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冰所在的牢房是坐北朝南的方向,南墙上有扇两个头大的铁窗。从搬进来那天开始,骆冰每天就靠坐在北墙上,嘴里衔着一只草棍,看着窗外天光由明到暗。
这间房里算上骆冰一共住着四个刑拘人员,除了骆冰是因伤人进来的,其余三个都是涉嫌经济犯罪,大抵与暴力无关,所以四个人从见面伊始到现在都能维持相安无事。
几天里,其余三人渐渐熟络,开始畅谈一些七八闲事,偶尔说一说自己的案子,唯独骆冰,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每天除睡觉吃饭大小便之外,就是盯着窗外,面色凝重,端庄地像个圣人。
牢房里的日子是混沌的,如果你自己不去留意,那么时间便成了最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如果你刻意去留意,就会感觉时间如利器,它随空气扑面而来,无处不在地锥刺着你的内心和肌体。
骆冰在数日子,搬进这里已经是第五天了。
这期间管教只跟他说了一句话:“有个女的托人捎话给你,告诉你她来了,好像在找人弄你出去。”然后他就开使数日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心情亦如窗外的天光一般灰暗。他沉下心,让过往在脑海里一片片拂过,让沉淀已久的心绪在这几天里翻搅最后变得五味杂陈......他想起了童年,还有那条经常出现在梦里的村口的小河,每年冬天结冰后,总能望见把头围在一条蓝色围巾里,只露出眼睛的母亲,腋下夹着一大捆干草,从河对岸踏着冰面向他蹒跚走来;他想起初中时父亲在砖厂打工,被砸折了右腿,最终落下了残疾;他想起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自己每到开饭的时间都不敢和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而是偷偷跑到操场角落,啃着冷硬的馒头,就着凉开水和一点榨菜充饥;他想起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因为没有一套工作用的西装而受到领导的批评奚落,自己顶撞了那个人几句得罪了他乃至不到一年试用期就被其找个借口踢出单位......后来他来到T市一待就是三年,有了工作,买了房子,遇见了许苑,但日子平淡,直到他遇见了王恩思,才第一回因为心动和憧憬而觉得生活原来如此美丽。他觉得自己只要待在她身边,就感觉思绪如深海般宁静深远,幸福如空气般绵密悠长。
宿监里不可避免的有些潮湿,一铺大炕,上面简单地覆上一层草垫,在上头就是一片薄褥子,显然不能阻隔自下而上涌上的潮气。骆冰的大腿,ρi股悄然地起了一排湿疹子。
他心里清楚王恩思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出去,这种把握究竟来自何时何处,他也无从考证,总之,从他恳请王庆生传消息那一刻开始,他就坚信,王恩思一定会竭尽全力搭救自己。这份信心就像已证实的公理定律一样让他深信不疑。
因为恩思,等待不显得有多么难熬,可因为许苑,心里撕裂的伤口却还在不停的滴血。每当遥远的记忆稍作停顿,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如硫酸一样“嘶嘶”地啃咬腐蚀他的心。他无法忘却在病床旁看到的许苑是那么弱不胜衣,在她向自己诉说被*时的痛苦凄迷,还有当自己发疯似的殴打李森时,许苑绝望地哭喊和绝决的话语。
“我恶心我痛苦,但是我愿意我默许!你没想到吧,我就是要作践自己,因为我不要再看见你!”
那一会,骆冰的心在抽缩在哭泣,他茫然地坐到地上,手还紧紧地攥着李森的头发,就这样他傻呆呆地一直等到警察扑了上来,将他拷起带离。
生活在那一刻勾上一个逗号,但却再没有笔墨书写下去。
门被打开,管教冷硬的声音响起:“骆冰,起来!准备一下,待会去办公室办出所手续,你可以走了,有人在外面等你,快点,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