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顾湘立刻应了一声,一手把钱塞进腰间的口袋里,一手熟练地抓了三串里脊放在烤架上,然后抹油,抹酱,翻转,洒佐料和辣椒。
她如今做起来,比最开始的时候要熟练很多了,火候也比先前要掌握得好。客人多的时候,也不会忙得手乱脚乱的。她家的肉比别家的肉要多,除了烧烤还有火锅菜,附近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也加班回家的白领都喜欢来这里吃了宵夜再走。
中秋过后,天也是越来越冷了。顾湘原来那个小钱包的生意已经不做了。女孩子追赶潮流不过一阵风,过去后,钱包就再卖不了那个价了。她和李姐商量了一下,各出了一点钱,定做了一辆手推的餐车,做点路边小吃。本来顾湘还想去办个餐饮执照的,却被李大姐嘲笑了一番,说办执照的钱都够她们两个吃半年的了,顾湘这才死了心。
过去的经历让她对违法这一概念特别敏感,所以免不了特别注重食物的分量和卫生情况。也正由于这两点,倒让客人越来越多了。
又有两个中学生背着书包走到摊前坐下,点了火锅菜。顾湘利索地把菜放进锅里,然后又把烤好的里脊送到先前那位客人的桌子上。
“老板娘给的肉真多哦。”客人笑道,“我下次带朋友过来吃啊。”
“谢谢您照顾生意了!”顾湘乐滋滋地鞠躬道谢,又赶紧回了餐车边。今天李大姐的女儿病了,所以没有来,她一个人应付生意有点忙。
油快用完了,明天记得去补充上。最近蘑菇涨价了,用的时候得记得少放点。那家的豆芽总是发得很老,下次要换一家进货才是。
“老板娘,结账!”
“来了!”顾湘把油腻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走过去,“你这两份里脊一份鱿鱼,两份荤的火锅菜……一共是十六块。”
那个小青年掏出十五块,丢给顾湘,“老顾客啦,便宜我一块钱啦!”
“这可不行。”顾湘板起了脸,“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赚的就是你这一块钱。大家谋生都不容易,这点便宜就不要占了!”
小青年打算赖账,“可我身上就十五块钱了,你说怎么吧?要不,我脱下裤子放你这里抵押着?”
邻桌两个中学男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湘脸色又难看到了极致,忽然转成一个灿烂笑,“没钱啊,那就没办法啦。看在帅哥你是熟客的份上,这一块钱就算了。下次再来啊。”
小青年痞兮兮地站起来,打了一个饱嗝,“这还差不多。”说完拍拍ρi股走人。
顾湘在他身后冷笑。吃吧,次次都少给钱,老娘次次都往你碗里吐口痰,看你吃得欢!
风把顾湘的头发吹得十分凌乱,配上她脸上的阴笑,看上去本人就犹如魔女一般。
“老板,我要一份火锅菜。”
“来了。”顾湘反射性应道,脸上立刻换成了招牌笑容,转过身去,随即一愣。
张其瑞嘴角微弯,眼里带着一丝玩味,“我要木耳、莲藕、粉条、豆腐皮和海带丝,放香菜,不要加辣。”
顾湘嘴巴张得老大,“啊?”
张其瑞笑意加深了,“我带够了钱。”
顾湘终于反应了过来。是真人,不是她的幻觉。
她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自己蓬头垢面的,一身油腻,看来上次的碰面还不是最糟糕的。
“你这是又来旅游还是出差?”顾湘强笑了一下,赶紧往锅里丢菜,她也不记得张其瑞点了什么菜了,干脆把每样菜都往锅里丢了一份。
张其瑞穿着卡其色的夹克,从头到脚都干净整洁,和这小摊子是格格不入。他却丝毫不嫌弃,挑了个离餐车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有点事过来。我去你原来摆摊的地方,却没找到你,后来问了人,才知道你换了地方了。”
“哦,那边生意不好做了,就换了。放不放醋?”
“放一点。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行,收入其实还不错的。”当然比不过你了,“而且卖小吃,技术含量低,没那么操心。”
菜煮好了,端上了桌。顾湘怪不好意思的。张其瑞长这么大,这恐怕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路边摊吧。这人也是怪,旋转餐厅里的法国大餐吃腻了,所以来路边改善口味吗?
张其瑞自己从筒里凑了一双卫生筷,撇开来,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顾湘在旁边搓着手,像是等着美食家评论的烹饪大赛厨师。
张其瑞咽下了菜,抬起头来,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顾湘反倒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别站着,你也坐吧。”张其瑞指了指对面的小凳子,顾湘想了想,也坐了下来。
她问张其瑞:“这次来,要呆多久呢?”
“还不清楚。”张其瑞咬了一口莲藕。火候掌握的不错,是他喜欢的脆脆的口感。
顾湘坐着不做声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两个人差异那么大,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当年的高中生活。可是那段过去又是顾湘她最不想提起的。
张其瑞也没多言,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火锅菜,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举止斯文优雅,即使蹲在路边吃小摊,也是光鲜的帅哥一名。旁边一个出来吃宵夜的女生早就两眼放绿光,手机对着他按了N次快门了。
张其瑞收拾清楚,抬头看顾湘。顾湘比起两个月前,似乎又瘦了些。这么冷的天,穿着花格子衬衣,更加显得单薄。脸上还是那股惶惶不安的神色,刚才看她对那个小痞子阴森森冷笑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很有活力的,怎么一面对他,就像死刑犯一样。
犯人……张其瑞忙把这个词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因为顾湘,他也跟着犯了忌讳。
“你英语还记得多少?”张其瑞突然问。
“啊?”顾湘错愕,英语,干吗问这个,“还好。我在狱里一直自修,考了大学六级。”
“那还学了点什么?”
这是考察吗?顾湘歪着脑袋一项项想着,“缝纫,我被分到毛巾场,最开始一年天天缝毛巾被子什么的,后来又缝了两年衣服,再后来分配去做饭……也有看书,自学了英语和法语,日语考过了二级。本来还想考一级的,结果提前被放出来了,后来忙着谋生,也就把考试耽搁了。”
“外语这么好,怎么不去找份翻译类的工作。”
顾湘苦笑了一下,“有前科,人家看不上。接私活也需要人脉,而且价钱很低,还比不上摆摊。”
“还做过什么其他工作?”
“餐厅端盘子,咖啡店的服务员什么的。后来病过一场,工作也没了。邻居一个大妈也是摆摊的,劝我一起做这行,赚的比打工的多。我后来就干起了这行了。”
说完,不好意思地浅笑了一下。像她刚进华跃高中那阵,也是这么笑的。似乎一点没变。
张其瑞看了看她的小摊子。
“愿意跟我走吗?”
顾湘再次张大了嘴。
小音今天还有一场相亲大会,泪奔,所以就先发到这里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小音有时候为了赶稿子打字很快,容易打错字,还请大家多多体谅!鞠躬~
流年7
张其瑞修长的手指交叉着,双手放在膝上。路边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边,更凸显轮廓的俊秀。金丝边眼镜下,一双眸子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我想过了,大家同学一场,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我的确觉得你过得不好,一个人飘零,没保障,我又有能力帮你,那就一定要帮。我家经营酒店,你聪明勤快,外语又好,可以来我这里管家部工作。别急,先听我说完!这不是走后门,你有这个能力做好这份工作的。我们酒店待遇好,薪水也不错,这份工作也有上升前途。你问问你自己,你就真的打算像现在这样过下去?”
话说完,张其瑞盯着顾湘看。
顾湘低垂着头,张其瑞只看得到她弧度姣好的下巴和浅粉色的唇。
顾湘的心里波浪澎湃。
这样的日子,真的一直过下去吗?这也是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问自己的问题。
她也有过抱负,对未来有过无限的憧憬。其实在出狱的时候,也曾鼓起勇气打算好好做一份工作,最好是能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
可是现世总是残酷的,那一纸判书和五年牢狱生涯,就是她脸上一块永远都消不去的痕迹。她被排挤在社会边缘,游魂一样度日。
现在的日子的确不愁温饱,可是一个人的一辈子,真的能就这样过完吗?
“我……从来没做过……”
“你现在的工作,难道以前也做过吗?”张其瑞张口就驳回了顾湘的话,“你放心,上岗前会有一个月的培训。这份工作需要的就是细心和耐心,还有应变能力。你如果能回到你当年的状态,那应付起来是游刃有余的。”
“可是,这边的生意,我和李大姐一起做的。”顾湘犹犹豫豫。
“那就把摊子转给她吧,大不了再给点钱。”张其瑞趁热打铁,“这份小生意,两个人分,收入也微薄得很,不如全让给那个大姐算了。”
顾湘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上海是繁华大都市。或许,你也该换一个环境了。我理解你现在很爱安静,不过你还这么年轻……什么这辈子已经没希望了这种话,不要说给我听。”张其瑞话锋一转,增添一股凌厉,“你若是怪我多事,直接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想带你回上海。”
顾湘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我十分能适应上海的生活。”
张其瑞轻笑了一下,“上海有我。”
“我不能依靠老同学一辈子。”顾湘脸微红。
“所以我给你一个好机会。”张其瑞换了一个姿势坐,“我认识的顾湘,若是给了她机会,她会牢牢把握住的。有上进心,有抱负。顾湘我邀请你跟我回上海。”
顾湘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没问题。”张其瑞很爽快地说,“我定了后天中午的飞机。这是我的酒店地址和手机,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顾湘接过便条,仔细叠好,放进衣服口袋里。
“老板,结账!”有客人喊。
“这就来!”顾湘冲张其瑞抱歉地点了点头,匆匆走过去给客人算钱。
等她拿着结好的钱转过身来,张其瑞已经走了,一张粉红大钞压在碗下。
这天晚上,顾湘毫无悬念地失眠了。
躺在床上,听着窗户外面北风呼啸,树枝被吹得哗哗作响,像是下着一场大雨。屋子里偶尔传来富贵刨猫砂的声音,估计它也睡不着。
隔壁一对小夫妻在吵架,你说我多用了五十块,我说你偷藏了一百元,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顾湘翻了个身,还是了无睡意。
那哗哗声越来越响,连成一片,潮水一般,带着热情,将她包围了起来。
掌声!是同学们的掌声!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特别是队友们,兴奋得满脸通红,跑过来和她拥抱。她激动得直想哭,甚至大大方方地和男同学拥抱。
底下的同学们站起来高呼:“华跃!华跃!华跃……”
老师们在点头微笑,灯光全都打在他们几个人身上。顾湘带着队友们走上前,向满场的观众鞠躬致谢。
一年一度的省高中生辩论大赛,就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下落下帷幕。华跃继三连冠后,第四次拿下了胜利者的奖杯。而顾湘知道,作为领队,她的名字会就此留在校册上……
她抱着鲜花和奖杯走回了后台,同学们围着他们欢呼,连一向冷漠、对她爱理不理的张其瑞,也似乎是微笑了一下,说了一声恭喜。
还有那个人,站在她的身旁,在底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滚烫潮湿的手心,显示出他先前有多紧张。他和她都站在人群里,没有交谈,没有互相看一眼,可是十指是牢牢纠缠在一起的。
就如同他们发过的誓: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咣啷——哗啦!
顾湘张开了眼。
看来隔壁的小夫妻已经由吵架发展到了开打,正在屋子里摔东西呢。
对门那户人家打开门大声嚷嚷:“有完没完啊?也不看看这是几点了,要吵去楼下吵!”
隔壁静了片刻,男人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句:“管你老子屁事!睡你的觉!”
“神经病!”对门的女的过来拉老公回家,“别管了,回去睡吧。”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隔壁的小夫妻又吵了几句,然后没了声音,没半晌,就传来了木板床咯吱咯吱的声音。原来做起了夫妻功课。
顾湘失笑。她也不是纯情小女生了,也用不着脸红蒙脑袋。她仰面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偶尔一个闪电,照射得树影摇曳,宛如鬼魅。富贵跳上了床,缩在被子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黄的光芒。
八年了,她是不是,也该重新站起来了呢?
突然有好多人来开偶的文啊,让偶好感动~~~~
谢谢大家的支持,宝宝一定会加油写好的!
下一章又会回到10年前的高中生活,讲述他们4个人过去的故事~~
流年8
华跃不愧是重点高中,即使连普通的期中考试,也都非常隆重。学生们按照学生号重新编排了顺序,同一个班的学生都分散开来,和别的年级Сhā班考试。一年级一班的学生,抽签和二年级六班的学生一起考试。
老师公布了考试安排后,教室里就响起了嗡嗡议论声。
“二年六班不是出了名的烂班吗?”
“就是,听说好多不良少年呢。二班的数学课代表都被他们的人威胁过。”
“真讨厌,到时候能不能安心考试啊?”
“就是,肯定会作弊的。”
“抗议,我要换位置!”
“抗议无效。”刘静云果断地驳回,“学号0号到20号的同学们检查好自己的文具和学生证,现在就跟我去楼上六班考场。剩下的同学留下来。班长,麻烦你安排一下了。”
张其瑞冲刘静云点了点头。刘静云腼腆地笑了一下,赶紧别过头去。
顾湘的学号是18。她清点了一下文具,和同学们一起出了教室的门。
六班的教室同一班比起来,要乱很多,桌椅歪歪斜斜地摆放着,桌面上都涂满了修正液和钢笔画的涂鸦。留在教室里的六班的学生看到一班的学生走进来,很多男生都发出了轻蔑地嘘声。谁都知道各年级的一班全都是成绩优秀的精英份子,这些好好学生在差学生的眼里永远都代表了书呆子和马屁精。
一班的学生们虽然都没说话,可是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顾湘也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在教室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她左右两边都坐着二年级的学生,顾湘对这两个人都有印象,曾经见过他们在车棚里背着老师偷偷抽烟。两个男生一高一矮,校服的拉链没有拉,露出里面的花T恤。他们一半的头发染成黄|色,耳朵上也戴了耳环,是典型的不良学生的打扮。
两个男生挤了挤眼睛,一个男生拿笔敲了敲顾湘的桌面。
“喂。你听好了,等下考试的时候,我同学会给我传纸条,你传给我,知道了吗?”
顾湘看了那个男生一眼,没理他。
另外一个男生伸手推了她一下,“喂!听到没有!”
“你们在干吗?”刘静云看到了这边,立刻大喝一声走过来。
两个男生认识刘静云,知道她是老师的孩子,对她有点畏缩。他们悻悻地放过了顾湘,坐回了位子上,还不忘小声威胁她:“听到了没有?一下把纸条传过来。你要不做,你就死定了。”
顾湘打小就是在街上长大的,身边这样的男生见得多了,也没把他们的威胁放在心上。
“没事吧?”刘静云问顾湘。
顾湘冲她笑了笑,“没关系的。”
刘静云看了看那两个男生,大致也明白了是什么事,“别理他们,到时候写自己的卷子就是了。”
顾湘点了点头。她对这个热心负责的学习委员印象挺好的。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进了教室,宣布了考试规则后,开始发试卷。
顾湘拿到卷子,填上了名字,然后开始迅速浏览考题。考试铃声响起,她提笔开始答卷。
英语是顾湘的强项,虽然试卷有点难,但是她做得很轻松。左右两边的两个男生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消停过。先是彼此望来望去,然后比划起了手势,他们大概创造出了一套作弊的动作,一下摸头一下拍腿的,忙得是不亦乐乎。老师自然看到了,走过来警告了两次。两个男生却老实不了多久又开始对答案。
顾湘答完了所有题目,翻过卷子开始检查。正要动笔改一处错,一个小纸团突然落到桌面上。
她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右边的男生正冲她挤眉弄眼,要她把纸条传给左边的男生。
顾湘没好气,低头继续看试卷,根本没去理会那个纸团。
男生耐不住了,在旁边低声咳嗽,狠狠地瞪了瞪她。
顾湘把头埋得更低了。
另外一个男生不耐烦了。监考老师正转过背去,他趁机站起来,伸手去顾湘的桌子上抓那个纸团。
“嘎吱——”他动作过猛,顾湘的桌子被他撞得响了一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考场里相当清晰,老师立刻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男生半边身子都俯在邻座女生的桌子上。
“你们在干吗?不许动!”老师大叫着立刻走了过来,“你们两个,都站起来!”
所有同学都惊讶地望了过来。顾湘涨红了脸,害怕又无辜,却不得不听从老师的话站了起来。
老师严厉地质问:“这是在做什么?”
男生比顾湘镇定多了,他自然而然地把抓着纸团的手背在身后,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啊!老师误会啦,我向这个同学借橡皮啦!”
监考老师问顾湘:“是这样的吗?”
顾湘怔住。她从来不会说谎,可是她也清晰地感觉到左右两个男生落在自己身上的威胁地视线。她讷讷无言,紧张地出了一头的汗。
这个时候,被抓住的那个男生却悄悄地把手里的纸团丢到了地上。
小音感谢大家的支持。
再次解释一下,小音是上班族,每天写文的时间只有晚上。所以更新缓慢,请见谅~~~
流年9
老师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这一瞬间。他一把推开男生,弯腰从地上把纸团拣了起来。
“这是……答案?”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们是在传答案吗?”
“不是我!”顾湘反射性地为自己辩护。
老师也并不是傻子。两人一个是一班的好学生,一个是六班的差生,再说试卷都不同,这答案怎么传?
他的视线投向坐在顾湘右边的男生身上。
“是你们两个吧?”
“老师……”右边的男生也慌张了起来。
“不用说了!”老师严厉道,“你们两个从开始考试到现在,就一刻都没消停过!作弊!立刻交卷,这科成绩作废!你,”他转向顾湘,“你继续考试。”
顾湘坐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背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打湿透了。
两个男生重手重脚地收拾文具,弄得桌子响成一片。监考老师大声训斥了他们几句,他们这才磨蹭着离开了座位。
左边的男生在经过顾湘的座位时,突然丢了一个东西到她的试卷上。顾湘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块嚼过了的口香糖。
她震惊又气愤地抬起头来。男生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看了顾湘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恶毒和仇恨。
顾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坐在教室后排的孙东平将这一幕也尽收眼底。他转着手里的笔,多看了两眼那个小白菜。顾湘的头埋得更低了,显得肩胛骨更加突出。孙动平半是同情半是轻蔑地哼了一下。
这场作弊风波并没有就此过去。几天过后,顾湘就遭受了人生中第一次校园暴力。
这天轮到他们组做值日,打扫卫生。几个同学家住的都比较远,扫完地就走了,只留下顾湘一个人去倒垃圾。顾湘去倒完了垃圾回来,一走进教室,不由站住了。
那两个作弊被抓的二年级男生正在教室里,坐在课桌上。顾湘的书包打开着,课本和文具散了一地。高个的男生笑嘻嘻地拿着顾湘的数学课本,正在乱翻着。
矮个的男生看到了顾湘,拍了拍同伙的肩,“哟!好学生回来了!”
高个男生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站了起来。他把顾湘的课本丢给了同伙,“瞧瞧,不愧是好学生,你看人家笔记都把书写满了!”
那个男生接过书,随便翻了翻,手一抬,唰地一下就把课本撕成了两半。
“住手!不要动我的书!”顾湘又惊又怒,也顾不上害怕,拔脚就冲了过去。
男生把撕坏的书丢在地上,一把抓住了顾湘的手腕。高个的男生堵住了顾湘的后路。
“怎么动不得了?老子在教训你!妈的,知道我们两兄弟是谁吗?我们的话你都敢不听,你当你是谁啊!操!”
男生猛地揪住了顾湘的头发,把她的头皮扯得生疼。顾湘惊恐地屏住呼吸。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应对。学校都已经走空了,也不会有人出来帮助她。
大概是她太弱小了,男生们很快失去了继续欺负她的乐趣。顾湘被放开,男生在她身后猛地推了她一把,她向前跌了一脚,膝盖重重撞到桌腿上,痛得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警告你,以后看到我们就走远点。小心老子又找你晦气!”男生一脚踩在钢笔上,笔应声而断。
顾湘等到他们走了,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又忿恨又害怕,眼睛发热,鼻子发酸,刚才撞着的膝盖还疼得厉害。她慢慢坐到凳子上,好好地顺了一下气息,这才把散落到地上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来。
顾湘为这场无妄之灾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那两个人在顾湘回来前还撕了她不少的书。课本、作业本、笔记本,只有少部分幸免。塑料文具盒是便宜的地摊货,已经被踩得碎裂开来,圆珠笔和钢笔也都摔坏了。
残破的本子收好摆在膝盖上,过了片刻,几滴水滴落在了手背上。
顾湘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真是胆小懦弱。可是面对暴力,却又真的无计可施。
她心里愁成了一片,课本粘起来就可以了,作业本和文具又得花零花钱去买。还有,弟弟顾敏做什么事都笨,偏偏在监视顾湘一事上精明得很。如果她换了新的文具,他肯定会立刻发现,然后去告诉继母。林姨没准又要为她的零花钱一事和父亲吵一架。
泪水打湿了作业本,顾湘忙把本子移开。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还要回去帮林姨做饭。
她抬起头,忽然怔住了。
孙东平挎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正望着她。他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没准先前她掉眼泪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了。
想到这里,顾湘只觉得轰地一下,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
孙东平却十分淡定。他视若无睹地走进了教室,走到自己的位子上,从课桌抽屉里摸出了他遗忘了的游戏机。也没多看顾湘一眼,又大步走了出去。
从头至尾,就当顾湘不存在一样。
顾湘紧张得要死,等他走远了,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流年10
她虽然和孙东平不熟,但是男生一般都不会去搬弄是非,她倒也不担心今天的事会被传的全班都知道。
膝盖疼得厉害,顾湘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满满走向单车棚。她试着骑了一下,发觉根本不行,膝盖一弯就钻心地疼,根本使不上力气。
“喂!”有人在叫她。
顾湘抬起头,看到孙东平推着他那辆崭新漂亮的山地车,站在车棚外。
顾湘有点手足无措。原来他还没走啊。
孙东平停好车,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顾湘站立的姿势,重量全放在左脚上,就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打了你?”男生拔高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
顾湘窘迫地点了点头。
“一帮狗娘样的!”孙东平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数落顾湘,“你也是,刚才怎么不说?居然就那么让他们跑了。”
顾湘不免有点不服气,小声辩解:“你又没问。”
“这还需要问?”孙东平叫。
顾湘撇了撇嘴,“说了又如何?你难道还能去找他们打一架?”
“那也总比你被打了闷声不吭的好。”
“说得倒简单。”顾湘忍不住反驳,“他们两个家里都有钱,我可的罪不起。你不怕,你去找他们好了。”
孙东平气得恨不能敲敲这个女生的脑袋。他气道:“关我什么事?被欺负的又不是我!”
“那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孙东平语塞。
顾湘抬眼扫了他一下,一双眸子黑嗔嗔的,车棚外的夕阳在她眼底映出一抹艳艳的红痕。
孙东平满腹的牢骚,不觉稍微消减了些。他斜着眼睛又看了看顾湘的脚,问:“还行吗?自己能回去吗?”
顾湘看了看孙东平。男生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受了欺负而愤怒。她不是自作多情的人,而且又会察言观色,知道孙东平这么问不过是客套。
她小声说:“我家不远,可以走回去。”
“哦。”孙东平点了点头,便没再理会顾湘,踩着单车走了。
“什么人嘛……”顾湘冲着孙东平离开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
膝盖上撞痛的地方,当天晚上就青了一大块,一动,膝关节就疼。好在天气已经冷了,穿上了裤子,同学们不会看到。
顾湘的继母是卫生所医生,家里不缺药,她向继母要来跌打酒,用棉花沾着,轻轻揉。父亲看到了,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只好说是在学校里不小心跌的。
她悄悄用透明胶把课本粘了起来,然后翻出几支旧圆珠笔笔,换了笔芯,把作业写完了。文具盒是不能再用了,只有等周末再去买一个,就说是外婆送给她的。在这之前,她找来一个原本装药的盒子,暂时充当一下文具盒好了。
拍去书包上的灰,顾湘关了灯,躺在床上。
高中比她想象中的要过得慢得多。
此后一连两天,那两个二年级的男生都没有再来找自己,顾湘渐渐放下心来。想必是就此放过她了吧?
只是膝盖一直疼,走路都只能慢慢走。顾湘只好尽量不动,下课了都坐在位子上,一边轻轻揉着伤处。
但是回了家,却不得不做家务,做饭洗碗,一站就得一个小时左右。等收拾好了碗筷,顾湘这边的腿都疼得快没有知觉了。
她一点一点移回到自己的床上坐着,卷起裤子看。膝盖这块已经肿了起来,像个馒头一样。顾湘伸手指戳了戳,感觉戳的是别人的腿。
怎么办?老样子,跌打酒揉,揉到发烫。顾湘只有这么安慰自己:或许明天早上起来,腿伤就好了。
星期五下午有体育课,今天是考试立定跳远。体育老师宣布了考试规则,就让男女生分开,先练习二十分钟。
学生们一队占据一个沙坑,开始练习起来。立定跳远本来也不是难项,大部分学生都能跳出很好的成绩,一场练习倒成了男生们比赛。
孙东平从小学起就是体育老师的宠儿,立定跳远对他来说,轻易就可以拿满分。队伍轮到他的时候,他轻松一跳,姿态矫健,一下就跃过了满分线。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女同学们特别激动,连连叫好。
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虽然他们还是比较保守传统的一辈,这个年纪也知道爱慕优秀英俊的异性了。孙东平相貌英俊,潇洒不羁,成绩优秀,家世也富裕,一直是女生心中的黑马王子。
接下来论到张其瑞。这白马王子看着斯斯文文,白衬衫、金丝眼镜,可是体育也十分好,同样一跳就过了满分线。
张其瑞在掌声中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走出沙坑。孙东平和他拍了拍掌。
张其瑞问:“听说你爸又要出国了?这次去哪?”
“新加坡,去谈生意。”孙东平的父亲是做进出口生意的,“回来会经过香港。我要他帮我带最新的游戏机回来,你要不?就当提前送你生日礼物好了。”
“我不爱玩这个。”张其瑞说,“不过你爸能帮带一个好一点的CD机回来吗?刘静云喜欢郭富城,我送了她CD,但是她没办法放来听。”
孙东平笑着捶了捶他胳膊,“行啊,终于行动了?”
“她帮我抄了地理笔记而已。”张其瑞推了推眼镜。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遗憾的感叹。孙张二人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一个女生正狼狈地跌倒在沙坑里,一头一身都是沙子,脸色苍白,眉头皱着,紧咬着下唇,双手抱着右脚膝盖,仿佛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曾敬凑过来,幸灾乐祸地说:“四哥,你看,那不是小白菜吗?”
那个女生的确是顾湘。
她的膝盖上的伤比前两天好了一些,走路已经没什么影响了,所以她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参加考试。她的体育也不差,即使发挥不好,及格应该也是可以达到的。
等轮到她跳的时候,她腿一弯,膝盖就喀喇一声脆响,然后就是闷闷地痛了一下。说是立定跳远,她基本是单脚跳出去的。可是落地的时候本能地要双脚着地,那么大的冲击力,后果可想而知。
顾湘倒在沙坑里,剧烈的疼痛让她必须紧咬着唇才不至于叫出声来。腿疼得就像是已经断了一样,那痛苦延绵持续,纠结着她每一根神经。
“顾湘?顾湘!”刘静云最先跑过去,把顾湘从沙子里扶了出来。
顾湘一头一脸的汗,唇无血色,疼得说不出话来。
同学们和老师都紧张得连声询问。
刘静云立刻想到会不会是腿摔断了。她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不轻,一时没了头绪,不自主地扭头去找张其瑞。
“我们过去!”张其瑞拉着孙东平跑了过去,蹲在了顾湘身边。
“让我看看。”孙东平伸出手,抓住顾湘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托起来,放在膝盖上,“放松一点,我就是帮你检查一下。”
顾湘看清来人是孙东平,苍白的脸不由地又泛起了红晕。那阵剧痛也过去了,她缓过一口气,配合着放松了脚。
女孩子腿细细长长的,没什么肉,脚踝纤细,似乎不盈一握。孙东平不由又看了顾湘一眼。
孙母是一名出色的骨科专家,孙东平大小耳濡目染,跟着母亲学过一点基本的知识。至少,用来判断伤势,还是足够的。
“没断,应该是扭着了。”
话音一落,大家都松了口气。体育老师抹了一把汗。如果学生在他的课上受了伤,他是要扣工资的。
刘静云立刻说:“你们哪个男生帮忙把顾湘背去医务室吧。”
孙东平收回手,起身就要走。
“孙东平!”刘静云毫不客气地点了他的名,“好人做到底。来,帮个手。”
孙东平没好气地转过身去。刘静云冲他狡猾地笑着。
好心帮忙,倒像捡了一个麻烦,早知道刚才就不出这个风头了。
张其瑞笑着推了孙东平一把,“算了,学雷锋吧。”
孙东平老大不乐意地蹲了下来。他语气凶巴巴地冲顾湘嚷嚷:“喏,来吧!”
顾湘硬着头皮靠了过去,手却不好意思搂着孙东平的脖子,只好放在他肩上,十分尴尬。
孙东平不耐烦,“抓紧点,别再摔着了,你可只有两条腿!”
同学们又轰地一声笑了起来,不少女生带着醋意瞪着顾湘。
顾湘脸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她咬咬牙,一鼓作气爬在孙东平的北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男生的背宽厚坚实,强健有力,靠在上面就可以感觉到深深的安全感。这是久违的感觉,是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再婚后,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过的感觉。
顾湘伏在孙东平背上,鼻子有点发酸。
流年11
孙东平背着顾湘往学校医务室走去。这小白菜个子不矮,却十分瘦弱,背在背上轻飘飘的好像没几两肉。而且就感觉来说,八成还是个“太平公主”——孙东平很不厚道地想着。
视线所及是顾湘的袖子,褪色的蓝格子衬衫,袖口都已经起了毛,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不过闻起来,却有一种特殊的清香。这种味道,是孙东平在他的那些女朋友身上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有点像,有点像奶奶的味道。孙东平寻思着,忍不住又仔细闻了闻。
医生卷起了顾湘的裤子,露出红肿的膝盖,膝盖骨上还有一块紫青的印子。
刘静云惊讶,“怎么这么严重?”
“这是撞伤的吧?”中学的医生,看跌打损伤最有经验,“看起来有几天了,还没好全,不应该剧烈运动的。”
孙东平下意识地又看了顾湘一眼。女生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去,又露出那种怯懦隐忍的表情来。
他不屑地轻哼了一下。
刘静云问医生:“那这伤严重吗?”
医生要顾湘活动了一下腿,又问了一下她感觉,“没事,扭伤,小问题。不过这位同学,你起码半个月都不要剧烈运动了。要想这只脚好,就不要用力。医务室有拐杖,先借你用用。”
顾湘连忙道谢。
得,成残疾人了。
体育考试不得不推后到下个月再补。医生给顾湘的膝盖上了药,又缠了纱布,然后注意事项说了一大通。孙东平早就想走,但是张其瑞把他拉住了,他只好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打呵欠。
顾湘拄着拐杖进教室,同学们哗然,纷纷围上来参观。中学生活无聊得很,同学受个上就是惊悚的大事了。好在大家都以为顾湘只是跳远受的伤,并没多问。
有伤在身,倒也有点好处,比如回到了家,家务不用做了。
继母林淑雯虽然很不高兴,但也不能叫受伤的孩子继续去做饭洗衣。顾湘挨了她几记白眼,换来一周的清闲,觉得十分划算。
弟弟顾敏本来打算趁顾湘脚不方便要去捉弄她,被父亲训斥了几句,一气之下也跑去同学家里住去了。于是晚上特别清闲,顾湘得以全神贯注地写完了作业,还看了一会儿书。
天上掉下来两天假,一下子闲了下来。白天父母去上班,就顾湘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湘正在预习下个礼拜要学的课文。她看了看家里的老钟,十二点整。今天父母厂里加班,中午不回来。难道有客人上门吗?
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刘静云热情洋溢的笑脸。
“顾湘,我们来看你了!”
学习委员身后还站着班长张其瑞。张公子冲顾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顾湘发愣的功夫,刘静云已经走了进来。她热情地望了望四周,“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他们中午不回来。”顾湘反应过来,立刻请张其瑞也进来,“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过来看我,中午都没休息。”
张其瑞默不作声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小小的职工房,石灰墙面,瓷砖铺地,家居都是廉价货。屋子里有股水腥味,混合着一点霉味,并不怎么好闻。
刘静云微笑着对顾湘说:“今天同学和老师们都问你的情况,大家都很关心你。怎么样,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顾湘感激地笑着,同学们对她的关怀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你腿不方便,就别老站着了,快坐下来吧。这边是你的房间吗?”刘静云指着的是顾敏的房间。
顾湘窘迫地摇了摇头,“不是……这边才是……真不好意思。”
刘静云他们看过去,就见客厅那里拉了一道布帘子,里面看得到一张桌子和一张床。被单是那种很俗气的大红牡丹花的图案,桌子则是老式的木头桌,上面堆放着书本。没有凳子,顾湘平时就是坐在床上的。
三个人的表情一时有点讪讪。
顾湘脸上有点发烫,“抱歉,家里小,没地方坐。”
刘静云和张其瑞互望了一眼,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说:“没什么。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买了点苹果,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谢谢!让你们破费了!”顾湘忙把水果接了过来。
场面一时有点冷。刘静云也觉得尴尬,她本来也是一片好意来看望同学的,现在看来倒有点慰问贫苦生的感觉。她以前就知道顾湘家境不是怎么好,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到这地步。
倒是顾湘先笑了,打破了冷场,“家里小,我弟弟要考高中,所以单独住一间。我明天就会申请学校宿舍,住这里也是暂时的。”
刘静云握住她了的手,“那么,你好好养伤。”
“谢谢。”
“课堂笔记,等你回学校了,我借你抄。期中成绩已经公布了几门,你英语满分,语文110分,数学102,都名列前茅。”
顾湘不免高兴,“是吗?那我也放心了。”
刘静云又看了看顾湘住的地方,非常诚恳地说:“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顾湘觉得很不好意思,“也没有什么。学校已经免了我学费了,所以负担也不大。”
刘静云忽然脸色一边,一本正经道:“说起来,我听孙东平说了。你的伤,是二年级六班那两个作弊的男生打的,是不是?”
顾湘没料到她会提到这事,有点无措,“也不是打的……就是推了我一下,我自己跌的。”
“你也是够好欺负的了。”刘静云气道,“这事就该早点告诉我,我叫我爸爸去找他们班主任去。一定要给那两个家伙记大过!你要说了,事情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子。”
顾湘没明白,“怎么了?”
张其瑞终于开口说了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孙东平去把那两个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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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12
顾湘可没想到。那个男生还真的去把人家打了?
“真是胡闹。”刘静云头疼得很,“即使我们占理,也不能随便乱打人啊。好在这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没有闹到老师那里去。顾湘,你也要保密,知道吗?”
顾湘瞠目结舌,又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孙东平为她打人了?
张其瑞看了她一眼,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一样,说:“别想多了。你是我们一班的学生,一班是孙东平的地盘。别人动了我们班的人,依他的性格,肯定不会罢休的。打一顿都算是轻的了。”
顾湘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刘静云瞪了张其瑞一眼,对顾湘说:“总之,这事你也别声张。我就是想告诉你,孙东平帮你出了这口气了。”她说完,又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递给顾湘,“喏,这苹果也是他掏的钱。不过就是怎么拉,他都不肯一起过来,真是牛脾气。”
张其瑞看了看表,“该走了,下午还要上课。”
“知道了。”刘静云又握了握顾湘的手,“我们都等你回学校哦!”
这个班长漂亮能干又友爱,顾湘也很是爱戴拥护她的。
送走了同学,顾湘提着水果慢慢走到厨房,把那几个苹果洗干净了。红红的沉甸甸大大苹果,似乎是水果摊上卖得最贵的那种,顾湘以前没吃过。
她把苹果放在水果盘里,然后挑了一个最大的,走回去坐在床上。
寂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老钟指针走动时发出的嘀嘀嗒嗒的声音。她捧着那个漂亮的苹果看了又看,放带鼻下闻了闻,那股清甜的果香真是美好啊。
顾湘浅浅笑了一下。
晚上父母回来,看到苹果,自然问了几句。知道是顾湘的同学送来的,林淑雯免不了对丈夫说:“不亏是重点中学的学生,素质就是要比其他学校好很多。我就说了,将来说什么也要让顾敏上个好高中。”
顾建国冷笑,“你当我不想啊,问题是他小子这个成绩,考得上吗?”
“交赞助费不就行了!”林淑雯两眼发光,激动地说,“我都打听清楚了,四中的赞助费只用五万块。你想想,五万块换顾敏上大学……”
“你想得倒美。”丈夫泼她的冷水,“儿子什么资质,你比我更清楚。别以为读了好高中就等于保送大学了?还五万块?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
林淑雯生了气,不肯做晚饭,最后顾湘只好给每人下了一碗面。弟弟顾敏挑食,不肯吃面条,把那盘子苹果全端去了自己的房间,也不问家里其他人是否要吃。
顾湘等到父母和回了房后,才拉开抽屉,拿出先前放起来的大苹果,又闻了闻,这才咬了一口。
一股清甜在嘴里弥漫开来。
很多很后,当顾湘深陷囹圄,孤寂绝望之际时,同牢房的女生也给她递过来一个苹果。
普通的红富士,放得有点久了,皮子有些发皱,闻着却更香了。
那女生也只比顾湘大几岁,为了保护弟弟,失手杀死了施暴的继父。她看顾湘终日萎靡不振,闷闷不乐,便把自己的苹果分了她一个。
“吃吧。”女生说,“日子苦,所以才要多吃点甜。今天是二月十四情人节。这是我男朋友送进来的,他说会等我出去呢!你知道吗?苹果就是爱情果哦!”
顾湘浅浅一笑。她捧着这个半蔫的苹果,就像捧着自己无望的爱情一样。
一大早起来赶了一段,立刻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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