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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远走的你,放慢你的脚步、透露你的行踪,等我来寻吧!)

裘纱凌倏地闭上嘴,小虹发现自己哭得势孤力单,也跟着闭上嘴巴,可还有些抽抽噎噎的哭声逸出。

“夫人,你不哭啦?”

“不哭了。”哭得太久声音都沙哑了。

好、好厉害!说不哭就不哭,不像她还有些哽咽,“真是太佩服夫人了!”

“你下去休息吧!”

“夫人不伤心了?”

“有什么好伤心的?难过又没作用!”

那她­干­嘛哭得那么久?小虹还愣在那里,就被裘纱凌推出房外,“去休息吧,别来烦我了!”

哭完之后裘纱凌也想通了,天大地大,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她起身收拾包袱,走到桌前。写写揉揉,丢了满地废纸,最后什么也没留下。这轻轻的笔、薄薄的纸,哪里写得出她满满的情意?

想到这里又红了眼眶,她吸吸气。臭男人!做人得有骨气,说走就走!

手才搭在门栓上,心里却隐隐有着不舍,这样会不会玩得太过火呀?

可是——不甘心哪!不使使­性­子,他跟他娘岂不看扁她、以为她好欺易侮!?

哼!再等半个时辰好了!倘若他回来了,低声下气跟她道歉,那她可以“试着”原谅他。

裘纱凌走回坐下,趴在桌面等。

等、等、等……等了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杜御莆还是没个人影!她瘪嘴,好委屈好委屈的想哭,却硬着心睁大眼不让泪水流出。

去你的杜御莆!你——好样的!

裘纱凌故作率­性­地走出府外,夜深了,只有门口侍卫们恭恭敬敬的行礼,“夫人。”

她点头,抬眸望着大大的“相国府”牌匾,鼻头又是一阵热,一甩袖,洒脱的走。

侍卫甲不太放心,望着她消失在街角,“这么晚了,夫人上哪儿去?”

侍卫乙说:“安啦,夫人不是有武功吗?再说京畿重地治安良好,不会有歹人啦!”

“可是……”侍卫甲还是有些忐忑。

“你­操­心什么劲?夫人空手出门,说不定只是出去散散心,一下子就回来了。”

侍卫甲这才点头。

裘纱凌头也不回、潇洒的往前走,直至走过街角,才以屋角为掩饰,偷偷的往府里张望。

这两个守门阿呆!这么晚了,就不会问问她要上哪儿吗?有人这时候出来散散心的吗,真是气死人!

没人询问,她总不好意思自个儿嚷嚷着:我要离家出走,快点求我留下来吧!讨厌!

在屋角站了好久,府里没人发现她离开了,杜御莆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还不回来……早知道应该先叮咛小虹她夜里要吃点心,好歹还有人会发现她离家出走。

裘纱凌颓然坐在屋角,现在怎么办?等吗?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他整夜不归,难道要她等到早晨小虹发现?

忽然,府前似乎有了­骚­动,裘纱凌悄悄的探出头……

原来是卫兵交班。哼!臭杜御莆!让你回来找不着人,让你尝尝­干­等、穷­操­心的感受!

啊!包袱没带!嗯,有堂皇的理由回府了!

往回走没两步,裘纱凌又想:就为了小小包袱去而复返,会不会显得矫情?想起婆婆从眼睑下瞟她的神情,说不定还会招来几句冷嘲热讽呢!

也罢,横竖她身上带着钱,包袱里的衣裳就留给没良心的他去睹物思人好了!

裘纱凌往城门走,左顾右盼地放慢脚步,频频回首,可身后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人追来寻她。

以龟步缓缓踱到城门前,甭说没人找她了,路上寂寂寥寥的,连只老鼠都没有。

好你个杜御莆,够狠!

裘纱凌扬起下巴,蛮不在乎的走出城,此时天下太平,城门兵卫也不相拦,让杵在面前打算趁机透露行踪的裘纱凌只得讪讪往外走。

这些守城的卫兵是怎地?眼睛瞎了?没瞧见她一介弱女子半夜出城,连声问候都没有!

走出城外,眼前大道平平坦坦,她的心里却范茫然。

真的出城了,现下该何去何从呢?往北,有梦仪可以投靠;往南,找的是风姨……他对梦仪有些芥蒂,还是别单独去易家好了,那就回悦来楼吧!

如果他立刻寻来,诚心诚意认错道歉,她可以“考虑”原谅他。

主意既定,裘纱凌坚定地往悦来楼方向走,当作回娘家也好。

杜御莆匆忙回到府里,等着他的是一室寂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纸团,他拾起,摊开来看——

你过分!瞒我欺我!

我要走了!天涯海角、不必相寻!

数十张纸团全是类似留话,她的愤怒从笔尖跃于纸上,刺痛了他的眼、刺伤了他的心。眼光一瞄,瞥见床上她忘了带走的包袱,心里更急更忧!

“余平!”

“禀揆爷,余平已经赴灵州督军了。”待卫长程勇说。

他竟忘了。杜御莆深呼吸,缓和急躁的情绪,“门外侍卫可曾看清楚夫人离开的方向?”

“据侍卫事后回想,夫人往街角走,预测应是往城门方向。守城的卫兵也说看见夫人出城门了。”

“程勇,你往洛州易家走一趟,看夫人有没有在易公子那里。”

“属下遵命!”

“慢着。”杜御莆唤住他,“倘若没有,再到悦来楼探探消息。”

程勇点头,“揆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力寻回夫人!”

刚上任的他虽然没见过夫人,不过听其他人说起没架子的年轻夫人,总是竖起拇指称好,况且揆爷与夫人鹣鲽情深,他说什么也要帮揆爷找回夫人!

“有劳你了!”程通退下后,杜御莆走回案前,小心翼翼的摊整她留下的纸团,其中几滴眼渍更狠狠击痛他的心……

风寡­妇­正在理帐,突然浑身一阵哆嗦,她起身关好窗户,纳闷着,好好的怎会起了寒颤?耸耸肩走回桌前,继续埋头算帐。

“风姨……”

悠悠渺渺的声音传来,风寡­妇­四下张望,没人呀。

“风姨……”

咚咚咚,风寡­妇­手臂上的疙瘩倏然起立,她搓搓手,心里直念着经文,各路神祗、菩萨啊,她好歹庙里、寺里该有的奉献从没少过,快来救救她吧!

“风姨……”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风寡­妇­吓得躲到桌子下,忽然,一双脚出现在身旁。

有脚?还是女人的脚?那玩意儿不是飘在半空中的吗?她顺着脚抖颤颤的往上瞧——

风寡­妇­猛地抬头,重重撞上桌子,“痛!”

裘纱凌扶出风寡­妇­,“风姨,几个月不见,你又多了喜欢躲在桌子底下的怪癖呀?这样是不行的,幸好是我,要是让旁人瞧见,肯定会笑话你的!”

风寡­妇­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裘纱凌熟悉地帮忙拍背顺气,“风姨,你又生气了喔?真是的,老是恼羞成怒,这样是不行的啦!”

风寡­妇­努力的喘气再喘气,直到涨红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才咬着牙问:“客栈已经关门了,你怎么进来的?”

“喔,那个呀!”裘纱凌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后院柴房里那个门向来都只是虚掩着的,门一推就进来啦!”

这丫头倒好记­性­!赶明儿个就买把锁锁上!“你没事­干­嘛回来?”

一说到伤心处裘纱凌立刻哇的哭了出来,风寡­妇­赶紧捂着她的嘴。“死丫头,你是要呼和浩特醒全部的客人是吗?不许哭!”

裘纱凌闭上嘴,神­色­自若地坐下来倒了杯水。

风寡­妇­惊异的看着她瞬间雨过天青的模样,小心的探问:“不哭了?”

“你不是要我不许哭?还是可以继续哭?”

裘纱凌张开嘴眼看就要放声大哭,风寡­妇­忙投降,“姑­奶­­奶­,别哭啊!我怕了你了!”

“喔!”裘纱凌受教地点头。

风寡­妇­叹气,“说吧,为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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