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颤抖着手接住了电话,低声询问着对方事情的原委,我愣愣地看着对面爸爸苍白的脸,焦急的神色。
妈妈象失去全身的力气一样,躺在沙发上,她啜泣著,呻吟著,哀号著,哭叫著紫菱的名字。
爸爸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挣扎着就要下床。我看了连忙跑过去制止,“爸爸,你现在还不能动!你别担心,我和妈妈马上去看,就在这个医院,我们马上就能知道结果,马上就能知道的,您别下来了,您现在的身体还不能下床!爸爸!请您为了紫菱也要理智一点!”
妈妈大声的呻吟着,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扶着沙发,哭泣着对我喊:“绿萍!快,我们去看看紫菱!我要去看紫菱,我的紫菱,哎呀,紫菱!紫菱!”她狂喊了一声:“我的紫菱呀!”就又倒进沙发里去了。
两边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扶哪个。
“对对,我为了紫菱也要挺住!”爸爸好象清醒了一些,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哽咽地对我说:“绿萍,快去看看紫菱吧,她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对了,打电话通知你楚爸楚妈,让他们赶紧过来!”
“恩恩,我马上就打,你们别急,急坏了身体怎么办?咱们家现在已经再也经不起打击了!爸爸妈妈,你们要振作!就算为了紫菱也要振作啊!”
我扶着妈妈在沙发上躺下,安顿好之后给道明寺打了个电话,让他来照顾一下他们,又给楚爸楚妈打了电话,让他们赶快过来。
做完这些,我急忙跑去急诊室,询问着出了车祸的两人送往了哪里。
来到手术室外,护士告诉我,两个人都在抢救。这次的车祸非常严重,楚濂的车和迎面而来的卡车相撞,被挤到护栏外的山边和卡车中间,车前的挡风玻璃粉碎,楚濂的左手粉碎性骨折,紫菱的腿卡在车里,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弄出来,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有生命危险。
木然地守在门外,我心里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曾经的遭遇已经完全回报到了他们的身上,我却没有一丝痛快。纵使他们那么伤害过我,我却不想用这样的结果来惩罚他们。我了解那种失去一切的绝望,我从没有让他们再继续我的痛苦,我从来没有……
“汪妈妈,你慢点走。”木然地看向说话的人,楚沛扶着妈妈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楚沛,你来了,楚爸楚妈呢?”
“绿萍姐,我爸妈一会过来,我接到电话先来了。”他吃力地扶着精神恍惚的妈妈坐下。
“噢,”我又转过头去看医院那‘手术中’的小牌子,红灯的持续,证明里边有需要手术的病人。
这里边,有我曾经最痛恨的两个人。在我疯狂失望的时候,我恨不得他们都去死。可现在,我又想乞求老天,别让他们死。我真是矛盾啊!哈哈,曾经那么痛恨他们,恶毒地诅咒着他们,现在又装做一副为他们担心的样子。真是虚伪得近乎可耻!汪绿萍啊汪绿萍,你真是一个虚伪的人!
依稀仿佛,曾有那么一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女孩,坐在窗前编织她美丽的‘一帘幽梦’,那个总跟在我和楚濂身后喊着‘绿萍,楚濂,你们等等我’的喜欢走边边的小女孩,那个哭着要人陪着她玩的小小女孩,那个软软的,小小的象个娃娃一样的小婴儿,那个是我的妹妹啊……我曾经呵护着长大的妹妹……
“绿萍,绿萍,你怎么了?我来了,你放心好了,都交给我。”
是谁在我耳边说话?我怎么听不清呢?眼睛怎么那么模糊?我怎么看不清呢?是谁抱住了我?好温暖啊……
“绿萍,休息一下,剩下的事交给我了,好吗?”
“道明寺?是你吗?”茫然地看着抱着我的人,闻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薄荷的香味,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现在不想再去想那些事了,好累。
“恩,是我,乖,休息下,我扶你过来坐会。”道明寺扶着我坐下,呆呆的看着他跟护士询问,打了几个电话,交代一些事,回到我身边,用外套包围我。
“道明寺,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恶毒而又虚伪的人呢?”我囔囔着说,没想听到他的回答,只知道继续说下去,我现在急切需要一个倾听我说话的人,“我曾经那么痛恨他们,恨不得他们都去死了才好,我天天都在诅咒着他们。真奇怪啊,刚才我发现我竟然不那么恨了。其实,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做出伤害我的事呀。现在的他们,一个是我从小呵护着的亲妹妹,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的大哥哥。你都不知道,我刚开始知道他们背叛的时候有多痛。我象刺猬一样刺着他们,天天用言语来讽刺着他们。他们还装做一副很伟大的样子来施舍同情、施舍爱情给我。我知道我那时象鬼一样恐怖,头发蓬乱,面目浮肿,眼里终日带着泪。我曾经骄傲的腿也没有了,我的理想没有了,我的一生都被他们扼杀了……我现在竟然还希望他们没事,不要再象我从前一样。你说,我是不是很虚伪,很可笑?”
我哭着,笑着,象一个神智不正常的人一样。
道明寺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紧紧地抱着。
“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先被别人指指点点的,然后又被自己的亲妹妹用那种同情的,怜悯的,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心里有多难受,他们都只想着他们自己,从来不去想我究竟有多么痛苦……”
“绿萍,别再说了……好好睡一下吧,我带你去病房里休息下,醒了就什么事都解决了,相信我。绿萍……”
感觉到我被道明寺横抱起来,放置到一个温暖而又安静的地方。
不去想了,他们怎么样就是他们的造化了,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现在他们欠我的也已经还清了,将来的生活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不会再为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来浪费我的情感了。
现在的我有爸爸,有妈妈,有一个完整的家,还有一个爱我的道明寺。足够了,足够了,这样就可以了。
最近照顾爸爸,休息不好,困到极点,累到极点的我慢慢地睡了过去。
旁边有爱着我的人,不用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了。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抢救,他们已经被抢救过来了并且度过了危险期。道明寺还从美国专门请来了专家为他们做手术后的治疗。
由于前面挡风玻璃的大面积粉碎,紫菱的身上一共有六十多道伤口,有大有小。其中脸上,胸前就有三十多道,剩下的曼布在两条胳膊上,等伤口恢复一段时间再做磨皮手术,不过有的伤口由于过深,即使做磨皮手术,也会留下能看得出来的疤痕。右腿由于卡在车里,造成血液回流受阻,静脉压力过大,使得静脉血管迂曲、扩张、失去弹性,成团状,虽然已经进行了手术,但是恢复起来十分麻烦,一不留神就会重复病情。股骨部位粉碎性骨折,就算将来治疗和恢复得当,走路也不会象正常人一样,甚至对生育都有些影响。
楚濂轻微脑震荡。身上也有四十多道伤口,脸部和胸部的伤口尤其多。左手臂粉碎性骨折,现在用钢板做内固定,将来如果恢复不得当,手指灵活度大大减弱的同时,不能负重,否则会造成二次骨折。
现在两个人都还没清醒,不知道等清醒之后又是怎么样的大震动。
现在的我也不想再理了,我去提醒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再参合到他们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爸爸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在昨天已经可以下床了。去看过了紫菱和楚濂之后的精神就不太好,我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紫菱,我也只能安慰着他和妈妈。
今天医生说紫菱和楚濂已经快要清醒了,我们都聚集在病房门口,观察着两间病房里的两个人,等待着他们的清醒。
楚濂伤的较轻,首先清醒过来。
楚爸楚妈楚沛都冲进病房里,并且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