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冷蔷活得自在而快乐,如果看到自己,无疑在提醒她她所犯的错误——是杜嵩逸「救了」她和肚子裏的语双的命……杜嵩逸不要,他绝不要给冷蔷任何一丝精神上的压力,所以他宁可离群索居,独自住在山中。
如果有一天冷蔷需要他、要他回来时,她自会来找他的。如今这天终於来了!不论她是真的要自己回来,或是为了躲开杨维樵,杜嵩逸都愿意压下这最後一点尊严来试试,
阔别已久的家门就在眼前,杜嵩逸满怀朗待的推开木门——霎时,一幕景象毫无预警的直接跳进他的眼裏——冷蔷和杨维樵……
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半个小时後,杨维樵提著行李疟了,
在一棵老松树下,杜嵩逸默默地看著杨维樵以一种决绝的步伐,缓慢而坚定的走向前方、那姿态好像他刚下了最痛苦的决定似的。
杜嵩逸心情复杂的隔窗看著他的妻。冷蔷仍维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地板上,她的大眼睛木然而空洞,杜嵩逸不想在这时进去打扰她,他只是伫立在窗外,默默看著她。
就在他抽完第四根烟时,语双如一阵狂风似的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语双没有注意到父亲,她飞也似的街进屋子。
「妈——妈——」一进屋她就愣住了。「妈,你还好吧?你为什么坐在地板上?」
冷蔷猛地回神,「没什么。」她慢慢的站起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位是——」她望著语双身旁卓越出众的男子。
杨少怀有礼的一欠身,「伯母好,我叫杨少怀,打扰你了!」
「他是我的男朋友。」语双顾不得介绍两人认识,劈头就问:「妈,请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一件事——」她的眼眶满是惊悸与不安。「我是不是你和爸的亲生女儿?」
冷蔷如遭一记闷棍般,所幸她是坐著的。
「你胡说什么?」冷蔷倒抽一口气。「你问这种问题不怕把妈气死了?」
「妈,」语双在她面前跪下,噙著眼泪道:「我知道这样问很不孝,但这件事情对我太重要太重要了,我求你告诉我实话。妈,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我求你告诉我。」
冷蔷只觉全身的血液全凝固了,纵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自制,她的手还是不听话的颤抖,语双脸上的无助,和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神情深深撼动地。为什么?这个秘密它藏了二十几年,难道真的注定藏不住了?!
而冷蔷脸上复杂的情绪变化,一样也没有能逃过语双眼裏。她的手无力的垂下来:心一直往下沉。妈妈在害怕?!妈妈在犹豫?!她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从小她就和母亲异常贴心,毋需言语,母女间也熟知对方在想什么。此刻,一股浓浓的悲情席卷了她,难道她的身世……
「妈,」语双绝望的泪水汩汩而下。「对不起,请你告诉我,我什么都承受得住。我将满二十四岁,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泪水在冷蔷眼眶裏打转,她想冷静,想自制,但她办不到。在她最亲密的女儿面前,她就是无法伪装。
「语双,不要再问了。」杨少怀拉住语双,他知道自己应该识趣的避开,但他真的不忍心再看语双痛苫。
「你先告诉我,」冷蔷心痛的看著女儿。「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的?」
「是小翎。」语双犹豫了一下,但仍据实以告。「是小翎听到的,她说是你和冷湘阿姨在谈话时……」
小翎?冷蔷无言的闭上眼睛,那么……全部的人就快知道了?这个秘密是昭然若揭了?就快变成全部的人都知道,而只有可怜的双儿不知道的局面了。
「妈,」她凄然无比的泪滴落在两人冰冷的手指上。「我知道这其中大有问题,求求你就告诉我吧,不要让我最後—个知道。」语双一句话正撞进冷蔷心匠。
四目交接时,冷蔷和女儿交换了只有她们才能懂的眼神,相知相怜却又心痛!无法隐瞒了,是时候了。冷蔷告诉自己。
「好!妈告诉你——」冷蔷下定决心似的说,但她眼神犹豫的看著一旁的杨少坏。
「没有关系,妈,」语双惨白的脸上出奇的镇定。「我能听的,少怀都可以听。」
冷蔷再度审视杨少怀,他正无比心痛的看著语双,看来语双是要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这个仪表不凡、却又对语双呵护备至的杰出男子了。也好……今後总算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来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了……
「你……你的身世……」正当冷蔷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进出来时——
「不许说!我不许你胡说!」杜嵩逸发狂般的冲进来。「冷蔷,你在干什么?语双胡闹也就罢了,你还要编什么故事来骗她?你这算什么母亲?难道你忘了语双永远是我们的女儿吗?」一转身,他猝不及防的给了语双狠狠的—巴掌。
「爸—」从小到大,这是最宠她的父亲第一次打她。
「你是爸的亲生女儿,你永远是爸的亲生女儿!」杜嵩逸紧紧的把语双拥人怀裏。「你是爸的小公主,你永远是爸的女儿!」
「爸——」在父亲的怀中,语双痛哭得像狂风中的落弃。「对不起,对不起,妈……对不起。」
早已泪眼婆娑的冷蔷缓缓的握住这对父女的手。上苍何其不幸,给她一段最难堪的遭遇;又何其有幸的,赐给她一对最好的丈夫和女儿!
两天後,杨少怀开口向杜嵩逸及冷蔷要求,请他们允许他和语双订婚。
「你?」冷蔷愕然的看著这俊逸不凡的年轻人,又看著女儿。「你们……真的决定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快?」她求助似的看著—旁的丈夫。
杨少怀紧紧拥著语双,这两天的煎熬让原本就楚楚可怜、柔弱无骨的她,瘦得更教人心终了。「伯父,伯母,我深爱语双,我愿用我的生命向你们起誓,这一生我会尽全心全力来保护语双,永永远远的爱她,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只要有我杨少怀在的一天,语双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
他紧若盘石的神情深深撼动了杜氏夫妇,他是那么的深情执著、义无反顾,足以付出生而来捍卫语双。
「语双,」冷蔷沙哑而不舍的问:「你真的决定了?你愿意?」
语双瘦削得如风中之花的脸宠又滑下一行清泪,她紧紧握住冷蔷的手。「妈,我知道这太突然了,但我爱少怀,我知道他会好好的照顾我。爸,」她雾茫茫的眼波转向父亲,「请你们答应。」
「语双……」冷蔷紧紧的拥著女儿,珠泪莹然的母女没有再说—句话,只是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语双一向和冷蔷异常的贴心,就因这样,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世大有问题,但自己不能再问了,父亲这样爱她,她还忍心再问吗?
杜嵩逸目光如炬,神色肃穆的死盯著杨少坏,「你会好好的待我女儿?好好的对她一辈子?」
「我会的,伯父。」在杜嵩逸的逼视下,杨少怀毫不畏惧,目光灼灼的说,他的一字一句是那么铿然有力。「我不敢说我能给语双多好、多高级的生活,但这一生一世她会拥有我全部的爱。」
是了!是了!这就是了!杜嵩逸无言的长叹,是该交出这颗掌上明珠了!他的小双儿就是要交给杨少怀这样的男人。
「也好……」杜嵩逸要挤出全世界最难说出口的话似的。「订婚典礼就在这两天举行吧,你的家人呢?」
「谢谢伯父!我的家人都定居美国,不过我父亲这几天回国来度假,我会请他来观礼。」
杨维樵一回到台北儿子的家,就听到答录机有一段留言:「爸,我是少怀,一直找不到你,你回家了吗?我和我女朋友杜语双十二日将会在花莲举行订婚仪式,如果你听到了留言,请您来参加好吗?这裹的地址是:花莲县……」
儿子要订婚了?杨维樵惊奇的想,怎么这么快?他都还没见过少怀的女朋友呢!等等,他悚然一惊——这个住址……姓杜……
语翎披著薄外套无所事事的满街乱晃,自从那天她对语双大吼一阵跑出来後,她就诸事
不管了,课也不去上,整天似游魂般的东晃西晃,每天摸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反正语双也不在家,她知道语双一定奔回花莲「求证」了。
好好念书又怎么样?反正考上大学也照样没有人关心,没人为自己高兴。
这天她不知怎么的又晃到杨少怀的住处,远远的她就看到屋外停著—辆抢眼的酒红色高级轿车,一名长发及腰的高姚女子正和一位华丽的贵妇人在围墙外引颈而望。
「乾妈,我看是真的没人在了,按了半天门钤也没见有人来开门。」任萍揉揉酸痛的脚说。
「怎么回事啊?老的、小的全不在?都跑哪去了?」汪碧莲拧著柳叶眉不满的说:「这社区警卫不是说今天中午有一个中年人进来後又匆匆出去了,我看就是那死鬼!」
「乾爸?可是……这几天他和少怀究竟上哪去了?」任萍很气,奸不容易乾妈回来替她作主,这杨少怀偏偏又无缘无故失踪了!
她们的对话语翎全听在耳裏。她们是谁?语翎的好奇心浓浓的被勾起来了,她故意拿出原本要丢弃的钥匙走向那两人。
「请问你们找谁啊?」
「咦?那你又是谁?」任萍瞪著她问。
「我是来帮杨先生打扫房子的工读生啊!」语翎睁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杨先生出远门了。」
「出远门?那你知不知道他上哪了?」汪碧莲不客气的问。
「你们是——」
「这位是杨先生的母亲。」任萍抢著回萏,「我就是……嗯,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又迸出一个女朋友?语翎暗笑在心里,看来这两人的出现——太有意思了。
「他到花莲去了,他交代过有急事可到这个地方去找他。」语翎掏出记事本,写下花莲家裏的地址,「不过——」她故意欲言又止。「听说也是陪女朋友回花莲的.」
杜语双?!任萍神色一变,拉起汪碧莲道:「乾蚂,我们走!我们立刻去找他!」
目送著她们急速绝尘而去,语翎薄薄的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她急速地转个身,她也要回花莲去——
这种精采好戏怎么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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