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黄立德没有感到快乐。他下身的伤口还没有好,一阵阵的疼痛破坏了他的情绪。他想起余叶玲失去知觉的情景,嘴里嘟嘟囔囔地说:“表子,你也有今天呀,你也会有今天呀!我让你也知道我的厉害。”
姑娘的身体象一把合起来的折刀一样,被他挤压得折叠起来,两手被他抓着按在头顶上,她的脸上和胸前布满了汗珠。
这时,他们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黄立德停下来,他问:“谁会到这里来?你他妈的把这地方告诉人了!”
姑娘摇摇头,“我没告诉过人,我不知道谁会来。”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代之响起的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一把不行,又换了另一把。他明白了,外面的人正在用万能钥匙开他的门。他骂了一句,从姑娘的身上爬起来。这时,他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他吃了一惊,进来的是赵建和另外两个他不认得的人。他见过赵建,只是没说过话。他知道赵建在公司里的身份,要比他高得多。
“你果然在这儿。”赵建笑着说。
“你,你有什么事?”黄立德变得有些口吃起来。
“没什么大事,上头有点急事找你办一下,让我来接你。”他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递给黄立德,“赶快穿衣服吧,咱们现在就走。”
他穿衣服的时候,开始哆嗦起来,手脚都软了。刚才的力气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甚至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穿好衣服后,另外两个人走过来,一边一个搀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向门外走。
“你等等,”那姑娘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虚弱地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还没给钱呢。”
黄立德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失神落魄地看了看那个姑娘,然后解下腰包放在桌上,“都在这里了,你拿去吧。”
赵建挥挥手,“你们到车上去等我。”黄立德被带走后,他从桌上拿起腰包,走到姑娘的面前。
姑娘恐惧地看着这个脸色阴冷的年青人,向床里缩去。
“你别怕。”赵建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向四面看看,找到姑娘的衬衣递给她,“把衣服穿上。”
姑娘穿衣服的时候,他把腰包里的钱掏出来,一五一十地数了一遍,“一共是一万六千三百多块钱,我想你要的就是这个。这些够了吗?”
姑娘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包里其它的东西我就不给你了。”他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放在那一叠钱上面。这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他的手里出现一把打开来的弹簧刀,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他的脸上露出更加冰冷的微笑,“这两样里你可以选一样。我知道你叫余玲,也知道你的家在哪里。我想说的是,你必须忘掉这个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承认见过他。否则的话,你就死定了,还有你的全家。听明白了吗?”
姑娘木然地点点头。
他点点头,“很好,你是个聪明人。”他盯着那姑娘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房间,并随手关上门。
赵建上了外面的汽车,坐在方向盘后面。黄立德已坐在他的身旁,有些惶恐地看着前面。他发动汽车,向码头那边驶去。
几分钟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磁带,Сhā进录音机里。那里面传来沙沙的响声,接着是一个严肃的声音问:“喂,你有什么事?”又问:“你是谁?请说话。”不一会儿,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声音。录音放完后,赵建关了录音机,看了黄立德一眼,问:“是你吗?”
黄立德早已被恐惧攫住,呆呆地点点头。几乎是同时,一条尼龙绳从后面套在他的脖子上,骤然勒紧。黄立德的全身向上挺起,两眼暴出来,几分钟之后就不动了。
汽车拐了一个弯,向码头深处驶去。
凌晨 5点40分
余叶玲神情沮丧,斜靠在沙发上,双手怕冷似的揪紧自己的领口,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她的声音象游丝一样软弱:
“他是我的丈夫呀。”
希姑从窗前转回身,低沉而严厉地说:“你已经够大意的了,不要再提什么他是你的丈夫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她在余叶玲脸上看了一会儿,给她倒了一杯烈性酒,递到她的手里。她拍拍她的肩,“明天,叫蓝伯帮你把离婚手续办了。”
余叶玲仰脖把酒倒进嘴里,哈了一声,“我跟谁离婚,跟鬼离吗?”
希姑瞪她一眼,“别说傻话了!”
电话铃响了,她伸手拿起电话听了一下,“哦,是老罗呀,有什么事吗?”
罗汉山显然对自己要说的话没有什么把握,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啊,是这样,我刚刚听到一点消息,我听说海爷的船出了一点事,是吗?”
“是,货全丢了。”
“天,”他在电话那边呻吟一声,“实在是太糟了。”
“确实太糟糕了。”她平静地说。
“希姑,”罗汉山犹犹豫豫地说,“也许你能够理解,我的处境挺尴尬的。我打这个电话总有点讨债之嫌,其实我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我只是想问一下情况。”
“我知道。”她淡淡地说。
“我说,那个还款期……也许,也许短了一点。我想,长一点也没什么。你的信誉一向是最好的……”
“不,不必了。”
“可是,我不明白,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老罗,我可以按时付清。”
“那,那就太好了。另外,我也不想瞒你,我手头上总是有几百万港币的,所以……”
“我知道你的账上有多少钱。”
“老天,”那边又是一声长叹,“什么也瞒不过你。所以我想后加的那笔款的利息,也许高了一点,我愿意把它拉齐。”
“不必了,这是生意。不必改了。”
罗汉山越发显得不安起来,“希姑,我完全是好心,请你理解我的意思。”
“我理解,我很感激。但是,还是让一切照旧吧。我们会按时清偿的,请你放心好了。”
“不,不,我完全放心。”
“那就好。顺便说一句,冯振德出了一点意外,他已经死了,我想你可能也知道了。”
“是,知道了。”他低沉地说。
“所以,他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希姑,”罗汉山几乎是在乞求了。希姑能在电话里感觉到他的紧张和不安,也许额头上正在出汗。“我说希姑,我是有点唯利是图。不过我们相处的一直不错,我这个小买卖,今后还是要靠你多照顾的。我们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生意要做的,您说是不是?”
“我想是这样。好了老罗,请不必担心,我会注意的。那么,咱们改天再聊好吗?”
“好的,好的。再见。”
希姑放下电话回头对余叶玲说:“罗汉山到底回过味来了。”
余叶玲挖苦说:“没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我也应该早知道这一点才好。”
希姑凝神盯了她一眼,“你确实应该收敛一点了。”余叶玲急忙把脸转到一边去。希姑在她身边坐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复印件,烧残的短信就象一幅藏宝的地图。“这个给你。”
余叶玲接过残信,“这是什么?”
“那个打死冯振德的警察留下的短信,这上面的地址,就是冯振德藏黄金的地方。”
“可是这上面烧得什么也看不清了。”
“对,这正是我要交给你办的事。我要你找出这个藏黄金的地方来。别忘了,是你把那个美国人带来的,那么就由你来完成这个任务吧。行吗?”
余叶玲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你真的相信有一万多两黄金吗?”
“我信。”
她抬头对着希姑看了一会儿,“好吧,我去找,我会想办法把这些黄金找出来的。”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希姑送余叶玲出门的时候,赵建从另一个房间里闪出来,站在阴影里看着她们。希姑送她到楼梯口,轻声说:“我就不送你了。不要急着干,想好了再动手。”
余叶玲在楼梯下面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干。”
希姑回头看着赵建,向他点点头。赵建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他跟在余叶玲后面,无声地走下楼梯。希姑知道,他会象掌握黄立德一样,掌握余叶玲的所有情况。
她回到屋里,这才感到周身的疲倦。这一天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使她的神经过于紧张了。她进了浴室,脱去衣服,她希望好好地洗一个热水澡。
她把自己浸在浴盆里的时候,几乎睡着了。她猛地清醒过来,隐约中,她听到卧室里的电话一阵一阵地响着,她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她裹上浴巾去接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使她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温热起来,是郑光楠。“嗨,你怎么会想起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打扰人你睡觉了吗?”
“不,没有。”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已经六点多了,“我刚刚起来。以后别再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了,我喜欢你打电话过来。”
“我也刚起来,我怕其他时候找不到你。”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象是有些犹豫。
“嗨,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终于说:“希湘,是这样,我有一个老朋友,是一个我非常信任的朋友。我是说,是那种不会管闲事的朋友。”
希姑笑了起来,她斜靠在沙发上,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地柔软起来。“快别绕了好吗?就说是什么事吧。”
郑光楠也放轻了声音,“她是一名女医生,是妇产科主任,她干这一行有四十多年了,她非常非常的有经验。”
希湘开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吗?”她应了一声。
“是的,我想请她给你检查一下。”
哦,她心里一声惊叹,这一天里她一次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一个小小的婴孩正在她的怀里孕育着,她因此被人惦记着,这种感觉这她感到舒畅和温柔。“光楠,你知道我在这一天里遇到了多少事啊,我几乎……”
郑光楠轻轻打断了她,“等等,希湘,别跟我说你们那里的事。好吗,我不想知道。我只惦记着你,你好不好,每时每刻。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其它的事,不要对我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还有孩子。这对你就不重要吗?”
“是的,也重要,我真的很想有一个孩子。”她柔声说。被人想念着,惦记着,爱着,这种感觉就象一股温泉一样从心上流过。“光楠,你安排吧,我听你的。”
“希湘,今天上午行吗?”
“行,就今天上午吧。”
“九点钟的时候我去接你。”
“光楠,”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软下来,“你干吗不现在就来呢,到我这里来?我很想你。”
“嗨,”郑光楠象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喊了一声,“我正等你这句话呢。我这就来,你等着,我这就来!”电话砰地一声挂断了。
林希湘放下电话,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热乎乎地从脸上滚落下来。她的心里安祥、宁静、舒展而温柔,这个时候,她把所有的事都放到一边去了。
她拉开窗帘,外面天已大亮了。她想,新的一天开始了。
《黑域》尾声(25)
尾 声
1987年11月25日 星期四
他没想到乔治•伯拉尼根会把电话打到他在北京的办公室来,这使他想到,他离开南方那座城市已经快一个月了。
他们分手的时候,彼此已经有了一些敌意。乔治坚持认为那次行动的失败,沙传泰只是部分原因,“关键在你们的内部,”乔治冷冰冰地说,“警方内部有人泄露了机密!”
童振远不能完全否认这一点,对此他也是有怀疑的。他只能暗示还有其它的可能。
“我知道你是在怀疑我们这三个人中的一个?”乔治说这话时,用力指点自己的胸口。
部长让他回北京,使他心有不甘。他向王庭臣移交工作的时候,特别提到这个案子。王庭臣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我会继续查下去的,请你放心。”童振远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来,他说:“有消息,请尽快告诉我。”
他总觉得自己是撤回北京的,好象是他认输了。他回来之后碰见以前的同事,他们拍着他的肩膀说,听说你不太顺利?别放在心上,这算不了什么。
特刑处还是老样子,所不同的,是他看见谭军生的机会更少了。他想起部长说过的话,便没有再问。还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换了一位年轻的新司长,只有四十多岁,白晰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说话的时候温文而雅。他怀疑这位新司长是否学过擒拿。但他谈到特刑处的工作时,却极有分寸。“特刑处的工作方法仍和过去一样,多听听部里的意见,需要我这个司长做的,我都会做的。”不露痕迹地摆明了彼此的位置。
乔治说:“你知道鲍厄斯的情况吗?”
童振远回答:“不,我已经不管那个案子了,对他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乔治在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判断着什么。这使童振远感到有些异常。他终于说:
“鲍厄斯有麻烦了。我原本想找他了解一些在中国时的情况,但芝加哥警察局的人告诉我,他已经离开那里了,就是说,他已经不当警察了。”
“为什么?”童振远真的感到奇怪了。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芝加哥有些熟人,就打听了一下。结果出乎预料,据说他和黑社会有很深的联系。你知道吗?据说这个情况是由中国警方传到美国去的。”
“不,不,我一点也不知道。”接着,他更深地被这件事震动了。
“老童,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我首先会告诉你的,请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是的,你说的不错。”
两人都沉默了。这件事里所包含的东西,是不言而喻的。在他们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些一在掌握着一切,他们有一种木偶似的被人操纵着的感觉。
乔治轻声说:“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是吗?”
“是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那么好,再见,希望以后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好的,再见。”
他们两人同时放下了电话。
————
矮小而慈祥、有着一头白发的吴茹英医生从检查床前直起腰来,向站在另一侧的郑光楠微笑着点点头说:“好了,”她把器械放在旁边的消毒盘里,并用一块纱布为林希湘擦拭着下身。
“小郑,你过来扶她一下,注意要轻一点。”她转身走到水池边去洗手。
吴医生已年近七十了,她仍然不能完全退休,是因为她是妇科方面的专家。她每周三个半天的专家门诊,总是引来大批怀孕的妇女在诊室外面排队。她和郑光楠是老朋友了,这个下午她是专门应他的邀请,为林希湘检查身体的。
“那么她是你的什么人呢?”一个多月前,他请她给林希湘做第一次检查时,她就这样笑着问他。
“她就要是我的妻子了,我爱她,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我的好吴太,请你一定辛苦这一趟。让我亲亲你。”他弯下腰,把只有他的腰那么高的吴医生搂在怀里,就象一头熊搂着一只小兔子一样。
吴医生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尽管他现在已年近五十了。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好了,好了,我会当心的,你放心好了。”
这一次,是她给林希湘做第二次妇科检查。
郑光楠帮着林希湘整理好衣服的时候,吴医生也洗好了手。她转过身来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对她来说,他们当然都是年轻人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笑着说,“会是一个女儿。”
林希湘的脸微微地红了。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一个女儿已经到了她的身体里。这就好象在向外人宣布她对爱情的渴望一样。她感觉到郑光楠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后,她把重心向后移了一点,轻轻靠在他的怀里。
吴医生走到他们跟前,接着说:“总的来看情况很好,只是在你这个年龄怀孕,风险总是比别人大一些的。所以你每个月都要来一趟,做一次检查,这是很必要的。另外,要多注意营养,多吃蔬菜,多吃鸡蛋和鱼,要多活动。小郑,你每天都要陪她散步,至少一个小时。最后一点是,”她严肃地伸出一个手指说,“不要随便吃药,吃任何药都要经过医生的允许,听清楚了吗?”她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你们会有一个好女儿的,象你们两个一样漂亮的女儿。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太阳的威力已经减弱了许多,天上的白云衬出湛蓝湛蓝的天空,明净得就象水洗过的一样。风柔和地吹过来,使林希湘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轻松。
他们上了车,赵建开车出了医院的停车场。
林希湘让自己的手放在郑光楠的怀里,让他轻轻地握着。
“嗨,”她轻声说,“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郑光笑嘻嘻地看着她,“别担心,有我呢。我知道该怎么办。听我说,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一套房子,要离市中心远一点,空气好一点的地方。让我每天守在你的身边。”
“找房子?”林希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是的,而且,我已经为咱们找好了。”
“真的,在哪儿?”
他拍拍赵建的肩膀,“小赵,咱们去秀岚山,山后的老祠堂巷。”他回头看着林希湘,“龙家老宅你知道吗?就在那里。那里有一个好大的院子,种了许多树,空气好,又安静。”
“那里还有房子吗?”林希湘回头看着他,“我听说那一片的房子都被火烧光了。”
“是的,但后来又盖了一些房子。我去看了一下,足够我们住的。房子有些旧了,但装修一下,还会很好的。我主要是看中了那里的风景。”
几分钟之后,汽车驶进了老祠堂巷。林希湘下了车,跟着郑光楠走进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
这里真是安静极了,远离尘市,只有虫鸣在荒草丛中断续起伏。这里真有一片好大的院子,周围的民房都隐没在浓密而杂乱的树丛后面,只有阴凉的风从那些树丛和野草中间漫延而来,把林希湘身上的暑气一点点掠去。
他们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走进去,一座宽大的平房出现在树丛里。房顶上和周围的地上落满了树叶,墨绿色的苔藓沿着墙根侵蚀而上。门窗上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灰棕色的木楂。
赵建推开门首先走了进去,林希湘和郑光楠跟在他的后面。
里面是一间大客厅,沿墙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和杂乱物品,两侧和后面还有七八间客房,大多数都空着。
郑光楠看了看林希湘,说:“你不要看它破旧,好好装修一下会很好的。我打算请园林工人把院子里也好好修整一下,我喜欢园艺,我想多在院子里种一些花草,到那时,你就会真的喜欢这里了。”
林希湘微笑着看着他,她心里很感动,终于有一个人把她当作一个女人,当作一个妻子来关心,来呵护了。她挽着他的胳膊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房子的?”
“说起来还是挺巧的。这个房子的主人一直住在香港,他请了一个老太太住在这里看房子。可是上个月,这个老太太在外面的小摊上吃早点时,就坐在那里死了。她什么病都没有,就那么无疾而终了。老太太没有亲人,是居委会替她办的后事,并通知了住在香港的房主。”他推开一扇窗子,让外面的风吹进来,转身坐在窗台上继续说,“这个房主一直就是我的一个病人,他每次回内地都来找我检查身体。这次他又来找我,他说他真不知道该拿这个房子怎么办,请人来看房子也是一件麻烦事。我当时正有找房子的想法呢,就跟他来看了看。我觉得挺好,就租了下来。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林希湘笑着点点头,“你看好的,我都觉得好。”她向周围指了指,“你想怎么修它?也许我可以……”
郑光楠笑着止住了她,“不不,我不要你过问,”他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我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和你是有一点界限的,嗯,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希湘无声地点点头。
“就让我自己来干吧,我还有一些积蓄,张罗这一切不成问题。这样,等我最后把你迎进门来的时候,我的心情会非常好。”
林希湘点点头,“好的,我听你的。”
两天后,一队园林工人开进这个院子里,开始铲除杂草,平整土地,修砌水池,移栽花木。又过了一天,装修公司的工人也开进了这所院子。他们搬走了房子里所有破烂家具,按照设计好的图纸,对整个房子进行大刀阔斧的装修。
一个年轻的小工在铲墙皮的时候,在窗台下原来放躺椅的墙边上,看见一个乌黑粗糙的木把手,他想不出这个木把手会有什么用,便用斧子把它砍了下来。又过了两天,工匠们在修整墙面的时候,用腻子填平了那个洞眼,并在上面蒙上了木墙围。
无人知道在这栋房子下面的地下室里,藏着上万两黄金。而开启这个地下室的机关,就这样被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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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之前,王庭臣的任命终于下来了。他由市公安局调到省公安厅,接替童振远走后留下的职务。
他一直忙着移交工作,办理调动手续,认识新的同事和下属。几天之后他就明白了,他已陷入到一个新的旋涡里了,省厅的人事和工作,要比市局复杂得多。
但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他知道自己迟早总会适应的。让他不安的,正是童振远遗留下来的黄金案。这是他在临走时特别关照的一个案子。
昨天和今天,案情通报会连着开了两天,大量情报汇集到他的手里,加上他在市局时所掌握的情况,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有人正在向这个城市里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黑社会团伙发出悬赏令,谁能对那一万多两失踪的黄金提供确实可信的线索,将可以得到一百万元的赏金。
这道悬赏令的诱惑力是如此之大,许多想发财的人如同潮水一样涌进这个城市里。而谣言就象风刮起来的垃圾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到处乱飞。一个虚假的谣言常会引起各个团伙之间的殴斗,使社会治安严重恶化。
他的线人把各种各样虚假的、甚至互相矛盾的情报送到他的手里。这些情报没有一条值得他重视。其中只有一条情报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情报上说,本市最大的个体经营者林希湘正拨出巨资,装修位于老祠堂巷里的一座平房,并准备择吉日在那里举行婚礼。他想,有钱人真是不错。不过,我会注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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