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一个训练有素的新闻从业者,到了新环境里,应该不管周遭如何混浊难行,便一头扎将进去,还要轻松自如地攫取到真相的明珠。如果这是常规情形,那我便是一个硬生生的例外。那时是在1926年年初,我头一次前往远东。从一开始,我便连连犯错,而且,我对事态的评估一直有误,直到我在中国待满了两个月,才稍有改观。
我在旧金山订了一艘老船西伯利亚战神号的来回船票,前往远东,有效期是六个月。我的初衷只是作一次短期出游,然而,从这一刻起,我已经估计错了。我不仅没有在半年后回美国,反倒在中国待了整整十五年,一直住到1940年10月中旬被日本人赶出来为止。
回首往事,我发现,我遇到的一系列事情,总与初看时的印象有别,这种情况,从我们的轮船靠近日本海岸时就开始了,可以说极具象征性。在船上吃晚餐时,听到通知说,午夜一过,船就要在横滨港外下锚停靠,等凌晨时领航船来领航。没想到晚上9点时,我突然看到了日本海岸的灯光,不禁大为振奋。只见一个庞大的、熠熠闪光的半圆形物体逐渐显现,在船的前面划出道弧线来--我想,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弧形的港湾。我们离开檀香山后,行驶了九天九夜,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正想着,我们突然就闯入了这些灯光中间,然后又劈波驶过。原来,那道光芒四射的弧形物体只是一支巨大的日本渔船队。横滨还远在西边,隔着无数英里呢。
我对案头工作一向厌恶。这次的远东之行,是过去二十一年里的第二次叛逆之举。1905年,我三年级未念完,便离开了斯坦福大学,在华盛顿州斯波坎市的《发言人报》谋了一份实习记者的职位,周薪只有十美元。那个时候,在美国西北地区,日报社的文字记者薪水很低,而编辑或管理人员收入却高,生活无忧。所以,到1912年时,我已经在斯波坎的另一份报纸《记事报》做过好几份编辑方面或"坐办公室"的工作。但是,远离报道业务及写作让我极度不爽,因此,1912年,我辞了工作,前往英属哥伦比亚,那里有我买下的一大块荒地。不过,我没有当牧马人谋生,而是乐不可支地住在一栋巨大的木屋里,期望通过写小说和剧本糊口。
可惜,对案头工作的第一次背叛一败涂地,我只得冯妇再做,重新干起了报纸的老行当。1915年年初,我收到檀香山《星报》的电报,愿意给我一个职位,遂前往。令人沮丧的是,甫一上任,便是担任城市版编辑,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年。我一边干本职工作,一边不停给美东的各大报及各通讯社投稿,试图谋一份派驻远东的差事,却徒劳无功。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日本已经从德国手里接收了青岛,从新闻角度考虑,远东是一潭死水。全世界的兴趣,都集中在欧洲战争上。
在檀香山那五十一个星期里,我朝思夜想着要登上那些轮船,从檀香山往西,驶入日落的远方。但结果却相反,我又掉头向东,驶回了红日高升的美国大陆。另一份案头工作在等我--《爱达荷政治家报》,报社地址在博伊西。在那里,案头工作一干又是四年,职务是总编辑。接着,我移师洛杉矶,在《洛杉矶时报》工作五年,还是案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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