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快把火车站控制住吧,齐和尚和阿莫完了。”道明臣把烟蒂狠狠Сhā在了被褥上,烧出了个大洞。
“齐和尚的地头呢?”小贝问道。
“先缓缓,”道明臣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狗日的地盘按说是蛮好,就是和菜刀队有点重在一起,那个外环路五十公里的工程,要是我是齐和尚就绝对不会让给菜刀队。他妈的,几十万哪。不过树大招风,现在还是缓一缓,先拿阿莫开刀。”
“你去人民医院看看吧,看情况怎么样,记住找个生面孔的小孩进去,你在外头。”道明臣吩咐道。
“不用去了。”小贝说道;“早上就听人说了,市人医死了两个食物中毒的,外面在传疯了,人家说他们是吃河豚死的。”
“以讹传讹。”道明臣笑道;“我们吃的明明是螃蟹。”
“谁知道呢。”小贝也笑道:“听说抢救都没来的及。食物中毒里也只有河豚也这本事让人死的怎么快。”
“是吗?”道明臣哈哈笑道;“我在这装模做样还真他妈的难受。”
“笃笃笃”小护士在外面敲了敲门。
“有个警察想问你话呢。”小护士说道。她身后有个戴国徽的帽子在反光。
“请进。”道明臣礼貌地说道。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安,手里拿着一个笔录。
“你好,我是城西分局的。”公安把帽子摘了下来,友好地笑笑。
道明臣的脸上一片苍白,虚弱地斜倚在床上,“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向你求证一下,昨天你是不是和几个朋友在大酒店吃饭的?”
“是的。”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和你吃饭的朋友,有两个已经因为食物中毒于今天凌晨死亡了,一起住院的还有八九个人在治疗观察。我想请问你一下,昨晚你是什么时候感到身体不适的?”
“我酒量不行,昨晚吐了一回,后来他们走了,我又留下来吃了点东西,还没吃完,就胃痛如绞,朋友就送我来医院了。”
“大约是几点?”
“这个我不大清楚了,大概是在十一二点吧?”道明臣的眼睛看向了小护士。
小护士点点头。
“送来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出了,脸色特别差。”小护士说道。
“你们昨天吃的是什么?”
“螃蟹。是我朋友从江苏带来的。”
“哪个朋友?”
“阿莫,火车站的阿莫。”
“莫有财吗?”
“啊??、、、、哦、、、是。”
“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起玩的呗。是很好的朋友。”
“你在这签个名吧。”小公安指着笔录的下脚。
“这螃蟹不是好东西,现在的污染太严重了,死蟹也有很大的毒性。”公安合上了笔录。“今年的防疫站又有的忙了,每年都有你们这样的吃死掉的,吃吃吃,什么都吃,河豚,鳝鱼血什么的。没死算你命大,今后当心点身体,不要再胡乱吃东西了。有问题我再找你。我先走了。”公安戴上了帽子,扭头就走。
“您慢走。”道明臣目送公安消失在拐角处。
“走,出院吧。”道明臣起身穿衣服,“憋的我闷死了。”
“下午送花圈给齐和尚吗?”小贝问道。
“怎么不送?”道明臣纳闷地看着小贝,“不仅要送,还要大送而特送,你看看我的表情,够悲不?”
慢慢地,两个眼眶里就都有了滚滚的泪水在打转,道明臣低下了头,一道晶亮的鼻涕从鼻腔里流了出来。看着道明臣的痛苦表情,小贝情不自禁地抹了把眼泪。
“得,亲爸爸死也就这样了。”小贝哽咽道。
鼻涕飞快地缩回了道明臣的鼻子,“走,先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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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的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摩托车,间或着几辆耀眼的吉普,一字排开的长龙远远看去,就象个车展,煞是威风。三三两两,高高矮矮的穿着黑衣服,戴着墨镜的人在各自扎堆谈论着什么,有趣的是,好象每群人和另外的人群都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道明臣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秋风将他的衣角高高扬起,在漫天飞舞的黄叶里猎猎作响,萧瑟的哀乐和他凄苦的面容,看起来就算是铁石人儿,也要抹一把同情泪。身后的四个红胡子手挽手捧着个巨大的花圈,花圈上的挽联写着:
大厦将倾
狂澜既倒
太平间门首设置了一个简易的灵堂,门口站着的也是一些看起来很有威严的人,道明臣偷偷瞄他们的时候,很多人也在瞄道明臣。道明臣只在里面找到几个熟人,第一个是雷猛,他现在正在和一个高个子的,看上去象是大哥级别的人物在谈论一些什么。他的身后站着几十个彪形大汉,领头的正是宿云微和骆四。骆四的伤似乎还没完全好,脖子上还套着纱布,一双牛眼毫不忌惮地盯住了道明臣,里面的邪恶呼之欲出。
无数扑天盖地的花圈掩映下,齐和尚的遗孀正在小声的抽泣。她长的是属于那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类型,岁月已经把她曾经姣好的身材变的有点浮肿,这不是脸上搽着粉就能改变的。李笠翁的词里有句“天意怜侬,但瘦腰肢不瘦容。”,看来她是光瘦了脸却忽略了腰围。
道明臣暗暗赞道:“又是个老男人喜欢的类型,要是来我那儿坐台就好了。”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道明臣还是在第一时间扑上前去,整个人伏在了齐和尚的灵柩上,声泪俱下。
“齐哥!!!!!!”
“就差一步呵、、、、、、、就差一步呵、、、、、咱们就给黑社会补了钙了、、、、、、、、”
“就差一步呵、、、、、、”
齐和尚的老婆惊讶地抬起头,想看看是谁比她还要激动,还要悲愤。
“齐哥!”道明臣哭得鼻涕与眼泪横飞,说的口水和汗水四溅;“我把你当亲哥哥一样教你待你,你却先我而去了、、、、、、齐哥、、、想不到我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天可怜见、、、、、、、、、、、苍天那、、、、、、、”
一壁说,一壁还把头发撩了撩,长毛里有几簇触目惊心的白发,正在散发着石灰的味道。
旁边一个年纪大的老大摸了摸发酸的鼻子说道;“欧必斯拉奇,看看人家这兄弟、、、、、、啧啧、、、、这家伙是谁?真仗义。”
雷猛脸红了一红,没好意思说什么。
道明臣和齐和尚的老婆搂在一起,痛苦的不能自拔,灵堂里响起了一首大合唱,吹鼓手们玩命似的把哀乐的音调拔高以配合。
一时间,无不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道明臣把脸埋在齐和尚老婆怀里把鼻涕狠狠在胸口上蹭了蹭。把砍人的力气拿出来干嚎。
“唔、、、唔、、、唔、、、”红胡子也在装模做样,“大哥、、、唔唔、、、你哭的好假哦、、、唔唔、、、”
“唔唔、、、我心里高兴、、、唔唔、、、我怎么哭的象、、、唔唔”道明臣悄悄说道。
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摸住了道明臣的肩膀,“节哀吧,小道。”雷爷说道。
“跟你商量件事,”雷爷的庄严的眼神停留在了齐和尚的遗像上,“小道,这事我一早就明白了。虽然齐和尚不听帮派的话,他现在不在了,也就人死灯灭,一了百了,你说对不?”
“唔唔、、、、唔唔、、、、”道明臣点点头。
“他的地盘就由骆四接手吧,你看怎么样,齐和尚的兄弟你不熟,接过来也不好管的。”雷爷的眼眶闭紧了,一滴浑浊的泪水溢了出来。
“齐哥、、、、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呵、、、、”道明臣继续呼天抢地。
“好啦好啦。”雷猛有点光火地说道;“‘搬砖头’的交易,我让骆四分你一半的利润。”
“不过有一点,火车站你要把他看住了,不要再被外地人抢过去,这是我给你的唯一要求,堂堂黄帮如果再不把火车站守住,就太丢脸了。”雷爷说道。
“成交。”道明臣站了起来,脸上干的就跟塔克拉玛干沙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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