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看我,沉思了很久才淡淡开口:“云城曾有一个很出名的刺客组织,那些刺客都喜欢穿红色衣服。因为那和血的颜色很相像,时间久了刺客看得多就麻木了,到后来甚至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红,也不会知道疼只知道完成任务。那些刺客都是从各国搜罗来的,从小是孤儿流浪被捡过来互相厮杀。杀到最后谁活着,谁就成了顶尖的刺客。”慕祁风看着夜色,又开始回忆起了他的故事。
“刺客中很少有人被抓住,从各国搜罗来的孩子大多都有奇门异术,即使没有,杀到最后你也会有别人没有的本事。或是心狠,或是敏锐。我从踏到云城之前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刺客组织,从我第一次拜访贺家之后我就和贺炎猜测陆林熙是这个组织里的人了。但我依然愿意陪她演一场戏。这场戏不用我出马,我只要静等就可以知道是谁在背后玩把戏。陆林熙说得对,读心术可以通过眼睛就看出别人的想法,可她忘记了她初见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谁,那时我的想法很单纯,是真的想保护这个姑娘。即使后来我有私心,从小就在跟着我爹在朝中摸爬滚打又经历过辞官的我,早就懂得了怎么隐藏自己的想法。我可以表现的一无所知。从贺家出来我就和贺将军制定出了严格的计划。你和顾朗是贺炎让我带着去桥边的,你们童无忌我自会让陆林熙相信我会去贺家。刺客第一次来到客栈刺杀我的时候如果陆林熙的人没有出现接着我的人就会出来。他们比我迟了两天到达云城。这也是我不急着拜访贺伯父的原因,我并不是在等陆林熙,我在等我的帮手。陆林熙的Сhā手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只当那是她们的另一个计划。也或许我们多疑了,陆林熙只是单纯的喜欢红色衣服。但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既然要赌,那我一定要赢。”
“于是我和她一起踏上了回郦城的路。一路上她比我还要紧张,这使我几乎忘了她是一个杀手了,但是贺炎的飞鸽来了。豫国没有姓陆的少将,当年豫国一战是贺将军出马的。我爹根本没有出现。她并不是豫国将军的妹妹,我更加佩服她高超的演技。她说让我陪她一起吃面我答应了。再过四天才可以回到有我们镖局的地界,但没有关系,我的人和贺将军的人早就埋伏在了周围。一路上我们快马加鞭,一切终于可以结束。我看着陆林熙,她很高兴,仿佛对于她来说吃面才是天下头等大事。她把筷子放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后面兵器出鞘的声音,我的人快要出现,我只需要擒住陆林熙就可以。但我没想到她筷子放下来的一瞬间直接飞到了身后,她眼也不眨的解决了几个人。我并不明白她到底想怎样,但我的人和贺炎的人都等在后面伺机出动,一支箭快要射到我,按照我和贺将军的计划我是应该中箭的,那样陆林熙会以为擒住了我。后面的人会跟着她看她向谁复命。”
慕祁风突然停住了,顿了顿才开口:“我没有想到陆林熙会上来帮我挡那一箭。她从怀里抽出来软剑挡了过去,她擦到我身边的时候和我说‘杀我’。我还没有出手她就用软剑裹着我的剑刺到了她胸口。她倒下来的时候偷偷在我手里塞了一个纸条,鲜血和她鲜红的衣服果然快速融在了一起,我不知道她伤的有多重。她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用剑支着地迅速向后退,后面有人立刻上来扶住她,她一声‘撤退’所有刺客都迅速离开。”
慕祁风带着冰冷的声音和藏不住的倦意:“那是一张清单,上面罗列 ...
(了我接下来的路程中所有埋伏的地点。以及她所标明的如果有变动会临时更改的地方。”
“从那之后。”慕祁风呆呆的看着我:“我再也没有见过陆林熙。后来我在我的包袱里现了一封信,那是陆林熙写的: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我没有防备的人,因为每一个我遇到的人他们的下场只有死。我是一个刺客,每一场相遇都是精心安排。包括我们初遇时我在桥下支个算命的布。那天晚上我的剑就藏在袖子里,但我没料到你会答应和我一起吃面。我从来没有和人一起吃过面,我小时候跟着我哥哥流浪的时候曾有人施舍过我们一碗面,我哥哥把它让给了我。但是在后来的刺客选拔中我哥哥死在了我的剑下。慕祁风,你不该是第二个。
我想起了我初次在桥下和她相遇,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她歪着头问我怕不怕她,我调侃说怕面被她吃光。在客栈和回来的路上她和我说怎样也要护我周全,她小心的问我如果我和她平安回到郦城,我父亲不喜欢她怎么办。我说不会的。她笑的很开心。”
我看着慕祁风,他眼里散出了浓浓的哀愁,我小心的问他:“她受伤以后......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慕祁风的声音突然颤抖了一下:“没有哪一个刺客是可以活着回去的。何况后来她清单上所罗列的地方一个也不差,刺客都被我们杀了。”
身后的白玉兰花瓣忽然被风吹落,院子里散着清香。慕祁风半个身子隐在了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他说:“贺星,我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可她自始至终都爱我。”
我沉默。
他回过头忽然对着我笑了:“其实你和她眉眼也不是很像,只是我太久每回忆过这个故事了。那天在花市酒阁上,我提着灯照见她一笔一划的写‘桥头问卜谁沾喜,今生又是来生缘。’”
慕祁风顿了顿:“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穿红色的衣服,倘若她还在,该和我一样吧。”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回房间,我和慕祁风作别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我爹曾说的一句话:贺星,没有心机是永远无法在朝中立足的。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了,天色晴朗,慕祁风和慕伯父去看新招的镖师,我倒了杯茶缓缓和顾朗说了昨天的故事。顾朗问我我们当年是不是也助纣为虐了,我坚定的回答他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记得有过那么一茬。我问顾朗,我哥哥贺炎以后是不是也要如此,注定不能有个真心相爱的姑娘。顾朗沉思了一下说有个真心相爱的公子也还是不错的。
我拍了拍顾朗觉得这个主意可取。顺便表达了一下对这个想法的支持,示意他也可以找一个,我忽然想到:“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其实你可以和慕祁风凑一对。”
他又把我轰出了门。
其实我不知道该怎样看待这个故事,我们似乎是打赢了一场漂亮的仗,并且这场战役里我和顾朗也助了一臂之力。可这场仗输了一个女孩子全部的赌注,我想陆林熙是知道慕祁风骗他的,早在她把纸条塞在他怀里之前她就知道了,精明如她,当飞鸽从贺炎手里传到慕祁风那里之前她就猜到她已经被识破了。不然她不会放心让慕祁风一个人走,还有四天才到慕家的地界。她最后的那碗面就是告别了。但陆林熙依然愿意装作一无所知,她还是愿意帮他。
“今生又是来生缘”她早就料到了她们的结局。或许慕祁风不知晓陆林熙隐瞒的心思,也或许他是执意不敢揭穿。他在他的世界里每年只敢穿鲜红的衣裳告忌,倘若让他知道陆林熙对他的爱比他想的还要多,恐怕世上再无第二个慕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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