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虽停了,夜幕却沉沉地黑着,空气中充满湿漉漉的腐木味道。苏长衫干二唐小糖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
苏长衫顿了片刻,一种莫名的不安袭上他的心头。四周悄无声息,他定了定神,带着唐小糖向府内亮着灯的卧房行去。
云层中挤出一弯惨白的淡月,黯淡的光线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冷笑着看他们的背影。
房间里的蜡烛还燃着,容弈正裹在被子里熟睡。
“容弈……”苏长衫把被子掀开 角,推推他的肩膀。容弈迷迷糊糊睁卉眼,顿时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别出声。”苏长衫示意他噤声。
容弈被突然出现在床前的丑女吓得睡意全无,定下扑扑直跳的心脏,揉着眼睛看了又看。
“你……你是苏同!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容弈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风度翩翩的苏郎竟扮成个出水痘的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俊秀的少年。
苏长衫用最简单的话把来意说明。
容弈想了想,抚着胸口道:“没问题,没问题,幸好这药容府上有……爹把家里的宝贝都传给了我和随心,这件事,我原本应该和随心商量一下的,但既然是无意要用,她定会同意的!”他赶紧穿着睡袍爬起来,“随心不在家,我得先找找药放在哪里。”
他抓头挠耳地想了半天,急得团团转, “可是放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苏长衫头疼地扶额,这个容公子是出了名的迷糊大王。
翻开墙中暗隔,容弈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稀世金玉古玩花瓶都被他摆在地上,可就是找不到像药的东西。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花瓶碎在了地上。唐小糖无辜地看着失手,哦不,失脚踢碎的花瓶,抬头看去,苏长衫和容弈只顾找药,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她也乐得清闲,在雕花木椅上坐下来休息。
两人正在埋头找,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进屋来,苏长衫沉声喝道:“闭气!”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苏长衫纵身到窗口欲追,手刚按上窗棂正待翻过,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原来窗上不知何时被放了许多碎瓷,苏长衫皱起眉心拔掉碎片,却眼看着掌心变黑——胸口窒息般的重压间,他知道自己中毒了。
方才找药专注,才会一时大意。对方显然经过长期的筹谋,才有这计中之计!
唐小糖的武功和反应尚不如苏长衫,若非坐在椅子上,只怕也被迷|药立刻迷倒了下来。
只有三人中武功最平的容弈,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情形,“你……你们怎么了?”他说话间突然捂住头,痛苦地蜷曲身体在地上翻滚。
“容弈!”苏长衫一步赶上前欲扶容弈,眼前猛然发黑,顿时也跌倒在地。
只见容弈在地上发疯般地痛苦挣扎半晌,突然举着匕首朝苏长衫刺过来!
“苏同!”耳边传来唐小糖的一声惊呼。苏长衫的意识有些涣散却未完全失去,口中似平被塞下一颗药,半晌,他的手脚终能动弹,模糊的视线里见唐小糖蹲在他面前。
“你怎么样?”苏长衫挣扎坐起身来,却见唐小糖突然晃了晃,他一把将她的后背扶住,手中却触到 片濡湿。
顺着湿意往上,苏长衫的手如被开水烫到般颤了一下,是一把匕首。
唐小糖的背心,Сhā着一把匕首。
“小糖!”苏长衫低喝,迅速将她的肩扳过来,苏长衫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小糖还是明媚地笑着,“我知道这个伤,会死。但对那个人来说,我死了他只会有一点伤心……而你死了,他会伤心到伤害自己的……”匕首Сhā在心窝处,她的后背全是汹涌的鲜血,她无力地将头垂下,“花瓶……”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在花瓶的碎片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瓶。
“那个就是‘流水’……”
苏长衫如雕塑般僵硬,一动不动。
“我没有料到……自己会死在洛阳。”她的唇边开始大量涌血。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君无意的?”苏长衫缓缓说。
“我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他……”唐小糖的眼里突然闪出泪光,“可是他那么认真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我喜欢他,他心上的负担和难过定比我多十倍……”
“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知道……”泪水从唐小糖的眼中流了出来,“答应我件事……”
“你说。”苏长衫的声音并没有变化,因为悲怆已硬如磐石。
“我刚才把过你的脉,你中了‘祭天’之毒,无药可解……除非有高手愿用二十年内力助你把毒逼出来,否则你很快就会死……”说到着急处,她重重喘息,“我若知道你中了此毒,决不救你。他现在的身体若为你逼毒,很难活下去的……不要让他为你逼毒……”泪水和鲜血在少女精致的下巴上混在 起,“你,答应我……你是苏郎, 定有办法让他死心。”
如果只有失去朋友才能生存下来,那么,她宁可那个人 无所有。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那样温暖,能为自己疗伤的。
在山上,她看出了汤中的玄机,所以没有接勺子:输了,她才能下山,才能和君无意一起到洛阳,才能陪他找药引——刚才她救人,是不愿他伤心;现在她求人,只为了他能活下来。
聪慧如唐小糖,能识破世间技巧,却识不穿自己的……情劫。
用黄连煮过的勺子,尝汤是苦的;用盐水煮过的勺子,尝汤是成的。苦涩如爱情,咸如泪水……“你……答应我……”
苏长衫闭上眼,“我答应。”
唐小糖笑着流泪,“沈祝不可能治他的,因为……”
话音猝然停止,她的手臂砸落在地上。
“爹!屋里有吵声,怎么回事呀?”门外传来娃娃的声音。
地上昏迷的容弈揉着头睁开眼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狼狈地倒在地上,再向旁边看去,只见苏长衫怀中的少年满身是血,突然吓得大叫:“他……他怎么了?”
苏长衫慢慢地将唐小糖背上的匕首抽出来,鲜血染红的匕首是白金所铸,上面写着一个银钩铁画的“容”字。容弈脸色惨白地看着那把匕首,又低头看自己染血的双手,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
“爹!”外面娃娃的声音越来越着急,“你再不开门,我踹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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