二十年前的会盟结束后,苗水族惨遭三国夷族,除了,族长这一个身份之外,不做他想。
进得第三层的舱内,头领引着她往正中一个舱室内行去,刚进室,就看到,地上铺着一块似乎很狰狞的鱼皮,头领见夕颜的脚步滞了一滞,忙笑道:
“看我都糊涂了,族长很讨厌这类凶猛的动物制成的皮毯。”
说罢,道:
“来人,迅速撤下这些鲨鱼皮!”
本来守着舱室的两名男子即刻上的前来,将这块鲨鱼皮抬了出去,底下,露出的木板,依旧是选黑色的,正中,有一点血色的月牙,和那飘扬的旗帜上的图案完全一样。
这,难道就是苗水族的族旗吗?
夕颜对此事没有一点印象的。
室内四壁,皆是暗黑的,有些压抑的诡魅。
此时,唯有一点的烛影摇曳,映出些许的光亮。
“族长,您坐。”那头领的声音里,知道现在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
夕颜止住步子,却并没有入坐,直睨向那头领,道:
“为什么认定我是族长?你之前也听出来,我的口音并不是你们的族人。”
“族长被他们关旋龙洞这么久,口音潜移默化,又有什么奇怪呢?是我们辜负了族长的托付,连累族长受了这十九年的苦!”
说罢,头领就要跪伏于地。
夕颜一手扶住他,轻声道:
“倘若我说,我并不是你们的族长呢?”
“怎么可能,普天之下,族长的容貌是唯一的。”
“如果我说,我是她的女儿,你信吗?”
头领脸上的神情随着夕颜这一句话略略僵了一下,他大着胆子细细端详了夕颜一眼,沉声道:
“可否容我瞧一下您的手腕?”
夕颜为假犹豫,伸出双手手腕,朝向头领。
在室内的暗黑背景下,就着烛影曳红,夕颜左手的手腕上,清晰地映现出一道月牙形的痕迹。
她从来不记得自己的手腕上有这样的痕迹。
“只有历代苗水族族长的嫡亲血脉,才能拥有这道印记,所以,我相信你说的话。”头领说出这句话,语音明显是颤抖的,“这印记,平常是看不出来的。唯有在这暗黑的玄室里方会映现,这,不会有错。”
“我不清楚苗水族的习俗,我所知道的关于母亲的一切,亦很有限。如果我这么说,你又信么?”夕颜继续问道。
这句话一出,头领显得有些疑惑,但,或许,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是苗水族另一种传统,他依旧道:
“我信。倘若,您不清楚,我可以告诉您,关于您母亲的一切。哪怕,这一切,需要追溯到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就是母亲被囚入旋龙洞时吧?
头领慢慢地叙述者他所知道的一切,夕颜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蚩善,是金真族的都领。
夕颜的母亲,是苗水族第十任的族长,也是唯一一任女族长。苗水族的族长都是嫡系相传,以伊为姓,夕颜母亲的名字,单名一个滢字,
因前任族长仅有她一个女儿,是以,在临终时,把族长之位传予了她。
恰巧,传到伊滢这一任时,族力最为强盛,前任族长的遗命,真是希望伊滢在他死后,能实现他为达成的夙愿,扩大疆土。
然,伊滢却是不善征战的,但,当时,辅助伊滢的长老是木长老和火长老,在木长老的运筹帷幄下,苗水族很快就占尽三国各十座城池。也正因此,导致二十年前,三国在鹿鸣会盟后的率军灭族。
其实,按道理,以苗水族的兵力,不至于溃不成军,可,苗水族内忽发生内乱,火长老的叛变,终使苗水族遭到灭族之灾。
三国兵攻进都城那一日,伊滢不顾木长老反对,以一已之身换来余下一拨族民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