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听着雷声轰鸣出生的。
不知是吓坏了,还是见不到母亲,哭了两三个小时,稚嫩娇弱的童音存心耍闹,护士说尽好话又哼起了小曲,他依旧是闭着眼睛极力挣扎的模样,她束手无策递给了周禹生,许是感到了不一样,那孩子瞬间止了哭声。
“这小孩不喜欢姐姐,喜欢爸爸”
护士骤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他浅浅触动,尽管知道是假借推测,他内心仍是莫名荡漾,“待会儿带你去见妈妈”
芝茹的病房在高级护理区,据说整栋大楼现只有两位病人。
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弯弯的睫毛粘着水珠,她见着孩子,倦怠的脸上立刻浮现了幸福的笑容,掀开白色紧裹的襁褓是泛紫的圆圆脸颊,那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下颚有他的影子,过两日,它稍大了些,便能睁眼看见这个多彩的世界,只是不知他的眼眸是否也像他那样深黑犀利。
“他很健康”似乎说了这话,可以让她更加安心,周禹生提醒着说。
她回眸一笑,道了谢。
不见她的几个月,从未听闻司令传出婚变的消息,他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她虽性情婉约却绝然不会心甘情愿做起金屋里的娇娥,听闻林总司令亲临前线,在医院里见到她又是独身一人,以为被林家的人赶了出来,可见她巧笑倩盼的样子,没有半分愁苦的影子,确实是猜测不透。
“孩子起了名字吗?”
她眼中掠过一片愁云,恍惚般摇了摇头,却又淡然笑着说,“杨林”
不是女儿,她终还是生了个可以折磨他的儿子。
闻着窗外纵横的雨声,清冽的淅沥,冲刷了千般哀怨,万般眷恋,可刻在心底挥之不去的,依然是他的名字。
新燕知晓她来了医院,每晚抽些时间探望,偶尔会讲些战事,红十字会忙得不可开交,前线医药紧张,纱布供应量加大了一倍。
她哄着孩子,强装着心不在焉,仍是禁不住问了一句,“伤亡很严重吗?”
新燕点了点头,敌人太顽强了,死守着堡垒,这一仗特别艰苦,不过报纸上亦连续报道,胜负已见分晓,敌人溃不成军,战争可能会在一个月内完结。
她“噢”了一声,轻轻松了口气。
新燕逗着孩子粉红的脸蛋,随意问道,“孩子的父亲也去了前线?”
“嗯”不敢否认,怕她继续追问,自己不能自圆其说。
新燕安抚了两句,盯着孩子百看不厌,“他长得好漂亮,以后肯定又是个喜欢惹女孩子哭的小男生”
都说孩子随母亲的样子比较好看,可他确实很像父亲,外人的场合少有哭闹嬉笑,安静地望着每一个说话的人,听到甜美的歌声,也显不出太大的热情,似乎司空见惯。怕他听力和语言有障碍,隔上三五时日,她便带他做检查,医生说,这孩子比谁都健壮,她不必担心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