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听谁说的?”
“拿这件事儿垫牙的,像西泡子里的水耗子一样多。那姓闵的不起眼儿,可他半道上捡的老烧火的却很有些名声儿,县城里差不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四大损’没钻狗肚子前,趿拉过的颓帮鞋。孙大嘞嘞呢?虽说是个捕头,人们却说他不仅是屁嗑儿篓子,喷出的吐沫星子都带荤腥味儿,还说他是属老泡卵子的,尿臊瓶子一有机会就四下乱甩。所以呢,他和姓闵的一出溜起舌头儿来,差不多满街筒子的人都咬耳朵丫子。有的说:‘姓闵的赌瘾大,胆子小,咋敢对捕头呲起牙来了呢?’有的就说,‘一定是姓孙的啃了姓闵的槽帮子,耍钱鬼才红了眼——兔子急了还咬人手呢’……”
唐百顺不相信孙大嘞嘞会搭理那个邋遢臭老女人;却发现对面儿这个还算顺眼的女人,嘴上有滋有味儿地说着、ρi股一点儿一点儿挪过来。小炕本来就不太大,她噗哧出的热气儿已经喷到了自己脸上,使自己有些心慌意乱了。他估计再问下去,她也不会有啥正经嗑儿了,还兴许把自己那股火煽上了房……他一狠心掏出了一块现大洋,递给那个“店里花”,轻声说:“别再来了——我刚娶了媳妇儿,再打野食儿就对不起她了。”
唐百顺最后这句话儿,说得实实在在;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没过几年,他却进县城来,专门儿踅摸起这个女人……
而让他打发走的女人,为姑娘的时候叫王二丫。她年纪和尹淑芝仿佛,是苦日子把她嫩脸儿累得锈了巴叽的了。照实说,她长相是比尹淑芝差了一截子,可在十个八个大姑娘小媳妇儿堆儿里,就不算拔尖儿,也不二五眼。她十左右岁时跟爹妈跑关东,路过这圪塔儿病倒了。给她治吧,她爹妈手里没钱;带她走吧,她没力气跟腚伴脚。她爹一狠心,把她留给了住在瓦盆窑附近的老牛婆程大寡妇,说:“她活不下去,是她命里该死;你把她将养活了,是她该给你儿子做媳妇儿。”王二丫十六岁上,跟比她大四岁的程斌圆了房,人们开始叫她“程斌屋里的”;可只过了不几年,人们就把她叫起“程家小寡妇”了……
程小寡妇儿,虽然知道他给的钱能买一百多斤粮,接的时候却有些迟疑;可她接了钱也没脸赖着不走,沁着头儿出了屋儿。
她没想到:自己不愿意欠下别人的情,却有人要向她讨冤枉债了……
她刚要走到门口儿,却被账房先生一把扯住,笑嘻嘻地咬耳朵问;“小妹子儿,咋应付得这么麻利?他是个快憋疯了的光溜杆子,一攀上鞍子就搂不住缰绳了吧?”程小寡妇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来觉得他伸手儿就抓、顺口儿吣出的还都是毛驴子嗑儿,半点儿面子也没给自己留;二来她觉得唐百顺是个正派人,也有些讨厌他埋汰唐百顺。可她也不敢冷淡了这位账房先生,而且他还是自己不算太远的的表大伯子,也磨不开细掰扯那种事儿,只好红着脸儿小声儿答了句“他没碰我”。
当账房先生的人,在街面儿上算得上有头有脸儿。这个账房就是住在王记画匠铺后院儿的那个李大先生。前几年画匠王林死了的时候,他也曾去告别,还把一帮人让到自己家喝茶。大家议论画匠铺换不换招牌时,那个认为宋春华能为王画匠“生下一男半女”的程大寡妇,就是这个他叫“小妹子儿”的程小寡妇的婆婆。李大先生在街面儿上名声儿也还挺好,都说他“待人厚道、为人本分”。其实他暗里却爱占损相应:对比他老婆年轻、看了顺眼的“店里花”,时常依仗“我给了你挣钱的方便”,白占她们的便宜。这个“店里花”程小寡妇,方才进了唐百顺的房间,就是求他给开的门。
李大先生一见程小寡妇红了脸,比平时更受看,顺手就把她拽进了一个空房间,笑嘻嘻地说:“你年轻轻的白等了半天,急得冒浆了吧?让哥儿替你应应急、解解刺挠儿。”他说完就Сhā上了屋门。程小寡妇一声没吭,任他抱上了炕,心里却在嘀咕:人都是两个肩膀子扛个脑袋儿,可为人做事咋这么两拧劲儿呢?那个人儿掏给我一块大洋,却没下把儿抓挠人家儿;你家里有老婆,论亲戚你还是人家儿大伯哥儿,咋忍心一有机会就搋咕人家儿,还一个大钱儿也不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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