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河岸边,喧嚣热闹,诱人的食物香气随风四散此刻正是已牌时分,艳阳高照湖波荡漾拂柳春风,画舷,沙飞,乌篷,水上漂备色游船衔尾相接,桥上桥下善男信女扶老携幼攒动往来,犹如北方江南
面对此情此景,两位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轻才子,却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般,心境仿佛老了几十岁
彼此交谈片刻,唐伯虎了解到王守仁落了残疾,已然熄了科举做官的念头,没了辅助明君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而王阳明得知唐寅不单单是父母离世,亲妹妹在夫家意外身死,爱妻生产时难产,孩儿出生仅仅三日而天折,一年之内亲人俱都亡故
“人身不如意事常八九,唉!”
唐寅叹道:“我新娶了一房妻子,谁知是个爱慕繁华的性子,成天盼着我做官,昭噪的我难受,就干脆进京散散心”
王阳明苦笑道:“你没了亲人,我反而是有家难归,家父现任御史,要是得知我如今腿脚不变,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二人叹着气下了桥,王阳明心里犯狐疑,这唐兄腰间系的玄色丝带,分明是出自王族之物,唐伯虎算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身上有功名,何至于跑到王府里当差?
想想又不对,王府如今有名无权,就和臣子一样了,唐寅书画双绝,定是被请去做了贵宾当今圣上取消了宗室特权,护卫锐减至三百人,王府属官大多裁撤,封国制被废除为了以身作则,万岁并未封赏几位亲兄弟为亲王,其长兄不过是赐封了个泰安郡王,其他兄弟皆封为镇国将军
唐寅回头说道:“来,今日为兄和两位好友出游,大家见一见7临湖的桥下石栏边上,站着两位青年人和几位下人,王守仁抬头看去,但见其中一位二十四五岁,一身富家员外打扮,休态梢胖,长得也很富贵,笑嘻嘻的说着话,手执一柄烫金折扇
另一位青年公子打扮并不出奇,穿着件天青色的银鼠夹袍,月白长裤,脚蹬一双黑冲呢干层底布鞋身上半件饰物都没有,虽不奢华,却是千净利落纤尘不染,尤其是生的俊逸非常,天庭饱满,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眸子有如寒星点点,清澈的令人心悖,此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过来
那富家公子嬉笑道:“伯虎你说好不好笑,老六兄弟非要我给未出世的孙子,起名为徐霞客“唐寅走过去笑道:“六哥行事一向令人难以揣测,狂傲不羁比我还过,以前说要我点秋香师傅呢,岂不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我哪里敢亵渎恩师
富家公子嘻嘻一笑,挤兑道:“你唐伯虎有名的风流多才,八威是嫌弃秋香师傅人老珠黄,何曾有你说的那么好听”
唐寅没理会他,时着身侧的王守仁,介绍道:“这位我的莫逆之交徐经,就是那家有万卷楼的西坞先生”
王守仁含笑拱手施礼,暗道原来是酷爱诗书的江阴富豪徐衡父,徐家藏有宋,元经兵荒马乱而保存下来的诸多珍贵书籍,名动江南,往年无数文人慕名登门求阅,徐家百年爱书世家,名气由此而来
徐经自得的道:“除了永乐大典不敢比拟,这些年我又修了书画船屋,溪山第一楼,画里楼,不惜万金求购古籍善本,江南论起藏书之丰富,我徐家敢称第一”
王守仁心里摇头,这徐经和好友唐伯虎一样,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喜四书五经,不喜经世学问茫然不知世道变了,现今科举重视的是治世之才,绝非乡试时凭借一首诗,一首赋即可博得满堂喝彩的时候弘治年间就如此,何况现在又是汉武朝,当今万岁欣赏的是各种身有所长的专才
唐寅说道:“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王阳明,论才华,我唐寅自问远不及也,当世之卧龙!”
徐经曾经听说过王守仁的名声,但一见真人庐山真面目,不禁很是失望,暗道左右一个瘸子,满脸风霜之色,士林传言未免夸大其实了
他瞧不太起,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年,似乎吃了一惊,一双黑瞪瞪的瞳仁闪烁,说道:“我姓朱,朋友都称呼我为老六,叫我燕京居土好了”
一面说,青年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王守仁王守仁不禁一怔,暗道这位好大的口气,一见面就把大号抬出来,叫人家称呼他为“燕京居士”!岂不知没到一定的岁数名望,年轻人哪里敢当众如此自称?没的惹人笑话
心中合计,面上笑道:“阳明不过是好友开的玩笑,我没有号,你高兴,叫我伯安好了”
唐寅忽然奇怪的问道:“对了,一直不曾听闻老六的字,难道没有长辈恩师所赐?”
朱老六摇头道:“我家世代皇商,比不得你们书香门第,从来不讲究这个”
徐经对朱老六明显大有好感,惋惜的道:
“燕京居士人中龙凤,不科举做官可惜了要不咱们商议一下,给兄弟你取个字,放着江南两大才子不用,岂不暴珍天物?”
朱老六犹豫了下,将手一让说道:“也好,今日某做个东道,请三位好友同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