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种僵持的状态在别人看来也没什么,就好象是在看着小丑一般。那少年看来弱不禁风,一副花花公子的形象,他这么随随便便地坐着,随随便便的动作,却能使解风冷汗直流,而不敢对他有任何举动。
理应是他给那少年好看,却不想那少年反使他难堪。在旁人看来,这种事不仅可笑已极,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就是他们想破了头脑,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惟一的解释就是解风在故做深沉。只是在这种后生小子面前玩花招,也实在太不高明。但他们慑于解风的威力,都只有静静地看下去。
但又有谁能真正理解解风这时的处境。
他只感到自己已是危机四伏,只要稍有松懈,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一丝也不能放松戒备。
他身为一帮帮主,一向自视甚高,他这次被逼入这种处境,不禁深感悔恨,只因他一开始便小瞧了对方,所以毫无顾虑,却不想深入险境时,已是来不及了。
他既能成一方霸主,就因为他平日的谨慎,所以他虽然感到自己逼于困境,仍然丝毫不乱,头脑异常清晰。
那少年这时突然转过了头,但并不是瞧向了他,而是又盯住他手上的酒杯,好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脸上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容。
在他这张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便更是说不出的好看,纵是少女的笑也没有他这般自然优雅。
他这一笑,即使再丑恶的人也会顿时充满了魅力,而他本已是个太完美的人。
若在平时,解风看到这张小白脸上的笑容,会觉得说不出的讨厌,但现在,他感到这分明是智者的笑。这张小白脸本已经够完美的,他的笑更使这种完美顿时变得无懈可击,解风觉得这世上真没有比这更有魅力的笑了。
但他方才沉浸在他的笑容里,顿时便清醒过来,不禁全身出了一阵冷汗。对了,他为什么笑?定是知道我已入了他的陷阱,我只要稍有松懈,他便能一击得中,成为他的掌中之物,那时,就只有任由他宰割了。
这一切太过微妙,一般人并不容易察觉,只是越看越觉得稀奇,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样,有的已实在受不了这种紧张的气氛,鼓起勇气轻轻地咳了咳。但他的声音实在太小,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解风不愧是解风,他这一世英名并不是靠侥幸和运气得来的,一个人的临敌经验越多,便越是会变得冷静。
他此时心念电转,但仍能将一切的厉害关系看得很清楚。这样被动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只有采取主动。
他宽大的袖袍本已因真气催动而膨胀起来,他的一只手从袖袍里缓缓伸出。
很大的一只手,这只手跟解风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比,自是大不协调。
每个人都瞧呆了,他们虽然都听说过黑风掌的厉害,却从未见过这只手。
他的人本来干枯,好象全身都被抽干了似的,瞧不见一点水分,但他的这只手却是又肥又红润,好象蒲扇一般,令人见了,也不由得惊讶。
这只手似是本不属于他的,他也不可能拥有这么一只手,这只手却分明是长在他身上的,他伸出这么一只手来,就好象幽灵伸出的鬼手,正抓向世间的生命,要吸他们的血,噬他们的肉,来养活这只手。
这样的手似乎本是靠吸人的精血养起来的。
只见这只手轻轻地拍出,就快拍在那少年身上。每个人都顿住了呼吸,只睁大了眼地看着。
若是平常人见了这么样的一只手,再加上这么样的一个人,不笑出声来才怪。若有人告诉他们这只手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掌,死在这只掌下的人无数。他们一定会说:这么肥大的一只手,不说其它,光是翻转应变就迟钝多了,即使真用上了什么掌法,一堆肉拍在身上,压力小了许多,威力也就小了,若说这么样的一只手也能致命,那一堆猪肉也能要人命了。
酒楼里的人都不觉得好笑,因为他们还不是这么庸俗的人,所以他们反而静极了。
黑风掌的威力本不是以气力见长的,而是将真气灌注两掌中,以内力催动真气,所以即使只是轻轻拍在对方身上,却能令对方受伤,而黑风掌所触之处,尽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迹。
手掌形的,轮廓鲜明地嵌在肉里,你即使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将这个印迹除去。你割掉这块肌肉后,会发现这块肉里面的肉也已完全死掉,直至肺腑。所以江湖中人都很害怕遇到这种掌法,若是一不小心被它拍在了身上,那就将是一辈子的耻辱。
这么肥,而又大的出奇的一只手,竟能在人的身上轻而易举地留下一个印迹,可想而知它的威力。
即使你真遇到了一个鬼,也不愿被这只手掌缠上。
这只手岂非比鬼还可怕?
即使是鬼遇到了这只手也会害怕的,它已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手,而是一只来自地狱深处的手,这只手本身已被诅咒,充满了邪恶。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凉飕飕的,都可以想象那少年被这一掌拍上后那副哀痛欲绝的惨状,有的已忍不住闭起了眼睛,只盼望这可怕的感觉能早点消失。
但这只手却偏偏去得很慢,似乎解风也不忍心这么一位翩翩公子立时毙命,而要让这只手轻轻地极尽温柔地靠近他,就好象是一位少女抚摩他一样。
幸好人人都知道,无论它去得是快是慢,威力仍然是不可阻挡的,效果还是一样。
潮湿温暖的春日,微风似乎也比较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