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德威离开之后,刘慎就开始了冷兵器时代的狙击生涯,而且这生涯一旦开始就没有了停止的时候。鞑子的进攻一直没有停歇,第一波退下去之后第二波就开始攻击。虽然鞑子的伤亡不小,但死掉的都是降兵,鞑子似乎根本不心疼这些降兵,反复地命令这些降兵拿人命去填河;降兵们似乎也发了疯,不停地往护城河里填土,甚至连同袍的尸体都用上了。护城河在一寸一寸地变窄,鞑子在一寸一寸地靠近。
消耗,这就是消耗。
攻城方在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城墙,试图用远程攻击来消耗城头守军;守城方则是占据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靠着弓箭在拼命消耗鞑子的进攻力量。
拼消耗的战争,最终倒下的将会是耗不起的一方。如果YZ有外援,那么以YZ一城之地,吸引数十万鞑子围攻,大明的外援再再鞑子外围对鞑子的后勤线路袭扰、迟滞,那么鞑子会越来越吃力,等到了临界点之后,战争的转折就要到来。
然而刘慎也知道,大明的朝廷此刻正忙着内斗,援兵,那是不可能的事,而鞑子还没有把火炮亮出来。以目前的条件,刘慎面对火炮只能是束手无策。YZ城头的火炮还是万历年防备倭寇的老旧火炮,史德威负责的北城墙总共有四尊。看看口径,刘慎就知道根红夷炮没法比,而且火炮年久失修,压根儿就没保养过,别的刘慎不敢说,就是这火炮,刘慎已经打定主意在开炮的时候绝对会站得远远地,不然自己被大明的火炮炸死那就太不值当了。
二十天!
刘慎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自己现在勉强是个总旗,算起来也有几十个手下了,如果给他两个月,他倒是有把握搞出点名堂来拖延鞑子的攻城进度,可现在只有二十天,每天除了应付鞑子无休止的攻城之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此刻的刘慎只觉得自己上半身全身酸麻,隐隐有了脱力的征兆。一直跟着他的两个伤兵也眼睁睁地看着刘慎在城头上不断地跑动、射箭,硬是在局势稳定之后劝说刘慎先退下去☆后连督战的史德威都看不下去了,带着亲兵硬是把刘慎架下了城墙休息。
在到了城下的那一刻,一整天没吃东西的刘慎精气神一松,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刘爷您可真厉害,八壶箭哪!没一支落空的!”捧箭囊的战兵艳羡道。
史德威拍拍刘慎的肩膀道:“学严,天色不早,鞑子攻了一天,护城河填了三尺,夜里怕是还要攻,你的准头虽好,可夜里也派不上多大用场。好好睡上一觉,等天亮了有你忙活的!”随即又对自己的亲兵吩咐道:“晚饭的时候学严老弟的饭食要管饱。”交待了一阵之后,史德威又匆匆上了城头。
虽然刘慎想要再坚持一会儿,但是史德威的话同样有道理。他自己也知道,休息不足会严重影响自己的狙击水准,更何况这还不是狙击枪而是弓箭。
打了一天,鞑子还是没退,依旧不计伤亡地填河;城头上已经换了两拨守军,都是民夫与战兵混编守城队伍。伤亡人数在不停地增加,轻伤的民夫已经近千。晚饭送上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埋着脑袋猛吃,一天的战斗下来,虽然是个里头才伤了一个,可谁都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中自己会不会死,眼前的饱饭吃一口算一口。传闻中鞑子很凶残,破城之后会杀人,杀很多人,要么死在城头上,要么在城里被杀死。很多人都听说过守城的惨状,辽东的塔山,为了守城都守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如果真的免不掉一个死,那还不如死得痛快
再次跟前田弥月互报平安之后,刘慎就依着墙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刘慎是被一阵臭味熏醒的,早就被唤起身的民夫们真大桶小桶地往城头上送人畜粪便;城头上也架起了一口口大锅,加了“料”的粪便被熬成所谓“金汁”的守城神器,沸一锅就往下倒一锅,整个城头和城墙外都是恶臭熏天。刘慎这才意识到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
此刻城头上箭矢如同飞蝗,守城的军民也都把拆卸下来的门板甚至棺材板都竖了起来用以防箭。刘慎猫着腰上了城墙,透过两块门板之间极小的缝隙,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蚁附登城”。长度约几公里的城北城墙,在以北城门为中心的约五六百米的正宽面上,几乎每一个垛口都被一架顶端有倒钩的云梯挂着,云梯下面猬集着大量的降兵,拼了命地想要往上爬;而守城的军民则是什么都顾不上,也是拼了命地往下丢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