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得果然没错,桃花还真在单位里受气了,不过并非来自行长,而是她的同事燕子。
那天下班,她一进门就把脚上的高腰皮靴蹬飞了,一直飞到我卧室的门口。许久未踢足球,我一时技痒,就补了一脚,将皮靴踢回门口鞋架边。
桃花气乎乎地叫道:这是皮靴,不是皮球!
我感觉她似乎有点不对劲儿,就没再惹她。晚间饭桌上,桃花愤愤不平地向我倒起了苦水。
原来她在单位被一个叫燕子的同事给耍了。桃花当上副主任后,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开始跟燕子着手整顿食堂和招待所的服务问题。她发现,食堂最大的浪费在酒上,几十元甚至几百元一瓶的酒,随便从库里往外拿。有时候各科室加班,也可以喝酒。桃花告诉食堂管理员,这绝对不行,要单设一个库,钥匙归她管,需要喝酒时她来签批。她知道这样很讨人嫌,但认为就算是共产党的钱,也不能随便祸祸。
桃花这样大刀阔斧地改革,自然容易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忌恨。还没几天,行里就有人传说她买假酒以次充好从中渔利的消息。不过桃花没把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里,她知道办公室主任袁大头是相信她的。
可是早上桃花刚进办公室,还没坐稳,袁大头忽然把她叫去,劈头盖脸一顿损,问她那些酒到底是怎么回事。桃花自然是一头雾水。袁大头无比痛心地说,别人说是假酒我一直不信,昨天亲自喝了才知道是真事儿。
桃花一声不吭,等袁大头训得差不多了,她跑到库里去查看,果然这一批货都是假的。桃花上任以后,和燕子一共进了两批货,这是第二批,没想到就出事了。
这件事当然不是桃花做的,因为进货那天她中途有事,就让燕子一个人去了。按照常理,批发商是银行的老主顾,断断没有以假充真的可能,因此显然是燕子在其中做了手脚。
桃花伶牙俐齿,很快就给我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颇有些抱不平地说:你问过燕子吗?应该找找她的麻烦,不能这样背黑锅。
桃花摇摇头说:从库里出来,我在营业大厅逗留了很久,真是完蛋透顶,没有勇气踏进办公室。我在想,应该怎么面对燕子才比较自然。这狗屎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扣,她难道就不知道,在结算酒款以前她这样的蠢主意早晚是会被拆穿的?又想,如果我是她,也很容易就会这样做吧,我也喜欢发点儿小小的横财啊,有时候都想得抽筋儿了。于是呢,我又回到袁大头的办公室,我说我被批发商骗了,行里又没损失,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点起一支烟,皱着眉问她:那个袁大头怎么说啊?
桃花得意地一笑:怎么说?当然是好好说呗!他轻易不敢得罪我的。切,我平时帮他多少忙啊,哪个月网讯任务完成不了的时候,他没低声下气地求我多写两篇?
我想了想说: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放过那个燕子,怎么着也得当面警告一下,否则她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到时你防不胜防,早晚要扫地出门。
桃花伸手在我肩上重重一拍:爱卿此言,甚合朕意。明天我就给燕子一个下马威,顺便狠狠敲诈她一顿饭。哦,明儿是星期六吧?你也一起去,这主意是你出的,我得借花献佛地谢谢您老人家。
我笑了一下,以为她只是顺口说说,就未置可否。我心想,这饭我可不好吃啊,那燕子好歹算是桃花的同事,而我好歹也算是桃花的朋友,如果一块儿吃饭,我怎能让人家埋单呢。
没想到了次日,桃花兴冲冲地撞开我的房间,生生将我从被窝里拽起。她说:喂,快起来,跟我吃饭去。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燕子了,她表示无条件同意,让我去中粮广场找她,吃完饭还要喝咖啡呢。
我缩回被窝,把昨晚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桃花轻蹙蛾眉,用赶驴一般的神气说道:这顿饭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别事儿妈似的,快起来!
在她的淫威之下,我只得跟她打车到了木樨地,然后坐地铁赶到中粮广场,跟那个燕子碰头。
这个叫燕子的女孩身材适中,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腰身,说起话来也很珠圆玉润。她一见到我们俩,就指着我问桃花:这位帅哥谁啊?介绍介绍。
我笑眯眯的冲燕子点点头,同时很矜持地等着桃花推介我这道名菜。心想,虽然不指望从她嘴里说出男朋友三个字,但朋友那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