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们秩序最乱,闹哄哄的。他们不懂得如何乘飞机,他们不懂礼貌,总之,我不喜欢他们。”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她抬起手看了一下表。“我不喜欢飞这条航线,原因很简单,我真的不喜欢温州人。可没办法,我们公司每天都有这里的航班。当然是轮换,大致是一个月轮一次,轮到一次必须在温州待30天。工作一天休息一天。一天的工作量是很大的。像今天,早上8点开始,到晚上10点以后才结束。飞北京,再飞长沙、贵阳,再飞深圳。我给你报我们的航班是告诉你,我们一天下来很累。
“说起温州人吧,这帮人很无序。有人说了,在机场的候机室内,哪支队伍最乱,那就是飞温州的。温州人喜欢Сhā队,喜欢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飞机。当飞机还在滑行的时候,温州人就站起身打开行李箱往外拽东西。刚才你也看到了,坐你前面的那位先生,把那么大的行李往飞机上拽。托运不是很好吗?又不另加你的钱!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把行李托运。刚才,前面还有位小伙子,把大箱放在行李架上,我叫他拿下来,因为行李架的门关不上。他凶得很,说,我就带个箱子怎么不行?我说,不是说你不能带,而是这么大的箱子带上来没地方放,我叫他拿着行李跟我到机舱后面去,他还很不高兴。他带这么大的行李上飞机绝对是他的错,我帮他解决问题,他应该感谢我才是。当然我并不在乎他的感谢,但烦我总不对吧。你说从职业的规范要求来看,我必须微笑服务。我笑过呀。你别说,当空姐的最累的是每天对着乘客笑。你以为笑很轻松呀,一天下来腮帮子怪酸的。飞别的航线,你对别人笑,别人也懂得对你笑。在温州这条航线,得不到这种回报,或者说很少得到这种回报。我觉得在这条航线上连笑都不公平。我觉得温州人好像不会笑,或者说笑不好。(说完这话她笑了,这是在飞机上的第一次)。
“你问我对温州人的其他印象,那只能是同别的地方的人相比啦。概括起来说,他们的缺点除了无序、不会笑,或者说笑不好,还有就是不懂规则,上来的时候你已经看见了,等会儿到北京的时候你再看看是怎么下的。优点是很有钱。真的,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带着金戒指、金手镯之类东西。能把你的袖子卷起来给我看看吗?噢,没有,那么你不是温州人。哦?那么你是会笑的、没有钱的温州人。
“戴金挂银我不反对,起码这证明你有钱。有钱也并不是坏事,而且,有钱证明你在赚钱方面很成功。但如果一个人除了有钱还是有钱,又怎么样哪?
“可以说虽然我不喜欢温州人,但我尽量在适应温州人。为什么?我自己都快成为温州人了……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还没呢。只是因为,我们这家航空公司和别的航空公司合并了,说以后要在温州设个基地。我们公司里的那些双职工或单身空务人员将被调到温州……对,就落户在温州。我当然是单身的,就是说我将被调到温州来,说不准将来我还得找一个温州人当老公。你说我要是不学会喜欢他们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对了,你说你是《温州人》杂志的记者,要把同我聊的内容写出来登在杂志上?可以呀,不过不要点出我们公司的名称,当然也不能点我的名字。就写一个空姐说的,她不喜欢温州人。”
两小时的飞行,在聊天似的采访中结束。空姐抬手看了一下表说:“快到了,我得过去看看。”也许是对记者有点儿好感,过了一会儿她特意过来说,北京的地面温度是零摄氏度,询问记者的衣服带够没有。
飞机开始向下滑行,空姐在那儿巡视着,说:“请系上安全带。”飞机慢慢地在跑道上滑行。此时记者的心情很复杂。果然,不愿见到的场面出现了:很多乘客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
记者回头看看空姐。空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会意地冲着记者笑了笑。
不久,这位记者果然将他与空姐的对话登在了杂志上。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