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归来的第二天,老妈便叫嚣着要回去。我和桃花都挽留他们多住几天,老爸从身上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张车票,在我面前一晃。老妈则笑眯眯地说道:你们表面上挽留我们,其实恨不得拿起扫把将我们扫地出门,这个我晓得,两盏电灯泡嘛。啊,要我说嘛,你们俩得抓生产,保供应,将来有小孩了,我再来,住个一年半载,给你们做免费的保姆。
老妈这话太过了,我皮粗肉糙的,倒是笑嘻嘻的受了;桃花毕竟女孩子,当场臊得满脸通红,兔子一样的跳开了。
老妈将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我进展到底怎样。她的意思,显然是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展开过类似给耕地播种的工作。对此,我实在很汗颜。那天半夜在客厅沙发床上,我和桃花本来各自情热,均有蠢蠢欲动的意向,却被老妈无意中给镇压了。那以后,我也勾引过两次,可是收效甚微,桃花再也不为所动了。说起来,这件事上老妈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任贤齐唱得好,我总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因此,我只是让老妈放心,虽然目前还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但我保证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来。
老妈听后,扼腕长叹:唉,儿子呀,你一点儿也不像你老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很多事情都是讲效率、讲竞争的,你呀,别慢腾腾像姜太公钓鱼,该收线了。
老实说,很久不跟爸妈相处,如今又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真的蛮开心;可是面对老妈缠夹不清的唠叨,心里又怪腻歪的,巴不得她早点跑路,以图耳根清静。
车子是次日清晨6点30分的。我们5时不到便都起了床,窸窸窣窣的收拾行李。桃花打开房门,一身睡袍,两眼惺忪,站在一边看我们拾掇,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就进厨房下面条去了。
我跟了进去,柔声对她说道: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赶快别弄这些了,我们到外面随便吃些,你快回屋再睡会儿,现在时间还早呢。
桃花没理我,自忙她的。工夫不大,三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上饭桌。桃花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仨风卷残云,说,要不等我换身衣服,也跟老灭去车站送送伯父伯母。老妈未置可否,老爸却摇摇头说:好孩子,你这两碗面条等于送了两千里路。现在时间太早,外面天冷,你还是待在家里吧,别给冻着。
桃花见我老爸这样说,只得作罢。
一切收拾停当,我和爸妈打车赶往西客站。开始检票后,我嘴里咬着站台票,两手拎着装满北京特产的旅行包,跟在爸妈后面,随着人流往站台移动。
分别在即,我的内心开始兵荒马乱,翻江倒海。曾几何时,老爸老妈给我提着行囊,到车站送我远行;现在,角色互换,我才明白送别的滋味。记得有人说过,如果朋友来了,哪怕是风雨交加的深夜,他也要去接;如果朋友走了,哪怕是风和日丽的上午,他也不会去送。可是,我送的不是朋友,是赐我以骨肉伺我以粮食育我以心血的爸爸妈妈……
把行李在卧铺车厢安置妥帖,我不忍在里面多留,慌忙掉头走下列车。掏出香烟,点上,靠着月台的柱子,低头一口一口地抽烟。终于抬头往车厢瞅去,发现老爸老妈正贴在厚厚的车窗玻璃上,瞪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宛如两座雕塑。我急忙移开视线,但却浑身刺痛,仿佛一只正在高空飞翔的老鹰,忽然被箭镞扎中,摇摇晃晃地坠向苍茫而潮湿的沼泽……
本来已经很是难受,不料老妈意犹未尽,竟然从列车里走出,快步奔到我的身边,猛地搂住我,呜呜地抽泣起来。
我手足无措地安慰,老妈却哭得更是凶了。
正在烦乱,却听后面响起橐橐的高跟鞋声。回过头去,我暗吃一惊,来者居然是杨晓!
杨晓手里提着两三个礼品盒,还有满满一袋水果,冲我微微一笑,就往老妈手里塞,说道:伯母,真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差点儿没能赶上。随便买了些特产,您拿着!
老妈难为情地掏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接过杨晓的礼物,勉强笑道:你这个孩子,还真来了。来就来吧,还买这么多东西。唉……
我挺烦杨晓跟老妈磨磨叽叽的,就以列车马上要开为由,半搀半推的将老妈重新送上列车。杨晓在后面大声说道:伯母,一路顺风,下次来北京,记得还去我家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