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沈旦来了,杜伏威这才显出一丝笑容,道:“老弟来了,先过来再说。”说完示意沈旦近前。
沈旦微微一笑,丝毫不惧般走了过去,立于杜伏威面前,道:“老哥不会仅仅是想叫我看一颗人头,和一张圣旨吧。”
杜伏威“嘿嘿”一笑,神色间闪过一丝难色,却被沈旦捕摸住,不由露出一丝询问之色。杜伏威微叹一口气,坦白似的道:“不错,我是受伤了,这家伙趁着离我三尺距离时突然发难,哼哼!只可惜,他的身手还差了那么一点,不能要了我老杜的命。”
沈旦露出一丝怒色,道:“此人必是宇文阀的犬牙了?”
杜伏威点点头,道:“不错,他们端是打的好主意,若我放松戒备,去接圣旨,后果必不如现在般轻松。”
沈旦点点头,道“不错,若是老哥存了此心,此刻横尸当场的恐就会是老哥你了。”
杜伏威‘哼’了一声,道:“他们却不知我老杜一闻宇文阀有使者过来,便就存了杀人的念头,哼,我老杜十六岁起兵,岂能与朝廷的走狗和谈。”
沈旦暗呼‘侥幸’,若是杜伏威死了,江淮军必定四分五裂,其进占历阳,扼住隋兵过江之势,必难再继。到时宇文阀只须用一支精兵便能扫平江淮,进而与东都隋兵夹击瓦岗,只要击败了瓦岗,宇文阀夺取天下的目的就差不多算是成功了。不过,这些前提自是杜伏威死了,宇文阀千算万算,又岂能算到杜伏威对于什么江南道大总管、上柱国、楚王这些看似华丽,实则形同废品般的封衔无动于衷呢。
那人所说的人头,其实不是指沈旦,而是指杜伏威。那人近前几步,不过是要离杜伏威近些罢,若杜伏威自以为是,应承去接圣旨,便会遭其蓄势已久的雷霆一击,其结果那是不堪设想。此人端是善于隐匿之辈,便是连杜伏威也只有等到两人近身,那人突然发动时才惊觉,一个小小太监便有此能,可见大唐中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少。
沈旦想通此节,这才道:“不知总管有何打算?”
杜伏威抹过一丝诡笑,不答反问道:“不知沈老弟什么时候,才打算告知我杨公宝藏所在地呢?”
沈旦“哈哈”一笑,道:“老哥就这么着紧这批所谓的宝藏么?”
杜伏威双眼发出寒光,道:“怎么?我就不能打它主意么?”
沈旦不以为意道:“杨公宝藏远在京都,对你而言是鞭长莫及,不若还是打眼下的宝藏为好。”
杜伏威惊道:“杨公宝藏真在京都?”
沈旦笑道:“老弟我又何须骗你,你自问有能力自千里之外的长安运回宝藏吗?”
杜伏威沉吟一阵,道:“的确,长安远在千里之遥,更兼有王世充扼守洛阳、虎牢,要想从那运回宝藏,绝无可能。那你说的眼下宝藏又是什么呢?”
沈旦道:“自然是指江都了,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老哥能占据江都,推翻隋朝,介时民心所向,天下拥护者必如过江之鲫,老哥就算要建立新朝,做做皇帝,也绝无不可哩。”
杜伏威双眼闪过精光,道:“果真如此?”
沈旦立时进劝道:“老哥你想想,隋朝气数已尽,人心相背,若老哥能推翻隋朝,另立新朝,同时颁发仁政,便可使得天下归心!且有了江都这块基业,又有了民心支持,那么日后只须励精图治,采用远交近攻之法,统一天下,也非是不可能的事,这便是我所说的宝藏呀♀种宝藏岂不比独独一个杨公宝藏更大、更合乎实用么?”
沈旦一番远景近景诱惑,听得杜伏威眼中不断闪过精光,身子竟似有些微微抖动,想是激动过头,他话音方落,杜伏威便急道:“江都有十数万隋兵精锐,如何可取江都?”
沈旦露出一丝不屑,道:“哼,十数万精锐,老弟我示之为草芥一般,老哥只须按如下几步进行,旬月之内,必能安坐于江都城内∽先,出奇兵夺取丹阳,作出攻打江都之势;其次,放出杨公宝藏在江都的消息,挑动李子通、沈法兴出兵江都争夺宝藏;最后,老哥只需在三方势力打得三败俱伤之时,亲率大军猛攻江都,则必可一鼓而下。”
杜伏威听完,突然“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好个沈旦,好个说客,只是不知你这番计较是为李密还是为着自己呢?”
沈旦心里微惊,暗道:“杜伏威果真还不是好糊弄的。”拱拱手,正色道:“非为李密,亦非为自己,而是为着老哥你,老哥若不能据有江都作为基业,那么终其一世也只能是个黑道枭雄,到最后仍免不得为他人所灭,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哥生死便掌控于他人之手,如此身不由己的生活,老哥是否愿意呢?”
杜伏威朗声一笑,作推心置腹般状,道:“其实,对于打天下,做皇帝,不是我老杜的兴趣,若日后能做个富家翁,修修道、练练丹,便是我老杜平生心愿,只是可惜,形势迫人,正如老弟所言,若不能据有基业,我老杜莫说做个富家翁,便是这条命也早就丢在长白山了。”顿了一阵,又接着道:“老弟文涛武略,不如你来我江淮,我封你为行兵总帅,日后据了江都,保你做皇帝,如何?”
沈旦先是一怔,接着又释然般笑了,暗道:“传言杜伏威好长生之术,看来是真的了。”接过杜伏威话题,道:“我也说句实话,其实对于做皇帝,老弟我是半点兴趣也没,至于什么行兵总帅还是让给其他人为好,我只愿快意江湖,坐拥美女,老哥的心意领啦。”
沈旦自有打算,杜伏威部下辅公佑独领一营,便如瓦岗李密般,迟早出事,更且关棱、王雄涎等人都是他多年心腹,又是这么好指挥调动的么?与其处处受制,不如自行发展,只要杜伏威不死,江淮军便是他的盟友,便如多了一只臂膀般,岂不比做什么行兵总帅强得多。
杜伏威见他不答应,只好摇摇头,无奈般道:“即如此,我也就不勉强老弟了,唉!只可惜不能如老弟般行走江湖,过着快意恩仇的日子。”
杜伏威神色闪过一丝失落,这威震江湖十数年的霸主,终于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来。
是啊,有些事情,非是你愿意不愿意,而是不得不去做,命运如此,谁又能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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