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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青楼季九儿 > 7更毕。

7更毕。

九儿想不出那样的公子策该是什么模样,为她么?老皇帝他预料到所有的事,有预料自己的儿子会变成这般光景么?

“他现在还好么?”九儿问道,见到萧良辰眯起的眼又添一句,“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成家?”

“哼,我的慢慢说,看你样子也不想打听,上午在大街上听着我声音了吧,居然拔腿就跑。”萧良辰冷哼一句,也没多刁难她,继续倒豆子似地把话全说出来,“他现在好多了,是个决断圣明的皇帝,你……知道他封了好几个妃子吗?”

九儿呆立半晌,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萧良辰道,“皇贵妃现下还没进宫,要等册封仪式。我见过她一面,堪称绝­色­,胜她那个哥哥司马作容貌百倍,琴棋诗画无一不­精­,有京都第一美人的美名。”

萧良辰说得很详细,其她的妃子一概没提,只提了这个皇贵妃,顾左右而言他的。

“公子策很喜欢她?”

九儿问道,一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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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些歇息!今晚不更了。

这里挺热闹的(1)

萧良辰沉默了,半晌才道,“他现在活得挺像个人的,至少比我像。”

风吹过,九儿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冷,静静地一个人往前走。

她曾经期望只要公子策找到她她就不会再管老皇帝的先见之明,不管什么君王之道……她也想过她就这样回去,问他还愿不愿意与她共享天下。

活得像个人……只因她不在他身边,他什么都有了,只是没有她而已,是啊,只是没有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被烧了的纸鸢,线还在,却注定永远接不上了。

“婆娘,你没事吧?”萧良辰有些担忧地走到她前面,面对她倒退着走路,想想故意叉开话,问道,“还有上午你看见我为什么要跑,又不是小孩子了,跑了我就找不到你吗?”

“你现在知道了我的所在,他很快也会知道。”九儿停下脚步,静默地看着他。

萧良辰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眉微蹙,“你不想让皇上知道?可是只要你一句话,他会和我一样相信你当初是有苦衷的,或者根本没背叛过他,一切都是误会,你和他说清楚……”

“他没有找我,他已经放下从前种种了。”九儿脸上浮出一抹苦笑,“我离宫前他恨不得杀了我,如你所说他只是失意了一阵。既然他现在活得好好的,我出现只会给他心里添堵。”

萧良辰不能否认她说的话,公子策的确是好不容易才振作出来,现在九儿出现他也预估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场面。

“可你也不能随便住个男人家里啊,你跟我回去,我照顾你。”萧良辰心焦地抓住她的双臂,又婆婆妈妈起来,“要不我去皇上那试探一番,看他对你还有没有感情。”

看他对你还有没有感情……

呵,真是句很伤人的话。

“萧良辰。”九儿探究地看着他,语气里有些猜虑,“你以前不会这样絮絮叨叨个没完,怎么今天一直扯着我和他的事说个没完,都没说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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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不过不管如何,我相信这个月我能完结九儿的。

这里挺热闹的(2)

萧良辰整张脸都白了,眼微低,不自在地道,“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让你能和皇上在一块儿,你们是结发夫妻,如果你们不能在一块我会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你为什么要过意不去?”九儿敏感地抓住他话里的字眼,脑袋一转眼睛不可思议地争大,气息开始不稳,“是云苏,云苏还没死对不对?朝廷对云苏不提只字片语,她根本没有死!”

“怎么会……”萧良辰讪讪地转过身去,“云苏犯的是忤逆大罪,哪会有活命的机会。”

“萧良辰!”九儿大声吼道,绕到他面前手都握成了拳,“跟我说实话,云苏到底有没有死?!”

萧良辰无言以对的时候就只会沉默。

九儿连连倒退两步,原来云苏还没有死,还没有死呵……

“她在哪里?是不是你照顾的她?你为了她所以对我和公子策过意不去?”九儿追问道,萧良辰仍是沉默以对,九儿猛地向前狠狠往他胸口捶过去,一拳又一拳。

萧良辰站直了身体一动不动,任她捶打,九儿最终是颓废地垂下手来,“我当初进宫就是为了取她­性­命,原来到现在,她都还活得好好的。”

小末儿,她这个姐姐没用,真的没用……

“婆娘……”

“萧良辰,你走,别再来找我了。”九儿擦过他的身子,浑身如虚脱一般往望家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地跟上来,九儿提不起力气去阻止。

回到望家,望江南神­色­凝重地站在院门口望着她,九儿踉踉跄跄地走进门,差点摔倒两双手同时扶向她,萧良辰瞪了望江南一眼,望江南索­性­拉过九儿推到自己身后,一手紧紧握住她。

这里挺热闹的(3)

萧良辰满肚子的怨气不得抒发,见状手指恨不得戳到望江南脸上去,“你他妈再敢碰婆娘一根手指头我让你死无全尸,她是你能碰的么?”

望江南比上萧良辰年长,却也是难掩火气一把将萧良辰推到门框上,“嘴巴­干­净点!这是在我家。”

“我立马派人平了这里。”萧良辰完全像头发了怒的狮子朝着望江南扑了过去,望江南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九儿被这么一撞整个人都跌倒了地上,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两个男人又同时朝她扑过去争相把她扶起来,一声嘲讽从空中扬声传来。

“这里挺热闹的。”

九儿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一群戒备肃穆的带刀侍卫拥着一辆马车静静地站在院外面,宽大的马车挤住整整一段路,车身周围以长长的镶玉紫流苏点缀,流苏在风中轻晃,公子策半弯着腰站在马车上,一手搭在轻纱一般的幕上,白玉冠绾起一头青丝,似雪不沾尘埃的白衣,英俊的面庞,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他们。

翩若惊鸿,如此意气风发。

九儿的脸­色­顿时如纸,直到身旁的萧良辰跪地请安才回过神来。

“臣骁勇侯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公子策随口应道,在侍卫搭来的阶梯的时候一跃而下马车,如迫如掠的目光划过她苍白失神的面容,最后落在望江南隐隐皱眉的脸上,薄­唇­抿起而笑,“梁国的六王爷屈居这种简陋的地方,让朕怎么好和你的皇兄交待,不如随朕回宫,朕自会好好招待。”

九儿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呆呆地看着望江南上前一步对着公子策作揖弯腰,“江南恐有负皇上所请,不瞒皇上,皇兄已派人于前些日子知会江南近日返朝。”

这里挺热闹的(4)

“是么?那朕真是不好多加相留。”公子策一步跨进院门,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花粉味。

早已按捺不住的萧良辰终于挪着脚站定到公子策身边,小声却故意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到,“他是梁国的六王爷?”

公子策轻笑一声,竖起手中的折扇往后向萧良辰脑门上一敲,“骁勇侯,你有眼不识泰山。”

听着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九儿只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地战粟,几乎站不稳,萧良辰来了,公子策也来了……

“这位是?”随着公子策的话落,九儿就看到一双­干­净的靴子进入她低头的视线里,让她一阵激灵。

望江南看着九儿随意梳起的发髻渐渐明白过来,公子策是有备而来,怪不得皇兄会急召他回朝,看来公子策早就注意上他了。

望江南暗暗拧了拧眉,慢慢地道,“皇上不认识她么?”

公子策转过身盛气凌人一般看向望江南,字字珠玑,“朕等你来说。”

望了一眼院门外的侍卫,望江南眯起眼正欲说话,眼眸一转便望见春回蹲在堂屋的门口怕生生地望向这边,一句“她是贱内”硬生生地堵在喉咙。

暗叹一声,望江南直起身子看着面比纸白的九儿,她还不至于让他拿自己女儿的­性­命来赌,来挑衅公子策。

“皇上玩笑了。”望江南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皇上怎么会不识自己的妃子。”

“朕的妃子?”公子策转眸,察觉出眼前的女人在微微地颤粟,忽地笑出一声,“大半年没见,胆子怎么小成这样?”

闻言,九儿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里,公子策眸光轻晃,嘴­唇­勾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既然是朕的妃子,就随朕回宫。”

这里挺热闹的(5)

九儿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上,也不懂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她平日里想得再多都仿佛是原地自寻苦恼,根本不及公子策一句话、两个侍卫把她押上马车这么­干­脆利落。

九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听不出来公子策和望江南打什么哑谜,坐上马车须臾,公子策跟着走了进来坐到她对面,身上的气息立刻充斥整个马车,马车又颠簸地驶起来,九儿只觉得头更疼了。

“躲了大半年,一句话都不肯说?”对面突然传来公子策平淡如斯的声音,九儿抬起眼看向他的脸,是不是太久没见,她连看他的脸都不能多作停留。

“你怎么会来?”九儿听到自己问。

公子策目光冷冷地投在她身上,几乎都戳出一个洞来,“再等两天朕的妃子都要跟人跑了,我这个时候能不来么?”

“你知道?”他事先就知道望江南要离开的事?他怕她跟人跑了?九儿心里掠过一阵窃喜。

公子策面­色­不豫,“知道什么?知道你跟人跑了,还是知道你跟一个鳏夫生活了大半年?”

“你什么都知道?”九儿大为错愕,见公子策的脸­色­越发冷冽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是望大哥要走,我没想过跟着走。我和望大哥是清清白白的,这大半年的时间我都是在养伤。”

公子策面­色­稍霖,看着她道,“坐过来。”

好像说多了话,九儿没掉的胆子慢慢回了过来,狐疑地看他一眼九儿才坐过去,一双修长的手从身后绕过她的腰将系紧的腰带一扯,颈后的衣领突然被一拉,半片后背顿时沁凉。

这里挺热闹的(6)

九儿能感觉到公子策的手指在她背上一道突起的疤痕上触摸着,喉咙蓦地有些­干­哑,九儿扯了扯­唇­角,“很丑是不是?手臂上也有一道,大夫说要留一辈子了,真得很难看,我洗澡都不敢看。”

公子策一声不吭地替她拉拢好衣裳,半晌才道,“刚一句话不说,现在倒是多话了。”

九儿指尖一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萧良辰跟你说了多少?”公子策问道,一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九儿抿了抿­唇­,一五一十地道,“他说你借酒消愁过一阵,他说你是个好皇帝……”

“我不是个傻子,你拿玉玺调遣京中将士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公子策搂着她低沉地说道,“我借酒消愁不是为别的,是为我终于知道被人隐瞒住所有的感受……真得不好受,难怪你以前会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同你实话实说。”

九儿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我一直受公子明欺压,我的太子之位来得并不光明正大,没一个男人会在他心上的女人面前揭自己的丑。”马车一个颠簸,公子策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一个人继续说道,“是我错了,一对夫妻想要一辈子走下去坦诚太过重要,而我们之间从我开了这个不好的头,你也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既然没一个男人会在他心上的女人面前揭自己的丑,那现在为什么又肯说了。

九儿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终于知道是哪不对劲了,他太平静了,他简直是在随意诉说一般,平静得根本不像在说自己的事,九儿不由得有些慌乱。

这里挺热闹的(7)

“那次我在华昭宫前骂了你,打了你,是不是不好受?”公子策还是淡淡地说着,声音平淡如水,把九儿自怀里扶正,白皙的手指抚过她纤瘦的脸,薄­唇­轻启,“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九儿红了眼眶,拼命摇头,再多的委屈再多的苦楚也只会让这轻轻一句话被吹得烟消云散。

“我也是很后来才知道云苏有要胁过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嫌弃我才给我一纸休书,我真得不知道你心上有我……”九儿有些哽咽。

她和公子策总是在绕,绕不清楚断不清楚,她到最后才能听到公子策喜欢她,想过她,以为早就过去可现在他的出现还是在说为时未晚,对么?

“好了,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公子策轻而易举地许下承诺,手搂在她肩上,指尖有意无意地轻敲着,轻声问道,“有没有闻到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总觉得公子策好像变了什么。

“我刚才就想说了。”九儿眨了眨泛红的眼眶淡笑着说道,“是石榴花的香味。”

公子策轻笑一声,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递到她眼前晃了两晃,九儿想起华昭宫前那棵孤零零的石榴树不禁道,“皇宫里什么倾国倾城的花都有,就是没有石榴花,萧良辰送给我一棵种上了,可石榴开花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宫里之所以没有石榴花,是因为它在乡野才开得娇艳。”

伸手碰了碰香囊,九儿这大半年来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侍卫一板一眼的声音,“皇上,丞相府到了。”

九儿的身子因这一句话而莫名打了个颤,丞相府,司马丞相的妹妹被封为皇贵妃,尚未进宫,堪称绝­色­。

“我还有事去丞相府。我让他们先送你去一个地方,送你一份我许诺过的大礼。”

九儿看着公子策站起来往外走,刚要往外出又回头对上她有些呆滞的脸,一手掀起马车的纱帘把香囊丢了出去,平平淡淡地说道,“的确,我现在才发现石榴花的香味和宫里格格不入,听你的话,以后不带了。”

九儿顿时僵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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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完了。

不过如此(1)

看着公子策从马车上跳下,纱帘还在轻晃,九儿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一种出丑的窘迫从脚底心一直传上来。

马车又开始行驶,外面传来山呼万岁的喊声,九儿向前走出车内往外探出身子,只见两只石狮镇守的丞相府门前一地跪着的人正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为首的就是她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司马作,他身边站着一个容貌出众,大约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头微微垂着却依然能看清她的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很大很大……

九儿张了张嘴,马车已经慢慢行远,她只能看到少女那抹轻黄的罗裙靠得公子策那身白衣如此相近。

司马作刚行礼起身就见马车上半探出身子的熟悉女子正张嘴说了什么,还没看清楚马车已经愈行愈远。

那不是华妃,皇上曾经最宠的华妃,为明陵王做事后离宫消失无踪,史书记皇帝为太子之时仅有的两位妃子都乃包藏祸心、不仁不义,直称红颜祸水。

怎么这个时候华妃出现了。

“哥?哥?”司马嫣然的唤声让司马作回过神来,司马作急忙弯下腰向公子策请罪,“臣一时走神。”

“怎么了?”公子策低睨着他,眼里没有一丝喜怒。

司马嫣然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兄长,声音有着属于年轻的清脆,“哥,你面­色­不太好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妹妹扶你进去。”

司马作盯着自己妹妹豆蔻明媚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司马作猛地朝刚才马车远去的方向望去,他知道刚刚华妃临走前说了什么。

不过如此。

四个字而已。

司马嫣然还在忧心地说着什么,司马作推了她一把,“你先进去。”

不过如此(2)

“哥?”

司马作站直身子期盼而恭敬地看向公子策,“皇上请入寒舍。”

公子策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顺着司马作刚才的视线望向大街,英俊而冷冽的脸上启­唇­一笑,淡默地道,“司马丞相一向深得朕心,朕还有必要进去么?朕还有事,先行一步。”

司马作的脸登时灰了,话都开始急起来,“皇上,皇榜已经张贴出去,这不是要臣和妹妹以后再无地自容?皇上请三思!”

司马嫣然伸手扶住司马作,不明所已地看看自己的兄长,又看看公子策。

公子策目光冷冷地停在司马嫣然一双大眼睛上,淡淡地道,“丞相的妹妹蕙质兰心,朕特赐封为郡主,封号硕兰。”

这下连司马嫣然也听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了,说的是她的事,她被册封为皇贵妃,又被赐封硕兰郡主,那皇贵妃呢……

“皇上请三思!臣不是攀龙附凤之辈,可君无戏言,皇上请三思!皇上请三思!”司马作砰地就跪了下来,司马嫣然有些茫然地站在司马作身后,脸微微地发白。

“司马作。”公子策转动着大拇指上玉­色­清透的玉扳指,口气已是不容置喙,“你跟在朕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有些话说破就不好听了。”

公子策目光转动到司马嫣然身上,“郡主,还不谢恩?”

司马嫣然闻言木然地跪下,把头重重磕到地上,声音不复清脆,“谢主隆恩。”

一顶八抬大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轿夫抬了过来,公子策转身走进轿内,毫不留恋,没有一点停留,司马作携府里的家人和一众下人跪地相送。

直到八抬大轿走远,司马作才一脸灰败地站起来,司马嫣然一双大眼不解地看着他询问着,“哥,皇上到底是什么圣意?过几日我不是要进宫了吗?”

不过如此(3)

不过如此。

就是为了华妃一句无声的话皇帝居然把君无戏言四个字当成一纸空谈,天下皆知他司马作的妹妹要做皇贵妃了,司马家门楣光耀,就被华妃一句话打破了……

以后,这朝里朝外的官员在背后会怎么编排他司马作,当不了皇贵妃,他司马家的门面还往哪搁。

“哥?你说话啊?”司马嫣然抓着他的袖子不停问着。

司马作一反常态,烦燥地推开她,怒吼道,“你不是蕙质兰心,看不出来皇上失信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进宫了!别想了!”

她不是看不出来,她只是要清楚地知道一个答案,司马作此言一出,还未散去的下人们一片哗然,司马嫣然瞠大了双眼,一双眸泛起水光,以袖遮脸跑进了司马府。

司马作自知失言,颓败更甚。

皇帝借酒消愁之时他早料到是与华妃有关,没想到华妃忤逆不道皇帝还是对她旧情难忘,还被他找回了华妃。

华妃。

马车停在骁勇侯府门外,九儿浑浑噩噩地跟着一群侍卫走进去,走的方向是她还算熟知的,是萧良辰曾经放过满池花灯的院子。

一踏入月拱门,侍卫们就训练有素地回身离开,再没一个人跟着她。九儿往里走去,抬起眼往里看去,就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站在池子前,身上曳地的裙显得过于宽大,淡素若白,盘起飞舞一般的发髻,很美。

九儿只能看到她宛似温柔的侧脸,可只这一眼,九儿就知道她是自己想忘都忘不掉的云苏,她真的还活着,活在萧良辰身边。

九儿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池前的人听到响动转过身来,伴着一阵框框当当的响亮声响,是云苏,在素白过大的裙裳掩衬下,云苏手脚上的细长铁链若隐若现。

不过如此(4)

九儿倒抽气一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左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她怎么会落成这样……

“吃惊吗?”云苏主动开了口,拖着铁链艰难地步步走向她,或许是绑在脚上的铁链太过沉重,让她的双腿看起来更瘸了,“我还没死,因为你还没回来,他不会让我死。”

九儿知道她嘴里的他是指公子策,这就是公子策说许诺过她的一份大礼么。

“我以为……是萧良辰去求他放你出来的。”九儿放下手开口,云苏的身子本就羸瘦,现在更是不堪目睹。

“良辰是求了。”云苏声音平淡似水,不施粉黛的脸没有过去的光彩,“良辰很矛盾,让我住在这里,又派了大量人手去找你的下落。不想你杀了我,又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事,真是个傻子。”

九儿默默地听着,云苏的语气平静而嘲讽,带着一点内疚,很像公子策,总有种时过境迁的意味,很像很像。

“你这大半年都住在这里?”须臾,九儿听到自己询问。

云苏困难地抬了抬双手上的铁链给她看,“活得生不如死。我从一开始的恨到最后不得不接受,到现在疲于去想……我早和良辰说过,公子策留着我的­性­命不是因为他跪了三天三夜,是因为公子策要把我这条命交给你,哪怕你也一样背叛了他。”

“我没有背叛他。”九儿很快地说道,云苏看着她,九儿手指一根根握拢,又慢慢松开,“我没有背叛他,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公子策。云苏,你用要胁帮他登上太子之位,而我是成了千古罪人才助他登上皇位。”

云苏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轻轻地吐出一句,“挺好的。我曾经以为只有我能做到的,原来你也可以做到。”

不过如此(5)

别人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公子策的变化让她无从适应,而云苏的平静更让她心中郁卒。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九儿不由得问道,她以为云苏会歇嘶底里地恨她,骂她。

云苏低眼看向自己的双手,手腕上早被铁链锢出红红的痕迹,一点一点凹下去,消瘦的脸上慢慢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你没试过被两条铁链绑了大半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过你,想你出现杀了我。”

九儿发觉到她的扭曲,想到小末儿在大雨里冷冰冰的尸首,语气变得坏起来,“想死还不容易?你绝食,人跳进池子就死了,等我出现做什么?”

“因为我还恨你。”阳光下,云苏的眼里慢慢折­射­出恨意,“你亲手杀了我,我才能带着对你最大的恨下黄泉……我从来不觉得我欠你什么,是你纠缠在我身边,一直一直,你逼我的。我不过是喜欢公子策,就像公子策只肯为了你团团转。”

“你欠我一条命!”九儿大声吼道,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掐死她,“你知不知道小末儿死得有多惨,她一辈子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她就要嫁人了……你杀了她,她是我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亲妹妹,你是看着过来的……你下令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牵着她那双手去玩过?”

云苏身子一震,眼眸慢慢黯了下来。

九儿声声控诉着,猛地向前攥起云苏的手往池子边拉,“你带着对我的恨下黄泉也好,你觉得不欠我也好,小末儿这条命你一定要还!”

云苏跌跌撞撞地被攥到池边,虚弱的身子不支地倒下,九儿松开了手。

好一会儿,九儿跪在池子边左手慢慢移到云苏盘得温婉秀美的发髻上,猛地加大力气摁着她的脑袋往池水里按。

不过如此(6)

“小末儿怎么死的,你也一样。”

云苏根本没有挣扎,九儿就这样按在她的脑袋上,看着清澈的池水在她脸颊上起伏着,仿佛整颗心都痉挛起来,九儿的手指不停地颤抖,却没有移动半分。

“云苏——”

萧良辰刺破心肺的喊声传来,九儿一抬头就看到一串糖葫芦掉到了地上,萧良辰朝着她们冲过来却被随九儿一起来的几个侍卫拉住,“骁勇侯,皇上有命,罪妃生死都由不得骁勇侯做主。”

九儿看着萧良辰挣扎两下便没再挣扎,仿佛早已料到这样的局面,高高大大的人颓然地跪了下去,九儿又一次看到爽朗不羁的萧良辰眼眶湿了……

“九儿,你是不是又把中午的饭省下了?”

“九儿,在女儿楼里你是云苏最好的人。”

“九儿,给你吃糖葫芦,我们一人一半。”

“九儿,你慢点儿,等等我,我跟不上……”

……

儿时的记忆在倾刻刹那间全部涌过来,九儿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看着面前慢慢倾斜的羸弱身体,九儿猛地抓起云苏的衣领往外一推,只见云苏闭着眼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整张脸湿漉漉的。

九儿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整个人因颤抖而瑟缩着,止不住地战粟。

云苏死了……

糖葫芦,她们同睡过的杂房。

她真得杀了云苏……

九儿慢慢屈起双腿,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萧良辰不懂什么时候推开侍卫冲了过来,双手大力地按下云苏的肚子,只听“噗”地一声,云苏吐出一口水人缓缓地清醒过来。

九儿听到萧良辰痛苦地求她,“婆娘,我替她死好不好?别折磨她了,这半年她过得不好……我替她死。”

不过如此(7)

他甚至不敢替云苏求饶,小末儿对九儿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他太清楚云苏欠了九儿不止活生生的一条命,还有九儿为此错乱的一辈子。

云苏嘴角不停地淌出水迹,眼睛缓缓睁开眼来,落入视线里是萧良辰痛苦不堪的脸,一转头便看到浑身发抖的九儿,勉强地说话,“你怎么就狠不下心?”

九儿连声音都颤抖得难以自持,“你现在……得意了么?”

她下不了杀手,她以为她早忘记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原来在一瞬间可以清晰刻骨。

“九儿。”云苏无奈而自嘲地笑起来,“我比不过你的就是这一点……你杀了我多好,一了百了,你这样……我还能守着什么过下半辈子。”

不能恨,不能想,绕了二十多年才明白九儿比她心善心软太多,就这一点,差之千里。

九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没说一句话,拼命往院子外面跑,忽然,脚步倏地生扎在地,月拱门外,公子策静静地站着,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老皇帝那一句“别再回来了”还言犹在耳,九儿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再回到宫里,李书德还是公子策的随侍太监,见到她和公子策一起回到上乾宫时一双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一时间连行礼都忘了。

九儿径自往上乾宫里走去,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提起双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李书德看着她空无一物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跟在公子策身后问道,“皇上,华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公子策冷冷地扫他一眼,李书德不敢造次地噤声,公子策向前两步走到九儿面前一把将她的双腿放下来。

不过如此(8)

“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公子策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语气平淡地说着,“做了什么抉择都是自己的,既然做了就不要再去想,只会为难自己。”

眼泪无声地落下面庞,九儿看着面前的公子策,喃喃地说道,“我……突然记起来,云苏给我补过衣服,她的手从小就很巧,她最喜欢吃糖葫芦,可每次都要跟我分着吃……她的腿本来可以跳舞,就为了追上我被马压断……她一开始到女儿楼的时候很害怕,每晚都睡不着,我就抱着她睡,后来都抱习惯了……”

公子策把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握拢她所有的战粟,静静地听着她说,好久才道,“我让萧良辰带她离开这里,以后你就看不见她了,如何?”

九儿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是陌生,他的字字句句如此温柔,却是没有温度的。

或许是曾经她拥有过他有温度的宠,有温度的好,所以她一下子就区别了出来,区别得清清楚楚。

“禀皇上,赵妃求见。”李书德在听一个小太监禀告后大着胆子向前一步向公子策禀报。

公子策看了一眼九儿,漠然地道,“不见,今日朕什么人都不见。”

“是。”

李书德躬着身退了下去,可不稍片刻,九儿就见一个华服美丽的年轻貌美女子姿态婀娜地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蛊羹汤。

待见到皇帝纡尊降贵地蹲在一个身着常服的女人面前时,女子一双明亮的大眼难以置信地睁大,震惊后连忙弯腰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鲁莽不知皇上有要事。只是看皇上平日朝务繁忙,担心龙体才炖了汤冒昧进来,还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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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8更。就到这吧。大家早点休息。

一家三口(1)

“出去。”公子策冷着脸,九儿看出他已经是很不高兴。

“是。”赵妃再大胆也不敢再强留,恭顺地告退后便要端着羹汤退下,九儿看向她突兀地问道,“赵妃娘娘,你身上很香。”

闻言,赵妃愕然地看向公子策想探究出些什么,却见公子策只是蹲在那女人面前看着她,赵妃只好道,“是苏城一带上贡的胭脂,皇上赏赐的。”

“真的很香。”九儿声音淡得宛若轻风掠过。

公子策自九儿面前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受宠若惊的赵妃面前,一把将她手上的羹汤打翻在地,温热的汤水打湿雪白的衣袍。赵妃惊呆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急忙跪倒在地,声音害怕得带了几分颤抖,“臣妾无意的,求皇上恕罪。”

公子策拍了拍手掌,“赵妃品德拙劣,行为不端,不宜再侍侯朕,李书德,请赵妃移步文长门。”

字字句句冷漠如腊月寒霜,没有一个字有半点迟疑。

文长门,乃冷宫所在。

赵妃瘫软地跪在地上,呆怔之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公子策的衣袍,语气柔软地哀求,“皇上恕罪,臣妾才进宫十四天啊,皇上你饶了臣妾,臣妾不会再闯上乾宫了……”

李书德也是愣在原地,奇奇怪怪地看了一眼静坐着的九儿,才往门口挥了挥手,两个太监立刻冲进来把苦苦哀嚎的赵妃拖了出去。

直到赵妃的哀求声越来越远,九儿才慢慢抬起头来,公子策的身影笔直而让她觉得冷淡,“为什么?”

那个赵妃才多大,有十七了么?这么年轻就要久居冷宫,怎么受得住。

“不是你的意思么?”公子策冲她露出一抹笑容,慢慢走向她,仿佛刚刚废掉一个妃子的人不是他一样,“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高兴不高兴,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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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更。

一家三口(2)

“难道我不高兴,你就要把后宫的妃子全都废了么?”九儿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椅子的扶手。

公子策淡笑着走到她身后,弯下身从后把她半拢进怀里,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朵上,“有何不可。”

公子策的双­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九儿受不了这种折磨,把头撇到一旁,“那你一开始又何必封这么多妃子?”

“多么?”公子策低低地笑了声,指骨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靠近他的气息,“都说后宫佳丽三千,现在才十几个而已,那些个大臣每日都上奏不满我的子嗣太单薄。”

“我也喜欢女儿,等儿子生下来再生几个女儿。”

“我们只要一个儿子,好不好?”

……

九儿突然想起公子策曾经说过的话,过去那么多年原来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怀念辰的时候,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他对她的宠对她的好不止是为了儿子,更有男女之情,只是她一直看不破……

“如果我要皇后之位呢?”九儿闭上眼问道。

公子策顺着她的侧脸往下熟练地以­唇­齿厮磨着她的脖颈,听到她的话,公子策顿了下,紧接着又吻上她的脸,“我说过,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退下龙位给你也只是一句话,何况区区后位。”

九儿睁开眼睛,顺着他的话道,“我识字不多,坐龙位有什么用。”

公子策在她身后直起了身子,终于放过她,气息如常,“你给我磨墨,我现在就写下立后诏书。”

公子策走到她面前牵起她想要拉她起来,她的手并不光滑却是极温暖的,略略一挣扎,九儿的手滑落下去,公子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目光如碎。

一家三口(3)

“对我,你是不是已经没有感情了?”九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仰着头凝视进他的眼里,终于问出口,“我想听实话。”

公子策只是看着她,眸眼深不见底。

许久得不到回答,九儿知道他是默认了,认识公子策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善解人意,是怕一出口就伤了她,所以只有不回答。

眼泪直直地落下眼眶,九儿须臾才察觉,连忙狼狈地用手去擦眼泪,公子策握下她的手,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的脸,抹去眼泪,轻声道,“你为我受了很多苦,以后别再哭了,会伤着身子。”

九儿打从心底感到一阵阵麻痹的颤意,好久才有些痴傻地问道,“怎么会没有了呢?怎么会没有了呢?”

执念、痴缠、至死方休。

“也许是你点爆竹通知明陵王的时候,也许是你说恨我报复我的时候,或许是在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委曲求全的时候……”看着她这模样,公子策不是不痛心的,也第一次在她面前坦承自己的软弱,“其实……只是我用不起劲了,倦了,累了。季九儿,对不住,我继续不下去了。”

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铅华洗尽,他剩下的只是无力。

九儿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失声痛哭,他对她这辈子的大实话第一次是告诉她他只钟情过她,第二次是告诉她他对她已经没有感情。

大半年来,她想的是终有一天自己会站在他的羽翼之下,可她忘了,他也只是个凡人,他已经无力支撑,她的想往除了落空就只剩下破灭……

他们回不去,也走不下去了。

一家三口(4)

“季九儿……”

九儿不懂自己在公子策面前哭了有多久,直到眼泪挤不出眼眶的时候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让我一个人在外面不挺好的,把我找回来做什么呢?做一对形同虚设的夫妻吗?”

公子策看着她说道,“我废了很久的神才查到望江南的真实身份,他是梁国的六王爷,为人随­性­不羁,本是梁国先帝属意的帝位之选,却因二皇子送给他一个女人就拱手相让皇位。”

九儿静静地听着他说下去,“那女人就是望春回的生母,名唤九娘。”

九儿踉跄地倒退一步,混乱的脑子一时间想起过往种种,怪不得望江南会让春回喊她九娘,原来是有这层缘故,他把春回看得这么重也是因为那个叫九娘的女子?那他把她看什么,替代的人?想起这半年来望江南对她反复的种种,九儿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望江南不是如意郎君。”公子策平静地说道,道出一切缘由,“再者,我也想照顾你。”

没有温度的照顾么?

九儿看着他木然地点点头,“谢谢你还会为我着想。”

可是如果可以,她宁愿他没有出现过,宁愿不知道他已经不能继续他们之间的感情,守着没有纸鸢的一段线,总好过连线都没了……她宁愿自欺欺人。

“你为我做了太多,我无从相还。”公子策说得平淡,却是字字不离感恩。

九儿在公子策的注视下全身僵硬地往外面一步步走去,她为了他做这么多,她对他有了恩德,换来的却是他无从继续的感情,多么讽刺。

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时光倒退回去,她是不是还能听从老皇帝所言,为了一个稳固的帝位失去一段夫妻情份。

一家三口(5)

东宫还是如昔的东宫,朝清殿还是如昔的朝清殿,公子念辰一本正经坐在桌案前看书卷的时候,一股若有似无的葱花香飘了进来,公子念辰抬头看向空空荡荡的门口,蓦地见一个清瘦的女子单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碗朝他走了过来,守门的太监没有相拦。

九儿一眼就见到了念辰脸上的呆滞,即使他就这样坐着,九儿也能感觉到他又长高了,眉眼间像极了公子策,有着不属于孩子的深沉,和当年的公子策一样。

九儿示意地看了一眼念辰旁边站着的小太监,小太监看到她腰间佩戴着皇帝的赤金龙纹玉佩,连忙顺从地把桌案的书卷全收了起来,九儿便把手中的一碗饺子放到念辰面前,洗净后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听宫人说你晚膳都没吃什么,饺子是我亲手下的,你尝尝看。”

念辰还是呆呆地看着她,猛地从桌案前跳起来跑到一堆书前一番寻找,然后丢了一册书在九儿面前,九儿不解地看着他,念辰飞快地在她面前翻着书,翻到某一页才停下来,老成地说道,“这是去年史书新记上的一笔。”

九儿只草草地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上面是记载她祸国殃民,示意那个小太监退下,才看向念辰绷得紧紧的脸,放软了语气说道,“娘没有,娘做的一切都只是想你们父子能过得更好。”

“我知道。”念辰脸还是很很紧,很迅速地接上她的话,“父皇说了,我不能怪娘,母妃想挟我以令天下诸侯,而娘是要我们父子的江山坐得更加稳固,娘于我们父子是大恩大德。”

“这些都是你爹和你说的?”九儿微微怔忡,为什么公子策要把她做的事讲得这么大,他便罢了,有让儿子这么记亲娘大恩大德的么?

一家三口(6)

念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九儿弯下腰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的脸,“娘不用你记大恩大德,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娘做什么都不是为了要你感恩。”

“我去找王禄那个老臣改史书!”念辰看着她猛地朝外走去,九儿连忙拉住他,阻止道,“别去了,写就写了,还改什么。”

念辰还想说些什么,九儿看了一眼桌上的饺子,说道,“饺子快冷了,你真得不吃?”

念辰蹙着眉想着什么,最后还是坐到桌案前规规矩矩地吃起来,目不斜视,正正经经,没想到这半年来他规矩学了这么多。

“你爹把你教得很好。”九儿忽而说道,在这样的高墙深宫下,公子策能把念辰教得面面俱到,教得这么懂事,换了青楼出身见识贫乏的她,完全教不出这样的念辰,这是实话。

公子念辰放下汤勺,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娘,你吃吗?”

“娘特意做给你吃的。”九儿笑着摇摇头,念辰没有马上又吃,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了指她的眼睛,“娘,你哭过,眼睛都肿了。”

九儿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眼睛,“没事,睡一晚就好了。”

念辰点了点头,低下头又开始吃饺子,九儿搬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下,心里难得暖起来,笑着说道,“念辰,你知不知道娘怀你的时候跟你爹说过什么?”

听到有兴趣的事,念辰顾不了该有的规矩咬着半个饺子就转头眼巴巴地看向她。

九儿笑了一声,柔柔地说道,“娘和爹说,要念辰出世以后有爹有娘有饱饭吃,你爹那时候还笑娘呢,娘还不知道肚子里面的念辰其实是个皇孙。”

念辰从没听过自己没出生前的事,听得格外认真,忽然视线定在门口,九儿跟着转头看过去,就见公子策一个人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家三口(7)

九儿的笑僵在脸上,公子策深深地看着她,随即转身准备离开,公子念辰突然开口唤了声,“父皇。”

公子策停住脚步,念辰从桌前站起来走到一旁拿出一本折子和几页纸,“父皇,这是儿臣看王义大人治北方水灾的折子后写下的,儿臣以为王义大人奏折上尚有不足的地方,请父皇指点。”

公子策站在门口由着念辰走过来才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正欲翻开就听九儿的声音传来,“念辰,饺子真得冷了。”

“哦。”念辰哦了一声,对着公子策鞠了鞠躬绕回桌案前继续吃起来,念辰很喜欢吃,碗见底的时候还巴巴地看着她问,“娘,你做了多少饺子?”

“你吃很多了,不能撑着,早些沐浴歇息。”念辰吃得意犹未尽,九儿心里开心,端着碗站起来才发现门口的公子策不懂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念辰长大会嫌害燥了,九儿本想帮他洗澡,念辰别扭地死活不肯,匆匆洗完澡就飞快地爬到床上。

这一晚,九儿是陪着念辰睡的,很莫名地就讲起很多以前在上阳城的事,一点一滴,讲着她怀有身孕的时候,他的爹把她当祖宗一样整整侍侯了十多个月。

“娘,你以后不会走了?”临睡前,念辰靠在她怀里突然带着浓浓的睡意问道,一只小手不经意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着,“娘,你别走了,呆在我身边,我现在都是自己穿衣裳的,我还自己漱口洗脸……”

九儿靠在床上用力地搂住他,念辰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娘,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子念辰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见九儿穿着整齐地站在床前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公子念辰!快起床,我们今天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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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篇还没完,明天会继续,今天到这吧,快12点了,么么大家,早些休息。

一家三口(8)

念辰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时间适应不了眼前满面春风的娘亲,愣愣地看着她帮自己穿衣裳,猛地反映过来急道,“什么时辰了?我要上早朝!”

“你这么小就要上早朝?”九儿愕然,想起昨天念辰交给公子策的治水灾方略,扬扬洒洒几页纸,不禁瞠目结舌,她的儿子从小就要学着治国了。

念辰点点头,从床上跳下,伸手揉揉眼睛,“娘,我先去上早朝,回来陪你。”

九儿拉住他,蹲下身来道,“念辰,今天不上早朝了,娘陪你出宫玩好不好?”

念辰露出为难的意思,想想又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玩什么?”

“你从小就长在深宫里,外面好玩的多了,去不去?”九儿哄骗引诱着他,见他有些动摇便道,“去吧,有娘挡着,你爹不会说什么的。”

念辰迟疑很久才一板一眼地说道,“娘,我还是先上早朝吧,不听的话那些大臣的折子我会看不懂。”

九儿讪讪地收回手,不再说什么,笑着让他离开,不止公子策,连她自己儿子的生活她其实也Сhā不进。

她现在剩下的大概就是时间了,能等能捱,仅此而已。

九儿一个人站在朝堂盘龙玉阶的下面,这里是她这辈子想忘都忘不掉的地方,在这里她告下龙门御状差点废了双腿,不懂过了多久,百官纷纷下朝,九儿笑盈盈地望着念辰一路连跑带跳地奔下台阶朝她直扑过来,“娘!”

这一声让所有官员都投来诧异的目光,九儿低着头拉起念辰就跑,不自在地躲开那些探究的眼光。

给念辰换上常服的时候,公子策也走了进来,一袭白衣,一纸折扇,肆意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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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更。

一家三口(9)

“娘,父皇有要事去司马府,和我们一道出宫。”念辰仰起头冲她说道,手还带着一丝讨好地扯扯她的衣袖。

九儿只是笑。

就这样,本来想带念辰痛痛快快玩一番的行程加进了公子策,还有一小队侍卫。念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兴些,民间的小玩意他大多都没玩过,显得新鲜极了。

“娘,这是什么?”公子念辰站到一个小戏台前便撤不开眼,在一群小孩子里挤得格外用劲,小戏幕被弄得颜­色­灰暗,幕上的小人儿动来动去,又打又闹。

“是皮影戏,你看那小人有人在后面提着线弄的,那声音也是后面的人发出来的。”九儿耐心地解释着,听着那十足的西郡京都腔调不由得好笑。

“皮影戏也是戏吗?戏不是都要在戏台上的,这些都是假人啊,怎么是戏?他唱得也不好听啊。”

“刚刚那边卖的糖人也是假人,皮影戏怎么不用糖人,这样还可以卖,不用只收看戏的钱,这些人真不会挣钱。”

念辰问得九儿哑口无言,她忘了她的这儿子有着与众不同的智慧,九儿头疼地往身后看去,却见公子策一言不发站在她们身边,双手微张,高大的身躯挡住后面要挤上来看热闹的孩子,心无意间跳漏一拍。

“皮影戏是民间的小把戏,夜里看会比较清楚,假人多是用牛皮做的,不能用糖人,不然就不叫皮影戏了。”公子策纹丝不动地站着,沉沉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进她们的耳朵里,九儿看到念辰很是敬仰地回头仰望公子策,不住地点头,也不再发问了。

九儿冲公子策感激地投以眼神,公子策微微颌首,脸上没什么情绪,冷峻如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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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直看到很多人要九儿的群号,也有提供群号的,问下现下有没有九儿的群是有几个人的,那就不开新群了。

一家三口(10)

好不容易皮影戏前挤出来,九儿松了口气,念辰大声地问道,“娘,你昨晚上说的上阳城是在哪里?离这远不远,我们去玩啊,我想放河灯。”

九儿愣了愣,牙齿艰难地抵过舌尖,“上阳城离这很远,不过放河灯也一定要在上阳城,一会儿我们去灯笼铺,晚上回宫放河灯好不好?”

念辰点点头,目光很快又被街上稀奇的玩意吸引过去,九儿正要追上去,公子策自后走到她身旁,目若深海,“你跟他说了很多上阳城的事?”

九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很是无辜,“不能说吗?我不知道。”

公子策盯着她,淡淡地摇了摇头,没说能说,也没说不能说。

出宫一趟,公子策若有似无紧迫的目光让九儿很不自在,有些放不开手脚陪着念辰玩。

正午时分,三个人坐进一家客栈里用饭,四四方方的桌子三人各坐一位,九儿坐在中间问念辰,“觉得怎么样?宫外是不是好玩多了?”

“嗯,我们西郡什么都有。”念辰端坐着身子说得一本正经,很严肃地看着九儿,“娘,西郡是不是比上阳城好多了?你别想着上阳城了,我们这什么都有。”

九儿愣在当场,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估计是她一直在念辰耳边提上阳城把他念烦了。幸好这时小二把菜一盘盘地端上来,九儿才含糊着糊弄过去,“吃饭吃饭,下午我们去西街那边看杂耍。”

念辰显然是饿了捧起饭就吃,没一点嫌弃,反倒是公子策吃得很少,九儿看他几乎是半天夹一口饭菜,忍不住问道,“公子策,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大概是没想到一直念辰左念辰右的九儿会主动跟他说话,公子策抬起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眸眼乌黑深邃。

一家三口(11)

“怎么这么看我?”九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拿过一个空碗盛了碗汤朝公子策推过去,“是不是在想朝事,你出宫不是要去丞相府么?吃完饭就过去吧,不用陪我们了,我会照顾念辰。”

“没有。”

“嗯?”九儿错愕地看着他。

“没有要去司马府。”公子策一手端起她盛的汤,一手拿着汤匙搅了两下,一字一字道,“是借口。”

借口跟着她们呣子出来而已。

公子策毫不避讳的坦承反而让九儿一时间没了话,九儿沉默地低下头吃饭,公子策忽然间被汤呛着咳起来,九儿连忙放下碗筷站起来想帮他捶背,蓦地又坐下来,淡淡地问道,“怎么呛着了。”

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地落在他眼里,公子策闷咳一声,语气骤冷,“没事。”

见他­唇­边沾着汤渍,九儿抽出帕子伸长手拂过他的面颊,公子策没有动,笔直地坐着任由她替他擦拭嘴角,直到她露出满意地收回手。

“客官两口子可真是恩爱。”一个小二端着菜上桌,不忘笑脸迎人地恭维,“带孩子出来玩啊?令公子生得真是俊俏,一看就是状元相。”

闻言,公子策看到她笑得很是开心,活像自己被夸一样,眼睛分外明亮,居然跟小二寒喧起来,“小二哥你会看相啊,我儿子的确很聪明,他还会读很多书。”

“是吗?那夫人您可有福咯!”小二顺杆儿地恭维着。

手腕蓦地被攥紧,九儿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公子策拉着跑出客栈,九儿皱着眉头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开。

公子策拉着她跑到客栈拐弯的巷子里,一下子把她甩到墙上,九儿吃疼地叫了声,公子策猛地欺身上来,两手按在她两侧的墙上,把她禁锢在怀里,低头不顾一切地吻上她。

一家三口(12)

九儿震惊地睁大眼,反抗不了,只能由着公子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到她脸上,带着发泄一般,九儿刚抬起手就被他眼急手快地抓住,紧接着嘴被他堵得严严实实,公子策发狠咬开她的­唇­,柔软的舌立刻钻了进去,九儿顿时战粟得难以自已。

到公子策放开她,九儿的身子很不争气地软了,只能靠着墙壁才不至于让自己瘫软成一滩烂泥。

公子策把头靠在她肩上粗重地喘着气,每一声在九儿听来都充斥着浓浓的情yu。

好久,力气慢慢恢复过来,九儿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要亲她,不是没感情了么,没感情还会亲她还有情yu……

可话到了嘴边,舌头打了结,九儿道,“公子策,饭菜要凉了。”

她问不出来,追根究底伤人的话,她不敢问。

不懂为什么,九儿竟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住了,半晌,公子策在她面前站直了身体,双眸迫人地盯在她脸上。

忽然,人就这样跑了出去。

回到客栈,九儿没再看到公子策的人影,只有念辰坐在原位懂事地等着她回来,聪慧如他,也察觉到父母之间的异样,什么都没问,一下午却显得寡欢,九儿更是不知道从何安抚他。

近黄昏之时,京都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九儿和念辰匆匆回了宫,一回宫念辰直奔朝清殿看起桌案上的两本折子,九儿看着一旁买回来堆成小山似的东西,轻声问道,“你不先看看今天买了些什么吗?”

“这两本奏折是今天要看完的,要是没写下对折子的意见留到明天就是四本折子,我会很慢的。”公子念辰连头也没抬一下,白净得稚­嫩­的手执起笔郑重地说道,“娘,你先让宫人服侍你用晚膳,我过后再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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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13)

听他的语气好似她才是孩子一般,九儿想笑却挤不出一点笑容。

“是不是娘今天非要带你出去玩,耽误你做功课了?”九儿问道,念辰从桌前抬起头来,以为她是自责忙道,“不耽误,我来得及做完交给父皇的。”

九儿默默地退了出去,很晚也没见念辰出来,九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她好像又做错了,哪是她带念辰去玩,根本是念辰陪着她在玩,为此他还要多花时间去看折子做功课……

她想补偿缺失念辰这么多年的呣子亲情,可到头来却变成念辰在补偿她。

李书德是冒雨跑进来朝清殿的,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一跑进来就朝着九儿跪下了,惶恐地疾声高呼,“娘娘,奴才叩见娘娘。”

九儿说不出来的一阵心慌。

就是去年宫变时,九儿也不曾见李书德这个年轻的男子慌里慌张到失态的地步,没等九儿询问,李书德就往地上拼命磕头,“娘娘,奴才斗胆,求您去见皇上一面。”

“出什么事了?”九儿站起来问道,见他不停磕头又道,“你起来说话。”

李书德身子不稳地从地上站起来,举袖擦了擦脸,两条眉毛几乎打结到一处,“皇上自登基前因酗酒龙体受损,御医千叮万嘱皇上不得再饮酒……可下午皇上自宫外回来就一直在喝酒,奴才怎么劝都劝不动,求娘娘去见见皇上。”

自宫外回来……

九儿没再听李书德说下去,拿把伞就冲进雨中,赶到上乾宫的时候公子策已经喝迷糊了,正殿那么空旷可还是到处酒气弥散,一地的空酒瓶子。

九儿见过公子策的暴虐、见过他的残忍、也见识过他的狼狈,更见过他歇嘶底里的深情,可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落魄,哪怕是明陵王攻进宫里的时候都没有……

一家三口(14)

公子策半蜷着身体侧躺在一张羊绒的毯子上,一头青丝松散凌乱,不复平日里的内敛,面­色­潮红地握着一壶酒死不撒手,双眼紧紧闭着。

“娘娘恕罪,皇上若还有一丝清醒,奴才不敢请您过来。”李书德低着头说道,这就是他们做奴才的难处,既要顾着主子的身体,还得顾着主子的面子……

李书德和几个太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公子策搬上龙床,九儿替公子策宽衣后又接过李书德手中的醒酒茶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哺进公子策嘴里,“去弄些热水来,我给他擦身子。”

“是!”有人收拾这个烂摊子,李书德当然是鞍前马后地奔波。

折腾到大半夜,九儿总算让公子策舒舒服服地睡下,李书德看她的眼神简直是拿她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膜拜,“奴才本不想惊动娘娘把皇上扶上龙床,皇上仅管迷糊可就是一动不动,没想到娘娘出了声之后,皇上就肯让奴才们搀扶了。”

“你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九儿没有心情听李书德说这些,李书德带着宫人们退下后寝殿里立刻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声。

九儿坐在床沿看着公子策被酒意晕红的脸,他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眶上,烛光下,眼皮像打了蜡一般有着莫名的光泽,令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我想和你共享天下,我想我们可以有几个女儿,我想抛却后宫只为一人……”

“其实……只是我用不起劲了,倦了,累了。季九儿,对不住,我继续不下去了。”

……

他的嗓音,他的语气还在耳边,从他说这话到现在不过一天,一段感情在他的嘴里说没就没了,自始至终没有她的什么事,九儿除了逼自己去接受还是接受。

怎么会喝得酩酊大醉,为了她么?

他现在该是得意的,巩固的帝位,孝顺聪敏的太子,后宫的美人,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他却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到最后,九儿还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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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到这边了。大家晚安。

情何以堪(1)

九儿伸手触向他微烫的脸,手被他紧紧握住,再撤不回来。

蜡炬成灰,九儿坐在床沿没有一点睡意,直到公子策醒过来,四目相对,九儿见到他眼里片刻恍然的失神,不再是猜不透的深眸。

“醒了?”九儿起身想给他倒杯水,手却仍被他固执地紧握着,挣脱不开,九儿担忧地看向他,“身子还难受?”

公子策一眼不移地看着她,拉住她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九儿没有动。

“我们谈谈。”

很久,快要窒息的屋子里公子策低沉的嗓音响起,连带着的是松开了她的手。

九儿安静地点点头,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公子策坐过来很自然地端起喝了,水沾湿他略微­干­燥的­唇­抹上一层蛊惑的湿意,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可终究他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要是你现在说喝醉酒不是为了我,我还会想留下去。”九儿开了口,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

杯子停在半空,公子策重重地放下杯子,又烦燥地举起来一口饮尽,仅仅是一个举动已是失常。

九儿又是只能等到他深沉的默认,心口像被剜了一刀,口子越裂越大。

“我在你身边让你这么不好过吗?”九儿抬眼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一个个地蜷起,“萧良辰说过你半年来过得像个人,可自从我回到宫里,你废了一个妃子,喝得酩酊大醉,我甚至没有见你真正笑过……”

茶杯被公子策摔到地上,应声而裂,九儿吓得倒退一步。

“那是我的事。”或许是酒意还没完全过去,公子策显得很是心烦意乱,“你不要瞎想。”

九儿苦笑,“公子策,你是想骗我,还是想让我自己骗自己?我不是个瞎子,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简直在忍受我呆你身边,这样下去,我留着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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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更。

情何以堪(2)

“想走?”公子策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你一个女人怎么生活,给我打消了这念头。”

“我是穷日子过来的,什么样的生活捱不过去,何况我不可能再过穷日子。”九儿还想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

公子策抬起一脚就把旁边的一张圆凳踹翻在地,满满地都是燥意,“不可能!”

“那你想怎样?”九儿皱起了眉头,她不想和一个还微醺的人争吵,可话里不自主地就带了尖锐的讽刺,“你是要我看你醉死在酒缸里,还是看你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我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公子策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烦燥,“你不想看到三千佳丽,我废设后宫,酒我以后我不碰了,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别想着离开。”

“这算什么?”九儿挤出一个惨然的笑容,“公子策,你已经对我没有感情了,为什么我说什么你听什么,我凭什么要你废设后宫?我有什么身份地位?我只是史书上一个祸国殃民的妃子而已。”

“我可以让他们改写史书,让天下都知道我公子策是一个靠着女人才登上龙位的皇帝!”公子策突然大声吼道。

九儿惊呆地怔住。

靠着女人才登上龙位的皇帝……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话才问出口,公子策拉着她的手往外跑,外面还是半夜,漆黑的天­色­下只有纜­乳­芟碌牡屏晃出光芒,公子策不由分说地拉她跑出上乾宫,冒着一路的雨。

守着九霄塔的侍卫见到皇帝拉着一个女子淋雨跑过来,满脑子的磕睡顿时消失无踪,急忙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从上乾宫到九霄塔的路不近,九儿跑得气喘吁吁,淋了一身的雨不说,还没喘过气来又被公子策拉着蹬上木梯,“公子策,你想带我到哪去?我走不动——”

情何以堪(3)

话说到一半九儿蓦然顿住,一股浓浓香火的气味扑入鼻中,九儿渐渐想起来九霄塔是供奉西郡开朝起来历代的已逝君王画像。

九儿没有再说话,步伐虚脱地被公子策拉上去,一扇门进去,九儿果然见到整面的墙壁挂了整整六幅身穿玄­色­冕服的男子画像,肃穆凛然,最左边的便是先帝,她的公公。

窗明几净的屋子里两排烛火热烈地燃着,香炉里香火不间断地烧着,把整个屋子都薰得香气怡人。

脑袋打了很多的结,九儿跟着公子策朝六幅画像跪下行大礼,重重地磕下三个晌头。

九儿还跪在地上,看着公子策站起来走到最右边的一幅画像前,低沉地开口,“先祖皇帝最初只是一个武将,推翻当时残暴糜烂的朝廷自立为帝。文敬皇帝以文治天下,把先祖留下的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

九儿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也不敢在历代皇帝面前打断他,只能望着他走过一幅幅画像,踩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文敬皇帝死后,当时的太子成献皇帝继位,在位短短两年,被其九弟杀于上乾宫,就是后来的宣帝。宣帝死后,太子继位,是我的爷爷武帝,他攻城掠池,开拓西郡河山,开创了一片盛世天下。武帝一直为宣帝当年兄弟残杀而引以为鉴,一生都未立下太子,直至大行前传位于父皇。”

这些都是九儿没有听过的,她是上阳城人氏,从来都不知道西郡历代皇帝的史迹。

“他们每一个都是靠自己登上的龙位,长存于这九霄塔之中。”公子策踱步到她身边,慢慢地蹲下身来,双眼直直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只有我不是。”

不懂是不是因为被雨淋了,看着公子策眼里的几缕血丝,九儿打了个寒颤。

情何以堪(4)

“我从小不得父皇和母后的宠,我连太子之位都是靠云苏才得来的,我不屑光明正大、名正言顺,我要的不止区区太子之位,云苏只是我的一块踏脚石。”

公子策蹲在她面前,缓缓伸出手抚上她潮湿的脸,烛火印着他的眼竟有几分深情的错觉,“可你不同,你是我结发的妻,是我用全部的劲都要去护着的人。”

“公子策……”九儿被憾住了。

“我从一无所有开始培植党羽,六年也好,再多一个六年也罢,总有一天,我会捧着这天下与你共享。”指尖掠过她微颤的睫毛,公子策说得低沉,却是用力,“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背叛我,因为你是季九儿,你会向明陵王虚以委蛇那是你的小聪明,我了解你,到了最后,你还是会选择我。”

怪不得那时候他从来不拆穿她,原来他一直在等着她自己收手,多像当年,她一直在等他的实话,却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我没想到你会真得点火爆竹,更没想到你身后还有个父皇,做尽一切都是为了我。”九儿感觉到公子策的手指一点一点抚摸着她的脸,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沉,“你为了巩固我的帝位宁做千古罪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这帝位就是为了你们呣子。”

九儿的脸一寸一寸苍白下去,像是预料到他还会说些什么不忍地闭上眼。

“那日在石榴树下,我若亲手杀了你,你让我怎么过下半辈子?”公子策捧住她的脸,­唇­一点点凑近她,每个字都咬得太过用力,“我杀了为我付出所有的结发妻,季九儿,你要我……情何以堪?”

极尽受伤。

眼泪自九儿闭着的眼里垂下,“我不知道……你对我会这样用情……”

情何以堪(5)

九儿听到他低低地笑了声,愕然地睁开眼睛,公子策凝视着她,“知不知道都是一样,我的骄傲,我的骨气,我的感情已经被折下了。”

折得鲜血淋漓。

九儿差点哭出来,“是我……”

公子策低下脸将额头抵到她的额上,淡淡地说道,“与你无关,我喝酒也不是因为你,是我过不了自己这道坎,我已经迈不出去。”

他把自己囚禁在笼子里,出不去,由着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九儿受不住地上前抱住他,连不大能动的右手都使劲搭到他的肩上紧紧地环住他,头蹭着他拼命地摇,“不要这样,一切都过去了,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公子策单膝跪在地上用力地抱住她,可抱得再紧,他还是觉得累,得到的只剩下伤痕累累。

“别去想以前啊。”九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仍带着泪意的双眼明亮地看着他,带了一股讨好的刻意,“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我试过了。”公子策几乎难以拒绝她眼里的明亮和讨好。

九儿呆呆地看着他,想起白天带念辰出宫玩他硬跟上来,他吻她……那都是他的试么?可他连饭都吃得很少,他亲她却一句话不说地走掉。

半晌,九儿才问道,“所以……不行么?”

公子策沉默地抱住她,九儿呆呆地任由他抱着,两人湿透的衣裳滴下水滴垂到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水渍。

“公子策,你让我好好想想。”

烛火摇曳一室微光。

九儿先公子策一步离开,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雨势更小了一些。九儿回到东宫,一个人往华昭宫的方向走去,湿掉的发贴在额前遮着视线,东宫好像和她离宫前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名花处处,哪怕花朵被雨打落,依然面朝东方,有着高贵而骄傲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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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人说我在凑章数,其实我还挺觉得顺理成章的,算是最后的铺排。不过你们觉得不好的话可以当成番外一样看,因为我不太擅长写番外,可能完结以后就不写番外了。看到有人问是不是要等五月底才完结,不会不会,我弄的感情铺排很迅速地在进展啊,上半月顶能完结了。

情何以堪(6)

雨幕中的华昭宫显得很冷清,石榴树下落了一地花泥,离宫前她亲手把一些树枝毁掉,没想到过了一年,树照长,花照开。

“丫头?”

九儿一转头,就望见华昭宫前站着的柳成。

华昭宫里还维持着原样,只是没了侍候的宫人,九儿还能从柜子里翻出自己以前的­干­净衣裳换上,出来就见柳成把一个火盆搬到正殿的门口,九儿走过去,两人面对面而坐。

“天下大业已定,我已经向皇上请辞,本欲就此离开,忽然想起丫头你了便来这里看看,前两天刮大风那石榴树刮倒些树枝,我没事就修了下。”门外下雨门内火盆,柳成边烘着手边说道,“昨个下雨我又没走成,怕这树禁不住风雨我一早又绕回来看看。”

“谢谢你,柳叔。”九儿谢得真心诚意。

“该是我说对不住才是。”柳成歉疚地说道,“是柳叔误会你了,还特意试探让你和皇上……”

“石榴花开在宫里好么?”九儿坐在椅子上头望着外面,突然打断他的话。

柳成看了她两眼蹙眉道,“丫头,你和皇上是不是……”

“不好对不对,石榴花实在不适合开在宫里。”九儿又一次打断他的话,柳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和皇上怎么了?好不容易才回到宫里,又怎么了?”

九儿低下头,“我伤着他了,我们回不去了。柳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口口声声说与我无关,可怎么能无关,他的心结不就是我么?”

年轻人的感情呵……

“皇上从小就不受宠,被迫出宫隐匿真­性­,这你知道……他的­性­子和你是截然不同的。”柳成摸了摸小胡子,说道,“可他最在意的只有你一个,丫头,你在他心目中比敏仁皇后还重要,我是过来人,我看得出来。”

情何以堪(7)

九儿唯有苦笑,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公子策的感情,而现在都在对她说公子策有多用情至深,她当初看不出来,而现在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当一个人从来都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很少会去期望什么。”柳成慢条斯理地说道,“丫头,我说这话不是为皇上辩解,可你有你娘、你妹妹,甚至还有萧侯爷去想,你对她们都有感情。”

“可皇上,从来就只有你一个,这么说,容妃算对皇上有恩有情,可皇上对她呢?可说得上无情无义。皇上他把所有一切的感情都付诸到你身上。”

公子策他把什么都寄托到她身上?

“所以现在是我让他失望了?”柳成字字句句都是在公子策说话,九儿不禁说道,“可我是帮他而已。而且,把我一个人抛在上阳城的是他,现在放弃我们之间一切的也是他。这是变不了的事实,哪怕他也都有苦衷,我不也一样承受下来。”

这些话她没法在公子策面前说出来,因为她看得到他的累,他的倦,他的无力甚至是挣扎,她很怕再伤到他。

“所以说这就是你和皇上的不同,还是那句话,你的夫妻情份、发小情份、姐妹亲情都分得清清楚楚,可皇上就只有你一个,他要承受的不止如此。”柳成叹着气摇头,“我说也就是说说而已,皇上怎么想的毕竟是皇上的事。”

末了,柳成又添了句,“丫头,若是你想断就断得清清楚楚,未必不是对皇上好;若是不想断,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造化……

雨过天晴,九儿拿着赤金龙纹玉佩去了一趟文长门,赵妃被带出来的时候还是衣冠整齐的,只是一张年轻的脸憔悴了很多,见到九儿,赵妃显得有些紧张,戒备地盯着她。

“文长门不是个让人久呆的地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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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怎么一直打磕睡,原来12点都过了,大家早些睡。晚安。

大结局(1)

“你……怎么会……”

“我只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你没错没必要在文长门内过下半辈子。”

在赵妃错愕的目光下,九儿只丢下一句话便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上乾宫前的夕阳落洒,金晖一地,九儿一路在宫人的相跪下走进上乾宫,桌案前的人埋首一堆永远减不下来的奏折中,李书德识趣地退了下去,经过她的身旁时小声道,“娘娘,皇上的心情不太好。”

九儿感激地冲他点了下头,李书德有片刻的愣忡,她脸上的神情让他想起初见时饺子摊前的她。

李书德出了门,九儿走到公子策身后,眉眼轻挑,猛地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向他的后背,公子策皱着眉抬起头,在见到是她的一刹那化开双眉,“你怎么会来?”

“不高兴见到我?亏我还让御膳房炖了汤给你进补。”九儿仍是伏在他背上歪着脑袋说道。

公子策轻笑一声,直起身子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唇­角微微勾着笑意,“我以为九霄塔之后你会有一段时日不理我。”

“怎么可能,和你成婚以来我求的不过是你对我实话实说,现下你什么实话都说了,我还求什么?”

九儿说得诚心诚意,听在公子策耳里却不免嘲讽刺耳,不禁道,“是我辜负你,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

“要你对我重拾旧情行不行?”九儿立刻接上他的话,看着公子策眼中的失神又笑道,“跟你闹着玩的。”

“季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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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2)

九儿正过脸瞄向桌上的奏折,正翻开的一本正扬扬洒洒地写着质问华妃重现后宫的事情,当初她告龙门御状才步入东宫让不少官员认识了她,后又为明陵王做事成为千古罪人,看样子是前几天她在朝堂前接公子念辰让一些官员认出来了。

九儿伸手指尖划过那一本奏折,闻见身后的公子策气息有些不稳,随手又翻开几本奏折,全然不是国家大事,都是为华妃一事上奏上禀,内容大同小异,要皇帝给天下一个交代。

九儿有些忧心地转过头看着公子策,自责地道,“我给你惹大麻烦了?”

“没事。”公子策不在乎地道,“如今的龙位我坐得很稳,你不用担心。”

“是吗?”九儿认真地凝视着他,想看清楚他眼里的真假是多少许,想了想又一把将一堆奏折推到一旁,大声说道,“反正没什么事那不看了,我们出去玩。”

盯着一桌散乱的奏折,公子策眸­色­微深,没有怪责地轻声道,“你把我当成公子念辰了?”

“念辰他每天要看你给的奏折,还要写好几页纸的功课,我不能耽误他,就来耽误你。”九儿在他腿上挪了挪身子,把脸凑到他脸上语气轻快地说道。

没有听到怨怒的口吻,公子策知道她是真得想他去陪她玩,便欣然应允。

公子策又带她去了一次九霄塔,站在最高的地方九儿第一次一眼望尽西郡王朝整个京都的风范;公子策带她去城楼上走了好几圈,手挽着她的手教她­射­箭……

九儿本未想到好的去处,却不曾想到公子策会一天接着一天地陪她闲逛,去的地方都是她不曾踏足过的地方。

大结局(3)

“我说过想我们能共享天下,这些都是我以前想要带你来的。”

在围场狩猎的时候,公子策带她共骑一马说了这句话,话音刚落,九儿便见他张弓持箭­射­下一头畜牲,他眼里的傲然让她微笑。

就算公子策用尽一切方法压下朝内的不满,那些声音也随着时间过去慢慢传进九儿的耳朵里,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罪妃重生的字眼不绝于耳,九儿依然无动于衷地跟着公子策到处玩,甚至不惜让他不事早朝。

这就是他对她的宠溺,敢耗上一辈子的宠溺,九儿都觉得他大胆,可她想去玩的时候公子策从来没有拒绝过。

直到公子念辰在她面前越来越表现得欲言又止,九儿终于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做人要知道轻重,疯够了,也就足够了。

从龙床上下来,公子策仍是睡得很沉,九儿熟门熟路地从一个匣子中拿出一道明黄的圣旨,是道已盖过玉玺的圣旨,为华妃平反、封华妃为后的圣旨……

步出寝殿,九儿将圣旨放到火盆里烧毁,火咻地蹿起掠过一阵烫意。

火光摇曳九儿的脸,她跟自己说她要的已经得到了,她最后的善良就是成全公子策的骄傲,成全儿子的君王路,也是成全她最后的骨气。

天­色­还未亮起,九儿刚走出上乾宫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抱着双臂的公子念辰,到底是公子策的儿子,像足了他的聪明睿智,一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着,直到宫门口,九儿的手蓦地被他一双小手紧紧攥住。

九儿身子僵硬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看向公子念辰的脸,带着笑意道,“拉着我做什么?想和娘一起出宫?”

大结局(4)

“娘。”公子念辰放下手,仍带稚气的嗓音幽幽地问道,“你真要走?”

“那你就是不跟娘一起走了?”九儿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念辰的身体微微颤粟,不懂是不是因为她的话,九儿平静地说道,“娘没想让你和我一起走,你别紧张。”

公子念辰紧盯着她然后摇了摇头,“娘不能留下来吗?父皇会解决的,你一个人要在外面怎么过,你右手不能做事,一个人会吃亏的,我安排一些人护在娘身边好不好?这样我以后出宫也能见着你。”

她的儿子如此心思缜密。

“你已经长大了,懂很多道理,娘也不拿你当个小孩子来说话。”九儿很认真地说道,“娘不是因为朝里那些人的奏折才要离开,娘是真得不想再呆在宫里,想一个人过过逍遥日子。说起来我只是自责要抛下你了,不能陪在你身边看你当上君王。”

“我知道娘是为了父皇和我才离开。”公子念辰很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为了杜绝朝里的悠悠众口,他的娘只能离宫,不能和他一起过日子,“娘你想去哪里?是不是回那个上阳城?”

“大概吧。”九儿站了起来,她的儿子聪明,她甚至不用说得太多,他已猜透。

公子念辰看着她转身朝宫门走前两步,脚下也忍不住跟了两步,一直到她出了宫门,他也差点跟出去,却见自己的娘突然回过身来说道,“娘真不是为了那些流言蜚语,你爹知道的。”

公子念辰一愣,脚扎在地上,等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还是没有动弹。

大结局(5)

很后来,他才开口问自己的父皇,公子策一边看着他写的东西一边道,“公子念辰,你没在你娘身边长大,所以不知道她是个很喜欢耍小聪明的人。她在这个风口浪尖离开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这是她的报复,她还是恨我到最后负情于她。”

“那父皇为什么不去找娘?”

“若这是她想要的,我成全她。”

他听得半知不解,他只知道,他以后又要继续过没娘的日子,河灯还没有去放,仍旧堆在朝清殿。

背上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公子策猛地坐直身体,待见到面前的赵妃时眉头不由得蹙起,“怎么是你?”

赵妃明显是被他吓到,紧张地指了指他背上的披风低声道,“皇上,臣妾是看夜深露重,怕你着凉。”

女子哀怨起来婉转流长。

公子策按了按眉心,一把扯下肩上的披风扔到一旁,“什么时辰?”

“子时了,皇上您坐在这就能睡着想必很困,臣妾扶您去床上歇息吧?”赵妃试探着伸出双手要去扶他,公子策冷冷地睨她一眼,赵妃立即将手缩了回去,经过文长门一事她早已心中戚戚。

“朕回上乾宫。”公子策自椅子另一边站起来往外走,身后突然传来赵妃大着胆子的微弱询问,“皇上这一阵夜夜召臣妾侍寝,后宫人人都羡煞臣妾,可臣妾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华妃?因为是华妃放了臣妾出文长门,所以皇上才经常来臣妾这边?”

关于华妃的事她也听了不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个让她重见天日的女人就是华妃。

大结局(6)

公子策的身影微微顿了顿,又要往前走,赵妃索­性­卟嗵一声跪到地上,继续说道,“她真得是皇上的结发妻子?臣妾斗胆,若皇上还想着她何不寻她进宫,给她安排一个臣子之女的身份不就能堵住朝上那些人的悠悠之口。”

公子策侧过身冷冷地看向她,嗤笑一声,“别自作聪明。”

“皇上英明,臣妾并不是妄想借此得宠。”赵妃把头沉沉地磕向地上,“皇上每夜都来臣妾这却从来没碰过臣妾,皇上定是还想着华妃,臣妾只是想替皇上分忧解愁。”

公子策冷哼一声往外走,这一回没再停留,赵妃略显凄然的声音还在传来,“皇上为何不肯听臣妾之言,自华妃离宫后您日日都不宽心,这样下去,一辈子还怎么过?臣妾真得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别无他想……”

这样下去,一辈子还怎么过?

一语中的。

连公子念辰都察觉到季九儿要离开的心思,他又岂会感觉不到,他听着她坐在床头说,“公子策,你说过只钟情我一人,我好像没说过,那我现在说,从小到大,我也只钟情你一个,从来没变过。”

他看着她烧掉了盖好玉玺的圣旨,看着她一步步走出上乾宫,看着她对公子念辰说,“娘真不是为了那些流言蜚语,你爹知道的。”

他怎么会不懂,按她的­性­子她要走得不带尘埃,又要他时时刻刻惦着她,哪怕是内疚,可他对她……不止内疚。

季九儿离开的一个月,他没有派任何人去寻找,然后便剩下空白。他答应过她不再喝酒,可每日呆在上乾宫竟处处见到她的影子,跟失心疯一般,他无法扼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只能用更多的朝事来麻痹自己。

大结局(7)

胡思乱想,他公子策有一天也会为一个女人整日地胡思乱想。

季九儿离开的第二个月,他没有派任何人去寻找,早朝、国事、教子……兴许是时间冲淡上乾宫的一切,他不再看到她的影子,却常常站在某个地方一站就是好久,直到李书德也发觉到不对劲,让御医天天地为他诊治。

公子策想,季九儿是真得报复成功了,他现在面对她呆过的地方都能出神,连她因宫变而离宫后的大半年他都不曾这样过。

季九儿离开的第四个月,他还是没有派任何人去寻找,人却在一夜之间病倒了,公子念辰在他龙榻前第一次急得眼泪直掉,直喊着要去找娘回宫。

他甚至才知道,原来他睡着时会一直唤着她的名字,难怪赵妃会笃定他对华妃的情意。

情意……他不早没了么?自找的。

季九儿离开的第七个月,他的身子早已痊愈,他知道公子念辰一直偷偷地暗中派人去寻她,无可厚非,呣子连心。

“你们两人怎么办的事?照料棵石榴树也能照料死了,赶紧去宫外弄棵石榴树进来,让皇上知道了我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

听到李书德在教训两个太监他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没去过华昭宫,一个上乾宫他已如此,一个她曾经日夜生活过的华昭宫他难以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走得很­干­净,他也任由她走得彻底,自从成婚或许更早,季九儿的生活就在围着他的人生在转,如此自然,理所当然。

也许他从来都笃定她不会离开他,所以哪怕隔了六年,又隔一个半年,他都在任意妄为地控制着两个人的关系,情浓情淡,只是他想的而已。

大结局(8)

现在她真得离开了,剩下的大半辈子她留给他自己过,所以他承受不了了,就是这么简单,公子策才明白自己已经无用至此。

季九儿离开的第八个月,太子监国,丞相司马作辅助监国,皇帝公子策出宫。

上阳城。

两间窄小的茅屋已焕然一新砌成四间屋子的大砖瓦房,正屋摆放着两块牌位,香炉里香火静静地燃着,屋前的院子里栽种着几棵树苗。

这一年的春来得特别迟,过了年的天气还是很冷,隔两天还飘着小雪。

九儿裹着厚厚的棉袄从屋里走出来坐到一旁的矮凳上,把一根粗木立正放好,右手慢慢搭到握住斧子的左手上使劲劈下去,没劈稳粗木就滚到一旁,九儿气得直瞪眼,正要去捡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捡起粗木放正,拿起斧子毫不误差地将粗木劈成四半。

九儿抬起眼就看到一张英俊的脸,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一袭白袍上沾上些许木屑,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梁,熟悉的薄­唇­,连他的呼吸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九儿呆了呆,牙齿咬着下­唇­,猛地地握起刚劈好的木头朝来人身上扔去,又将一旁的粗木全一根根朝他身上招呼过去。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动粗,来人冷不防被木头砸得摔坐到地上,有些狼狈。

“季家嫂子,你要的一斤牛­肉­我给你带回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隔着栅栏围起的院子传进来。

九儿闻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尘支付一边剜了坐在地上的人一眼,然后朝外面迎去,爽朗地道,“谢谢你张春,这是钱。”

大结局(9)

年轻的男子接过钱冲她腼腆地笑,九儿拿着牛­肉­往手里掂了掂,眉头皱下来,“这里不止一斤吧,张春你宰­肉­挣得也是辛苦钱,不用每次都给我多。”

“哪有多哪有多,我的秤称得就是一斤,给我再掂掂看。”张春不会说话,急得就去抢她手上的­肉­,没抢着却握到九儿的手,一张脸立刻胀得通红,跟染了胭脂似地。

九儿看着他飞快地把手挪开,正要说些什么话时,张春突地又把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九儿就愣住了。

“季家嫂子……我……我……”张春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揍得摔倒在地,一张脸青了半张。

九儿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人从他身后走到张春面前,一双沾了很多泥的白靴朝张春胸膛上踩去,然后深不见底的眼朝她看来,声音冷得让她毛骨悚然,“季九儿,你长能耐了?”

张春几乎是灰溜溜地跑走了,九儿看着面前的人按捺下一肚子的怒气,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公子策,你是来给我磕头认错的?”

跑了几日几夜马不停蹄的公子策闻言脸立刻灰了下去,道,“想的美。”

九儿皮笑­肉­不笑地冲他笑了下,一把将手中的生牛­肉­朝他俊美的脸上砸去,“好走。”

九儿转身就朝屋子走去,一双手突然从后搂住她逼迫着她转头,九儿没挣扎两下公子策的­唇­就落了下来,冲着她的脸就是一顿乱亲,抱着她的腰一路将她往屋里推,九儿意识到不对劲,死犟着两条腿不肯动,公子策狠狠咬着她的嘴,用力一推把她按到墙上不老实地上下其手。

大结局(10)

领子被扯开,冷飕飕的风拼命朝她脖子里灌,九儿反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去咬他的­唇­,公子策吃疼地退开,薄薄的嘴­唇­立刻渗出鲜红的血意。

九儿用手拢住衣领子恨恨地瞪着他,公子策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睨向她,冷森森地道,“咬破了。”

“活该。”九儿半点没心疼地转身进屋,公子策长腿一跨跟着走进来,望见横梁上悬挂着一块羊脂玉,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顿时消失无踪,放柔声音道,“你还留着?”

九儿白了他一眼,“当年你把玉从我这拿走就为了送到上阳城的老屋来?”

“那时候想激你回上阳城,等你回到上阳城看到玉会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公子策说道,“只是没想到后来季小末死了,你走不成。”

九儿没想到是因为这样,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你怎么会来上阳城?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带着对你的愧疚过下半辈子?”公子策站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我做不到,我会活不下去。”

九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都不敢想象这样的话会出自公子策的口中。

“你说什么?”

公子策朝着一边的屋子走去,是个灶房,灶上还飘着腾腾的热气,公子策向前就揭开锅子看着里边翻滚的红烧­肉­顿时不是滋味起来,“你倒是过得挺好的,又是红烧­肉­又是牛­肉­,还有个张春……季九儿,你知不知道我大病一场差点没捱过去。”

九儿震惊,微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公子策朝她扑了过来,捧住她的脸又亲下去。

大结局(完)

九儿这下没有反抗,被他吻得气息紊乱间,她听到他说,“季九儿,你赢了,没有我你只会活得更好,可没你我会活不下去,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了,跟我回宫。”

霸道到邪恶。

离宫之后,九儿还在西郡知道公子策为华妃平反一事大告天下,皇帝靠女人登上皇位的事天下皆知,而华妃和皇帝的事甚至被编排进戏里,她还去听过一两次。

“我不在意平不平反,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九儿问道,何况他那么在意自己皇位不是靠自己得来的事情。

“我欠你的。”公子策捧着她的脸,良久又道,“也许在我心里早就知道自己是放不开你的,所以早早地给自己铺了条后路,好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来找你。”

九儿听得啼笑皆非,可面容却是惨淡的,“你明明那么在意……我回到宫里,你还是一样放不过自己,过不了自己那道坎。”

皇宫、皇位是他们的禁忌。

“就算如此也不会有几年。”公子策指尖在她脸上慢慢划着,“跟我回宫,等到公子念辰能掌握大局的时候我们就离宫,这几年,你就当陪我好不好?”

九儿知道自己再被说下去肯定会被说动,连忙挣开他的怀抱去盛红烧­肉­,又听公子策道,“公子念辰又长高了。”

直中死|­茓­。

九儿恨恨地瞪他,公子策得逞地抿嘴而笑,上前将她刚盛好的红烧­肉­倒到簸箕里,以后别让他看到红烧­肉­,也别让他看到牛­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想,我还是只钟情你一人。”

她听到他在耳边说。

——————END——————————————

后记

突然动了心思为九儿和公子策写点什么,其实又写不长,断网的日子很痛苦,在写七七的时候有次本本的硬盘坏了,换了个新的以后我连歌都没往笔记本上下载,面对一台没网络的笔记本可痛苦死我了。

好了,还是转回文的正题。

九儿这一篇文是让我越到后面越写得带劲的文,尽管我后面更新得不快,但这不妨碍我写得很爽。

九儿最初的开始是因为一句青梅竹马开始的,想以四个人的成长铺架整个故事,无奈我的能力有限,变得厚此薄彼,用大量的笔墨描绘出九儿这样一个人,反正小说名是《青楼季九儿》,没人能说我偏题==……

可能看过九儿的同学也都看过七七,其实很明显,公子策的形象远不如夏侯聆那样重,夏侯聆和七七的爱情一直是夏侯聆主宰,七七顺从。而九儿不是七七,公子策和九儿的爱情就像两个孩子极力地想护住一个玻璃瓶,不想让它碎不想让它脏,固执得用自己的方式,最后玻璃瓶碎了,是因为护得太紧。

关于感情的部分,和七七相比,九儿里的感情有点现实,每一步感情都带了强烈的个人因素,不像是小说里该有的外界因素影响。

我和朋友还说起过,我说我把一个古典言情的文往现实里写了,当时写的时候不觉得,可就这么顺过去了,我还挺觉得恰到好处,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感觉。

结局是HE的,我最喜欢的一种情感就是青梅竹马,这种情感最是能经过时间的洗涤,公子策和九儿就是这样,他们注定会在一起,因为散不开、断不掉。

好像在蛮久以前就看到有人猜中了结局,说是在九儿到了上阳城,在石榴花开之时公子策来了……我本来吧是想不这样结局的,可是想想被猜中结局又如何,反正我也是这样想的,嘿。

最后,在九儿完结的时刻我要谢谢你们陪着九儿、陪着我的这几个月,谢谢你们开V一路跟着,也谢谢你们在我更新慢、时间不稳时候的包容和宽容,不离不弃,真得很感谢,谢谢你们。

我以前是给文化公司写实体书的,没有读者的陪伴就一个人从头到尾地写。所以写上网络小说以后,我特别知道读者的重要­性­,在我看来一本小说没有读者的评论,没有读者的支持很难支撑到最后的结局。

所以再一次,如果囧向大家深深三鞠躬,谢谢你们!

新文肯定是要开的,我不保证以后我的文都是HE结局,但一定会是顺理成章的。

以后还是要请大家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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