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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不能爱你(下)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徐枫晓猛地睁开眼,用力过度,眼角被挣得生疼!酸涩的双眼过了一会儿才对准焦距,他惊惶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窗户外早已经是艳阳高照,他本人也根本没有睡在昨天睡下去的地方,而是舒服地被安置在宽大柔软的*,身上盖着蓝白­色­图案的丝绵被,雷天宇就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他。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他昨天明明是睡在地上的,就算他睡得死,被人从地上搬到*也不会一点不知道吧?之前的每个夜里,化脓的伤口和断骨处都让他疼得根本无法入眠,根本不可能换了个地方就睡得这么死啊!

更何况,这里是雷天宇的家啊……他更不可能在有他的地方也这么毫无防备地睡过去的!

难道是……昨晚吃的药?……

“怎么了晓晓?”雷天宇关心地问,“我本来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既然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我煮了牛­肉­粥,吃一碗想睡再睡,嗯?”

徐枫晓无视他的关心,冷冷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啊……是那个……医生开了些镇痛的药物和安眠的,我昨天就都拿给你吃了……”雷天宇有些微微的不安,“怎么了吗?”

徐枫晓使劲地咬了咬牙,用双臂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原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穿着素­色­花纹的睡衣,也根本不是昨天晚上他穿的衣服。

其实他早该感觉到的,身体的舒爽清洁,那样久违的感觉,自己以为永远不可能再有了,已经习惯了脏污粘腻汗水沾满全身的沉沦,就象他习惯目前的生活一样,甚至以为,自己的下半生,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很明显,自己的全身都被雷天宇仔细地清洗过,每一个毛孔都开始畅快地呼吸,皮肤上沉积的污垢被清理一空,甚至有些稍微的疼痛,伸出手,连指甲缝里都是­干­­干­净净的,黑发温顺地覆在额头上,散发着洗发­精­淡淡的柠檬香气。

“晓晓?”雷天宇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确定自己所做的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只好先自我检讨:“是我不对,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先帮你换了衣服……不过,你那样睡太不舒服了,我只想让你好过一点……对不起……”

徐枫晓咬着下­唇­,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不必道歉了,这是你的家,你有权利做任何事……要怪,就怪我自己太相信你了!”说完,他掀开被子下床,扶着墙勉强用一条腿站住,雷天宇急忙绕到床的那边伸手扶住他:“要­干­什么?上洗手间吗?我扶你。”

“不用了!”徐枫晓用力地推开他,“我的衣服呢?”

“衣服?都在衣柜里啊……你要出去吗,晓晓?我已经和社区医疗中心的医生联系过了,他们下午会过来换药,你不用再去医院了啊。”

徐枫晓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加重语气,一字一字地问:“我昨天穿来的衣服呢?”

“那个……我给你洗了。”雷天宇本来想实话实说扔了,但是看样子徐枫晓听到这个答案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只好含糊地说,“我都检查过,重要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是吗?那可真要谢谢你了。”徐枫晓用力地甩了甩头,象是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紧,我现在去楼下垃圾箱,还能拣回来!”

说着,他居然把受伤的左腿也踩到地上,一瘸一拐地就朝外面走。

“晓晓!你­干­什么?!你的腿还没好你怎么能这样!”雷天宇大惊失­色­,冲过去不由分说地一把把他横抱了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被他抱在怀里的徐枫晓全身紧绷得像是上紧的弓弦,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好好说?我倒真想找个地方好好说说呢。昨天我来的时候穿着衣服,难道让我今天走的时候赤身*吗?你处理我的东西,问过我的意见吗?”

雷天宇手足无措地把他放回*,无奈地说:“晓晓……我看过了,那些衣服,根本用不着了啊,你还要穿吗?既然回来了,衣服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不然我也可以给你买新的啊……”

“谁说用不着啊?”徐枫晓一阵冷笑,“将来我流落街头的时候,有了那套行头,说不定可怜我的人会多一点,还能多要点钱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晓晓!你怎么会流落街头呢?!”雷天宇心疼地搂住他的肩膀,轻声说,“这就是你的家啊,谁会赶你走……你好好地住在这里养病,好不好?”

“是啊,我的确有病,我无路可走,所以只能住在这里接受你的怜悯和同情!所以你就可以摆出一副恩人的样子来为所欲为!你看准了我没有办法对不对?与其出去挨饿受冻,我当然会乖乖地呆在这里对不对?!你错了,雷天宇!”徐枫晓的黑眸里怒火一闪而过,“我不会任你摆布的!要我接受你的这些安排,我宁愿走!走得远远的!我后悔!昨天我就不该跟你回来!”

雷天宇惊愕地连说话都开始结巴:“晓晓……你——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没有啊!你怎么能认为我是在怜悯你同情你呢?!你知道我的心,我是爱你的啊!我照顾你是因为这是我该做的,我爱你啊!”

徐枫晓不屑地把头扭开,又恢复了漠然的表情:“既然如此,请让开,我要出去。”

雷天宇正好堵在他和卧室门中间,如果他不让开,徐枫晓是没法出去的,他行动不便,更不能抢在雷天宇阻止他之前就跑掉。

“晓晓……我错了,对不起,这次是我欠考虑,没有问过你,可是……你也知道,问了你,你也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但是让我看着你受苦,我也做不到,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先问过你,你答应了才­干­,晓晓?”雷天宇低声下气地解释着,“这一次就算了,别走,嗯?”

徐枫晓慢慢地把脸转了过来,看了他一眼,黑眸里的哀伤让雷天宇霎时为之心碎,他喃喃地说:“这一次?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还要我相信你吗,雷天宇?我还能相信你吗?”

“晓晓……”雷天宇难过地低下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会到目前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所以我才想补偿你啊……让我照顾你吧,晓晓?”

他低着头,没有看见徐枫晓眼中突然满盈的泪水,但只有一瞬间,随即,他又恢复到了冷漠的样子,淡淡地说:“多谢你好心,但是我,不需要了,人在无事可­干­的时候往往会想通很多事情,在牢里我就想了很多,我会到这一步,怨不得你,怨不得任何人,是我自己错了,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所以,你完全不用责怪自己,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你只不过……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这也是你该做的,我不恨你,真的,我徐枫晓,不会说谎。”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隔着窗帘依然可以看见外面碧蓝的冬日晴空,金­色­的阳光,好像连人的心也会被融化一般的温暖。

沉默了一会儿,徐枫晓再次开口,斟字酌句,说得很慢:“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六年前的那个徐枫晓,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只不过是同名的另一个人,雷天宇,什么都会变的,你心里也明白,不是吗?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变了,我也变了,你为什么不忘了我,还要纠缠过去不放呢?很有意思吗?”

“不,晓晓,你听我说,我没有变,不会变的,我依然是那个爱你的雷天宇,这不会变的!”雷天宇激动地抓住他的手,“你不要这么自暴自弃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晓晓,还不晚,对吗?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出去散心,我们去度假,好不好?以前我们经常说要去这里那里,始终找不到时间一起去,现在可以了!你想去哪儿?再等三个月我们就出发,玩个一年也没有关系,只要你高兴,晓晓……”

徐枫晓坚定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就算你没变,可我变了,我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雷天宇,你还不明白吗?我累了……既然我们已经分开六年了,那么永远分开,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了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你也一样,对不对?”

“我怎么可能过得好!”雷天宇额上的青筋开始爆了,“你知道我每个星期天都去见你,我掰着手指头一天天算你出狱的日子,我把家里保持原样等你回来……你一走就再也没有消息,我怎么知道你会去建筑工地­干­活?!要是知道我把全市的工地都翻个个儿也要找到你带回来啊!你知道没有你我这六年是怎么过的吗?!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啊,晓晓!你现在说的又是什么啊!”

徐枫晓冷漠地低下了头:“你的想法,和我无关……我只说我自己的想法,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徐枫晓,是什么都不害怕失去的人了,我还剩下什么呢?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无论怎样,都不可能伤害到我………就算我今天横尸街头,这世界上,也不会有超过五个人知道我的身份,更别说会议论什么了,顶多又是个‘民工年关讨薪难,无名尸首待领’的社会新闻。”

“晓晓?”雷天宇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晓晓要­干­什么?

“你既然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那我必须走……”徐枫晓抬起眼睛看了看雷天宇身后的房门,见他没有让路的意思,自嘲地一笑:“人的思维真是奇怪的定式,其实这个房间,也不止一个出口的。看你会不会想到了。”

雷天宇正在发愣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差不多六年了吧?不管你怎么想,我是已经后悔了,六年前发生的事……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换个方式,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我也根本不用受这六年的罪……”

晓晓是在说他去自首的事吗?他为什么去自首,一直是雷天宇这几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不相信就象江雁离说的那样,晓晓在跟他赌气,他应该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何必为了惩罚他赔上自己的一生呢?!

那,晓晓说的换个方式,是什么?他说的后悔,又是什么?

徐枫晓转过脸去看着宽大的玻璃窗,轻声地说,“如果那时候,我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了百了,在那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晓晓!”

他闻声扭过脸来看着雷天宇,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已经过去六年了,但如果我今天这么做的话,应该也不会太晚对不对?最起码,可以在今天把一切都做个了结了。”

雷天宇根本顾不上思考任何事,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徐枫晓的身体,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抱紧他!抱紧他!如果一松手,晓晓就会从此不见了!

明明是抱在怀里的,为什么却如此没有真实感呢?晓晓……我真的已经失去你了吗?雷天宇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怀里的人儿,木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被抱着的不是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晓晓?”雷天宇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手还是抱得死死的,一点都不敢松开。

徐枫晓忽然笑了,面具一般,没有丝毫温暖的笑容,“我只不过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放心,我这个人不会恩将仇报的,你好心收留我,我怎么能死在你家楼下让你打人命官司呢?”

他用下巴指了指雷天宇的手臂:“我说得够明白了吧?请你松手。”

“晓晓!”雷天宇又疼又怨地叫了一声,“别再赌气了,好吗?!我求你,听我说……你好好听着,我没有变,就算你变了我也不会变,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徐枫晓,我始终是爱你的,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也别说什么走不走的话,这里是我们的家啊,你身体不好,就安心在这里养病,别的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我会天天陪着你,好不好?晓晓,嗯?说话啊?”

他得不到回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声说:“这次是我不好,我错了,对不起,没有下一次了,以后我一定先问过你的意见,你不同意的事我绝对不做,好吗?晓晓……就原谅我这次吧,我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你受苦啊……”

徐枫晓的目光游移着看向窗外,并不看向他,雷天宇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坐过去挡住了窗户,紧张地说:“晓晓!你想­干­什么?”

“我想问你一件事。”徐枫晓盯着本来该是窗户,现在是他衬衫的某一个部位,沙哑着嗓子说,“如果……当时我真跳下去呢?你还会坚持你的原则,你的正义吗?”

这个问题,雷天宇自己曾问过自己千万遍了,每一次的答案都不一样,他也千百次从类似的梦境里惊醒,每一个梦里自己处理的方式都不同,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晓晓最后看了自己一眼,就好像被什么力量扯着一样,飞快地向后方退去,消失在一片黑雾当中了,他曾经努力想看清晓晓最后的表情,但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

“我不知道……”雷天宇坦白地说,“晓晓……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了……可能,我也会跟着你跳下去……可能,我会继续一个人活下去,无论是那一种,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生活的真正意义了,死去,或者只是活着,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徐枫晓飞快地把头扭开,自嘲地笑了笑,“毕竟曾经爱过你一场,我还是了解你的:雷天宇,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即使那个人,是徐枫晓……”

“晓晓……”雷天宇的心被他凄苦的笑容狠狠地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抓起他的手握紧了,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着自己激烈的心跳。

过了很久,徐枫晓的声音才打破了沉寂:“我饿了,不是说有米粥?”

雷天宇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惊疑不定地看着徐枫晓的脸:“……想吃点吗?”

徐枫晓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又没打算死,既然要活下去,当然要吃东西,你要是舍不得的话,我自己付饭钱好了。寄人篱下,这点自觉,我还有。”

“当然不用不用!”雷天宇兴奋得差点抱着他站起来,连声说:“你想吃就好!想吃就好,我马上给你盛去!还想吃点别的什么吗?配粥的小菜有蝴蝶瓜和螺丝菜,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做个汤?算了,我先盛来,你边吃边想吧,反正时间还多!”

他帮助徐枫晓重新回到*半躺着,拿过靠垫调整了半天让他舒服靠着的姿势,这才急急地奔出门去,还没有半分钟,又急急地奔回去来,看见徐枫晓仍旧好好地坐着,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放心地叮咛一句:“晓晓,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望着他的背影,徐枫晓似乎是想笑笑,无奈­唇­角好像已经僵硬了,连稍微挑起来一下都做不到。尝试了一下,又回复了木然的表情。

热气腾腾的牛­肉­粥,配上爽­嫩­香脆的酱菜,送到面前,雷天宇坐在床边,拿起勺子舀起来吹了吹,送到徐枫晓­唇­边,温柔地说:“饿了吧?快吃……这几天先吃点清淡的,等到胃口回来了,再告诉我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自己来。”徐枫晓低着头说,雷天宇愣了愣,无奈地把手里的碗递过去,不放心地叮咛着:“小心,烫!”

房间里有一阵子的静默,雷天宇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关心地看着徐枫晓,不时拿起筷子夹点酱菜到他碗里,徐枫晓默默地喝着粥,除了轻轻的啜吸声,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那么安静,刚才两个人激烈的冲突好像根本没发生过,又或者是一场梦?

是一场梦吗?六年后梦醒了,他还生活在这里,和雷天宇一起……依旧爱着,依旧被爱着……

是不是每次人们做错了事,就会希望眼前的现实是一场梦?

因为现实中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而梦醒后一睁眼,却能什么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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