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夜晚。
一阵寒风卷过,将半掩着的百叶窗晃得嘎吱了一下。
翠袖走道窗前,伸出手,一片细细的雪花在她手心冰凉的融化。
金日从背后抱住她,“老婆,别站窗边,受了凉,我好心痛的。”
翠袖抬头道,“好奇怪啊,今年居然又下雪了。”
金日微异的也抬起头,“又下雪了?不是吧。”
翠袖点头,“是啊,四弟妹走的时候下了雪,去年下了雪,今年又下雪了哎。”
两人互看了一下,金日已窜出去,弘昱房间果然空无一人,又飞快的窜回来,穿好长长的厚外套“我出去一下,你先睡。”
翠袖拉住他,“是不是四弟已经出去了,我也去。”将金日的一件厚貂披风裹好,抱在怀里,“四弟病根又会犯的啦。”
金日怜惜地抚上她的脸颊,“加件衣服再走吧。我们坐马车去。”
继金日和翠袖离开之后,又有几条黑影在马房碰到一起。
“你们干什么?”满儿
“额娘你干什么我们就干么。”弘融
“噎,二哥,你这么晚还要出去啊?”双儿
“你和卓伦泰不是也要出去?”兰馨
“啊,怎么这么多人躲这里,这里比大屋暖和吗?”弘昶
“五哥,你半夜一个人要溜哪里去?”弘明
“你们呢,还带着家伙。”弘昶
“四少爷一定会犯病,我带着木桶好让他在马车上吐。”卓伦泰
“我们带了胃药丸子,可以马上给四弟吃。”
“我带了毛毯可以裹着取暖。”
“我带了软垫,四哥会靠得舒服一点。”
“我带了取暖的小手炉,一定用得上。”
“额娘,你抱那么大个汤罐子干嘛?”
“鸡汤啊,可以喝了暖胃。”
“可是四哥八成会站到天亮才会倒下,到时候都凉了吧。”
“老爷子可以用内功热啊。”
“哼!!!”
“走吧。”
“走吧。”
大教堂前。
远远看见弘昱瘦削的身影站在那里,轻抚着墙面。
翠袖仰眸看金日,“弘普,四弟他……”
金日叹口气,“我们就在这里等吧,他是劝不回去的,等着他发病倒下,再把他抬回来就可以了。”
满天的雪花飘撒飞扬,纷纷??。
手终于不再摩挲,前额向前抵到墙上,静静的一动不动了。
雪不住的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融化成水,浸湿满身。
翠袖眼圈湿红,“弘普,我们还是试试劝四弟回去吧,去年下雪天,四弟也是这样站了一夜,病了好久。”
金日将她温暖的裹住,下巴在她头顶抵住,“他是不会回去的,随他吧。”
空旷的广场上,雪越下越大,巍峨的大教堂挺拔的塔尖静悄悄的伫立着。
一阵细碎声音奇异的响起,在寂寂广场上清晰的鸣响。突见弘昱猛然转身,身体急速的颤动。
金日担心的正要现身上前,又见他一把将胸口的银环拉出,直直的看着,银环不住的上下颤动,声音正是从银环发出来的。
弘昱握着银环,急速的环看四周,似在找寻什么。
却见他胸前的银环颤动得更加利害,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响,弘昱手紧紧握着银环,低喃出声,“烙烙……”声音黯哑。大大的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漫天雪花中,弘昱在原地久久不动,似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黑夜中却始终只有无声的雪花。
好久之后,身躯终于支持不住的摇晃一下,向后啷呛靠在墙上,一手捂着胃部,顺着石墙滑坐下来,失望的垂下头,发出小猫似的低低细细的哭声,“烙烙,我不舒服,我不舒服了……”
银环的声音转而变得悲鸣,不见刚才的细碎清晰,只是嗡嗡的低响,如弘昱的哭声悲戚孤寂。
翠袖靠在金日怀里,将金日胸膛染得湿漉漉的,“弘普,我觉得好难过了啦。”
金日轻拍她,淡红着眼圈不语。
垂掉下来的银环在弘昱胸前不住的晃动,泪水不断的滴落在上面,银环淡出微微的光芒,一丝细细的微光从石墙的暗处延出,与银环的光芒连住一起,然后缓缓的流到墙角地面,再向上弯曲勾绕出一个身影。
只见那个身影极其纤长瘦弱,穿着奇异的服饰,长长的头发散着遮住埋在膝间的头,正缩坐在墙角抽泣哀哭,胸前也有极细的银光。
正是烙烙。
弘昱讶异的抬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急切的伸出手去,想将她拥入怀中,手却穿入她的身体。
那只手久久的僵在那里,然后慢慢的收回,大大的眼睛盈满了无以言喻的哀伤和心痛。
慢慢的手再次伸出,缓缓的轻柔的一下一下抚着影子,好似真的能抚着烙烙可见不可触的长发一样。
那个影子缓缓的抬起头,星目中盈着泪水,似感受到他的抚摩一般,然后闭上眼睛,仰起头,泪水慢慢敛住,水唇微颤,似在喃着弘昱的名字。
弘昱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手不再放下,只慢慢的移到烙烙的脸上,一遍又一遍的温柔的轻扶。
时空交错中,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轻抚。
漫天的大雪渐渐止住,那抹影子终于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淡去。
弘昱缓缓摇晃起身,一只手在石墙上摸挲片刻。
然后又蹲跪下来,在墙角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