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洲拧眉思考了一阵,走到门口关上门,顾不得工作纪律,直接掏出烟发了一圈,坐到办公椅上点了烟,问道:“什么理由呢?”
“社会对一个学校的评价,从来不看这个学校的生源质量如何,只看这个学蓄终考得如何。三位虽然是领导,但也都是老教师了,这一点应该明白的……”刘慎道,“有了这一届新班,学校的名气绝对会打响了,同时,带这个班的老师也一定会成为名师。如果一个‘名师’有了成绩立刻申请调走,那我们不是在为他人作嫁衣么?”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阵,三个校长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名校出名师,名师反过来也会让学校扬名,”刘慎道,“所以我建议学校在选择新班老师的时候,充分考虑一下那些为学校工作了很多年,有了成绩也不愿意调走的顶梁柱……比如我们语文教研组的郭盛老师……像郭老师这样的业务骨干,一毕业就在三中工作,一工作就是十几年,我想,以郭老师的人品,绝不会在成为名师之后另攀高枝的……其他组里也有不少跟郭老师情况类似的老师,虽然业绩不算特别突出,但能十几年如一日坚守岗位……我想学校应该慎重考虑一下。”
“有道理,这个建议很重要……”张新洲点头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咱们三中没名气、缺名师,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培养一批名师出来,不能白白送给别的学校。只要这一届考得好,那么下一届,再下一届,生源质量就会越来越好……至于业绩方面……”
刘慎立刻道:“都是老教师了,敞开天窗说亮话,谁都知道顶尖的学生不是老师教出来。优秀的学生和落后的学生差距不在智力上,而是在个人的学习习惯上,大市范围内前五十名,智商肯定没得说,个人的学习习惯也绝对好,就凭这一点,除非这些学生自己作死,否则考下来肯定不会差了。其实大家都明白,优秀学生有时候比老师还强,不论是解题速度还是解题的准确率,那些拔尖的学生都会超过老师的,这是年轻的优势!咱们当老师的,无非就是人生阅历的优势和心理承受能力的优势……”
“那是当然!”张新洲笑了,“一个当教师的,如果教出来的学生成就还不如自己,那就是当教师的失败。青出于蓝嘛!记得当初有个学生上学的时候被我收拾得死去活来,后来这小子读了工商专业出来自己当了老总,赚了钱之后特地回学校找我的茬。我当时就说了一句,我说‘你小子今天来不是来驳我的脸,是来长我的脸,你每年交给国家那么多税、替国家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这就是长我的脸;你这会儿要是端着破碗在天桥底下要饭,这才是丢我脸,说明我这个当老师的无能!’。”
几个人同时笑了,办公室里的气氛快乐了起来。
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刘慎走路的速度还快,刘慎从校长室出来刚刚回到办公室就立刻被组里的同事给“包围”了。
“肌肉男,听说我们学校有好生源了?”胡丽问道。
“还说是大市范围前五十名呢!”郭盛推了推眼镜笑着问道。
“你倒是说说呀,真的就凭你在大首长面前那句话,咱们学校就能分到全市最顶级的生源了?”胡丽有些急不可耐,“你当初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是事先算计好了的?”
刘慎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朝胡丽一伸手:“茶。”
胡丽一翻白眼,立刻拿起刘慎的杯子给刘慎倒了一杯水。刘慎看都没看,敲敲桌子道:“我说的是,‘茶’……”
“毛病!”胡丽再次翻了个白眼,打开刘慎的抽屉找出刘慎的茶叶罐,给重新给刘慎泡了杯茶放到办公桌上,“现在能说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预谋不预谋,也就是即兴发挥,利用了一下群体心态而已,”刘慎慢悠悠道,“我在大首长面前打保票说明年一定让三中学子考取帝都名校,而且还要带着S市的土特产去看望大首长,对大首长来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反而是展现自己正面形象的机会;真到了那时候,他未必有空接见,即便接见,也是利用饭后散步助消化的时间段勉励几句合个影,对他的工作日程没什么影响。何况当着媒体的面,他也不可能回绝,总不见的我说‘明年我带着三中学子去帝都探望您’,他当着媒体来一句‘别介,在老家好好呆着’吧?”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刘慎继续道:“‘来日必当登门拜访’,这在寻常人家不过是句客套话,未必所有人都当真,但放在大首长身上就不是普通的客套这么简单了。我要的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那些随行领导们看来,这等于是大首长给了S市又一次露脸的机会,如果明年三中真有学生考取了帝都名校,大首长肯定不会辜负孩子们的期待,也不会辜负孩子们十年寒窗的辛苦,所以只要去了,接见是必然的,区别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所以接下来他们要考虑的就是这样的接见能带来什么利益……本地学子探望大首长,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总得有领导带队吧?能跟大首长见一次面、甚至合个影,这对政治前途的影响那叫个远大啊……”
“哦……”众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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