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长平郡主独孤伽罗
(001)长平郡主独孤伽罗
不好意思,各位亲爱的读者,之前本来坚持了这么久的双更,也许大家也习惯了双更,但是,说实话,这几个月,我觉得我的日子过得牛马都不如,每天跟个陀螺一样,转啊转,上班,回家,码字,生活里似乎除了码字就没别的事情,可以这么说,这么久以来,我就没在晚上12点以前睡过觉,前几天,有一天晚上半夜11点过,瞌睡的不行,眼皮都耷拉着了,还坚持着想码完当天的存稿任务,结果越想越苦逼,我都在想,我这是为个什么事儿啊,本来码字只是我的爱好,因为实在闲的无聊,所以才开始码字,没想到,现在爱好变成了负担,我觉得很苦逼,这样下去,我觉得我的创造热情也会逐渐消失,最后整个人变成一个码字机器。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也违背我最初码字的初衷,所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想说一下,今天开始,开始这本书的第五卷了,新的一卷,新的故事,所以,从今天开始,变成每天早上8点固定时间的单更,其实也就少了1000字,以前每天双更,一章2000字,总共4000字,现在每天单更3000字,但是对我来说,是给自己减负,我会认真地写完这本书,好好筹划接下来的情节,也希望各位亲们能够谅解,真的不是我想偷懒,而是人的精力有闲,这样疲于奔命下去,我怕我会英年早逝。
我们要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
大燕国,位于这方大陆的西南面,疆域辽阔物产丰富,是个有着悠久而古老历史的国度,说起来,大燕国的历史,比起大靖来,整整多出了八百年。
这是一个富庶而强大的国度,也曾经是这片大陆之上最强大的国家--在他们最大的劲敌大靖没有出现之前,或者更确切说是,在上一任大靖皇帝和镇南王没有出现之前。
虽然近百年来,由于皇族们无休止的内斗,导致这个古老的国度逐渐现出疲态,可是,瘦死的骆驼,它也比马大,这依旧无碍于大燕在这片大陆的老牌强国地位。
大燕国自古以来,都是以礼仪之邦自居,当然,大燕国更以其广阔胸襟,吸引着天下有志者竞投怀抱。
不问性别,不问出处,唯才而用,这样的开阔贯穿了整个大燕国的历史,缔造了大燕国数百年繁盛风流。
当然,有利必有弊,人才济济的后果,就是皇族内部,个个都是野心勃勃,揽才谋士,都恨不得能够过上一把皇帝瘾。
所以,大燕国的皇位交替,亦是诸国之中最为频繁的,时不时,就政变了,动不动,又谋反了。
特别是近三十年间,据说大燕国已经换了三任皇帝,如今这位,据说是上上一位大燕皇帝的亲弟弟,而他是从自己侄子手中将皇位夺过来的,固然,那个被他废掉的侄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年亦是设毒计陷害了皇后独孤一门,诱使他老爹废了当时的太子,毒酒赐死了独孤皇后和当朝宰相独孤氏,而自己继任皇位的。
因此,他那名不正,言不顺偷来的皇位被自个儿亲叔叔再抢回去,大概也算是因果报应。
民间总是八卦的源泉,特别是皇帝的八卦,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据说如今这位大燕皇帝其实本是不想做皇帝的,他安安稳稳做了近十年的安乐王爷,可就是因为那与他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却最终嫁给了自己大哥的独孤皇后被一杯毒酒赐死,加上自己兄长突如其来的暴毙身亡,导致这位安乐王爷性情大变,最终起兵夺了皇位,当然,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还了独孤一族的清白,给独孤一族平反。
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
也有人说,如今这位大燕国皇帝,亦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当然,虽然这些大多数都是民间的传言,却也并非空茓来风,如今独孤一族仅剩的一支遗脉镇国公独孤澈深得当今大燕皇帝的亲昵,独孤一族重新步入了大燕国的朝堂,圣眷隆厚,却并非谣言。
而且,据说独孤澈的长女长平郡主独孤伽罗更是文武双全,机智无双,从小拜在大燕国当朝国师门下,甚至以女儿身进入大燕国最神秘的机构--‘无双’。
对于‘无双’这个机构,有很多的传说,据说能够加入‘无双’的,都是大燕国最出类拔萃的人才,而‘无双’这个机构亦是只效忠于大燕皇帝,行动亦是独立,据说做的都是隐秘而棘手的事情,下至清理朝堂不法官员,上至潜入敌国窃取情报甚至暗杀别国大将,上天入地,似乎就没有他们不做的事情,总而言之,这个机构在大燕国有着超凡的地位。
‘无双’的统领是大燕国赫赫有名的国师令狐卓,对于此人,亦是有很多传说,令狐卓此人,据说精通易容术,他的易容术几乎到了逼真得让人发指的地方,更有传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见过此人的真面目,因为他永远都是以假面目示人,所以,得了个绰号叫作‘千面狐狸’,此人武功超群,还有一身极高的法力,行踪也一直是个谜,按照大燕皇帝的说法--国师大人出现的地方,就是大燕国最需要他的地方。
由此可知,这位所谓的大燕国师平素里都干的一些什么破事,估计大燕人和大燕皇帝是不会知道,如今他们这位引以为傲的国师,正在大靖朝的天牢里,每日受着严刑拷打。
而我们要说的,是这位大燕国师座下的其中一位弟子,便是之前那位出身显赫的长平郡主独孤伽罗,独孤伽罗自小拜在令狐卓门下,学的自然都是师傅的那些本事,原本这些年跟着师傅亦是屡立奇功,风光无限,只可惜,这辈子最错误的决断就是天堂有路不走,非要来闯大靖朝这个地狱。
于是结果自然也与她师傅一样,都不幸成了大靖朝的阶下囚。
成了阶下囚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还被人冒名顶替了。
冒名顶替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言紫兮。
自当日听了余尧那番所谓的预言之后,言紫兮便擅作主张地做出了这般大胆的决断,以这位长平郡主独孤伽罗的身份,孤身深入大燕国,准备给大燕国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由于余尧早就周密计划好了一切,言紫兮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易了容,换上了对方的衣服,在青州城追上了正被暗卫们围攻的另外一个同党--据说是独孤伽罗的师兄木凌霄,假意出手助对方脱困,甚至还故意在出手救对方的时候被暗卫打成重伤,几乎意识全无,亏得余尧的暗中相助,暗渡陈仓,才堪堪让木凌霄带着受伤的她狼狈杀出了包围圈。
一切都按照余尧的计划天衣无缝地进行着,刚飞出青州城不久,木凌霄从大靖空军盗来的机关木鸟突然无缘无故在空中解体,那好不容易偷来的‘苍穹’晶石悉数被紧随其后的暗卫们夺回。
木凌霄势单力薄,眼瞅着师妹被打成重伤,又想到师傅也被大靖朝生擒,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不敢再多做停留,抱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念头,终于是狼狈地背负着易容成独孤伽罗模样的言紫兮,试图先潜回大燕国再做打算。
而当言紫兮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独孤伽罗的便宜师兄木凌霄带到了大靖朝西南边境最后的门户重镇--怀德城。
怀德城,亦是方恒部驻扎所在地,或者说,是大师兄叶凌风所在之地。
大师兄呵,这个一直被言紫兮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此时再想起,竟是万般感慨,更让她呼吸为之一滞的是,当她按照之前和余尧所商定的,假装因头部重伤而意识不明,被木凌霄伪装成进行互市的大燕国商贾的家眷,躺在马车内忐忑地等待着大靖军的例行检查,然后穿过怀德城城门离开大靖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从马车外传来:“等等,马车里是什么人?将车帘掀起来!”
那道熟悉的声音,言紫兮只消听一句就知道那是谁,大师兄?他如何会在这里?
按理说,叶凌风的身份贵为如今镇守边关的雁翎军的副帅,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亲自查验过往路人才是。
除非……
言紫兮很快就敏锐地猜到,怕是这厢的雁翎军已经得到望京城来的消息了,所以大师兄叶凌风才会亲自守在城门下,对过往的人一一盘查。
可是,此时,她该如何是好?
就在言紫兮呼吸为之一滞的时候,外厢传来平稳的应答声:“禀将军,马车内是舍妹,舍妹之前染上了一种莫名的怪病,周身皮肤溃烂不能见光,能不能打个商量,还是不要掀起车帘了吧?”
言紫兮心神一颤,她自然知道外厢说话的人是谁,那是独孤迦罗的师兄木凌霄,此时言紫兮的心中竟是万般纠结起来。
虽然她心知,自己与余尧的这出计划是瞒着所有人,甚至是瞒着南宫凛,所以,在此时是绝对不能被人发现或者认出的,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可是,心中却又腾起另外一种强烈而又矛盾的念头。
她,其实很想再见见大师兄叶凌风。
自叶凌风两年前同意与方恒一同镇守边关以来,她已经两年没有再见过他了,虽然偶尔从边关的战报和大师兄私下写给南宫凛的密信中,也能偶尔得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可是,人的思念这样的东西,却是不会满足于那些只言片语的。
大师兄对她来说,是这个世间除了南宫凛之外最大的牵挂,那是一种超越了爱情,类似于亲情的最朴质的感情。
可是,如今,大师兄近在咫尺,她却不能动弹,更不能开口,甚至要假装不认识他,不能做出任何一丁点动作,这,对于言紫兮来说,是怎般的折磨。
就在心头千回百转的时候,车帘还是被人掀开了,虽然言紫兮此时阖眼躺在马车内,伪装意识全无,可是,当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心跳亦是骤然加快了。
而且,她感觉得到,大师兄的目光凌厉地扫在自己身上,似是毫不在意之前木凌霄给她做伪装全身弄出的那些脓包恶疮什么的污秽之物。
砰砰~
言紫兮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紧张得跳出来了。
内心深处两股力量在博弈,一个声音在呼喊着--大师兄,是我啊,我是紫兮啊。
另外一个声音却又在嘀咕着--别,大师兄,千万别认出我来。
(002)小师妹保重
(002)小师妹保重
“令妹是如何染上这种怪病的?”就在言紫兮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叶凌风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听他的口气,似是根本不信那木凌霄的说辞,言紫兮的心中万般纠结。
还好,木凌霄亦是个聪明人,他赶紧开口道:“将军,在下是做药材生意的,舍妹之前一直帮着在下四处搜集珍贵药材和毒物,之前不幸被一种奇怪的毒物蛰了,第二日就开始全身溃烂变成这样了……在下实在束手无策,只能将她带回大燕国的老家,看看有没有医治的法子。”木凌霄的口气中带着几分自责,说得跟真的似的。
“喔?”叶凌风的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来,却让言紫兮心中更加忐忑,这种装死人的感觉可真够呛的,仿若度日如年。
叶凌风沉默了片刻,言紫兮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面上,那一霎,竟是感觉到面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炙烤一般。
这时,似乎又有人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低声对叶凌风嘀咕了一句:“叶将军,如今是非常时期,陛下有令,绝对不能放走那大燕国的奸细,属下认为,宁可错杀三千,不可轻易放过一个……”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心说这不知道是哪个小王八蛋,要坏她大事儿。
叶凌风却是沉默了,言紫兮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甚至感觉得到,大师兄的目光很是犀利,仿若要一眼看穿她的灵魂深处一般,那一霎,言紫兮竟是有种--‘糟糕,大师兄一定是看出什么端倪了’的念头。
谁曾想,半晌之后,叶凌风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是出乎意料:“救人要紧,让他们走吧。我已经查探过了,这兄妹两人没什么问题。”
“叶将军,可是……”之前那位副将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叶凌风打断:“我已经说了没什么问题,若是真有问题,日后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此话一出,言紫兮在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她的心中却又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大师兄怕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可是,他为何要替自己隐瞒?
而那厢一直将心脏吊在喉咙眼里的木凌霄亦是在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心道是,这个年轻将军看来也不过如此,竟是真能让他们给蒙混过去,看来,给小师妹做这般的伪装是正确的。
没想到的是,就在叶凌风起身要走下马车车厢之前,突然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对言紫兮轻飘飘地扔下了两个字--保重。
这短短的两个字顿时让原本在装死人的言紫兮顿时真的变成了浑身僵硬,她此时几乎非常确定,大师兄必是已经认出了她来,甚至怕是已经洞悉了她伪装的意图。
可是,他为何没有揭穿她?而且甚至还对她放行了,这实在不符合大师兄平素的作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出了怀德城,一路向西,经过两日的颠簸之后,木凌霄带着一直假装昏迷不醒的言紫兮,很快就来到了大燕国位于边境的重镇--石邑城。
既是回到了故国大燕,木凌霄自然一改之前在大靖的谨小慎微,入得石邑城之后,立刻就拿出了当朝国师座下大弟子的气派来,他一入城就亮出了‘无双’独有的金螭虎符,把那石邑城下守城的将士吓得够呛。
在大燕国,谁不知道‘无双’的名号和地位,通常情况下,他们的行动都是极为隐秘的,也很少主动亮出身份,可一旦亮出身份,那派头可是比一方总督还要来得大,可以这么说,正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得卖他们面子,无条件给他们提供方便。
那石邑城的太守一听说有人在城门处直接亮出了‘无双’独有的金螭虎符,立刻明白来人怕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忙不迭地亲自来到城门处迎接,将木凌霄和继续假装昏迷伪装成长平郡主的言紫兮一块儿给迎到了自个儿的太守府邸。
木凌霄也不推托,干脆地随他去了。只是,入了府邸之后,立刻就要求石邑太守将全城最好的大夫给统统请来,要替言紫兮‘把脉’诊治。
话说言紫兮之前和余尧早就盘算好了,要想扮演好这个长平郡主,只有玩言紫兮曾经玩过的老一套--失忆。
只有假装失忆,也许才能瞒天过海,否则,她甚至连人家长平郡主的爹娘都不认识,怕是一回去就得穿帮。
而关于玩失忆这套,言紫兮也算是驾轻就熟了,自然不发怵,所以之前她才会故意被暗卫打伤了头部,假装陷入昏迷,便是为了之后假装失忆做铺垫。
此时一听要来大夫替她诊治,言紫兮在心中盘算着,不如就顺驴下坡,顺着那些大夫们的医治,假装苏醒过来算了,不然老这么装不省人事也不是个办法。
僵尸装久了,若是真的变成僵尸,就麻烦了。
再者说,就算苏醒过来以后再装失忆,谅他们也束手无策,毕竟失忆这种东西,怎么说都是虚无缥缈的,只要她演技够好,装得煞有其事,就算他们会把脉,会望闻问切,就算是华佗再世,怕是也没办法说得清楚。
而且,她伤到了头也是事实,木凌霄亲眼所见,人证物证都齐全。
打定了这般主意的言紫兮,在太守府请来的第五个大夫进来替她又是把脉又是扎银针,好一阵折腾之后,终于‘幽幽’地转醒了。
“伽罗,你终于醒了?这一路之上可把我吓坏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陛下和你父亲交代。”
木凌霄一见她醒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自个儿总算还能回去给镇国公交代,可是,言紫兮紧随其后的那句话,就把他从天堂又打回了地狱。
“你是谁?……”言紫兮早前可是深得南宫影帝真传,加上自个儿也是坑蒙拐骗的个中高手,应对这种小场面,那是信手拈来,此时只见她眼神空洞地望着木凌霄,一脸痴傻模样地问出这句话,当时就把木凌霄给吓懵了。
“伽罗,你可别吓师兄我,怎么回事?”木凌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是,眼前这副模样,的确是他的师妹独孤伽罗无疑,而且之前师妹舍身救他,被那些大靖朝的暗卫打成重伤,并且伤了头部,也是他亲眼所见,不可能有错。
难道……
木凌霄终于是顺着言紫兮祈盼的方向开始做起最坏的揣测来,他随即下意识去瞪那之前以为自己撞了狗屎运的大夫,那可怜的老头儿战战兢兢地又是替言紫兮把脉又是检查她的伤口,怎么都得不出确切的结论来,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揣测:“这,独孤郡主可能是之前伤到了头部,所以导致记忆有些紊乱……”
言紫兮一听那傻大夫顺着她心中所想说出了结论,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依旧装得懵懂,仿佛不解世事的孩子一般,傻怔怔地望着木凌霄,心想,反正老子装傻就是了,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果然,木凌霄一瞧她这模样有些急了,他深知他这师妹可是出身显赫,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个儿回去可是没办法给陛下和镇国公交代。
他扭头看向那大夫,口气有些不善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能否治好她?”
大夫哆嗦了半天,战战兢兢地回:“在下无能,怕是……”
木凌霄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怕是没戏了,转念一想,这里的大夫水准怕也只有这般程度,大不了将师妹带回京城,到时候请御医来瞧瞧,他随即不耐地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那大夫如蒙大赦一般,却又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不过,方才老朽替郡主把脉的时候,觉得独孤郡主的脉象,很是奇怪。”
木凌霄一听这话更加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把话说完,不要卖关子。”
那大夫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正常的脉象应该是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而郡主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似是给自己壮了壮胆:“浑然不似活人的脉象……”
此话一出,木凌霄和言紫兮一块儿怔住了。
什么叫做浑然不似活人的脉象,她不是好好地活着的么?
而言紫兮心中更是咯噔一声,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脉象问题,她曾经听南宫凛提到过之前朱宇乾用真气外放替自己疏通经脉之事,所以,她下意识认为怕是那一次的事故导致她的脉象出了些许问题,所以心中并不如何在意,更没有深想。
只不过,她担心的是,该不会被这老头儿真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这时,木凌霄若有所思地看着言紫兮,那目光仿佛是要将她整个人刨开看向灵魂深处一般,还好言紫兮演技过硬,不管对方怎么看怎么打量,就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她对自己的易容术可是有十足的信心,她相信,只要自己不自乱阵脚,就不会被看出破绽来。
果然,半晌之后,木凌霄似是自己想通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这个有没有可能是外力造成的?之前师妹跟大靖国的高手们恶战过好几场,会不会是……”
那大夫本来就查不出缘由来,心中正在忐忑,此时一听木凌霄如此这般做出推测,赶紧点头:“怕就是这般,依我看,郡主之前可能是被什么高手伤到了经脉,依我看,郡主最好是能够静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动用武力……”
这话正中言紫兮下怀,那真正的独孤伽罗修行的那些武功,她本来就一窍不通,如今正好借着这个理由,假装受了伤有恙在身,正好将这事儿给掩盖过去。
木凌霄蹙眉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吐出一句:“伽罗,看来咱们要加紧先回京城去,明日一早便就启程。”
言紫兮回他的,依旧是一个痴傻懵懂的表情,心中却是在盘算着别的事情,明日一早启程?那么,今晚,她似乎还可以在这石邑城里干点别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自己扮装来此的初衷,她可是来做奸细的。
看来,今晚,有的忙活了。
(003)听墙根
(003)听墙根
是夜。
言紫兮佯装早早就寝之后,又暗中打晕了一个不起眼的婢女,把那独孤伽罗的假面皮给带在人家脸上,将之拖到床上假装做成自己依旧在酣睡的模样之后,又悄悄将自己易容成一个男子模样,小心翼翼地掏出自己收藏好的乾坤石,从里面弄出一套夜行衣换上,这就精神抖擞地打算夜游石邑城去了。
想了想,决定先在太守府上转转,她像个黑暗中的影子一般选择那些阴暗的死角前行,小心翼翼地在太守府中溜达起来,这个石邑城的董太守,不光是石邑城的太守,亦是大燕国在边境的最高统帅,一人竟会身兼文武双职,镇守一方,这在这个时代似乎很少见的。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天纵奇才,得到了皇帝的异常赏识和绝对信任,才会被委以如此重任。
而且她在大师兄写给南宫凛的战报上是瞧见过的,而大师兄是用了狡猾多端、足智多谋来形容他。
能得到大师兄这般评语的人,必然不是庸才。
不过,若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但凭之前言紫兮见他给木凌霄和自己接风时的表现,怕是很容易就会将他划入跟自家嫂子的父亲卓太守一般的阿谀奉承之辈的行列。
可是,言紫兮知道,这个董太守既然能够以文武双职的双重身份驻守在这大燕国和大靖朝最边境最前线的地方,绝对是个不容小窥的人物。
这两年,大燕国和大靖朝表面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甚至还开放了互市,加上大靖朝这厢镇守边关的主帅方恒是个沉稳的人物,两国之间偶尔的小摩擦都被他低调而睿智地压下了,所以这两年边境竟是出人意料地平和。
从这点来说,不得不佩服南宫凛的远见,抛开镇南王的身份和威胁不提,镇南王虽然适合开疆扩土,但是太激进了些,也太好战了些,在先帝派他镇守边关期间,与大燕的关系一直颇为紧张,小仗也没少打,打得边关百姓叫苦不迭。
而自从南宫凛登基之后,换上沉稳内敛的方恒和大师兄叶凌风的搭档组合,将大燕和大靖朝的关系改善了不少,边境百姓也得到了休养生息,甚至将边境的贸易也带动了起来,要知道,如今大靖工坊生产的很多产品,都是通过这里,源源不断地卖到大燕国和西面诸国。
而这个董太守,也一改之前大燕对待大靖朝的谨慎作风,竟是上书大燕皇帝开放边境的互市,也间接促成了两国之间的贸易,就这点来说,就不得不说这个人的眼光很是深远。
这样的人,绝对是不容小窥的。
所以言紫兮希望自己能够借由这个机会多少探探这位董太守的虚实。
之前在晚宴上,言紫兮就看出了董太守和木凌霄应该是旧识,只不过也许是碍于自己在场,他们只是把酒言欢,并没有多说什么,筵席结束,董太守就急急地差人将自己送到厢房休息了,而独孤伽罗那个便宜师兄木凌霄,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似乎有把盏夜谈的准备。
所以,言紫兮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听听墙跟,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还好这太守府邸还不算太大,言紫兮顺着檐下行走,很快就回到了之前筵席所在的花厅。
不过,这一次,她却是很小心地绕到花厅后面,调息运气,随后纵身一跃,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那花厅的房顶,可是,她的每一步都很小心,她知道那木凌霄的功夫极高,若是弄出丝毫响动,都会被他察觉。
她不敢大胆地去揭瓦偷窥,而是耐心地一点一点寻找房顶的缝隙和通常极难发现的明瓦。
也许是她的运气太好,不出多时,竟是真的让她给寻到一块,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明瓦边,半点声响都不敢弄出来。
明瓦之下,灯光不亮,但凭借言紫兮出众的的听觉和眼力,却依然可以看得清楚,听得清楚。
此时那董太守果然还在与木凌霄把盏夜谈,只不过,这两人谈话的内容,可就有些隐秘了。
木凌霄似乎是简要地将他们之前如何潜入大靖朝,他们的师傅,也就是大燕国当朝国师又是如何暴露,如何被大靖皇帝生擒,最后他和师妹独孤伽罗又是如何设法盗取大靖朝的机关木鸟和‘苍穹’晶石,最后被大靖朝的一批顶尖高手拦截,功亏于溃,甚至还赔了国师之事,一一都对董太守如此这般描述了一遍。
不知道该说言紫兮运气好还是不好,当她凑上去的时候,木凌霄刚好说到似乎大靖朝中,他们还有一个人还未曾暴露,听他口中的称呼,似乎是他们的小师弟,大燕国师的小徒弟,木凌霄说--如今之计,也就只能等着小师弟的消息了。
可是,对于小师弟如今的身份,他却是决口不提,也或许是言紫兮来晚了,不凑巧没听到。
言紫兮心中有些七上八下起来,之前她就一直都知道还有一个神秘人混在朝中,当初曹侍郎家的地下密室里,是有两具遗骸的,可是,后来怎么都没有查出半点线索来,后来木凌霄他们出现之后,言紫兮一度以为那具不知姓名的遗骸大概是大靖空军里的某人,可是,如今听木凌霄这么一说,她方才明白,原来,竟是真的还漏网了一个。
这可是件大事情,会是谁呢?言紫兮将所有可疑的朝中官员都过滤了一遍,却是了无头绪。
一想到如今还有大燕国的奸细混在大靖朝中,她心中就有些不踏实了。
她心想,看来,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弄清楚那个还混在大靖朝中的奸细的身份,然后想办法通知南宫凛才行,否则后患无穷。
就在这时,又听见那董太守开口道:“依我看,如今首要的大事是得先想办法将国师大人捞出来才行。”
木凌霄沉声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是等我回了都城禀告陛下之后再做定夺。”
董太守摇摇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想方设法替陛下分忧才是,况且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对你们‘无双’和国师大人的声名,都不是好事,依我看,还是低调处理的好。”
木凌霄眯缝了眼:“董太守的意思是?”
“我有办法能够将国师大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捞出来。”
听到这里,言紫兮可是好奇了。
自大燕国国师被擒之后,他一直是被秘密关押的,这个世界上,知道他被关押在何处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这个所谓的董太守,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他有办法把那大燕国师捞出来?
莫非,他手里也有钉子潜伏在大靖不成?
言紫兮既然会这么想,那木凌霄自然也是想到了,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冷笑开来:“董太守真是好大的口气,木某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高招能够将恩师大人从大靖朝捞出来?”
董太守手握杯盏,面带笑意,似是丝毫不在乎对方口气中的嘲讽一般,他一口将手中的美酒饮尽,方才悠悠开口道:“木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这种事情,其实最好不要搬上台面,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暗中与大靖朝做交易。”
“喔?此话怎讲?”这话让木凌霄觉得有些新鲜,他怎么不知道他们如今手里有什么能够与大靖朝做交换的筹码?顶上的言紫兮似乎也同样觉得新鲜,耳朵贴得更近了,生害怕自己听漏了什么重要内容,她倒是好奇,这董太守是打算和他们大靖朝做什么交易。
董太守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借花献佛。”
木凌霄更疑惑了,不明白这董太守打的是什么算盘。
“你可知道,有一件事一直让那些大靖人心中耿耿于怀了很多年。”董太守并不明说,而是状似无意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木凌霄沉默不语,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果然,董太守似是根本就没打算听对方的回答,又自顾自说道:“之前大靖内乱的时候,我大燕和大齐趁火打劫,抢了他们一些地盘,我们大燕抢占的城池,后来他们大靖都陆续收回去了,可是,大齐国所占领的原属大梁国的西北十数州,一直是大靖人喉头上的刺。”
这话一出,不光木凌霄怔住了,连同房顶上的言紫兮也怔住了。
这董太守倒是真了解他们大靖人,之前大齐国所占领的原属大梁国的西北十数州,的确是大靖人喉头的刺,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之前,大齐国的延平郡王司徒枫,早在一年前,就曾经以这西北十数州为条件,要求言紫兮与她合作。
这时,又听董太守继续说道:“木大人觉得,这西北十数州和我朝的国师大人比起来,大靖朝更看重哪一个?”
这个问题几乎问得毫无悬念,傻子都知道,跟一个被他们生擒了的阶下囚比起来,肯定是要塞的十数州更重要。
(004)独孤伽罗的亲事
(004)独孤伽罗的亲事
若是有人要求以西北十数州来换那大燕国国师,大靖朝朝堂上下绝对是一面倒的同意。
毕竟,那大燕国国师虽然对大燕国来说重要,对大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罢了,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是,西北十数州,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疆土,而且是大靖的天然屏障,其重要性高下立见。
可是,这曹太守为何会出这样的主意?
他不是大燕国人么,这般为大靖盘算是为何?
这件事怎么看,似乎都是对大靖有百利而无一害。
拿一个废人换十数州,划算。
木凌霄自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眯缝了眼,警惕地瞧着董太守:“董太守,你这是何意?你想帮大靖人夺回那西北十数州?”
董太守微笑着说:“如今之势,和当日已经不同,我们需要审时度势,当日大靖外强中干,加之皇子夺权,正好趁火打劫,如今,大靖新皇励精图治,清理朝堂,大靖朝几乎得到了脱胎换骨,已经不再是当日的那个大靖了。”
“既是如此,我们便更不应该帮他们才是,当日陛下派我们潜入大靖,扰乱他们的朝堂,不就是为了阻止大靖中兴,想要扯他们后退么?”木凌霄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很明显,木凌霄此人对于大靖朝是怀着某种程度的敌意的。
言紫兮心想,也许是因为他的师傅被大靖朝生擒,加上他自己也差点在大靖丢了性命的缘故吧。
这时却又听董太守继续说道:“非也非也,帮他们拿下西北十数州,这可不是在帮他们。”董太守如是说的时候,眼睛眯缝了起来,那表情看起来,像足了一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木大人,你认为,若是大靖夺回了西北十数州,大齐会善罢甘休么?”
此话一出,言紫兮立刻就明白了这老狐狸的不良居心,他这是想借机挑起大靖和大齐的纷争,驱虎吞狼之计吧?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把老对手大齐和大靖都暗算了一道。
言紫兮恨恨地在心中暗啐一口--果然是只阴险狡猾的老狐狸。
木凌霄沉默片刻,竟是哈哈大笑起来:“难怪陛下会如此器重董太守,委以如此重任,您,果真是奇人!不过……”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们又不能出兵帮他们夺回那西北十数州,也不能让大齐恨上咱们,这借花献佛,要如何献?”
董太守眯缝着他那双小眼睛,一副胸中早有分寸的模样:“这其实很简单,咱们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做?”木凌霄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暗中告诉大靖人,他们可以取道那条在我们大燕国控制范围内,直通西北十数州的塞北道即可。”董太守轻描淡写地如是说着。
“这,大靖人会上当么?”木凌霄对此有些怀疑。
“会,一定会!大靖新皇是个十足的赌徒,他就算是看出了我们大燕的意图,也一定会冒这个险,因为,西北十数州,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是大靖人梦寐以求想要夺回之地。”不得不说,这董太守着实有些了解南宫凛,对于他的论断,言紫兮深表赞同,按照她对南宫凛的了解,若是大齐国开出这样的条件,南宫凛是一定会接受的。
“可,若是日后大齐国追究起来怎么办?”
“那时候,咱们大可以推到大靖人头上,我会在那条道上做好周密的安排,做成一副被他们突袭得手的局面。”老狐狸眯缝着眼:“不管最终他们大齐和大靖能否打起来,对咱们都没什么坏处,反正,那西北十数州在大靖手里和在大齐手里,对咱们大燕来说没多大区别,但是如果能够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乱,那咱们就是赚大了,况且还能将国师大人换回来,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何不做?”
好卑鄙的一招借花献佛,好毒辣的计谋,这根本就是在驱虎吞狼!
言紫兮此时半跪在屋顶之上,立在瓦片上的手指有些冰凉,看着明瓦下方那张如老狐狸一般的脸,心中却是寒意骤起。)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这董太守打的算盘虽然美好,却是太小看了他们大靖,太小看她家南宫凛了。
南宫凛虽然是个十足的赌徒,可是,那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的自信,这董太守的如意算盘,很可能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无声地冷笑着,正想抽身离去,却又听到下方传来木凌霄的声音:“对了,我师妹的婚事后来如何了?我们离开大燕这么久,也不知道如今风头过去没有。”
言紫兮一听这话顿时怔住了,师妹?是说她假扮的独孤伽罗么?不会这么杯具吧?这独孤伽罗竟是个有婚约的?
不过转念一想,独孤伽罗是大燕国的郡主,在这个时代,这般年纪的女子没有婚约那才是怪事,更别说独孤伽罗这般身份的名门千金。
这个世间像她言紫兮这般不在乎世俗眼光,抵死做大龄剩斗士的女子毕竟是少数。
这时,下方的董太守却突然笑开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要说这长平郡主也真是个奇葩,男大当婚,女大当娶,本是理所当然的事,竟会为了逃避婚约而自告奋勇前往大靖,着实让人……”
“董大人,你越矩了!我师妹的婚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没想到的是,一听到对方说自家师妹的不是,木凌霄重重地将手中的杯盏往案几上一搁,立刻就拉下了脸来。
董太守怔了怔,随即讪讪地笑笑,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我说木大人,你和长平郡主,该不会是……”
董太守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他面前的案几竟是直接断裂成了两半!
木凌霄冷冷的声音随即传来:“董太守,有些话,不能乱说!莫要毁了我师妹的名节!”
在上方偷窥到这一切的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有些百味杂陈,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独孤伽罗竟是为了逃婚才前往大靖的,这动机,啧啧,实在是大有她言流氓的作风,顿时对于这独孤伽罗就有了种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可是,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她言紫兮这辈子怎么就跟逃婚这破事儿杠上了呢,自个儿逃婚数次也就算了,怎么假扮成别人,还得干这破事?
而且,看方才木凌霄的态度,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独孤伽罗和她这师兄,说不准还真有一腿。
言紫兮无奈地扶额,这年头的小师妹难道都逃不脱大师兄的魔咒么?
不过转念一想,对于这些自小习武的女子来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许都会对自家英武神勇的大师兄怀着一种懵懂的憧憬吧,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的话,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了,这独孤伽罗既然是逃婚出来的,那么,若是回到京城之后会怎样?不会继续再被逼婚吧?
尼玛的,坑爹啊!她言紫兮可不是来替人成亲的啊!言紫兮突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就在言紫兮一脸便秘状地在心中哀嚎的时候,那董太守却说出了今晚最让她觉得欢欣鼓舞的话:“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是,长平郡主那未婚夫,也就是右相家的长公子徐乔宇,据说也逃婚了。”
这话让言紫兮的心顿时又归于原位。
啊,原来是场包办婚姻,而且当事人双方似乎都不待见这门亲事,这可太好了。
言紫兮心想,那什么右相家的长公子,最好跑到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永远别回来才好。而且,对于这位公然逃婚的公子,她竟是也平白地生出几分好感来,在她看来,不管是男是女,在这个时代敢于对抗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都是值得她另眼相看的。
“什么?!那小子竟然敢逃婚?!太过分了!他这是把我师妹的颜面置于何处?!”谁曾想,那下方的木凌霄一听这话竟是顿时黑了脸开口怒叱。
喂喂,有没有搞错,难道你个榆木脑袋还希望这门亲事成了?
趴在上方的言紫兮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开了,心说木大师兄,你不是喜欢你家师妹么,你这么义愤填膺做什么?这时候不是应该放鞭炮庆祝的么?人家正牌未婚夫跑了你不是正好趁虚而入的么?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啊?
她却是不知道,在木凌霄的心中,自家的师妹是冰清玉洁不容任何人亵渎的,就算他自己,也不能亵渎,更何况那右相家的小子,平白因为门当户对的家世拣了这门好亲事,竟然不识好歹,这如何不让木凌霄生气?
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家师妹逃婚,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被对方也逃了,这就是天理不容了!
这时那不知道打着什么心思的董太守却又惟恐天下不乱似地又补上了一句:“木大人先莫要激动,先听完坏消息。”
木凌霄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那董太守接着说道:“徐乔宇为了避风头,竟是直接弃文从武,投了军,在神卫军中做了个营都指挥使,如今,正在石邑城中。”
此话一出,言紫兮差点没从那房顶上直接给滚下来。
这鳖犊子的徐乔宇,要逃婚也不知道跑远一点!跑到这石邑城来算什么?!
其实她有所不知,对于独孤伽罗那个无辜的未婚夫徐乔宇来说,实在无辜得紧,人家为了逃婚,舍弃了京城的荣华富贵,舍弃了大好的前景,投军来到这鸟不生蛋的边关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谁又能想到她这苦主儿会自己撞上门来呢?
此时下方的木凌霄亦是蹙起了眉头,似是没想到这年头能有这么邪门的事情,师妹那未婚夫竟是也在石邑城中。
可是,董太守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为何?木凌霄知道,董太守这么精明的人,必定不会无缘无故专程来管这门子的闲事,除非--
他眯缝了眼:“董太守有什么话,不如明说。”
董太守此时亦是眯缝了眼,笑得一脸老谋深算:“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
(005)政治联姻
(005)政治联姻
木凌霄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董太守,你这是何意?我那师妹的婚事,与你何干?”
没想到,董太守此时却是一改之前的谦恭之色,一脸正色道:“木大人,这话您就说得不对了,郡主年轻不懂事,难道您,也跟着不懂事?您可知道这门亲事背后的意义?”
这话又勾起了言紫兮的兴趣,她敏锐地联想到,独孤伽罗这门亲事,应该是一桩有着政治目的的联姻。
之前木凌霄不是提到过么,独孤伽罗的未婚夫是大燕国右丞相之子。
言紫兮努力在脑子里回想着之前与南宫凛偶尔谈及大燕国朝堂时,所了解到的关于大燕国内部的一些讯息。
据传闻,大燕国的镇国公与右相,都是大燕国皇帝圣眷浓厚的重臣,可是,这两位的脾气却是一个火山一个冰山,如水火一般难溶,据说,还时常因为政见不合,在朝堂上互相攻讦,互相拆台。若说,大燕国的皇帝为了缓和这两位重臣之间的关系,而给他们的子女赐婚,让他们联姻,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只不过,言紫兮推断,事情应该还没到大燕皇帝亲自赐婚的地步,否则,这两个当事人怕是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逃婚,应该是双方得到了些许风声之后就闻风而逃了。
如此想来,其实这独孤伽罗跟那个什么徐乔宇倒是半斤八两,一路的货色,说不定还真是天作之合呢?
不对,不对,想什么呢?
言紫兮意识到自己心中这个可怕的念头时,赶紧摇头挥去,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大靖朝,她肯定要八卦地Сhā上一脚,顺便撮合撮合两个年轻人,可是,这是人家大燕国的事,管她鸟事?更何况,她现在顶着当事人之一的皮,若是真把人家俩人撮合在一块儿了,要去拜堂成亲的人,可是她。
可不能干这蠢事。
可是,她不想成全这事儿,可不代表人家大燕人不想成全。
原本被言紫兮寄予厚望的木凌霄此时一听董太守的话,立刻就焉了。
他低头不语,心中似是在做着什么痛苦的挣扎,半晌之后,猛然抬头灼灼地看着董太守说道:“你是右相的人吧?”
董太守笑而不语,捏着杯盏轻描淡写道:“我是陛下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大燕。”
这话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至少是说明了他的立场,他堂而皇之的将这门亲事上升到了为了大燕的高度,正好堵住了木凌霄的嘴。
他这是在进行一场赌博,赌木凌霄此人对于大燕的感情要胜过他对长平郡主的感情。
而事实是,他赌赢了。
木凌霄的确是这样的人。
木凌霄又沉默了许久,似是在压抑自己心中纷乱的情绪,许久之后,上方的言紫兮才听到他绝望的话语:“你希望我怎么做?”
“暂时不要将郡主带回京城去,暂且将她留在石邑城,正好徐乔宇也在城中,让两个年轻人多接触接触,不是坏事,更何况,如今郡主不是失忆了么,也许是个好机会。”董太守这话说得极其直白,一心就是要撮合独孤伽罗和徐乔宇这两个代表着大燕两个显赫家族的逃婚的年轻人,重新答应这门亲事。
可是此人话里话外的算计,让在上头偷听的言紫兮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啐他两口,心想这家伙实在是个心思狡诈,满肚子坏水的阴险小人,竟是无所不利用。
若是能够,言紫兮恨不得立刻就跳下去一剑了结了他,永绝后患。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容易误事。)
杀人容易,可是,要撼动一个庞大的帝国,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言紫兮甚至敏锐地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大师兄来到边关已经两年了,与这位董太守也打过无数次的交道,若是杀了此人有用,大师兄怕是早就下手了,凭着大师兄的本事,要杀此人,应该不难。就算他没有把握,也肯定会上报南宫凛,想办法下手。
既然大师兄都没有下手,那就证明,此人活着还是有他存在价值的,至少对于目前的大靖来说,是需要他活着的。
看来,一切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对于董太守所说的要将她暂时留在石邑城的计划,她倒是没什么意见,之前听这董太守说了这么多阴险的计划,她也正好需要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至少要把她所听到的一切传回大靖去。
而且,对于这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她也想再接触接触,她总觉得,这董太守,是个高深莫测的人,这人的心底,说不定还埋着更大的阴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她想离开也不成了,因为,木凌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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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兮一直觉得,装失忆,也是一门学问。
要如何装得天真又纯朴,自然而不做作,让外人看不出半点异样来,那可是一门大大的学问。
对演技和反应力都是一项严峻的考验,随时要高度警觉,不能漏出丝毫破绽,特别是每天面对一群早已成了精的人,那更是大大的考验。
好在这方面,言紫兮天赋异禀。
当然,也许是穿越前看了不少狗血的韩剧和言情小说,对于失忆这门在狗血剧本里最常见最烂大街的技巧,也算是小有心得。
所以,当第二日一大早,木凌霄面带纠结地前来告诉她,因为他还有任务在身,所以,要暂时推迟回京城的计划,要暂且留在石邑城的时候,她如同一个听话的洋娃娃一般,乖乖地点点头,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硬是把木凌霄给看得浑身冒冷汗,狼狈地败退了。
言紫兮知道,看来他们很快就要安排她和那个什么徐乔宇见面了,对于此人,她倒是也想会上一会,对于那个弃文从武,投军逃婚的年轻人,她还是多少有一点八卦之心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大燕国右相之子,这是个敏感的身份。
言紫兮觉得失忆真是个完美的借口,之前在璇玑派就用得得心应手,此时更是如鱼得水。
借着失忆这个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声称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大燕的各种习俗、规矩和人事。
甚至,连性子都可以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改变。
这几日,木凌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不痛快,自从那日对她说了要暂时留在这里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想来也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和别人相好,估计任谁都会心里不痛快的吧。
所以,这两天,言紫兮也只能从董太守派给她的婢女口中打听一些关于‘她自己’,也就是独孤伽罗从前的事迹。
要说,这独孤伽罗,也真真是个奇葩。
因为是镇国公的嫡长女,加上自小聪慧过人,文武双全,那几乎就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加上其外貌长得神似她的姑姑,也就是当年被无辜赐死的独孤皇后,所以,也深得当今大燕皇帝的喜爱,据说,这是大燕国唯一以郡主的身份,却食公主俸禄的主儿。
所以,独孤伽罗在大燕都城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纵得无以复加,就差没欺女霸男了。
后来因为因缘际会拜在当朝国师门下,成为名动天下的‘无双’的一员之后,那更是变本加厉,虽然那些婢女们肯定不会当着她的面明说,可是,从她们的只言片语和背后的议论中,言紫兮还是推断出,那位长平郡主应该是个心高气傲到了极致的女子,难怪对于那庄政治联姻会有如此强劲的反应,若是一般的深闺中的女子,怕是心中再不甘愿也就认了,哪里还能像她这般,非但不认命,竟是还自告奋勇潜入他们大靖,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
而且对于独孤伽罗的心狠手辣,她也是见识过的,那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心性歹毒的女魔头,言紫兮想起自己之前的密林中所见的那些大靖空军将士的死状,都是极其残忍的死法,这独孤伽罗,绝非善茬儿。
她心想,难怪那右相家的大公子宁愿舍弃锦衣玉食投军来逃婚,这个世间的男子,怕是没几个能消受得起这样的女魔头吧,娶回去那不是做老婆的,那是当祖宗的,要她,她也得逃啊。
如此看来,那徐乔宇怕是宁死也不肯娶独孤伽罗回去的。
不过正因为如此,言紫兮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多亏得这独孤伽罗秉性不佳,口碑不好,否则,事情还就真麻烦了。
她想,虽然那董太守一意想撮合独孤伽罗跟徐乔宇,不过,只要徐乔宇态度坚决,那董太守也无可奈何的吧。
言紫兮在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董太守安排她与徐乔宇见面,她必是要不遗余力地继续破坏独孤伽罗的形象,一定要让徐乔宇知难而退,发誓一辈子不娶她。
(006)出游
(006)出游
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这几日,她倒是过得还算惬意,因为董太守是镇守一方的名将,他的所有家眷自然是要留在大燕的京城,说白了就是变相的人质,否则,大燕皇帝如何会放心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在外镇守一方,这是规矩,各国都是一样。
就如同方恒的妻儿老小,也悉数都在望京城一样。
所以在这硕大的太守府邸的后院里,她这位冒牌的长平郡主,如今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女子,自然是来去自如。而为了避嫌,那董太守也是轻易不会踏入这后院,这更给了言紫兮更大程度的自由。
言紫兮虽然知道从前的独孤伽罗是个骄纵又心狠手辣的主儿,可是,要她扮成那样,着实有些为难她。
所以,举着失忆这个挡箭牌,她倒是低眉顺目地扮起名门闺秀来。
可是,在把这太守府邸私下里转悠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什么收获之后,言紫兮决定还是出去走走,去石邑城中转悠转悠。
不过,如今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言紫兮也不想做得那么冒险,派人去知会了董太守,说自己在府中闷得慌,想出去走走,董太守立刻就派了几名护卫,外带一个看起来极为精明的小婢女作陪,说是要领她去城中转悠转悠,散散心。
言紫兮自然也不推托,反正她今日的目的也只是出去熟悉地形,又没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向导再好不过,至于董太守派来的那些看似武艺高强的护卫,言紫兮就更乐得轻松了,目前她要假装武功尽失,有现成的免费保镖,不要白不要。
今日的言紫兮一身白色长裙淡紫色短襦,覆云肩,着披帛,腕带缠钏,一副标准大燕国官宦人家千金小姐的打扮。
女孩子么,都是爱美的,言紫兮这个女流氓也是不例外,就算此时是顶着别人的面容,身在异国他乡,出游的时候,亦是下意识地打扮了一番。
特别是这一身标准的大燕国女子的打扮,更是让她觉得有些新鲜。
大燕和大靖不同,大燕国素来富庶,举国上下更是奢靡成风,之前大靖工坊所生产出口的那些奢侈的玻璃杯、玻璃镜什么的,绝大部分都是卖到了大燕国来,赚了大燕国不少银子。
不光如此,这大燕国就算是寻常老百姓的穿着更是极为讲究,言紫兮在大靖的时候,曾经听过大靖的官员嘲讽大燕国人,说那些大燕国人就算是家徒四壁,衣着却也是光鲜无比,典型的死要面子。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大燕国女子们的穿着打扮,比起大靖朝来,的确是要显得精致婉约许多。
言紫兮估摸着自己身上这一套行头,怕是就要耗费一户普通小户人家维持一年生计的银两,不过,此时她的身份是大燕国的郡主,花的是别国的银子,咱不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可劲造,最好能把大燕国的国库也给折腾空了,那才好。
乘着车辇晃晃悠悠出了太守府,言紫兮想了想,还是聪明地带上了那小婢女给她准备好的幕篱,任由那长长地幕纱从头遮到脖子根,生生遮住那张俏丽的容颜。
言紫兮乘着车辇,一路瞧瞧看看,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石邑城中最繁华的燕云西市。
这燕云西市据说是大燕国边境最繁华之处,仅次于对面大靖怀德城的怀德东市,据说也是整个大燕唯一允许各国商人在此自由贸易的地方,自然是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客商,连同这石邑城的百姓,也有事没事就喜欢去燕云西市瞅瞅,瞧瞧新鲜玩意儿。
可是,越是往里走,路上的车辇和行人就越多,没走多久,言紫兮所乘坐的车辇竟是已经寸步难行。
言紫兮看了看前方水泄不通的情形之后,果断做出了决定--弃了车辇,步行。
将董太守派给她的护卫留了一些守着车辇,随身带了两人,连同那小婢女,一行四人,慢慢悠悠顺着人潮往燕云西市走去。
其实言紫兮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游玩,而是来踩点的。
每个国家都会有一些潜伏在别国的暗钉,大靖自然也不例外,而根据言紫兮的了解,那些所谓的暗钉们,最喜欢呆的地方,便是集市。
因为这里人多,龙蛇混杂,便于掩盖身份,而且行商的身份,也便于他们做很多事情。
只不过,这些人的身份是极其隐秘的,直接隶属于兵部职方司,所以,就算是身为大靖朝国师的言紫兮也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会出现在哪里。
可是,之前所偷听到的董太守的那些歹毒的计划,还是必须要想办法传回大靖才行,所以,言紫兮此时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打算来碰碰运气。
一路跟着熙攘的人群缓缓前行,虽是借口来游玩,言紫兮犀利的目光却是四处扫射着周围的店铺,寻找着她认为可疑的目标,还好头上带着幕篱,黑黑长长的慕纱遮住了她的目光。
走了不多时,人群却忽然走不动了,极目远眺,发现前方似乎有一处像是校武场之类的高台,台上有两人似是正在比武,四周站满了围观的人潮,里三层外三层,竟是围得水泄不通,难怪把前行的路都给堵住了。
在繁华的闹市当街比武?这倒是有些新鲜了。
言紫兮顿时就来了兴趣:“那是什么?走,咱们瞧瞧去。”她既然开口了,那身后的护卫和小婢女自然也不好说不去。
一行四人就这么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慢慢向比武台靠近。
言紫兮挤在人群中,凭着自己身形狡捷,竟是很快就挤到了比武台正下方一个不错的位置,刚挤进去,人群中就已经爆发出一阵齐声喝彩来,耳边还不断传来叫好声和各式各样的嘀咕--
“那位白衣小哥功夫真俊,人也一表人才,真真英雄出少年!”
“这么好的身手,也不知是出自哪门哪派!”
“你看看你,孤陋寡闻了吧,这话说得就外行了,你看这位小哥的银枪虽然武得虎虎生风,套路却是极为严整,这样的枪法,怕是出自军中。”
“什么?出自军中?你说这位小哥是军中的武将?不是吧?那些兵伢子哪有这般的风姿?”有人明显对于别人的揣测不以为然了。
此时言紫兮亦是举目向台上看去,此时比武台上,一个白衣少年将一柄军中常见的寻常丈二银枪挥出了一片光幕,如灵蛇似蛟龙,他那使锤的对手竟是被那杆上下翻飞的银枪逼得连连后退!虽然奋力舞出双锤,却是渐渐难以招架那越来越凛厉的攻击。
“砰砰砰。”又是一阵强势的金属交鸣声之后,忽然,那位使锤的仁兄手中的巨锤竟是倏然脱手,那势大力沉的巨锤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竟是朝着台下言紫兮所在的方向砸了过来!
这要是被砸到,不得脑浆迸裂才怪!
凭着言紫兮的修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不妙,可是,她此时可是假装武功全失,后面还跟着董太守派来的护卫,若是一出手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就在那一迟疑间,巨锤已经飞到了她的头顶,离她的幕篱顶端只有堪堪一寸!
“快趴下!”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随后只听得“哐当”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那巨锤,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力量击打在巨锤之上,使得巨锤倏然改变了方向,又被弹回了校武台!
咚!
巨锤重重地砸在台上,将那临时搭成的木质台子直接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紧接着,台上的旌旗什么的,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似是要朝着台下倒下来。
台上的两人反应迥异,那使枪的白衣少年飞身而起,银枪一扫,一道白虹贯日,那些摇摇欲坠的旌旗悉数被拦腰斩断,掉落在台上,避免了对台下围观群众的二次波及。
而那位方才使锤又脱手,险些酿成大祸的仁兄,此时还傻怔怔地立在台上,瞪大了死牛眼看着台下,不知道是被自己方才脱手的巨锤吓到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巨锤被人不知道用何物给弹了回来,而惊到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方才是谁突然出手,甚至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方才击打在那巨锤之上,使得巨锤突然改变了方向。
只有身为当事人,方才险些被砸成肉饼的言紫兮察觉到了什么。
她知道,方才是她身后有人在一瞬间出了手,用类似于铜珠之类的小物什将那巨锤弹了回去!
可是,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要在那一瞬间精准地弹出一颗铜珠击中巨锤,并且将之弹回去,这准头和力度,恐怕这个世间没几个人可以做到!
她一脸惊恐地扭头,在此时已经沸腾慌乱的人群中发现了一道闲定的身影。
那人生得爽朗清举,风雅萧然,一袭青色长袍,闲闲地立在纷扰的人群中,仿若孤松独立,绿竹猗猗。
而台上,那个白衣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此人,他的面上一瞬间露出了欣喜之色,飞身而下,倏然立在对方身前惊喜地唤了一声:“徐大哥,你怎么也来了?!多亏你出手相助,否则怕是要酿成大祸!”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原本不明所以的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姓徐的公子哥出手挡回了巨锤,而更让人惊悚的是,这位的年纪看起来,比起白衣少年怕是大不了多少,竟是有这般的实力。
这可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而且,这两位,似乎还是熟人?
(007)谁是谁?
(007)谁是谁?
而原本呆立在一旁的言紫兮,此时一听这位出手救了自己的公子竟然姓徐,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不是吧?没这么巧吧?
没这么狗血吧?
她在心里暗忖道,难道这又是那董老头儿早就安排好了的?
可是,不像啊,自己来燕云西市是突发奇想,事先谁也没说过,都是临时起意,临时定的路线,而且,谁又能料到她会去凑这个热闹呢?
不像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那,这位姓徐的公子,该不会,真的是那位吧?
还在纳闷揣测间,那青衣男子已经走到她身前,琅琅一笑:“姑娘?没事吧?”
言紫兮这才回过神来,不管怎么样,不管这个人身份如何,他方才出手救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思及如此,她赶紧俯身盈盈一拜:“多谢这位公子仗义出手相救,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那青衣男子淡然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不必多礼。”却是闭口不提自己的名讳,这让言紫兮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时董太守派来的护卫们这才穿过人群挤到言紫兮身旁,这两位方才可被吓得不轻,此时依旧是惊魂未定,还有那言紫兮带来的小婢女,被吓得面色发白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小,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
那三人心里都明白,若是这长平郡主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三人怕是性命也不保了,可是,谁曾想,逛个燕云西市都能遇到这样的意外。
言紫兮摆摆手,示意那小婢女别哭:“我没什么事,多亏得这位公子及时出手相助。”
这时,那两位护卫其中一位倒是反应过来,连忙走到青衣男子跟前连声道谢:“多谢公子方才仗义出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回头在下好禀告我家老爷……”
话还没说完,那青衣男子却是略一挑眉:“我认得你,你是太守府上的。”
那护卫一怔,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对方认出真实身份,他此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怔在了当场。
“这位是?”青衣男子似乎并不在乎对方的反应,倒是对言紫兮的身份来了兴趣,他扭头看向言紫兮,目光有些征询。
“诶,这是我们家小姐。”另外一个护卫似是明白了什么,赶紧接过话头来。
“喔?是太守府上的小姐么?”青衣男子若有所思地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他的目光却是别有深意地又多看了言紫兮一眼,看得言紫兮有些心慌,她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此时带着幕篱,长长的黑沙遮住了她的脸,让对方看不出她的面容来,否则,若对方真的是她猜测的那位,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而此时,那护卫和婢女们都有些讪讪的,似乎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虽然董太守之前并没有刻意交代他们要保密身份,可是,大家却又总觉得此时还是应该低调一点好。
这时一旁的那位白衣少年似乎是听到了方才的对话,却突然嚷嚷开了:“徐大哥,你在说什么傻话,谁不知道董太守家的千金在京城的府里,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大家都静默了。
是啊,众所周知,董太守的家眷妻女,悉数都在京城里。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姐?
青衣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儿个所听到的那个流言,据说--那个女人,回来了。
思及如此,他的目光倏然变冷,冷冷地又瞥了言紫兮一眼,可是,他却又觉得有些奇怪了。
那个女人,当日在京城里,他是见过的,那是怎般的嚣衡跋扈、盛气凌人,几乎谁都不放在眼里,骄傲得就跟孔雀似的,看人都是用斜眼的。
而联想到眼前这位方才进度有度,知书达礼的表现,连同她方才开口时温婉的口气,又让他觉得疑惑了,这不像是那个女人的作风。
或者说,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察觉到了对方狐疑的目光,言紫兮意识到对方也许是对她的身份起疑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她也懒得再追究这位的名字和真实身份了,反正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最好以后再不相见,思即若此,她赶紧寻了个托辞,带着那两个护卫和小婢女赶紧往回走。
今儿个也没心情再逛下去了,她此时满脑子都是那位独孤伽罗的未婚夫徐乔宇和这位青衣男子的关联,她总觉得,自己这会儿好像是撞到了枪口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她可不想跟这位扯上任何关联。
而那青衣男子,看着那远去的婀娜背影,心中骤然腾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拍拍一旁正诧异瞧着自己的白衣少年:“子优,你怎么会来这里凑什么江湖比武的热闹?还差点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若是让宋将军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你一顿军法板子处置。”
白衣少年一听这话,俊俏的脸蛋儿顿时就垮了下来:“徐大哥,你可别出卖我啊,今儿个我休息,就来这里逛逛,刚好瞧见这里在打擂台,我这不就是看着好玩就想凑凑热闹么,最近这么太平,都没什么仗可打,只好上这里来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全身骨头都硬了。”
被他唤作徐大哥的青衣男子摇摇头:“你们宋家老老少少还真是天生的军人,三日不打仗就闲得慌,要我说啊,最好几十年不打仗,永远太平盛世才好,这种太平日子,过着多舒坦啊。”
“徐大哥,既然不喜欢打仗,你来投什么军啊?不好好呆在你的京城里做你的京城大少……”白衣少年有些不悦地反驳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拍脑袋,口无遮掩地嬉笑着说道:“喔,我知道了,军中的流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青衣男子一怔,随即反问道:“什么流言?”
“我听军中有些人私下在说,说你是为了逃婚才来投军的,听说你那未婚妻,是咱们大燕赫赫有名的母夜叉--长平郡主独孤伽罗!哈哈哈哈,徐大哥,这该不会是真的吧?”口无遮拦少年的头上立刻就被狠狠地敲了一记响栗。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随即飘来:“宋子优,你今儿个回去等着被军法处置吧,我会把你今儿个的所作作为原原本本告诉宋将军!”
“徐大哥,不要啊,你大人大量,原谅我的年少无知吧……”少年的哀嚎顿时响彻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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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冤家路窄,言紫兮如何都没有想到,她与那位姓徐的哥们儿这么快就又重逢了。
当她被一帮婢女们精心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现在董太守府里的晚宴之上时,瞧着那坐在董太守下首,正与董太守把酒言欢的青衣男子,微微一怔,暗自在心中对那董太守竖了一根中指。
目光与那青衣男子对视,毫不意外地瞧见了对方眸中一闪即逝的复杂与纠结。
此时此刻,她基本已经在心中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这位,怕就是独孤伽罗那位倒霉的未婚夫,大燕国右相家的大公子徐乔宇了。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必是之前那两个护卫在回府之后,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照实禀报了董太守,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不过,对于她和徐乔宇之前的相遇里,董太守究竟做了多少文章,就不得而知了。
这厢董太守一瞧正主儿出来了,赶紧开口道:“郡主,你来了。来来来,你瞧瞧这是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倒霉的徐大公子么?言紫兮心说老狐狸你装什么装,难道还指望自己扑上去抱住人家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高呼一声恩公或是相公么?
心里虽然腹诽不已,面上却还不得不装做无比惊诧的模样,她微一掩唇,杏眼圆睁,仿若真的大吃一惊一般看着正堪堪打量着自己的徐乔宇:“呀,怎么是你?”
如是说着,已经走到徐乔宇跟前:“今日多亏得公子仗义相救,之前太过慌乱,还没有来得及问过公子姓名,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徐乔宇愣怔了一下,随即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董太守。
董太守轻咳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位郡主果真把她那未婚夫都给忘记了一般:“郡主,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不记得他了么?”
言紫兮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说老娘就算认识,此时也不能承认啊。
她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记得啊,这位公子今个儿在燕云西市救了我一命……”
董太守急忙打断道:“不是说这个,之前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啊。”
言紫兮一脸无辜:“董太守,我如今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记得,还能打诳语不成?”
一边说着,还一边无辜地看了一眼徐乔宇,那表情看起来极为委屈。
(008)冤家路窄
(008)冤家路窄
她那一眼随意的一瞥,看得徐乔宇心中一哆嗦,这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魔头实在是出入太大了。
此时董太守又干咳了两声,尴尬地打起了圆场:“咳咳,这个,鉴于特殊情况,那,我来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今右相家的大公子,徐乔宇,如今在军中。”
言紫兮此时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徐乔宇,那表情似是真的才知道此人的身份,并且完全不记得自己与此人的婚约一般。
而徐乔宇亦是不发一言,抿唇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那张既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容颜,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顿时,这厅中的气氛骤然就冷去了下来。
董太守似乎看出了徐乔宇的疑惑,赶紧开口替他解惑道:“贤侄,事情是这样的,郡主之前在大靖受了点伤,伤到了头部,此时记忆全失。”
这话便是间接解释了这位长平郡主此时为何连自己未婚夫也不认识了,徐乔宇不动声色地听着,将信将疑地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似乎真的对自己毫无印象的女子,她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如此坦然,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其实,别看言紫兮此时面上装得风平浪静,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
对于之前徐乔宇和独孤伽罗之间的事情,她可是半点都不知情,对于这位右相家的公子爷的一切,都是从太守府里那些丫鬟婢子口中听到的,究竟其中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她自己心中也没底。
而且,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右相家的公子之前不是为了逃婚甚至来投军么?那应该是相当讨厌独孤伽罗才是,怎么这会儿看到自己这个讨人厌的‘未婚妻’,竟是这般镇定了?
他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难道之前听到的八卦竟是有误?
不过,她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镇定镇定,还好有失忆这个借口,反正有什么问题,一概推说自己不记得了就是。
想通了这一环,她反而淡定下来,在徐乔宇对面早就为她备好的位置上大方落坐,准备瞧瞧这一老一少准备怎么演这出戏。
而徐乔宇瞧着眼前这个和自己记忆里大相径庭,如若换了一个人一般的所谓‘未婚妻’,心中竟是突然觉得颇为有趣。
失忆么?
这倒是有趣了。
他唇角微微地弯了弯,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心中却是盘算开来。
看到当事双方都这般镇定,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董太守有些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扭头对言紫兮道:“不过,郡主,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
言紫兮心想我就算想得起来也不会承认啊,她故作懵懂地回问:“太守有什么话不如明说,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董太守看了徐乔宇一眼,自顾自地开口道:“其实,两位之前还是老相识……”
“董太守,既然郡主说不记得了,就莫要勉强她了。”谁曾想,徐乔宇却突然开口打断了董太守的滔滔不绝,转而对言紫兮歉然一笑:“在下和郡主再重新认识一番,也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别有深意,此话一出,言紫兮顿时僵住了,他方才说了什么?
他想做什么?
言紫兮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叫作徐乔宇的公子哥可不如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纯良。
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这是言紫兮常年和南宫凛、拓跋宏之类的人精打交道所养成的直觉。
就在这时,徐乔宇已经倏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与在下去花园中走走?”
他这番举动可说是相当的大胆,而且极其失礼,可是,看起来,身为主人家的董太守却是丝毫不介意,那张老脸更是笑开了花,未待言紫兮开口,他已经赶紧接口道:“好好!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说说话儿!”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尼玛的,这是赶鸭子上架了?
她能拒绝不?能说不行么?
虽然不情不愿,言紫兮却还是跟着徐乔宇一同往太守府的后花园走去。
心中千回百转,不知道徐乔宇这番大胆的举动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被他看穿了自己是冒牌货?
不可能!
言紫兮很快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对方怎么猜测,自己抵死不承认,咬死自己只是失忆了就好。
一路上徐乔宇并不言语,也不怎么搭理她,自顾自地向着太守府的花园走去,待到走到一处假山之后,他倏然转过身来冷笑一声:“郡主,这会儿没人了,我看,你还是别装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言紫兮先是一惊,以为自己真的暴露了,不过,她却是很快冷静下来,他叫她郡主,那么,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只是怀疑自己的失忆是装出来的而已,那么……
言紫兮不语,目光却是没来由地顺着对方清俊的侧脸滑落到他的衣角,他衣袂曳地,一身青衣看起来似曾相识,啊,她突然想起,南宫凛当年,也是酷爱一身青衣的。
不对,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了呢?她的目光继续下沉,发现这徐乔宇的手指白皙修长,他的手此时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那一瞬间,言紫兮的心中突然产生地一种直觉--他在诈她?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立刻就让言紫兮心中有了主心骨,她抬起头,不偏不倚正对上对方仿佛想要看透一切的双眸,她从容不迫地对上了他的眸子,一脸懵懂道:“徐公子,瞧你这话说得,我有什么好装的?难道你认为我在说谎?”
徐乔宇一脸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她:“是不是说谎郡主心里很明白,何须要我再说破?”
言紫兮早就打定了主意做无赖,岂会承认?
她摇摇头:“之前我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所以给了公子面子,与你单独来此,可如果徐公子带我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有的话,那么,容我告辞,本郡主不奉陪了。”
说完,扭身就想往回走,却被那道青色身影倏然闪身挡在了身前:“好吧,咱们姑且不讨论郡主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在下只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听听郡主的意思。”
他此时犹如一堵墙一般挡在面前,言紫兮也拿他没办法,又不可能公然动手,只好顿住脚步,仰头看他:“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都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就算过去有什么恩恩怨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吧。”
徐乔宇阖了阖眸子,两扇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淡淡的阴影,秀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勾出了一抹带了三分苦涩的笑意:“我不知道你这出失忆的戏码究竟是为着什么,不过,既然你我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婚,我想,对于咱俩之间的这门亲事,我们应该是有共同的想法。”
终于说到正题了么?他果然是冲着那门亲事来的。
言紫兮心中倏然明朗,还好,他果然没有看出自己是冒牌货,只是认为自己在假装失忆。
既然他说到了亲事,那正好顺势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好能大家达成共识更好,打定了主意,言紫兮佯装诧异地回问道:“亲事?什么亲事?”
徐乔宇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唇:“郡主,你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还是故意在玩在下呢?”
言紫兮一脸正色反问道:“我若是真的还记得什么,就不会跟你来这里了。”
此话一出,对方倒是沉默了,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双手抱胸,眯缝了眼看她:“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言紫兮白了他一眼:“骗你对我有好处么?”
对方沉吟了片刻,摇摇头:“我以为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是可以达成共识的,从你我之前不约而同选择的出路来看。”
言紫兮知道,他所指的是大家一起选择了逃婚之事。可是,就算她此时心知肚明,面上却是依旧还要装傻,她一脸怔然地问到:“你都要把我说糊涂了,你究竟是想说什么?究竟是什么亲事?拜托你不要兜圈子好么?有什么话,便就开诚布公地明说。”
徐乔宇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又沉默了许久,审视的目光将言紫兮从头看到脚,许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相信了言紫兮的说辞,他撇撇唇苦笑道:“若你此时不是出现在这里,我怕是真要以为你是个冒牌货了,你和当日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讪讪地笑着。
言紫兮心想,此时正是套话的时候,便故作好奇地问到:“我当日,是什么样?”
徐乔宇又是一怔,似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顿时有些语塞,要照直说么?
可是徐乔宇知道,若是照直说出自己心中的大实话的来,怕是就有些伤人了,一不小心若是再惹恼了这位煞星,估计又会吃不完兜着走,对于这女煞星的小心眼,他可是心有余悸。
(009)退婚
(009)退婚
而言紫兮从他变幻莫测的表情里,已经读出了什么,她在心中暗忖,看来这位独孤郡主,还真的如传说中一般,风评不佳啊,怪不得这徐家大公子煞费苦心也要逃婚。)
可是,独孤伽罗为何也要逃婚呢?照理说,这位徐家大公子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材,家世又好,而且还身怀绝技,照理说,也应该是良配才是,至少在言紫兮看来,这位徐乔宇是比之前独孤伽罗那师兄木凌霄要靠谱得多。
这时,徐乔宇再次开口了:“既然郡主已经失忆了,那么,从前的事情就算了,不提也罢,咱们还是为各自的今后打算吧,这么说吧,虽然咱们俩之前是有婚约的,而且已经过了文定,但是呢,说白了就是一场政治联姻,你我都不是喜欢安分做棋子的人,而且,据我所知,郡主也是另有意中人的。”
喔?此话一出言紫兮倒是好奇了,她挑眉看着对方,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徐乔宇被她这般直接的眼神看得有些讪讪的,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听说,你和你那位姓木的师兄,不是早就私定终生了么?而且,你出走大靖,不也是跟着他一起……”
言紫兮此时心中大概有谱了,原来这独孤伽罗和木凌霄还真有一腿,可是,之前看木凌霄的表现,却并不像徐乔宇所说的那样,他甚至是默认了要撮合徐乔宇和独孤伽罗,所以,按照言紫兮的推测,这所谓的私定终生,有可能是独孤伽罗一厢情愿单方面的想法。
不过,就算想明白了这些,她也不可能告诉徐乔宇,就让他一直误会着也没什么不好。
这时,看她不置可否的模样,徐乔宇觉得有些不怎么踏实,可是想了想,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就一口气全说了,于是,他接着开口道:“当然,我也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我看,咱们俩与其这样耗下去,不如一同回京,各自禀明父母,把这门亲事好聚好散了。”
听完徐乔宇的话,言紫兮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果然,这厮果然是想退婚,这感情好,言紫兮的心中差点没乐开花,既然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那就好办多了。
可是,心中虽然欢呼雀跃,面上却是装得较为迟疑:“徐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前尘过往,也不记得我从前是否与人私定终生,不过,既然徐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伽罗自然不是不识趣的人,这门亲事,就按照徐公子所说的办吧。”
这话说得委婉,可是话里话外,都把退婚的责任又推给了徐乔宇,意思是,我这是在成全你,可不是我给你带了绿帽子,这事儿,是你欠了我人情。
言紫兮就是这么号人,虽然知道自己此时是顶着别人的身份,骨子里却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怎么说也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她话里的涵义,徐乔宇自然是听懂了,他又愣怔了半晌,突然笑开了:“虽然我如今说这话显得有些不太厚道,不过,郡主,你如今这样,可是比当日要可爱多了。”
言紫兮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娘本来就不是独孤伽罗,自然是比她可爱,面上却是讪讪一笑:“多谢公子夸赞,不过,这话儿,你还是留着对你的心上人说吧,对我这个即将解除婚约的前未婚妻说这话,恐怕不合适。”
说完,微一颌首,头也不回地扭身往回走去,留下一脸怔然地徐乔宇呆愣在原地。
怎么说呢,虽然她与当日一样,似乎也是同样的嚣横跋扈、肆无忌惮,可是,却又总觉得似乎与当日有很大不同,方才这句夸她可爱的话,也不是凭空而来,或是虚伪地夸奖,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总觉得这个从前让自己厌恶到极点的女子,似乎也没有从前记忆里那么可恶,甚至,还带着几分娇憨的可爱。
徐乔宇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轻抚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戏谑道:“她果然变得有趣多了,早知道如此,当日就该砸了她的脑袋……”
还好这话没让言紫兮听到,若是让她听见了,怕是会第一时间搬起石头先砸了这位的脑袋。
这时,瞧着对方走远了,徐乔宇方才收起方才戏谑的表情,面沉似水,负手而立,对着假山背后的某处轻声道:“出来吧,听了这么久,还不满意?”
……
假山背后倏然飘出一道身影,与徐乔宇一样,同样的面沉似水,此人却正是独孤伽罗的师兄木凌霄。
“果然是你,呵呵。”徐乔宇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怎么着,现在心里是不是暗自高兴,我放她自由了。”
徐乔宇这话说得有些嘲讽,虽然他对自己和独孤伽罗这门亲事一直很抵触,但是对于这个一直试图给自己带绿帽的男人,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和颜悦色不起来。
大概男人都有这样的心里吧,自己不要的,也不希望别人得到。
木凌霄的反应却是出乎徐乔宇的意外了,他双目含怒地看着徐乔宇,面色铁青,似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和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她,是个好女孩!”
徐乔宇心想仁兄你这是越描越黑吧,她是不是好女孩也不是你说了算,整个大燕国的人心里都有数,谁不知道这位长平郡主是出了名的骄纵成性的女煞星,若非父辈们出于政治立场的考虑要撮合这门亲事,自己怕是打死也不想跟她有任何关联。
徐乔宇挑眉看着木凌霄:“不管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儿,我想我都消受不起,若是阁下有意,我倒是乐意成人之美。”
木凌霄怒目圆睁,看了他许久,终是怒气冲冲地扔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徐乔宇摇摇头,并不如何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心中却是开始盘算起了别的事情。
这董太守的心思,着实有些让他揣摩不定,其实别看董太守平日待他如同自家亲子侄一般,徐乔宇的心中可明白着呢,自家与他的交情可没到这一步,董太守也不是父亲的人。
所以,这董太守比任何人都热心于撮合自己和独孤伽罗的婚事,让徐乔宇的心中也生出了警惕来,这件事与他这个外人何干?他的表现是不是太积极了一些?
思来想去,徐乔宇最后决定,也许,今晚可以夜探一下太守府,瞧瞧那位的反应,顺便再瞧瞧这位未婚妻所谓的失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独孤伽罗的失忆,徐乔宇心中亦是持保留态度,他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
他甚至在心中开始怀疑,这独孤伽罗的失忆,是否也和董太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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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言紫兮又是早早就假装睡下了,待到婢女们都退下了,她才悄悄翻身而起,正想换上夜行衣再出去溜达溜达,凭着上佳的听力,却听到门外似乎隐隐传来些许细微而异样的响动。
这动静有些非同寻常,像是有人夜访,言紫兮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悄然收起了夜行衣,又回到床上,不动声色地盖上被子,她倒是要看看,是哪里来的胆大包天的狂徒,敢在这太守府里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
言紫兮在心中冷笑,暗自摸了乾坤石,从内里取出了之前五毒门门主翎鸢替她准备的特别的‘香囊’,又摸出一颗红色药丸事先吞了,从容地将香囊挂在了脖子上,随后继续不动声色地等着那不遂之客下一步的动作。
果然,不出片刻,房门轻轻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一股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飘入言紫兮的鼻中,使她立刻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这沉香木的香气,她并不陌生,今儿个似乎刚闻到过。
在这个时代,那些富家贵族的衣物都会用一些不同种类的香料来香熏,所以,多多少少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而言紫兮天生一副狗鼻子,对香味异常敏感,基本上,只要她闻到过的味道,都能立刻判断出原材料来。
而这一位因为身上的香气有些特别,用的是沉木香,那是一种极其素朴而悠远的香味,与大燕国人大多数所采用的浓烈的香熏味不同,很悠远,很恬淡的味道,让言紫兮印象深刻,自然而然也记住了那股味道。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伽罗的‘未婚夫’徐乔宇。
言紫兮心中有些纳闷了,这徐乔宇口口声声说自己对这门亲事没兴趣,要解除婚约,那,这夜半三更偷偷摸摸跑来探她的闺房,是为哪般?
她可不相信他这是晚上出门遛弯不小心给溜到这里来的。
(010)夜探闺房
(010)夜探闺房
这时,徐乔宇已经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床前,似是没有发现那躺在床上的人儿是在装睡一般,一把就掀开了薄被。
刚俯下身来,一柄寸许长的短刃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床榻上的‘睡美人儿’倏然睁开眼,冲他嘿嘿一笑,黑暗中一口森森白牙显得无比璀璨:“哟,徐公子,这是准备来采花儿呢,还是睡不着来遛弯呢?”
徐乔宇愣怔了一下,似是感觉到对方并无什么敌意,他随即不慌不忙地用手格开那架在自己咽喉上的短刃,厚颜无耻地嘿嘿一笑,仿佛自己根本不是被抓了现行,而是来偷会情人似的,淡定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我听说郡主不是已经武功尽失么,怎么这会儿身手这么强了?”
言紫兮翻身坐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中的利刃,把玩在手中:“本郡主可不是武功尽失,只不过是不能动用真气而已,要收拾一两个贼胆包天的采花贼,还是不在话下的。”
徐乔宇讪讪一笑:“郡主误会了,在下可没有什么不轨之心。”
言紫兮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不轨之心我可不知道,不过,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跑到女儿家的闺房来,恐怕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要说这徐乔宇也是个剔透人,似乎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对方其实并无追究之意,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实来意,所以,他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其实呢,这些只是为了省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既然郡主是个爽快人,我也就直说吧,虽然今日里我与郡主达成了共识,但是我回去之后思来想去,觉得夜长梦多,所以,在下觉得,要不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先回京吧。”
此话一出,言紫兮差点乐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诱拐她与他一同悄悄回京城?
这到底是逃婚呢,还是私奔呢?
言紫兮闲闲地坐在床榻上,仰头看着他,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其实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就算是影帝如南宫凛,他说瞎话的时候,虽然眼神不会游离,表情也很淡定,可是眸中仍会偶尔有异光闪动,那时候言紫兮通常都能够判断出他是否在说谎,而此时,这位鬼鬼祟祟半夜跑到她闺房来的家伙,竟是真的一副坦荡荡的眼神。
她噗哧一声,轻笑出声,这一笑,倒是把对方给笑傻了。
“你笑什么?”徐乔宇此时正低着头,离言紫兮只有一步之遥,从对方身上隐隐飘过来的阵阵馨香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地燥热,他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气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你是准备趁夜把我直接给掠了,然后一鼓作气直接将我带回京城去?”言紫兮眨巴眨巴眼,一脸好整以暇地问到。
徐乔宇怔了怔,觉得对方的说辞与自己的设想相差不远,遂点了点头,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说辞显得自己有些猥琐,于是赶紧开口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省事一些,莫要多想,我可是正人君子,没别的想法。”
言紫兮笑而不语,这一点她倒是相信,一个男人心中有没有邪念,看他的眼神和举止也能看出来,而这位徐家公子,虽然是夜探女儿家的闺房,行为举止却还算得上是落落大方,想来,他说的倒都是真心话。
只不过,她却有些不能理解,她好奇地开口:“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跟你回京城去,你这般着急是为何?而且,你若是想带我回去,直接去告诉董太守,骗他说你准备带我回京城成亲,不是更快?想必董太守会很乐意借出快马给咱们,还要派人护送咱们一程,你又何必做得这般鬼鬼祟祟?”
徐乔宇一听这话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以为董太守是这么好骗的角色么?若是我这般告诉他,相信我,他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让咱们先把生米做成了熟饭,才会送我们回京。”
此话一出,言紫兮倒是也怔住了,想了想,他说的倒是在理,凭着那晚上偷听到的董太守和木凌霄所说的那些话,言紫兮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董太守是个为达目的,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什么让生米做成熟饭之类的事情,的确是董太守做得出来的。
如此想来,徐乔宇的做法,其实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盘算的很周全。
不过,言紫兮亦不是这么好忽悠的,她总觉得,对方这么急着要回京,理由怕不是这么简单。
她大大咧咧地往边上挪了挪,顺手拍了拍一旁的床榻,示意对方坐下来:“来,咱们再好好谈谈。”
对于她这番爽朗的举止,徐乔宇明显有些不适应,他仿若看怪物一般看着她,直到言紫兮不客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这样居高临下,是打算用气势压人么?”
徐乔宇顿时有些语塞,心里暗自嘀咕,这丫头怎的失忆之后竟是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不过,转念一想,从前他与她说过的话加起来怕是也不超过十句,每次见面似乎都是争锋相对大打出手,所以,她私底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个性,其实,他也不敢说自己就真的知道。
如此一转念,便也爽快地坐了下来。
可是,刚一坐下,他立刻就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他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蹙眉沉声道:“你,你对我下毒?”
言紫兮冲他扯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只准你夜探我的闺房,就不准我对你施点小手段么?有来有往,才是君子所为嘛。”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坦荡得让徐乔宇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对他下毒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在渐渐凝固一般,四肢也渐渐开始麻木失去知觉,他突然间明白了之前自己从她身上所闻到的那股幽幽淡淡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她是靠那香气对他下了毒?
不好,还是太小看她了么?
他在心中暗忖,这女人果真是个惹不起的女魔头。
此时言紫兮却是巧笑嫣然地起身,心想那五毒门的毒香还真管用,本来还想骗他再靠近一些,多嗅一些毒香进去,没想到,才这么着说了几句话,毒素就已经开始发作了,看来那五毒门的门主翎鸢果真没有藏私,给她备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思即若此,她便也不客气地开口道:“别激动,这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不过是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已。”似是感觉到对方怨毒的目光,她又补了一句:“徐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了伤,不能乱动真气,总得有点防身的东西不是。再说了,你夜半三更偷偷摸摸跑到我房里来,谁知道是干嘛来的,我总是要给自己留一手。”
这话轻描淡写地就把责任又抛回给了徐乔宇,徐乔宇顿时有些气血上涌,不过他却也不是莽撞之人,脑子一转,便已淡定地开口:“那,你想怎样?”
言紫兮坏坏地抚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着徐乔宇:“嗯,让我想想,一般这种情况下,应该做什么好呢?”
此时她还故作若有所思状,故意凑到人家面前,将徐乔宇认真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地问到:“诶,你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先劫个色呢?”
徐乔宇的汗当时就逆流成河了,心想自己今儿个这是自己撞到女魔头窝里来了么?而且,活了这么几十年,被人大刺刺地嚷嚷着要劫色,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口才是。
这时只听见噗哧一声,面前的女子已经自己忍不住先笑出了声来:“哎呀呀,你还当真了,我说说而已啦,放心放心,咱俩都是要解除婚约的人了,我哪能对你下手啊,回头你要是赖上我,不跟我解除婚约了,我可不就亏大了。”
这话说得徐乔宇顿时怒目而视,素来高傲的自尊顿时感觉被人辗转碾成了碎末:“这一点郡主大可放心,我徐某还没这么饥不择食,就算要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不会赖上你!”
这厢口无遮拦者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那可感情好,求之不得呢。”
随即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既然你今晚都自己撞上门来了,我也不跟你废话,咱们开诚布公谈一谈,回京城可以,解除婚约也没问题,但是,不用这么急,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还有些事情没闹明白,等我闹明白了,我自然会来找你,咱们一块儿回去把这事儿了结了,还你自由,咱说话算话。”
瞧着徐乔宇疑惑的眼神,她接着说道:“至于我要做什么,这是我的事情,你无权过问,你只需要回去安心再等上几天,若是董太守来问,你便告诉他,你我还需要时间来日久生情便是了。”
说完这话,她想了想,径直走到一旁的书桌边,龙飞凤舞写下几行字,随后又自顾自走回徐乔宇面前,冲着人家坏坏一笑,抓过他的手,毫不客气地上来就是一口,直接咬破了人家的大拇指,趁着殷红的血流下来,便就着那血在纸上摁下了一个鲜红的血印。
“你这是作甚?”徐乔宇有些吃痛地惊呼。
言紫兮狡桀一笑:“退婚书啊,口说无凭,得留证据,免得你日后抵赖。”
(011)假戏真做
(011)假戏真做
言紫兮做完这一切,对着那纸张吹了吹,待到墨迹全干了,把那纸信手一卷,顺手塞进了自己穿在内里的亵衣内,自顾自说道:“好了好了,这下白底黑字的,就算你日后想抵赖也不成了。”
“你……”徐乔宇被她气得一肚子窝囊火,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悲愤交加的感受,这算什么?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他心想,这个女魔头失忆之后比失忆之前更可怕了,失忆之前虽然为人阴毒,但是玩的都是大刀阔斧的那一套,套路简单,好对付,如今,这绵里藏刀的手段被她用得炉火纯青,自己一个不小心竟是也被她给玩了,着实可恶。
此时言紫兮却仿佛没有瞧见对方面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一般,她从衣袖里摸摸索索,又摸出一颗红色小丸,丢到徐乔宇嘴里,冲他嘿嘿一笑:“好了,事情办完了,今儿个夜深了,徐公子还是请回吧,免得待会儿若是惊动了董太守,咱们俩就跳进漠河也洗不清了。
说完,不客气地一把将徐乔宇从床上推了下去:“恢复了就赶紧走吧,咱俩孤男寡女的半夜三更呆在一起实在不方便。”
徐乔宇差点被她这番无耻的言行给气乐了,这时,感觉到自己的血液运行顺畅,四肢也渐渐能够恢复自如之后,他不客气地回身,反手一捞,就把言紫兮给拉到了身前。
言紫兮下意识地想一巴掌拍飞他,但是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份处境,那挥出去的一掌生生在离他身体只有寸许的地方收住了力道,只是生生抵开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喂喂喂,男女有别啊,徐公子,你最好别乱来啊!”
徐乔宇身为当朝宰相之子,那也是含着金勺出生的,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等鸟气,被个女魔头摆了一道不说,还被她以如此手段摁下了不知道写了什么名堂的纸书,哪里能就此罢休,他面色一沉,一探身,再次伸手扣住了言紫兮的肩膀,随即冷冷一笑:“我就算是要乱来你又能如何?有本事你开口叫啊,把董太守唤来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他顿了顿,目光阴狠地看着言紫兮:“把刚才你写的那玩意儿交出来!”
言紫兮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出,又似是觉得徐乔宇此人虽然肚子里有些坏水,但是冲着他之前在燕云西市仗义出手的那份豪气,认为此人应该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所以,她决定再吓唬吓唬他:“难不成徐公子还想再试试中毒的滋味?”
徐乔宇却没有如她所愿地放开她,他嘿嘿一笑,一把扯下言紫兮脖子上的香囊,顺手给扔了出去:“用过一次的招数再来对付小爷就不灵便了。”
随即信手就往她的胸口探去:“得瑟得你,当真以为你把东西藏在这里小爷就拿你没办法了?”
言紫兮没料到徐乔宇真的会撕破了脸耍流氓,她抬手就去拍他探向自己的魔爪,却没料到对方的手腕忽地一转,反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正好掐着她的七寸,而此时言紫兮亦是毫不示弱,嗖地就拔出了方才的短刃刺向他的胸口处,徐乔宇自然是伸出另外一手去挡,此时言紫兮也正好趁机抽出了自己被扣住的手腕。
一来一往,眨眼之间,两人手上竟是已经过了数十招,却是谁也没捞到多少便宜,言紫兮是不敢拿出真正实力,只能用点风轻云淡的小手段对付他,此时若是暴露了身份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她也感觉到,徐乔宇似是真的冲着那纸书去的,并没有什么别的不轨之心,如此这么想,也就有恃无恐,权当与他练练身手。
而徐乔宇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给她点厉害瞧瞧,不过,也许是顾及她是女子,也许是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总之他下手其实还是颇有分寸,并没有使出什么恶毒的杀招来。
总之两人就这么着较上了劲儿,没想到,一来二去,数十招过去了,几十招也过去了,竟然死活没分出伯仲来,各自心中都有些惊叹于对方的身手,虽然双方都没有使出杀招,可是,这种不能闹出大动静不能动用真气,却又极其考验身上的手上功夫的较量,却是最考验彼此基本功的时候。
可是,就是这考验基本功的较量,却让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俩的基本功,套路似乎如出一辙,包括攻击的套路和下意识地反应,这让言紫兮心中暗自吃惊。
她虽然出自璇玑派,可是武功套路,却是师承‘忘忧谷’的偃师,这些手上的套路,都是跟自家小师姐凡玎珰学的,讲究的是顺其自然,见招拆招,这徐乔宇,如何跟自己看起来像是一脉相承,不管是出招还是拆招,就像是有着某种默契一般,这种对打的感觉,让言紫兮下意识地想起了她在忘忧谷的时候,和凡玎珰和师傅偃师过招似乎就是这般的感觉。
奇怪了,这徐乔宇究竟师承何处?为何与她的套路这般相似?
其实不光言紫兮感到吃惊,徐乔宇心中此时亦是万般惊诧。
据他之前与独孤伽罗好几次交手的经验,她从前出手从来都是招招狠毒,直取要害,此时虽然依旧招式凛厉,却不似当日的阴狠,倒是走的都是正大光明的路子,难道失忆之后,这性子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而且这种与他不分伯仲,似是师承一路的感觉,也让徐乔宇觉得万般诧异,他暗自在心底嘀咕,自己那个师傅,可是个不出世的高人,也没听说过其门下还有别的弟子,怎么与这独孤郡主交手时,竟是有种与自家师傅对战的感觉。
这倒是有些蹊跷了。
两人正在各怀心思地不断出招试探对方的套路时,忽然,只听见咯吱一声,门却突然开了!
月光下,董太守和木凌霄的面容显得神色迥异。
木凌霄瞧见那正在缠斗在一块儿的两人,目光一寒,正要开口,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目光一黯,只是冷冷地看着徐乔宇扣着自家师妹手腕的手。
而董太守的面上此时却是堆满了笑,他干咳了两声,目光在徐乔宇和言紫兮之间流连了一番,随即一脸会意的笑:“哎呀,不好意思,我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瞧他那表情,就仿佛是认定了徐乔宇和言紫兮之间有奸情似的。
徐乔宇和言紫兮彼此互看了一眼,默契地同时收回了手,却是有种跳进漠河都洗不清的无奈。
此时两人的情况都算不上太好,因为之前的交手,自然衣衫都有些凌乱,加上方才的连番打斗,面色亦是都有些泛着异样潮红,这副场景,怎么看,都会让人忍不住往不太好的地方想歪了去。
也不怪人家董太守那副眼神,若是换做他们自己来看,也会觉得他们俩之间大大地有问题。
只是,让言紫兮想不通的是,这董太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杀出来,难道,他早就算好了什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出守株待兔?在他邀请徐乔宇来府中之后,就已经算准了徐乔宇会来夜会她?所以,人家早就算准了要来‘抓奸’?
若真的是这般的话,这个董太守,实在是太可怕了。
言紫兮突然有些庆幸今晚徐乔宇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夜游的计划,否则,怕是此时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被人误会也总比被人识破身份来得好,前者顶多是名节的问题,后者就关乎到性命的问题了。
而徐乔宇,经过今晚的一趟,心中基本上已经有谱了,看来,他最担心的问题没有发生,这董太守和独孤郡主并不是一伙的,而且,看起来独孤郡主似乎也和他一样,是被人算计的对象,这个揣测让徐乔宇暗自舒了一口气,既然这董太守也不是镇国公的人,那就好办了。
要说这言紫兮和徐乔宇还真有些咯吱死人的默契,连同此时选择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闭嘴,不吭气,任由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咱不承认也不否认,反正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干脆什么都不说。
这时,倒是木凌霄忍不住了,开口对徐乔宇说了一句:“徐公子,如今已经夜深了,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徐乔宇虽然此时自知理亏,可是瞧见木凌霄那副恨不得剥他皮抽他筋,却要强忍着心中怒火的模样,又想起他和这位独孤郡主的八卦,却是突然恶作剧心起,他落落一笑,貌似风轻云淡地说道:“伽罗是我的未婚妻,我和我的未婚妻花前月下,有何不可?”
如是说着,还挑衅似地顺手捏了一把一旁言紫兮的腰肢,言紫兮自然是下意识反手就是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可是,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那简直就像是打情骂俏一般。
其实,言紫兮也没安什么好心,她自然是知道木凌霄对独孤伽罗的心意,所以,此时,她几乎是故意想要挑起徐乔宇和木凌霄之间的纷争,反正,对她这个大靖人来说,能让对方的两个青年才俊结仇,也是功劳一件。
所谓红颜祸水,言紫兮还真想当这个祸水。
果然,木凌霄顿时就看不下去了,他面容微愠沉声道:“师妹毕竟还没有入你们徐家的门,希望徐公子自重,莫要毁了我师妹的名节!”
(012)一条船上的蚂蚱
(012)一条船上的蚂蚱
木凌霄这话说得已是极其直白,分明是在呵斥徐乔宇蓄意毁独孤伽罗的名节,徐乔宇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别看徐乔宇这人模样看起来和颜悦色,温文尔雅得像个寻常书生,骨子里,却有着武人的爆脾气,他冷冷一笑:“我和伽罗有婚约在先,只要婚约一日未除,她就是我的人,就算我做出了什么逾矩的事情,那又如何?那也是我跟她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了?”
这话却是把木凌霄也彻底激怒了,他愤然咆哮出声:“徐乔宇,你可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你既是一心想要解除婚约,就趁早离我师妹远些!你若是坏了她的名节,我定是饶不了你!”
此话一出,一旁原本是打定主意看好戏的言紫兮的心中竟是有些百味杂陈,所谓的大师兄,都是以这样一种保护者的身份自居的么?
他们又是以什么样的心境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小师妹一步一步走进别人的怀抱,最终成为别人的新娘的呢?
是不爱么?不,不管是叶凌风还是木凌霄,也许他们的心中都是有爱的,可是,言紫兮觉得自己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些所谓大师兄的心理,一步便是天涯,既然有爱,为何就不能主动迈出那一步,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呢?为何始终要站在那个若即若离的位置呢?既然这般珍惜,为何又要拱手让给别人呢?
可是,她知道,真正的独孤伽罗和木凌霄其实已经永远地错过了,从独孤伽罗败在自己手上开始,她就已经没有未来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替木凌霄唏嘘。
而此时的徐乔宇却是不怒反乐了,他撇撇唇讥诮道:“不知木大人你说这话,究竟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呢?”
这话正好掐在木凌霄的死茓上,是啊,他是什么身份呢,他只不过是独孤伽罗的师兄而已,区区一个同门师兄,又有什么立场说人家的正牌未婚夫呢?
而最让木凌霄心冷的还不是徐乔宇这番话,而是自家师妹的态度,若是往常,自己这个暴脾气的师妹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此时她却是一言不发地矗立在一旁,仿若压根就是个局外人一般,木凌霄心中顿时有些心灰意冷,难道,她真的已经忘记了所有的前尘过往?
可是,转念一想,这原本不就是他所期望的结果么?只是,为何心中会有如此不甘呢?
这时,之前一直在一旁仿若看戏一般的董太守,终于出来打圆场了。)
他眯缝着眼,不动声色地将剑拔弩张的徐乔宇和木凌霄格开,随即开口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今晚也不是多大个事儿,原本以为是有什么不速之客,怕惊扰了郡主歇息,既然郡主没事,那就没啥好担心的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回去歇息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都没看徐乔宇,而是径直对木凌霄所说的,仿佛根本就不在乎徐乔宇今夜究竟下榻于何处一般。
徐乔宇和言紫兮互看了一眼,各自面上都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其实董太守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恐怕是如今四个人当中,唯一真心希望徐乔宇和独孤伽罗能够结成连理的人。
可是对于他和木凌霄今晚的突然出现,却让两人心中都同时生出了几分警惕之意,今晚的一切看似巧合,可是两个人心中都明白,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董太守守株待兔的一出戏。
而且,两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这董太守似乎还在背后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他们俩,便是被算计的对象。)
没来由地,徐乔宇和言紫兮的心中突然萌生起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毕竟,如今被算计的,是他们俩,谁都不能闲闲置身事外。
两人甚至同时生出一种感觉,这太守府邸,不可久留。
两人对望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徐乔宇心一横,心想,反正今晚登徒子都做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干脆地开口道:“董太守,今夜我来,其实是有要事跟伽罗商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伽罗之前都是逃婚出来的,虽然我们之间有婚约,但是一直相看两厌,不过,如今想来,当时都是年少心高气傲,其实这些日子,我也认真反省过自己,这门亲事,也未必如之前所想的那么难以接受,特别是今日看到失忆之后的伽罗,更加深了这样的念头,其实,我觉得我已经可以接受这门亲事,所以特意来问问伽罗的意思,若是伽罗不反对,这门亲事,就还算是有效的。”
此话一出,董太守还没作答,那厢言紫兮心中已然惊呼--人才啊,这才是真正死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才啊。
方才还跟自己为着退婚的事情杀红了眼大打出手,这会儿摇身一变就变成深明大义的有情郎了,啊呸~真真不要脸啊!
不过这种同是天涯不要脸人的感慨和之前的那份同仇敌忾迫使言紫兮还不能当面揭穿他,她知道,既然徐乔宇要开始演戏了,自己就得配合他,此时拆他的台对大家都没好处。
这时董太守将信将疑地露出了些许欣喜之色:“贤侄果真深明大义,不知接下来,贤侄又是如何打算?”
徐乔宇回身看了言紫兮一眼,在得到对方默许的眼神之后,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既然郡主如今对我也没有之前的敌意,我觉得我和郡主可以再彼此加深一下了解,只不过,董太守,您这府上,好是好……不过,似乎总是有些不太方便。”
徐乔宇这话说得隐晦,可是董太守却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嘲讽地看着木凌霄,似乎是在说--这个人会妨碍我们谈情说爱。
董太守思忖了片刻,虽然对于徐乔宇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有一点他说的倒是事实,有木大人在,的确是不方便谈情说爱。
他想了想,反正在这石邑城中,哪里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倒是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顺势推一把,若是真能把这门亲事凑成了,也算是美事一桩。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征询着言紫兮的意思:“郡主,您的意思是?”
言紫兮早就觉得住在这太守府里诸多不便,加上今夜的事情,更让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此时难得徐乔宇给她铺了台阶,她如何不下?她的面上佯装泛起了红潮,略带娇羞地瞥了徐乔宇一眼,那神情仿佛有些嗔怪一般,可是那神态若是看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感觉,就不言而喻了。
董太守面上泛起了红光,干脆地大手一挥:“我在城西有处别院,那里倒是清净,若是郡主不介意,不如移驾去别院小住几天,那里离神卫军大营也近……”
这董太守的意思也很明白,你们想谈情说爱?成啊,我给你们创造条件,搬去西面的别院,离神卫军大营又近,方便多了吧?
这话一出,木凌霄立刻不干了:“董太守,我师妹可是万金之躯,这如何使得?!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董太守此时却是话锋一转:“木大人说得极是,我看,若是郡主单独住在别院,这护卫可得加强才行,郡主万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郡主不介意我多派些护卫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故意歪曲了木凌霄的意思,又顺水推舟的提出了加派人手,自然而然是将他的眼线一同放了出去。
既给了徐乔宇和这独孤郡主一定的单独相处的空间,促成这门亲事,又能够布下重重眼线,监视他们俩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说,这董太守办事,着实是滴水不漏。
他此时还略带征询地看着言紫兮,似是在询问她的意思。言紫兮本就和徐乔宇暂定了一条战线,对于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双手赞成的,不过,她也不能表现地太明显,她低头佯装扭捏了一番,才细弱蚊吟地吐出一句:“但凭董太守安排。”
这话,算是默许了董太守方才的安排。
其实方才一听到董太守说那别院靠近神卫军大营,言紫兮心中早已雀跃不已,心想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早就想去大燕的兵营探探了,这下不是正好给她提供了方便,而且,若是能够远离独孤伽罗这个师兄,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而徐乔宇此时在心中暗骂那董太守是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不过对于他提出的建议,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显然,对于董太守派出的护卫,徐乔宇是没怎么放在眼里的。
只有木凌霄的面色越来越黑,可是,似乎在场的其余三人,根本就不把他的意见放在心上,这一来一去,大家就算是接受了董太守的提议。
木凌霄冷哼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徐乔宇和言紫兮互看了一眼,各自心中都在盘算起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013)巧遇宋子优
(013)巧遇宋子优
别院在石邑城城西,有个不错的名字,叫作玉兰苑,因为里面遍种玉兰花而得名。
而对于言紫兮来说,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离石邑城的驻军所在地很近,这为她心中那位不为人知的谋划提供了方便。
能够这么近距离地接近石邑城的驻军,着实是件意料之外的事。
石邑城是大燕国的边境重镇,此处的驻军就算是在这样看似和平的日子里,也多达五万之众,石邑城的驻军是大燕国赫赫有名的神卫军,以铁骑著称,据说千里奔袭的能力,放眼这片大陆,也是首屈一指的。
而神卫军的统领姓宋,叫作宋怀恩,据说一柄银枪使得那是出神入化,此人深谙治军之道,治军严谨,进退有度,而且为人爽络,公正严明,因此颇受人爱戴,算得上是大燕国首屈一指的名将,与董太守更是多年的老交道,老朋友,两人在这石邑城一同搭档已经守了近二十年,堪称大燕国边陲的双壁。
徐乔宇正是在这位宋将军手下,据说是做了个什么营都指挥使,自领一营(在那个年代,一个军下面分数十个营,营都指挥使,便是营的最高长官,大概统帅几千人),言紫兮心想,大概是这董太守和那什么宋将军看在右相,也就是徐乔宇老子的份上,给了他特别照顾吧。
打从骨子里,言紫兮依旧认为,这徐乔宇就是个锦衣玉食长大的纨绔公子哥儿,来投军,不过是逃婚的由头,并不是真心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那号人。
而徐乔宇自那晚顺势将她带出太守府诳到这别院来之后,竟是再也没出现过,甚至让言紫兮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放弃要带她回京的念头了。
不过,对此,她亦是乐得轻松。)
董太守派了二十多人的护卫队过来,人数虽然不算太多,可是看得出来,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秉持着谨慎的态度,言紫兮并不打算再与他们玩躲猫猫的游戏,若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暴露了,就得不偿失了,只是每天打着游山玩水的幌子,四处在石邑城内和城外晃悠,就算不能做什么明目张胆的事情,打着玩乐的幌子,了解一下石邑城的城防体系,也不是坏事。
晃悠到了第三天,竟是真让她给晃悠出了意外的收获。
这一日,当她又晃悠到神卫军营地附近的时候,忽然,远处城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言紫兮此时坐在车辇上,一眼就瞧见一小队人马正风急火燎地打远处而来,而为首的那位银甲的小将,看着却有些熟悉。
而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在她还没想起对方身份的时候,对方已经吁地一声,勒马停在她的车辇旁,不悦地蹙眉道:“你们是哪家的?如何在这营地附近晃悠?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么?”
言紫兮看着他马背上的亮银枪,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在燕云西市跟人比武的那位小哥么?果然是军中人。
言紫兮记得他和徐乔宇似乎关系不错,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她还未曾开口,一旁的护卫却似乎有人认出了那小将来,连忙上前解释道:“小宋将军,这是我们长平郡主,是徐将军的未婚妻。”
如此算是解释了言紫兮的身份,可是,一听长平郡主的名号,那位小宋将军却是眼前一亮,立刻就来了兴致。
他眼睛都不眨地扭头去看言紫兮,还好今日的言紫兮与往日一样,依旧是幕篱覆面,倒是不害怕他看。
可是,对方却突然啊了一声,紧接着露出恍然之色:“啊,是你,当日燕云西市那位!”
言紫兮此时却是在心中琢磨他的身份,这位被称为小宋将军?若是她没记错,这神卫军的统帅,似乎也姓宋吧?
再一看对方也是使银枪,又回想起之前他在燕云西市擂台上的使银枪的表现,言紫兮立刻就敏锐地意识到,这位怕是跟那位老宋将军有些渊源,甚至有可能是那位老宋将军的子侄辈。
这可感情好,言紫兮心中立刻就有了要接近此人的打算,她在心中盘算自己该如何与人家搭讪,可是,还未待她想清楚,对方又开口了:“你是来找徐大哥的?”
言紫兮心中豁然一亮,对啊,他不是跟徐乔宇关系不错么,正好拿徐乔宇做个引子。
她立刻开口:“我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敢问小将军可知乔宇的下落?”她故意提到徐乔宇,心想,若是对方能够领她到军中瞧瞧,就更好了。
此话一出,那小宋将军的眸子立刻就亮了,言紫兮很快从对方的眸中读出了八卦二字,她心中顿时有些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小子竟是这般喜欢八卦,怕是他的心中早已将自己和徐乔宇yy出了各种版本,还真是个小孩子心性。
不过看起来这位年纪也不算大,大概也就是十六七岁上下,真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对于这样的少年郎,言紫兮心中还有一种定义--很好骗。
果然,那小宋将军眼珠子一转,很八婆地又开口了:“你找徐大哥有什么事?”
言紫兮知道他那颗好奇心正盛,便顺着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从太守府里搬出来之后,他说好了要来看我,却好几日都没出现,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说得欲言又止,让人遐想无限,果然那小p孩立刻就上当了,他的眼睛眨巴眨巴两下,露出一脸自以为是的坏笑,似乎是觉得自己听到了第一手的新鲜八卦似的,他惊诧地问:“你和徐大哥后来又见过?”
言紫兮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佯装不经意地说道:“那日后来董太守邀他到府上小聚,替我俩重新引荐了一番,他与我私下聊了很久,那晚,他又半夜跑来与我谈心……所以董太守就让我搬到这边的别院来了。”
言紫兮这番话说的也是实情,只不过,她在叙述的时候,稍稍做了一些润色加工,听在别人耳朵里会造成一种什么效果,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这要是被徐乔宇听见了,怕是跳漠河的心都有了,因为这纯粹就是在给他扣黑锅。
不过,此时面对的不是徐乔宇,而是八卦小少年,言紫兮自然脸红不心不跳,胡诌得天花乱坠。
宋子优张大了嘴,似是没想到那位传言中为了躲避婚约而来投军的徐大哥竟然会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可是,想起之前那日下午和晚上,徐大哥的确是失踪了,似乎还与他的父亲告了假,虽然不知道为何第二天又莫名其妙回来销了假,可是上下一比对,觉得这位长平郡主似乎并没有说谎。
加上他瞧着徐大哥这两天的确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自顾自地顺着言紫兮希望他想歪的地方去了。
许是小孩子心性,他忽地凑上前来,半疑惑地对言紫兮说道:“我之前听说你跟徐大哥不是各自逃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凑到一块儿了?”
言紫兮心想这还真是坏事传千里,这整个大燕国怕是没人不知道独孤伽罗跟徐乔宇两个逃婚倒霉蛋的事迹了。
不过,她早有准备,此时亦是垂眸不语,急得那宋子忧心中挠痒痒似的,好半晌才回了一句:“之前出了很多事情,导致我的记忆丧失,所以,之前的很多事情,我已经悉数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何会逃婚,而那日在燕云西市与乔宇偶遇,得他仗义出手相救,却是有些一见倾心,许是老天爷有意……”
这话若是让徐乔宇听见了,怕是肚子都得笑痛,末了还要加上一句--郡主你是折子戏看多了吧?
可是,此时在这不解世事的宋子优听来,简直就是一段唯美的破镜重圆的爱情,他心中素来对徐乔宇颇为敬重,视若长兄一般,之前在军中听得徐乔宇逃婚的八卦,一直挺为他打抱不平,心想徐大哥那么好一个人,怎么摊上个母夜叉。
可是,今日一见,却觉得这位长平郡主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说话也和和气气,挺招人待见的,再加上言紫兮之前那番故意的说辞,让宋子优觉得这位转了性子的郡主,未必就不是徐大哥的良配,心中竟然起了撮合之意。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嘿嘿一笑,凑上前来:“郡主,其实徐大哥这两日都在军中,只是军中事务繁多,一时分身乏力没空来看望你罢了,不过……”
他顿了顿,一脸地惟恐天下不乱:“若是你真的想见他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
这时,他又顿了顿,故意压低了声音:“你要不要乔装打扮一番,随我去军中,给他来个惊喜?”
此话一出,言紫兮心中大喜,差点没抱住这俊俏小少年吧唧两口,心想,小兄弟,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哟。
(014)观战
(014)观战
宋子优这馊主意一出,言紫兮立刻就乐呵了,她正愁没办法接近神卫军的军营,这傻小子正好送上门给她机会。
打定了主意,立刻就对宋子优道:“那感情好,可就劳烦这位小将军了。”
此时一听他们的盘算,一旁的那些护卫可急了,他们得到的任务是要保护好郡主,怎么能让郡主混到军中去呢?这若是董太守日后知道了,怕是他们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位壮着胆子开口道:“郡主,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言紫兮冷笑了一声,突然拔高了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喔,难不成,本郡主想去见见我那未婚夫,还要事先经过你们的批准?”
这话说得无比讥诮,却又带着几分寒意,那些护卫们立刻就有种冷汗矜矜的感觉,再一联想到这位郡主往常的秉性,心中顿时有些惶恐起来,谁不知道,长平郡主是个骄纵的主儿,若是真的惹得她不高兴了,怕是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护卫头领扭头去看宋子优,心中责怪这小宋将军太会惹事,若不是他提出这么个阴损的提议,长平郡主也不会突发奇想要去军营。
可是宋子优自小长在军中,跟那些大老爷们厮混惯了,哪里懂得那些人情世故,他直接就无视了那些护卫们责怪的眼神,还心里直美呢,认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
他甚至没心没肺拍拍自己的胸膛安慰那些护卫道:“你们放心,有我宋子优在,保证不会让你们郡主有半点损伤,你们且先在前面找个凉棚歇息歇息,待我带郡主去会会徐大哥,再毫发无伤地给你们送回来。”
此话一出,言紫兮也立即接口道:“小宋将军盘算得很是周到,便就这么着吧。”
这两位主儿都这么一唱一和了,那些护卫们还能说什么呢?
谁让人家两位都是惹不起的主儿?
这年头权势可是能压死人。
宋子优此时满心的盘算都是回头要给他那徐大哥一个惊喜,他笑兮兮地打量了言紫兮一番,随后回头对自己身后一个牙兵吩咐道:“你速速赶回营中,去弄一套稍微小一些的铠甲来。”
倒是那些军中之人干脆,自己头儿说的话就是圣旨,想都没想直接就应了。
那牙兵得令之后,策马一溜烟朝着营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宋子优这才回头对言紫兮道:“还请郡主再稍等片刻,我让那牙兵去帮你弄一套铠甲来。”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看着言紫兮头上的幕篱若有所思道:“不过,若是想要混入军中,这东西肯定是要取掉的,不然立刻就穿帮了。”
言紫兮一听倒也干脆,一把就将头上的幕篱扯了下来,其实她也早就不想带这玩意儿了,若不是那些丫鬟婆子一直唠叨,说她是什么万金之躯,不能让人随意看了去,她才懒得带呢,又不是长得见不得人,成天遮头遮脸的干嘛?
而且言紫兮从来不觉得抛头露面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人的脸长着就是给人看的,就算被人多看几眼,也不会少肉不是。
宋子优似是没有料到这位长平郡主竟然是个这么干脆的人,许是年纪的关系,加上自小长在军中,脑子里没那么多世俗的规矩,他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的面容看了半晌,终是由衷地感慨道:“郡主姐姐可真是个爽快人。”
言紫兮一听这话也乐了,怎么自己一下就变成郡主姐姐了?这小子可真有点意思,还真是个自来熟。
心中却没有半分厌恶,反而觉得这小子挺好玩,让人顿时就有了些许亲近之意。
若他不是大燕人,而是大靖人,言紫兮还真想认下这个弟弟,许是看了太多尔虞我诈,接触了太多满腹算计的人,每每面对这般心思纯净的少年时,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是之前的逸清尘。
想来逸清尘似乎也是跟这位小宋将军差不多大的年纪,性子似乎也很像,言紫兮相信,他们的心底,许是都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的。
可是,便是这样,却让言紫兮的心中骤然生出一股罪恶感,感觉欺骗这样的纯净少年很是罪过,因为他们的心思太过干净,让人不忍心亵渎。
这时,宋子优盯着言紫兮看了半晌,复又开口道:“郡主姐姐长得真是好看,放眼石逸城怕是很难找出第二个能跟姐姐比上一二的,若非郡主姐姐与徐大哥早有婚约,我都想让你做我家大嫂了。”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心道是这孩子说话真直接,不过,他方才最后那句话却引起了言紫兮的好奇:“你还有大哥?”
宋子优点点头,面上骤然浮现出自豪之色:“嗯,我大哥叫宋子俊,如今已是职方馆知事。”
一听到职方馆,言紫兮的心中再次一紧,职方馆隶属于兵部,便是这个时代的间谍机构,所谓职方馆知事,说白了就是大燕国的间谍头子。
没想到这宋子优的大哥,竟是这般厉害的人物,可是,此时她又忍不住感慨,果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老宋将军的儿子,也是迥异,宋子优的大哥宋子俊既然能够坐上职方馆知事的位置,怕是个绝顶聪明、心思慎密之人,而相比之下,他这个弟弟,可就纯良得多了。
可是,言紫兮的心中却又忽然冒出了更为大胆的念头,若是能够经由宋子优的关系,结实到他的大哥,那她可就不虚此行了。
兵部职方馆所接触到的情报,那都是大燕国的绝密,对她这个大靖人来说,那可是大大的有价值。
就在言紫兮心中还在盘算该如何跟宋子优多套套近乎的时候,又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方才离开的牙兵又回来了,这次他果然带来了一套同样银色的铠甲。
言紫兮寻了一处隐蔽之处,将那铠甲换了,有些忐忑地走了出来,众人一瞧,却是眼前一亮。
可巧的是,这独孤郡主跟言紫兮一样,也许是因为习武的关系,身形高挑,并且整个人英气十足,此时一换上那身亮银铠甲,那可谓是英姿飒爽,十足的巾帼不让须眉。
连宋子优都感慨道:“郡主姐姐可惜了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辈,怕是把尔等都要比下去。”
言紫兮笑笑,爽朗地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去给某人来个‘惊喜’!”
宋子优那颗八卦的心立刻就噗通噗通跳动起来,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位素来沉稳内敛的徐大哥失措的模样。
将那些护卫们安排在前方不远处一处路边凉棚落脚歇息之后,言紫兮便跟着宋子优一块儿向神卫军驻军大营去了。
因为神卫军是石逸城的常驻军,神卫军的兵营亦是分了好几处,而此处大营是神卫军帅府所在。
仗着宋子优特殊的身份,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加上言紫兮此时亦是跟宋子优身旁的牙兵做一般的打扮,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英姿勃勃的少年是女扮男装。
宋子优先带着言紫兮来到演武场附近,便留了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牙兵给她,说是可以带她在这演武场附近转悠转悠,自己先去缴了军令就回来带她去见徐乔宇。
言紫兮自然是乐得自在,甚至恨不得他多耽搁一阵子,好让她在这里多转悠一会儿。
待到宋子优前脚一走,言紫兮这厢后脚就自来熟地晃悠上了,瞧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大片开阔的马场,马场上人声鼎沸,入耳一声声轰隆战鼓之音,似乎很是热闹,言紫兮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凑了过去。
轻风拂沙,迷了人眼,随着那轰隆的战鼓之音,横门顿开,数匹披甲战马飞速驰出,马背上,诸军将校肩负长弓,手握银枪,铁甲银盔,好不威风!
可是,若是细看却发现,这些将校却是分为了两队,一队着银甲,一队着黑甲。
着银甲那一队,看上去个个都是彪悍精勇,身上透着有一股子铁血的戾气,那一看就是久经沙场铁血的战士!
特别是为首的那位银甲将军,虽然坐在马上,也能看出其身形高大魁梧,面色苍峻,手中长枪怕是有丈许长,在他手中却如同一根金箍棒似地,轻松挥洒自如,此人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而黑甲那一方的将校们,身形看起来似乎都并不如何出众,而且从气势上来说,与那银甲的一方几乎不能同日而语,相比起来,就像是被别人挑剩了的残兵败将似的。
言紫兮在心中嘀咕,他们难道是想让两路人马对决?这胜负不是很明显么?
可是,就在这时,单骑如箭,势出迅猛,飞一般地从远处疾驰而来,那人一身黑甲,座下骏马亦是通体全黑,在这青天广幕之下有如风吹冷墨一般,有种游龙泼墨一般地另类华丽。
疾驰如风,马挺人立,四只铁蹄踏沙而过,掀起一阵黄风,那人的面容在阳光下竟是有些灼眼。
徐乔宇?如何是他?
(015)九虚一实的徐乔宇
(015)九虚一实的徐乔宇
此时的徐乔宇却没有注意到场边那个看热闹的小兵丁。
只见他他持枪勒缰,立在黑甲阵容的最前方。
徐乔宇是黑甲一方的头领?
不是吧,就他那副翩翩公子哥的小身板,这跟人家银甲一方的头领的气场就差了一大截吧。
当这个意识涌入言紫兮脑海的时候,徐乔宇已经策马而来--
手中的盘龙银枪恍如出海蛟龙,夹带着无边的威势迎着那银甲头领直刺而去。
而对方亦是毫不示弱地挺枪来迎,只见丈二银枪横扫变成突刺,两杆银枪在空中交错,碰出阵阵火星!
这时,却见徐乔宇突然弃了座下马匹,骤然腾空而起,手中银枪如一树梨花绽放,幻化出成千上万道残影,如同暴风骤雨般急落而下!
“好小子!上来就出绝招!”只听得一声虎吼,宛似平地起了一阵春雷,众人只觉耳畔“嗡”“嗡”直响,那银甲将军一声咤喝之后,连人带马,腾跃而起,座下黑骏像是不受控制般,发出数声嘶鸣。
只见他拔地而起之后,手中银枪拦腰一扫,顿时他的身前现出一道白芒如月,徐乔宇的万树梨花仿若瞬间凋零,消隐无踪。
可是,言紫兮却眼尖地瞧见,那一霎,徐乔宇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勾,下一瞬,却见徐乔宇的身形一晃,一道残影轻飘飘地落在了那银甲将军的身后,一枪既出,对方的银盔骤然就被他挑在了枪尖。
胜负已分!
那一霎,银亮枪影照亮了碧空,也照亮了持枪人风神俊秀的脸庞,一身黑色甲胄、消瘦挺拔的徐乔宇,那一霎,竟是笑得犹如孩子一般。
可是,整个场上竟是一片肃静无声,连同场外观战的众人此时皆是怔神无言。
似乎谁也没有看清徐乔宇是如何在那一霎凭空给弄出了一个分身出来,给予了那银甲将军致命一击。
唯有此时在场边的言紫兮,双手紧握成拳,却是冷汗矜矜。
这也太巧合了吧。
这徐乔宇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招数和自己的套路实在是太像了!看到他出招,就像是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
他方才那一招分身之术,与她的分身之术,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
言紫兮心中的疑惑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这徐乔宇究竟师从何人?难道自己的师傅偃师除了她和凡玎珰之外,还有别的弟子?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啊,这招九虚一实又出来了!徐大哥果然厉害!”
言紫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这才瞧见宋子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许是她方才看得太专注,竟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言紫兮眼珠子一转,扭头对宋子优问道:“乔宇这招叫做九虚一实?好厉害!”
宋子优此时亦是一脸膜拜的模样:“是啊,这是徐大哥的绝技,我私下里也曾求他教我,可是,我太笨了,总是学不到精髓之处。”
言紫兮心里嘀咕,这一招,本就是要靠自己的领悟,若是硬学是学不来的。
首先,这一招对于个人身手的要求极高,若非言紫兮出自璇玑派,有着极其扎实的基本功,又在忘忧谷中被偃师和小师姐凡玎珰特训过,也很难做到那般迅捷如风的移形换位。
而更重要的是,这所谓的分身之术,对出手时机的把握,亦是关键,那就纯粹是一种天赋,何时出虚招,何时给予致命一击,都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判断。
当然,这样的感觉,也是后天可以培养的,便是偃师独特的训练方式,让言紫兮跟着凡玎珰一块儿巡山,那种在山林中自由来回穿梭的方式,便是训练分身之术最好的方法。
所谓动不见形影,静必是真身,分身化影、化影分身,身影互分相化,其时,身便是影、影即是身!
而方才看到徐乔宇出的那一招,让言紫兮心中有种感觉,徐乔宇的分身之术和自己的应该是一脉相承,至少理论基础是一样的,也许训练的方式也是一样的,甚至于,彼此对分身之术的领悟,很可能也相同。
这种种非同寻常的雷同,让言紫兮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徐乔宇也许真的也是偃师的弟子,至少他和偃师脱不了关系。
这让言紫兮的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纠结,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他们俩真的是同门,那么,他们之间,又该如何自处?
毕竟,他和她代表的是两个国家,不同的立场。
而且更让言紫兮觉得纠结的是师傅偃师的态度,虽然她早就知道师傅不问世事多年,就算他后来收了徐乔宇做徒弟,抑或是也许徐乔宇是在她之前,那么,师傅的态度是什么呢?
难道师傅就乐见自己的两个亲传弟子最后拼个你死我活?
言紫兮忽然有了一种再去一趟忘忧谷,亲自问一问偃师的冲动,不过,她很快就压住了自己这种冲动,她知道,此时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就算她和徐乔宇也许真的系出同门,他们俩如今的立场,也决定了她绝对不能自曝身份,更不能让徐乔宇知晓,否则,事情可就麻烦了,她的真实身份也很可能会曝光,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言紫兮暗自在心中思忖道,以后在徐乔宇面前可得要更小心才是,绝对不能再出招了。
这时,又是一阵阵惊呼声打断了言紫兮的暗自思忖,而此时她身旁的宋子优亦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搓着手,一副恨不得自己也翻身上马加入战局的模样。
她赶紧将目光调转回场上,此时她方才发现,如今场上已经形成了混战之势,似乎单打独斗已经结束了,变成了两路人马的大混战。
论起真刀实枪的打拼来,那些彪悍精勇的银甲军明显要比徐乔宇率领的黑甲军显得更有战斗力,那群战场上最骁勇的战士们此时便是将徐乔宇所率领的黑甲军团团围住,几乎毫无战术的只管猛冲猛打。
不得不说,这种最原始最简单的攻击套路,还真有些奏效。
看起来,那些黑甲军与徐乔宇这个头领一样,似乎都不是喜欢猛冲猛打的主儿,所以,对于对手如潮水般的攻势,明显有些不大适应,接连败退,原本整齐的阵型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这种情况让那方才已经输了一场的银家军头领顿时大喜过望,他心想,凭着己方明显战斗力高于对方的优势,这回必然能够一雪前耻,将徐乔宇所率的黑甲军杀个片甲不留!
但是徐乔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状况对己方不利,只见他一声号令,身后的传令兵立时敲响了钲声,混乱之中的黑甲军士兵立时开始互相掩护着撒退。
这时,一旁观战的言紫兮突然发现,在徐乔宇的手势指挥下,黑甲军中忽然杀出三名擎旗兵,在他们手中高举的三面旗帜的指引下,接连败退的黑甲军居然分成三路撤退!
“想跑么?”那银甲将明显有些得意了,心想就算你徐乔宇机智过人,在这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战场上,也照样不是小爷的对手。
这时,他也将自己的银甲兵分成三路,引兵继续追杀。
追得一阵,眼见三路黑甲军各自跑散了,忽然,黑甲军中又响起了角声,原本四散做鸟兽状的黑甲军竟是以迅雷之势迅速合成一簇,向一路正追赶而来的银甲军冲杀过去。
人数变成优势的黑甲军顿时如同无坚不摧的铜牛角,在被打散了的银甲军中来回冲杀。
所谓寡不敌众,就算那些银甲军将士个个都是骁勇无敌,可是,这些黑甲军将们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三人为一组,一人负责掩护,一人断前路,一人断后路,三人合攻,所谓人多力量大,那些银甲将们虽然骁勇,毕竟是势单力孤,不出片刻功夫,竟是将那些原本骁勇无敌的银甲军将们打得个个疲于招架,接连有人摔下马来,退出战局。
那银甲将军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紧传令鸣鼓,将原本分散开来的三路军匆匆忙忙又合成一路。
哪知徐乔宇一瞧对方又合拢了,二话不说,手势一变,黑甲军们立时又做鸟兽状四散而去。
徐乔宇这种无赖的战法激得那银甲将军直跳脚骂娘,高声怒骂徐乔宇玩阴的,没有君子之风。
可是,骂娘也没办法,这对战还得继续。
而且徐乔宇本人亦是没有半点惭愧之意,依旧风轻云淡地用手势指挥着他的黑甲军。
但是这次银甲将军却学乖了,这次虽然还是分成三路追击,却是严格控制三支队伍之间的间距。
不料千小心,万小心,却还是着了一次道,有一路一时心急,只顾追赶,没注意自己和友军的距离,突然被拉开了一些距离,又被徐乔宇逮着空档,突然将黑甲军又聚拢在起来,毫不留情地冲杀了一阵。
这次又有无数银甲军落马,无奈退出战场,至此,银甲军已经损失了大约五分之一的人手,而徐乔宇所率领的黑甲军,竟是神奇地几乎没有损失一人。
这让场边旁观的人们,亦是禁不住暗自在心中惊叹--徐乔宇用兵,与他的枪法一样,九虚一实,着实有些厉害!
言紫兮更是沉默不语,她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叫作徐乔宇的右相家的大公子,可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这家伙城府很深,用兵很灵,假以时日,怕是也会成为大燕国的一代名将。
大燕国拥有这样的年轻人,对大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016)试探
(016)试探
那场对战最终是徐乔宇所率领的黑甲军完胜,其实看到一半的时候,言紫兮就知道这场对战已经毫无悬念了。
有的人是天生的勇者,却不是天生的将才。
徐乔宇明显称得上是将才,而对方那位,相形之下就逊色多了。
这个世上有勇者太多,有谋者,却是极少数。
可是言紫兮却高兴不起来,大燕国拥有这样的年轻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凭着徐乔宇的出身,很容易被委以重任,假以时日,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狼啊。
她在心中暗忖,是不是应该想点办法,提前扼杀这位大燕国将来的将才。
还在思忖间,却忽然听见一声战马嘶鸣,紧接着,听见有人高喊了一声:“不好,有匹马发狂了!”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听见身旁的宋子优惊呼一声:“小心!”
就在这时,一匹似是发了疯的战马已经飞身越过了马场边高高的栅栏,冲着她迎面而来,言紫兮下意识想要纵身而逃,其实凭着她的轻功,要躲开简直轻而易举,可是心中尚存的一丝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施展出她的轻功来!
此处可是神卫军的军营,此处可是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自己,若是被其中一双眼睛看出端倪来,她都会前功尽弃!
更何况,她的移行换位之术,很容易被徐乔宇看出端倪来。
几乎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态,言紫兮竟是一咬牙,弃了轻功,直接迈开腿扭身想跑,可是,人腿如何跑得过马腿?
一旁的宋子优也看傻了,竟是忘记了要上前来帮忙。
一眨眼,那发狂的马已经来到了言紫兮身前,那高大的黑骏此时高高地扬起马蹄,眼看就要从她头顶踏下来,这时,突然有一道黑影疾驰而来,纵身跃于马上,狠狠地一拉缰绳,吁了一声,那原本早已发狂的战马被生生扭了个方向,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片刻之后,竟是神奇地被勒停了下来。
这厢的言紫兮看上去还惊魂未定,一瞧着马停下了,腿一软,直接就给瘫坐在地上了,甚至还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头顶一道声音冷冷地传来:“是你?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紫兮心中又是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带的头盔已经在慌乱中掉落,一头如瀑青丝散落了下来。
糟糕,伪装没了,难怪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这位突然杀出来勒停了疯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春风得意的徐乔宇。
此时俩人四目相接,言紫兮的心中却骤起疑惑。
她敏锐地注意到那匹疯马此时依旧不安地昂脖抖鬃,又狠狠尥了几下蹄,一副暴躁的模样。
照理说,这些战马都是训练有素,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这般暴躁起来?
难道,是有人故意对这马动了手脚?
可是,就算是动了手脚,受害者也不应该是她才对,谁会无缘无故针对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兵卒?
除非……
除非干这缺德事的人就是徐乔宇,也许他早就发现了她,而且,因为那一晚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所以故意制造出事故来试探她的身手。
这便是可以解释为何这训练有素的战马会突然发狂,而且整个场上这么多人,就偏偏他徐乔宇能够这么凑巧再次救了她。
思即若此,言紫兮心中对于徐乔宇此人更加警惕了几分。
她心想,也许那天白天和晚上她所看到的,接触到的徐乔宇都是那个人的伪装,这个人,不简单,城府很深。
这时,头顶上方的徐乔宇似是不满自己被无视,再次讥诮地开口:“郡主,能否回个神?我在问你话呢。”
一旁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的宋子优赶紧上前替言紫兮解围道:“啊,徐大哥,你别怪郡主,是我出的馊主意,是我把她带……”
话还没说完,徐乔宇一道凛厉的眼神便扫了过来,宋子优的声音立刻就低了下来,他喏喏嘴还想替言紫兮开脱一番,却听见徐乔宇一声怒喝:“胡闹台!”
宋子优硬了硬脖子,正想为自己争辩两句,却又听见徐乔宇劈头盖脸地呵斥道:“子优,这里是神卫军的大营,不是燕云西市的集市!怎么能随便带人进来?!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宋将军,回头你自己去请罪吧!”
宋子优一听这话,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徐大哥……”
“徐乔宇,你别欺人太甚!”这时,一旁的言紫兮却发话了,方才被这么莫名其妙算计了一出,吃了个闷亏,本来还没处发泄,一瞧徐乔宇拿宋子优开刀,她立刻就借题发挥上了。
瞧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将校围了过来,似是都好奇这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小心眼一转,指着徐乔宇的鼻子就骂上了:“若不是那晚你偷偷跑到我房里来,还当着董太守的面信誓旦旦跟我承诺一番,我会来别院么?你把我诳到别院就置之不理了,这算什么意思?!你今儿个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军中生活本就枯燥无聊,所以造就了许多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此时一听似乎有天大的八卦,而且还是涉及到这位军中的新秀徐乔宇,众人的熊熊八卦之心顿时就沸腾了。
其实军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徐乔宇之所以投军,是为了逃婚,而他的未婚妻,自然是那位大燕国的奇葩--长平郡主。
此时听着女子说话的放肆口吻,又听她口口声声说出董太守怎样怎样,自然有聪明人立刻就揣测出了这位的身份,怕就是徐乔宇逃婚的对象--长平郡主本人了。
特别是这位郡主方才口无遮拦说出的那些话,实在让人遐想无限,许多人都朝徐乔宇投来异样的眼神,徐乔宇的面色自然是不好看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宋子优一眼,似乎是在说--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而言紫兮本来就是打算来搅浑水,坏坏徐乔宇的名声好出口恶气,加上她此时顶着的是独孤伽罗的名头,她可不在乎独孤伽罗的名声会被她败坏到何等程度,最好败坏到整个大燕国都没人敢娶她更好。
打定了这个主意的言紫兮更加变本加厉扮演起刁蛮郡主来,只见她杏眼一瞪,又接着开口道:“你别以为我失忆了,武功尽失就好欺负,我可告诉你,你今儿个若是不给我交代,我还就不走了!大不了闹到宋将军那里去,我倒是要让宋将军评评理,看看是不是宰相家的公子,就可以不负责任,为所欲为!”
什么叫作厚颜无耻,什么叫做颠倒黑白?
此时徐乔宇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位独孤郡主的难缠了。
其实方才暗中对那战马下手脚的人,正如言紫兮所揣测的,的确就是徐乔宇,从他不小心看到在场边女扮男装混入军中的她开始,他的心中就在琢磨着想要探探她的老底。
原来自那晚之后,徐乔宇回去琢磨了许久,虽然排除了董太守和独孤伽罗是一伙的可能性,可是,他还是越琢磨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如今的独孤伽罗与他从前记忆里的感觉实在相差太远,虽然对方有个绝佳的理由--失忆,失忆的确是有可能让人性情大变,可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
所以方才瞧见她在发呆,他便灵机一动,暗中对一匹性子较烈的马下了手脚,原本是想试探试探她的下意识反应,瞧瞧她所说的失忆和不能动用真气究竟是真是假。
因为人在危险时候,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也最容易下意识地做出一些自然而然的举动出来。
可是,没想到的是,直到那受惊的马要踏上她的脸,她都依旧没有动用过半分真气,而且模样看起来,真像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让他来不及思索,赶紧又飞身上马将她救下来。
毕竟,他的初衷只是想试探她,若是真让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徐乔宇不是傻瓜,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她的反应也让他对自己的揣测产生了怀疑,觉得那个时候她的反应应该是真实的,既然那个危机时刻她都没施展出所谓的看家本事来,应该不是在作伪。
他甚至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去揣摩她了。
可是,此时她这般得理不饶人、胡搅蛮缠的模样,却又让他心中再次起了疑惑。
这个女子若不是太蠢,就是太聪明,这般故意挑衅惹恼自己,要么是她骄纵成性,太自以为是;要么便是她在借题发挥,想要让自己彻底厌恶她,从而坚定地与她退婚。
她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徐乔宇觉得自己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讥诮的声音:“哟,没想到咱们小徐将军还挺风流的,竟然让郡主都亲自找上门来了。”
(017)大忽悠
(017)大忽悠
言紫兮此时循声望去,哟嘿,这不是之前徐乔宇的手下败将么--方才那位银甲的将军。)
一听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此人跟徐乔宇的关系可不怎么的,也难怪,之前被徐乔宇那般羞辱,换谁怕是心里都不痛快。
她眼珠儿一转,决定将这个人一起拖下水,可是还未待她开口,却忽然感觉身体一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人已经被徐乔宇提拧着,一把拽了上马,随即被他反手狠狠按在硬梆梆的马鞍上,只听得徐乔宇似是对谁交代了一句:“替我转告宋将军,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狠狠一夹马腹,竟是带着马背上的言紫兮扬长而去。
言紫兮被他狠狠摁在胸前的马鞍上,颠簸中,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硌得生疼,可那徐乔宇却是半分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当然,也许那丫根本就是故意的,是故意在报复她方才给他制造的麻烦,他箍在她腰间的大掌如铁钳一般,像是要揉碎她的每一寸肌骨,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言紫兮顿时火了。
她奋力挣开他箍在她腰间的手,挣扎着努力从那马鞍上翻身坐了起来,可是,此时的坐姿就有些微妙了,因为马背上的空间有限,她只能与徐乔宇面对面相向而坐,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隔,她甚至感觉得到徐乔宇喷薄出来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庞。
“徐乔宇你个混蛋,你想做什么?赶紧给我停下来!”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朝徐乔宇的脸挥去,没想到,手才刚挥出去就被徐乔宇敏捷地抬手挡住了,言紫兮自然不肯罢休,反手抡圆了又是一巴掌,徐乔宇一手御马片刻不停地朝着西面狂奔而去,另一手竟是还能轻而易举地腾出来挡住她挥出来的巴掌,这时,只听见徐乔宇冷声道:“郡主,我劝你最好冷静点,这样做对大家都没好处。”
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徐乔宇竟然已经御马来到了一处极为空旷之地,一群战马从身边疾驰而过,看上去,应该是驯马场。
不过,此地倒是空旷,除了一些驯马的兵丁之外,硕大的黄土马场都没什么人,看起来是个谈话的好地方,言紫兮立刻就明白了徐乔宇带她来此的目的。
言紫兮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冷静?你都想要我的命了,还想让我冷静?”她骤然拔高了音调:“徐乔宇我可告诉你,虽然本郡主失忆了,智商可没降低,别以为你做的那破事就神不知鬼不觉!谋害郡主,可是要掉脑袋的!”
徐乔宇心中一沉,她果真已经猜到了?那她方才的反应……
言紫兮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莫不是在怀疑本郡主是假的?!”
此话一出,徐乔宇手握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他的面上亦是浮出一丝冷笑,既然她都把话挑明了,他自然也不忌讳什么了,他冷冷一笑:“郡主,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在下可没这个意思。”
言紫兮亦是冷笑一声,她之所以把话挑明了,摆在明面上,其实正是因为她看穿了徐乔宇心中的怀疑,与其坐以待毙,忐忑地等着被别人揭穿,不如自己想办法单刀直入地化解他心中的疑惑,这才是正途。
她方才那会儿功夫,脑子里一转,已经替自己想好了瞒天过海的说辞。
只听她冷哼一声,随即道来:“我可告诉你徐乔宇,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奉了‘无双’的密令在行事,你可别自作聪明坏了我的大事,否则……就算你是右相之子,军中的新贵,怕是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此话一出,徐乔宇又是一怔,他似是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搬出她所在的组织‘无双’来,可是,独孤伽罗是‘无双’的重要成员,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无双’的行动都是隐秘的,他自然是不可能得知独孤伽罗究竟是奉了什么密令,更无从去探询真相究竟如何。
而言紫兮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正大光明地打出了‘无双’的旗号给自己做掩护,借着‘无双’这个幌子,她自然可以将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合理化解释。
而她知道,光是这般说,徐乔宇也肯定不信的,所以,她决定继续爆点猛料,来个祸水西引,一面混淆徐乔宇的思维,一面挑拨一下大燕国内部的关系,她压低了声音,用着只有彼此方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咱们大燕有叛徒。”
“喔?”果然,此话一出,徐乔宇果真来了兴趣。
“别的我不能多说,因为牵涉到‘无双’的很多机密,而且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揣测而已。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确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我勉强捡回了一条命,所以,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下去,否则,怕是很快就会被人灭口。”言紫兮素来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今说起谎话来,脸部红心不跳,一脸肃然,煞有其事的模样。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就将之前自己所有的反常举动都做出了一个合理至极的解释。
她此话一出,徐乔宇却是突然勒马停住了,他低头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你说什么?”
言紫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重复了一遍:“咱们大燕可能出了叛徒,所以,我们之前在大靖的事情败露了,导致师傅被擒,而我也受了伤。”
言紫兮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已经开始在物色自己的替罪羊,她甚至已经想到,若是能够跟大靖朝在这厢的暗钉联系上,第一件事就是要带信给大师兄,让他配合自己写一封所谓的亲笔信给那位被她杜撰出来的大燕国叛徒,这样一来自己日后的行动就更方便了,而且还能让他们互相猜疑,也算是报了当日的一箭之仇。
可是,要栽赃给谁呢?
思来想去,她所熟悉的大燕人,似乎只有董太守和独孤伽罗的大师兄木凌霄,董太守目标太大,大燕人怕是不会轻易相信,倒是木凌霄,行踪一直是个谜,而且最重要的是,之前跟她一块儿从大靖回来的,也就只有木凌霄,自然而然,木凌霄立刻就被她不客气地设定成了挡箭牌。
言紫兮在心中盘算,若是徐乔宇要继续追问下去,她便索性把木凌霄推出去做替死鬼。
出乎意料的是,徐乔宇听了她的说辞之后,竟是沉默了,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她,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言紫兮心中有些忐忑,她此时已经知道徐乔宇此人的心计城府亦是颇深,恐怕没这么容易相信自己的说辞,可是,故事既然已经编出来了,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不过她也不急着要徐乔宇相信,反正只要能够起到转移注意力,瞒天过海的目的,她的初衷就达到了。
徐乔宇又沉默了许久,却是突然开口问起了别的问题:“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言紫兮心中一惊,心想这徐乔宇要不要这么犀利啊,一句话问得她简直无言以对,却是强装镇定,她抬头看他,脑子里飞速地罗织着借口:“你应该知道,如今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毕竟咱们有婚约,而且世人都知道你想退婚,难道你想做别人的替罪羊?”
徐乔宇愣怔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他挑眉看她:“所以?”
言紫兮甩开老脸,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着她的强盗逻辑:“所以,你得帮我,帮我就是帮你自己,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没好日子过。”
也许是被她这番无耻的强盗逻辑给惊住了,徐乔宇猛然一拉缰绳将马给勒停了,言紫兮被那股巨大的后挫力一甩,一头撞在徐乔宇胸前坚硬的胸甲上,她捂着鼻子抬头正想破口大骂,却听见徐乔宇轻笑了一声:“我很好奇,郡主,究竟是什么缘由让你舍弃了你的师兄,而选择了区区在下?”
言紫兮一听这话,竟是忘记了鼻子的酸疼,心中暗喜,徐乔宇既然这么问,便是已经将木凌霄归入了那所谓的叛徒之列。
她故作惊诧地看着徐乔宇:“徐公子,你这话说得……”
“别跟我兜圈子。”徐乔宇不耐地打断了她:“直接说,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言紫兮暗忖这徐乔宇的脾气可真不怎么的,不过对于自己成功瞒天过海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徐乔宇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那么,她便要再下点猛药,把另外一个心腹大患拖下水才行。
思即若此,她故作神秘地再次压低了声音,对徐乔宇说道:“我前几日,偶然间听见了我那师兄和董太守私下在商议,要将直通西北十数州的塞北道借给大靖人。”
此话一出,徐乔宇的眉头立刻就蹙了起来,他眯缝了眼看着言紫兮:“此话当真?!”
言紫兮一撇唇:“也许很快你们军中就会得到董太守的授意,要求你们在塞北道给大靖军放水了。”
(018)与虎为谋
(018)与虎为谋
言紫兮的盘算其实很简单,她思来想去,觉得董太守那招驱狼吞虎实在是阴毒,若是真的让他如愿以偿地将此事实施下去,对于大靖来说,不可不说,危险大于利益。
而她此时已经离开了大靖,又暂时联系不上大靖的钉子,自然是没办法通知他们,更没办法左右大靖方面做出的决定。
而且她甚至怀疑,就算她此时在大靖,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朝着董太守所想的方向进行,毕竟,西北十数州对于大靖朝的上上下下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与其等着那大齐国的延平郡王实现他的空口诺言,倒不是直接强取豪夺了来,更方便更快捷。
所以,便想借由徐乔宇这个渠道,故意扭曲董太守的盘算,先入为主地给徐乔宇和军中的人造成董太守和木凌霄勾结大靖人,意图不轨的假象。
她知道,虽然那些军中的人并不会因为她的一念之词就怀疑董太守,可是,若是能够在他们心中种下嫌隙的种子,她便就有了挑拨离间的机会。
她相信,朝堂是微妙的,人心也是微妙的,特别是那些心中早就对董太守有所不满的人,这件事情会给他们怎样的想象空间不言而喻。
特别是,徐乔宇还有这般玄妙的身份,右相的长子,若是此事能够借由他传回大燕的朝堂之中,这颗种子最后会发出怎样的芽来,她很是期待。
因为她知道,所谓边陲的宿将,也素来都是朝中大臣们最为忌惮的对象,因为他们一旦有了造反或者不轨之心,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这便是历史上,那些每每对于边关宿将的中伤和离间都很容易成功的缘由。
虽然这样做有些不道德,可是,对于身为大靖人的言紫兮来说,这不是她考虑的范畴,毕竟,她不是大燕国的国师,没必要替大燕考虑,更没必要替大燕惜才,更何况那董太守本就是不是个好鸟。)
她唯一的担心只是徐乔宇会不会入套,毕竟,此人的心智亦非常人,不过,对她来说,这不过就是信口胡绉的事情,若是对方信了,是自己赚到了,不信也没什么损失。
没想到的是,徐乔宇此时却是一副有若所思的模样,他沉默半晌之后,突然一副了然的表情冷哼道:“难怪宋将军之前会说,要挑选出一支最能够临机应变的人马去塞北道,原来门道在这儿呢。”
对于他没头没脑突然冒出来的自言自语,言紫兮有些丈二摸不着和尚,可是,她瞧着徐乔宇面上的讥诮之色和阴寒的表情,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的比武,联想到方才徐乔宇所说的话,心中骤然明白了,她张大了嘴:“难道,你们之前的比武就是为了争夺去塞北道的……”
徐乔宇不置可否地讪讪一笑,自嘲道:“看样子,我似乎给自己抢了一门不太好的差使。”他此时的表情颇有一种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
言紫兮心中骇然,倒不是因为这厢神卫军竟然会派出徐乔宇去守塞北道,而是想到那董太守竟然有这般强大的行动力,几天前才在盘算的事情,这么快就已经付诸实施了,而且竟是已经开始着手塞北道的布置了,那么,大师兄和方恒那边,是否也已经接到董太守关于以放行塞北道来交换大燕国国师的密信了呢?
她相信,若是一切真的按照董太守的安排进行,那么,很快这件事情就会呈报到南宫凛那里,而南宫凛的反应,言紫兮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南宫凛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对于一心想要励精图治的南宫凛来说,收回西北十数州,是他大靖复兴的第一步,加上如今大靖朝堂内能说得上话的重量级人物--镇南王、陆煜,甚至包括方恒,怕是个个心心所念都是要收回西北十数州,所以,她敢断定,这笔交易,一定会成立。
这样的话,大燕国的国师很快就会被交换回来,那时候,自己这个冒牌的弟子不是很容易就会穿帮了?
怎么办?要收手么?
可是她此次千辛万苦来大燕还什么都没做,若是就这样无功而返,丢人不说,自己也没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要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言紫兮心中千回百转的时候,却听徐乔宇自言自语道:“这件事的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
言紫兮立刻明白过来,看来徐乔宇还不知道董太守的全部谋划,可是,徐乔宇这么聪明的人,若是经人一指点,怕是很快就会明白董太守的意图,到时候,说不定会全力支持董太守的这出驱虎吞狼的谋划,一个老奸巨滑的董太守就够让人头痛的了,若是塞北道再加上一个诡计多端的徐乔宇,可想而知,对于大靖来说,危险就更大。
言紫兮暗自在心里盘算,不行,不能让他们这般顺畅地将这招毒计实施下去。
她忽然想到,若是徐乔宇真的被派去守塞北道,自己是否应该想办法混入他的军中,这样对于大靖军来说,便是如同背后长了一双眼睛,就算董太守还有别的更恶毒的计划,她也能提早得知,关键时候也能够提前知会大靖军。
思即若此,她在心底盘算开来,要如何混进徐乔宇的军中,随他一块儿去塞北道呢,却没想到,徐乔宇却是抢先开口了:“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塞北道?”
这话一出,言紫兮反而愣住了:“啊?”
她以为自己想太多产生幻觉了,怎么方才才正在想这事儿,对方却主动提出来了呢?
这时只见徐乔宇冲她狡桀一笑:“就算有人早就布好了局,咱也不一定要做那颗听话的棋子。”
若不是因为立场不同,言紫兮怕是早就要将徐乔宇引以为知己了,他这话说得很合言紫兮的意,言紫兮素来就不是一个听话的棋子,对于破局什么的事情最是热衷。
不过,虽然心中暗喜,面上却还要装得疑惑的样子反问道:“我为何要跟你去塞北道?”
徐乔宇斜眼看她,一脸讥诮:“郡主,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跟我装糊涂呢?”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言紫兮一时半会儿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对方所指为何。
“你们‘无双’的成员,不是有关键时刻审时度势做出判断,从而改变军令的权力么?”此话一出言紫兮才明白,徐乔宇这是把自个儿当人肉挡箭牌的啊?带上自己是为了利用自己‘无双’的特殊身份,为他之后要做的所谓‘自作主张’的事情做挡箭牌?
言紫兮几乎已经断定,徐乔宇的心中怕是已经有了别的盘算,甚至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出来。
她忽然觉得,徐乔宇和那老狐狸董太守比起来,也是半点都不省油。
这样与虎为谋,究竟是对还是错呢?自己是否应该阻止徐乔宇去塞北道呢?
这时,徐乔宇已经翻身下马,冲着她伸出手来,言紫兮愣怔了一下,在徐乔宇的扶持下,也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徐乔宇牵着马,两人并肩走着。
这马场倒是真够清净的,他们进来这么许久了,竟然都没有什么人过来,不过,这里倒是个密谈的好地方,人烟稀少,四周也空旷,视野开阔,不必担心被人听见,也不担心隔墙有耳。
从这些细节上就可以看出,徐乔宇这人,其实是个心思慎密之人,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言紫兮觉得不安。
老奸巨滑的董太守再配上一个心思慎密、诡计多端的徐乔宇,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不管最终大靖派出谁为主将去夺那西北十数州,要从这两人身上讨到便宜恐怕都不容易,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中了大齐国的驱虎吞狼之计,让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此时徐乔宇又开口道:“怎么样,郡主考虑得如何?”
言紫兮冷冷一笑道:“你这算盘可是打得真不错,可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何要随你一同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徐乔宇摇摇头:“非也非也,郡主,这可是个双赢的事情,你方才不是说‘无双’里面有叛徒么,你此时武功尽失,若是一个人留在这里,保不准哪天就真的被灭口了,若是跟着我,我徐乔宇虽然不敢自称英雄,但是保护你一个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则说,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难道郡主就不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煞煞那大靖人的威风,报之前在大靖铩羽而归的一箭之仇?”
这话若是真的独孤伽罗听了也许会热血沸腾,可是,此时在此的是言紫兮,那可是纯正的大靖人,大靖朝的国师,此时听见敌国的将领口口声声要煞大靖朝的威风,还想建功立业,她在心里嘀咕道--徐乔宇你就得瑟吧,倒时候让姑奶奶抓到机会,铁定让你们大燕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019)交换
(019)交换
言紫兮这厢和徐乔宇私下拍定了随他一同去塞北道的事宜之后,就姗姗然地离开军营打道回府了。
她和徐乔宇一致认为,这件事得秘密进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就不好玩了。于是暂时敲定,言紫兮先回别院等待徐乔宇的消息,待到徐乔宇这厢一切准备就绪要出征之前,再派人来联系她,想办法再混入出征的军中。
可是,几天之后,当徐乔宇的消息传来时,却让她大跌眼镜。
徐乔宇接到的密令,并不是去塞北道,而是去怀德城。
不过徐乔宇并没有说去怀德城要做什么,言紫兮却是立刻就敏锐地猜到了,徐乔宇接到的任务,怕是去怀德城迎接之前沦为大靖阶下囚的大燕国国师。
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是秘密进行的,所以自然是不会如何声张。
看来,大靖朝果真是答应了董太守的条件?真的是打算用大燕国师来换塞北道的畅通无阻?
问题是,她该怎么办?
之前以为徐乔宇的目的地是塞北道,所以才答应与他一同前往,想的是伺机行动,可是此时徐乔宇竟是改道去了怀德城,难道她也要跟着他回大靖去?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早前跟着木凌霄离开怀德城的时候,大师兄已经认出了她,虽然不知道大师兄为何会放走她,可是,她可不敢保证如果自己再自投罗网地回怀德城,大师兄是否还会对她睁眼闭眼。
而且就算大师兄肯放过她,此时南宫凛的密令怕是也早就到了边关,她若是在此时去怀德城,之前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可是,若是不去的话,一旦徐乔宇见到大燕国的国师,自己的身份也会很容易就穿帮,怎么办?
言紫兮更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是,既然徐乔宇被派去怀德城,那么,谁会被派去守塞北道?
难道是之前败给徐乔宇那个傻大个的银甲将?
这么一想的话,可能性倒是很大,言紫兮这才明白,原来当日的校场比武,不是选谁最精明,而是选谁最傻,他们根本就是在选最傻的那个人率军去塞北道吧?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诈败能够做得更加逼真,也许那些军方的头头们也早就看出来,徐乔宇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听话的主儿。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当日董太守的计划正在按照他的预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大靖朝的反应,亦是在大家的推断之中。
言紫兮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既然徐乔宇要去怀德城,便就陪他回去一趟吧,因为她的心中盘算起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
一般来说,大靖要释放大燕国国师,一定是在大靖军已经借道塞北道之后,那么,若是她混在徐乔宇的军中,待到大靖军得手之后,再伺机杀了那大燕国师,并且让方恒他们出兵直接占了塞北道,那,董太守的盘算不就全盘落空了,还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大燕国的国师若是死在大燕国的境内,并且死在大燕军的军中,大燕人便是只能吃哑巴亏。
而她自己,还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玩她的潜伏,前提是,如果大师兄不揭穿她的话。
对她来说,如今要操心的事情,便是去了怀德城之后,要如何私下联络大师兄,并且如何说服他配合自己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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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言紫兮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来徐乔宇派来的与她接应的人,却先等来了独孤伽罗的大师兄木凌霄。
木凌霄是独自一个人来到别院的,而且他的神色看起来更是有些怪异,一来到别院,便二话不说让她赶紧收拾东西随他走。
“怎么回事?什么事这么着急?我们要去哪里?”言紫兮此时对木凌霄早有提防之意,更不可能这般轻易就跟他走,而且看他这般神色匆忙的模样,她在心中揣测,难道他是瞒着董太守来的?可是,这么着急要带走她去哪里?
“咱们赶紧回京城去!”木凌霄话一出口,言紫兮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要回京?”言紫兮觉得事情有些非同寻常,之前木凌霄一连消失了好几天,怎么一出现就要将自己带回京城去,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木凌霄面无表情地对言紫兮说道:“事情有变,那董老头子没安什么好心!”
这话一出,言紫兮倒是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他想跟大靖朝做笔交易,借出塞北道给大靖朝,驱使他们去夺回他们的西北十数州,作为交换条件将恩师大人换回来。”木凌霄此时也不隐瞒,将当日言紫兮所偷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这般就给说了。
言紫兮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切,却还要装得诧异地模样道:“那,这算是好事啊,若是能将恩师大人带回来,我们为何要回京去?”
“这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可是,之前大靖朝那边传回消息,说可以将恩师大人放回来,不过,他们还额外开了一个条件。”木凌霄说到此时,眉头深蹙,一脸的不悦。
“什么条件?”言紫兮有种预感,能让木凌霄做出这般反应,那个所谓的大靖朝所开出的条件必是和自己有关。
“算了,你没必要知道这件事,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回京。”木凌霄即将脱口的话又生生顿住了,他急急地催促着言紫兮,这态度让言紫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揣测。
“他们是不是要我去做交换?”她试探性地开口,联想到木凌霄这般风急火燎地赶过来要将自己带回京城去,言紫兮猜想,大靖朝开出的条件多半是和自己有关,看来,南宫大爷是迫不及待想让她回去了。
木凌霄复杂地看了自家师妹一眼,心想师妹的直觉怎么还是那么敏锐,在言紫兮犀利的目光注视下,他只得说出了实情:“大靖人说你手上的人命太多了,需要给他们死去的同胞一个交代,所以要求董太守将你交出来,去换恩师大人。”
说到这时,木凌霄的口气已经近乎咬牙切齿。
“董太守他,同意了?”言紫兮心想,能让木凌霄这般着急地带着自己跑路,必是董太守同意了,想来也是,独孤伽罗虽然贵为郡主,但是,对于军方的人来说,她毕竟只是个没什么用的骄纵丫头,至少跟大燕国的国师比起来,价值的确有限。
董太守的抉择明显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若是换做她站在对方的位置,做出的选择必是相同的。
可是木凌霄的态度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之前他在独孤伽罗的亲事上做了让步,本是让言紫兮很有些看不起他,觉得他不够爷们,竟是连感情都可以出卖,可是,此时他为了保护自家师妹,连师傅都不要了,却又让她觉得有些搞不懂这个人。
在他的心中,独孤伽罗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言紫兮觉得自己搞不懂。
不过,不管怎样,她却是不能跟他一同回大燕国的京城的,她都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要随同徐乔宇一同去怀德城,并且伺机杀了回国的大燕国师,若是跟他一同回京,那么一切的计划都会打乱。
思及如此,言紫兮已经在盘算是否要开口唤那些门外的护卫们,不过转念一想,凭着木凌霄的功夫,那些护卫估计是拦不住他的,自己又不能动手,一旦动手身份就暴露了。
正在迟疑间,却见木凌霄面色骤变,一股勃然的杀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紧接着,房门被突然撞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那些原本在门外的护卫,而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为首的那人看了一眼木凌霄,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长平郡主,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刻四散开去摆开阵型将两人团团围住。
木凌霄急急将言紫兮护在身后,祭出了手中的双刃,面上的神色却是显得更加阴霾:“董太守真是好胆量!连‘无双’的人都敢动!”
此话一出,言紫兮立刻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看来这些人是董太守派来阻止她回京的?或者说是带她去怀德城交换大燕国师的?
看来这董太守做事的确是不择手段到了极致,之前还对木凌霄那般阿谀奉承,这时候翻脸就不认人了。
不过言紫兮心中却没什么好怕的,她甚至在心中一阵欢喜,这些人来得好,倒是反而替她解了围,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这固执地要将她带回京城的所谓大师兄。
木凌霄如何都没有料到,在他准备拼尽全力保护着自家师妹杀出重围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一记手刀劈来!
“伽罗,你……”木凌霄瞪大了眼,一脸地不可思议,却立刻就被那些黑衣人趁机制住。
“对不起,大师兄,伽罗不想让你为难,而且我已经这般成了废人,不如就拿我去换回师傅……”言紫兮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可是,这出戏,她必须这么演下去。
(020)抢人
(020)抢人
言紫兮一记手刀轻松劈晕了木凌霄之后,看着周围那些愣怔在当场,不明所以的黑衣人平静地开口道:“是董太守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面面相觑,似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腔,听方才这位长平郡主的说法,似乎是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还主动出手帮他们摆平了他们原本以为要恶战一场的木凌霄,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对于她的明知故问,却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些难以回答。
言紫兮瞧见这帮人的怂样,禁不住地冷哼了一声:“既然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再说了,你们不是自以为有堂而皇之的理由么?”
似是没有料到会被这般一针见血地说出来,黑衣人的首领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郡主,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那么,就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言紫兮不置可否地将木凌霄拖到一旁的软塌上,摸摸索索慢慢腾腾地替他盖上薄被,捣腾了许久,这才又平静地说道:“走吧。”
瞧见她这般配合的反应,那黑衣人首领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原本以为若是想要将长平郡主带回去,必是会有一番你死我活的恶战,他甚至都做好了牺牲至少一半手下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配合。
他看了看被安置在软塌上似乎人事不省的木凌霄,心中一凛,想起了董太守之前的嘱咐--郡主是必须要活的,可木凌霄,却是不能让他活着。
既然都做了这等事情,便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他不动声色地对一旁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似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一般,言紫兮却又开口冷冷说道:“你们可要考虑清楚,掠了本郡主事小,杀了‘无双’的人,恐怕后果就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了。”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是字字诛心,那几个得令的黑衣人相顾看了一眼,彼此的眸中都露出了几分怯意。
没错,他们之所以敢胆大包天对这长平郡主不敬,便是因为董太守告诉他们,若是将来用长平郡主换回了国师大人,他们便是大功臣,国师大人自会保他们平安,可若是此时将国师大人的大徒弟一块儿杀了,恐怕真的会吃不完兜着走。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无双’是个怎样恐怖的组织,谁都害怕将来被‘无双’所报复。
特别是这个木凌霄还是国师最得意的弟子,谁知道那国师大人回国之后,会不会翻旧帐呢。
那为首的黑衣人似乎也看出了手下的疑虑,他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木凌霄已经没了气息,大家伙都是看见了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先是一怔,随即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识时务为俊杰,谁也不想平白招来‘无双’的怨恨,而且,就算是这木凌霄将来要替长平郡主报仇,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会去找董太守报仇,他们这些罗罗何必替主子去挡这些祸事,人都是自私的。
于是这些黑衣人便急急地带着言紫兮回了太守府,却谁也没有注意到言紫兮右手某根指头上带血的指尖和她的眸中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方才她在那软塌上摸摸索索可不是真的在担心木凌霄,若是那些黑衣人再谨慎一点,跑回去掀开薄被,便会看到方才言紫兮趁着给他盖被子的时候,悄然扎破自己的指尖,留在软塌云锦上的那几个字--回京城,搬救兵。
这亦是方才言紫兮故意吓唬那些黑衣人,保住木凌霄性命的缘由。
还好这些人识时务,言紫兮方才甚至都已经盘算好,若是这些人不识时务,那么,今日只有大开杀戒了,无论如何,她都会保住木凌霄的性命,木凌霄对此时的她来说,可是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言紫兮知道,虽然董太守以国家大局为重,将自己这个冒牌长平郡主反手给卖了,准备拿去和大靖朝换大燕国师,也许朝堂上有些人会认同他这样的做法,认为他顾大局,可是,至少有一个人怕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便是独孤郡主的老爹--大燕国的镇国公独孤澈。
当然,言紫兮更是猜到,董太守之所以派这些人出来,便是为了斩草除根,不光是要将自己掠了,更是打算将知情的木凌霄也一块儿灭口,这样她和木凌霄的生死去向就可以任由他信口胡诌了。
反正她和木凌霄一个被弄去了大靖,一个死无对证。
对于大靖人的言紫兮来说,这可是挑拨镇国公和那董太守的大好机会,对于早就将董太守视为心腹大患的言紫兮来说,任何有可能给董太守树敌的机会,任何可能挑拨大燕朝堂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而她相信,一旦木凌霄醒来,看到身下的这封所谓的血书,自然会做出她‘乐见’的抉择。
回头若是她再把大燕国师给杀了,事情就更好玩了,言紫兮似乎已经看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最佳出路。
看来,她不需要担心自己此行无功而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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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兮被那些黑衣人簇拥着,刚刚走到别院门口他们早就备好的马车前,远处却忽然传来急切的马蹄声,一个黑甲披身,一身戎装的年轻将军正御马狂奔而来。
众人立刻就警觉起来,将言紫兮团团围住,试图将她赶紧推上马车,以免节外生枝。
言紫兮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可是待到她看清来者之后竟是一怔。
徐乔宇?
如何是他?
他怎么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
这时,黑衣人首领一把将她推进了马车之内,扬鞭驾起马车就想跑。
可是,那厢的徐乔宇已经眼尖地瞧见了这厢的异动,只见他飞身而起,足尖猛一点马鞍,下一瞬,整个人已如惊鸿一般掠身来到这厢马车的车顶。
而后只见他十指微动,几颗拇指大的小铜珠从他的手中电射而出,紧接着只听见几声嘶鸣,那原本正疯狂奔跑的四匹骏马顿时都被打折了两条前腿,痛苦地嘶鸣着,歪歪扭扭地瘫倒在地,这马一停,马车自然是停了下来。
这时徐乔宇又是足尖一点,径直落在了马车的真前方,一脸地戾色。
那驾车的黑衣首领此时也终于看清了来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神卫军中的新锐--右相之子徐乔宇,心里却是低咒一声倒霉,怎么才打发了一个木凌霄,又来了一个徐乔宇,人家郡主都无比配合,这些护花使者们反而一个接一个,前赴后继,真是麻烦。
而且木凌霄也就罢了,虽然隶属‘无双’,但是毕竟身份寻常,没什么强大的背景,若是杀了也就杀了,可是这徐乔宇可不一样了,堂堂右相家的公子,而且又是军中的人,宋将军手下的爱将--谁都知道,那宋将军,可是个极端护短的主儿,就算是他们的主子董太守,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怎么办?
他思忖了片刻仰头沉声说道:“这位将军,不管你来的目的为何,我奉劝你最好莫要多管这门闲事!否则,刀剑可是无眼……”
徐乔宇冷哼一声:“你们这帮嚣张的匪头子,光天白日之下就敢强掠我徐某的未婚妻,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还是说这石邑城难道已经没有王法了?!”
此时还安坐在轿内的言紫兮听完徐乔宇这话,兀自在心中暗啐了一口--鳖犊子的徐乔宇,还真能装。
凭着她对徐乔宇的了解,她知道,徐乔宇此番绝对不是单纯来保护她,替她出头的,恐怕是有别的目的,而且,徐乔宇那么聪明一个人,难道还猜不出这些黑衣人的身份?
他分明就是故意将这些人扭曲成盗匪的,亏得这鳖犊子还能这般睁眼说瞎话,把自己伪装成有情郎,真能作。
不过对于徐乔宇此番到来的动机,她还是有点好奇的,难道,董太守没有和神卫军达成共识?所以徐乔宇专门赶来拆台?
不管徐乔宇打算做什么,她都打算陪他玩玩。
思即若此,她一把扯开马车的帘子,尖细着嗓子唤了一声:“乔宇!”
那一脸的惊喜模样哟,看起来仿佛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情郎一般。
徐乔宇哆嗦了一下,赶紧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也在暗忖--尼玛的,这丫头是故意来恶心他的吧?
他强压着心中的各种吐槽,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渐渐围上来的黑衣人,面色却是越来越冷:“留下人,或者是留下你们的性命,二选一吧!”
一听这话,那黑衣首领立刻就明白了,这徐乔宇果然是来抢人的,这该如何是好?
(021)系出同门?
(021)系出同门?
那黑衣人首领在心中暗忖,之前董太守的交代里,可没有说若是遇到徐乔宇应该怎么办,而且徐乔宇的身份特殊,若是他此番的行动是神卫军中那位大佬的意思,那么,事情可就复杂了……
就在他还在思忖的当儿,那厢的徐乔宇却是突然再次发难,只见他双掌齐出,数颗铜珠齐齐电射而出,那些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衣人一个一个应声倒下,那铜珠打在人身上之后,又反弹到了地上,激起一地的黄沙,而徐乔宇的身形,也在黄沙中若隐若现,那挡在马车前的黑衣头领只感觉一阵强劲的掌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拔出佩刀去挡,却突然眼前一黑,只听得哐当一声,他手中的长刀竟是被一颗铜珠震飞了出去,瞬间脱手,而且不光是他的长刀,连同他整个人,也被紧随其后的另外一颗铜珠直接击飞出去数丈之远!
那黑衣首领强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再一回首间,却发现身后的马车内已经空了,直到前方再次传来急切的马蹄声,那黑衣首领方才反应过来,冲着一旁早就躺的七零八落的手下怒吼道:“不好!他把郡主抢走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追!”
可是,人的两条腿如何追得上马的四条腿,再加上徐乔宇骑的可是最精良的战马,一眨眼,就跑得人影全无了。
此时的言紫兮已经闲闲地坐在了徐乔宇的黑骏之上,不过这次还好,没有被四平八稳呈王八状被按在马鞍上。
她仰头看他,一脸地好整以暇:“这算是英雄救美的戏码还是狗咬狗的闹剧?”
徐乔宇低头瞄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喷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以为小爷想来趟这滩浑水?小爷只不过是看不惯某些人卑鄙的嘴脸罢了!”
言紫兮挑了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她不明白,是什么缘由让徐乔宇明知道这是一滩浑水,还要跑来趟。
徐乔宇一边御马狂奔一边鄙夷地说道:“开什么玩笑,竟然拿一个黄毛丫头去换一个大老爷们,这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大燕国可丢不起这人!”
此话一出,言紫兮算是明白了,原来徐乔宇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想必也是知道了董太守打算拿自己去换那大燕国师之事了。
他这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
言紫兮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觉得对方这是多此一举,帮了倒忙,可是,对这个人却高看了几分。
没想到徐乔宇还挺有侠义精神的,言紫兮自己也是个好打不平的人,所谓惺惺相惜,她对徐乔宇的观感似乎在瞬间提升了几分,不管这个人再怎么诡计多端,只要他的心中有自己的道德底限,不会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不择手段丧尽天良,这样的人,就是值得别人钦佩的。
而徐乔宇似乎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从这个程度上来说,倒也算得上是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
不过此时言紫兮却是想要调侃调侃他,她仰头,戏谑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带着我私奔?”
徐乔宇不客气地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响栗,丢给她一个大白眼,那神情仿佛是在说--美得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不过,他的口中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先带你回神卫军大营去见宋将军,宋将军是个做事光明磊落之人,想必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先把你送回京城去。”
言紫兮一听,这可不行,那不是让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而且活活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在心里嘀咕--徐乔宇啊徐乔宇,你做活雷锋也就算了,可不能帮倒忙啊。
思忖了片刻,她咬唇说道:“不用了,乔宇,谢谢你的好意,我看这事儿你还是别管了,我不想连累你,还是送我去太守府吧……”
“啥?”徐乔宇一听这话,眉毛都要皱到了一处,他低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一脸地讥诮:“我说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吧?你去太守府干嘛?去自投罗网?去大靖送死?!”
言紫兮摇摇头:“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想连累你……”
话还没说完头上又被敲了一记响栗:“得了吧你,你独孤伽罗从前就不是个深明大义的主儿,现在也别装什么大尾巴狼了,这件闲事我管定了。”
言紫兮仰头还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被徐乔宇直接抢断道:“这不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从咱俩订婚开始,不管咱们自己怎么折腾,在外人眼里,咱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若是在我眼皮底下被弄去做牺牲品,你说天下人如何看我?还不得说我徐乔宇是个窝囊费,连自个儿未婚妻都保护不了,何来保家卫国?”
他这么一说言紫兮倒是明白了,感情他大爷是为了他自个儿的名声啊?
心中好不容易浮起的一点感动立刻就烟消云散,她讪讪笑了笑:“你就假装自己不知情不就好了。”
徐乔宇又低头白了她一眼:“这种无耻的事情,小爷可做不出来!知道就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堂堂七尺男儿,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
言紫兮叹了口气,假装深明大义地说道:“现在可不是你充英雄好汉的时候,那董太守打定了主意要拿我去换回我师傅,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我已经成了这个半废人的样子,对大燕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用我一条命去换回家师,好歹也算是……”
“少说这种丧气话!既然好不容易拣了一条命回来,就好好活着,至于你师傅,咱们回头再想办法就是了。”徐乔宇竟是一反常态地正经了起来,这多少有些出乎言紫兮的意料。
没想到徐乔宇这人还挺够义气,虽然之前两人嘴皮子仗没少打,关键时刻,竟是还像个爷们,言紫兮对他不由得再次高看了几分。
不过,坏就坏在,他这番仗义相助却恰巧是帮了倒忙,坏了言紫兮的本来计划。
就在言紫兮觉得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徐乔宇却又突然开口问了一个让她不知所措的问题:“国师大人真的是你的师傅么?”
这话立刻就让言紫兮警觉了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什么了?
她沉默地看着他,徐乔宇似乎立刻又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他忽然挠挠头:“我是说,你除了国师大人,还有没有别的师傅……”
言紫兮揣摩着他话中的涵义,以为他是在套自己的话,这时却又听见徐乔宇自报家门道:“就比如我,我虽然名义上是从小跟着京城普陀寺的无量法师学艺,其实我还有一个因缘际会之下巧投的师傅,是个世外高人。”
徐巧宇此话一出,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她没想到徐乔宇竟会主动告诉她这个,可是,之前她就曾经怀疑过她和徐乔宇也许是师出同门,如今一听对方这话,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难道,徐乔宇口中的世外高人,真的是她的师傅偃师?!
可是,偃师所在的忘忧谷是在大靖朝,他是怎么去得那里的?而且徐乔宇也并不使剑,又不太像是偃师的弟子,只不过是轻功和基本功,与她同出一辙,与其说是像偃师,不如说是更像她的小师姐凡玎珰。
而且,这会不会是徐乔宇故意在套她的话呢?
就在言紫兮心中千回百转,犹豫着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徐乔宇又开口道:“你该不会是在大靖有什么奇遇吧?”
这话让言紫兮心中更加地忐忑起来,他这算是在暗示她什么么?还是说,他已经敏锐地猜到了什么?
她眯缝着眼,仰头望着他,平静地回:“你究竟想说什么?”
似是感觉到了她话中的提防之意,徐乔宇讪讪地笑了笑,顿了顿,接着说道:“都这会儿了,我就直说吧,我最近一直在琢磨,越想越觉得你我也许是遇上了同一个,或者说是同一脉的世外高人,你的师傅应该不只是国师一人。”
言紫兮缓缓地绽开了一缕笑容:“你遇到的世外高人姓甚名谁?”
徐乔宇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了一个让言紫兮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的名字:“任苒。”
“不可能!”言紫兮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任苒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师傅,她的剑术就是承自任苒,任苒应该是她的大师姐,他们璇玑派的第十代掌门。
可是,任苒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去许多许多年了,到言紫兮这一代,已经是第十八代璇玑派的掌门了,任苒怎么可能还尚在人间?
言紫兮一时激动,竟是忘记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惹得徐乔宇侧目不已:“怎么不可能,难道我还能记错我自个儿师傅的名字?难道你认识我师傅?你怎么会这般激动?”
言紫兮方才惊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可是心中的震撼却是怎么都压抑不住,怎么可能是任苒?
这时,她的心中突然又腾起另外的想法--也许只是同名而已?
(022)借尸还魂
(022)借尸还魂
徐乔宇却是察觉出了什么,他蹙眉看着她:“你认识我师傅?”
言紫兮赶紧摇摇头:“不,我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据说大靖的璇玑派曾经有位很有名的女掌门叫作任苒,可是,她已经作古很多年了。”
这时徐乔宇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大靖?璇玑派?”
言紫兮灵机一动,赶紧圆道:“也许是我弄错了,怕只是同名而已,我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字。”
“不,也许你我所说的,就是同一个人!”没想到的是,徐乔宇却是如此这般笃定的说道,这话顿时又让言紫兮有些哑口无言了,她仿若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已经死了百余年的任苒,难道又死而复生了?而且死而复生就算了,还能翻山越岭地从大靖跑到大燕去?
这也太扯了吧!
就在言紫兮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的时候,徐乔宇却颇为严肃地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相信借尸还魂么?”
啥?借尸还魂?
还能更扯一些么?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的言紫兮本来是想摇头的,可是,想想自己的师傅偃师,又想想那麒麟洞的冰麟,再想想自家的老子和老娘,言紫兮顿觉流星瀑布汗,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你继续说……”
徐乔宇低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若我那师傅真的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已经作古很多年的大靖璇玑派的女掌门的话,她也许便是所谓的借尸还魂。”
好嘛,言紫兮的大脑顿时当机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徐乔宇所说的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却是满脸的惊恐与不可思议,这实在太扯了吧:“不,不可能吧?这,这太离谱了……”
“所以我才说她是世外高人,她与凡人本就不同。”徐乔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却是颇有些崇敬。
尼玛的,活死人和世外高人有很大区别好不好!如果真的是任苒借尸还魂了,那么,她顶多就是个僵尸而已!女僵尸有木有,有木有!
言紫兮好半晌才回味过来怎么回来,忍不住在心底咆哮,心想,这徐乔宇才是脑子有问题吧,竟然认一个借尸还魂的非人的家伙做师傅。
等等,想到这里,言紫兮猛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她伸出手来,一把按向徐乔宇的心脏。
徐乔宇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你干嘛?”
言紫兮不依不挠地挥开他的手,这次如愿以偿地按在了徐乔宇的胸口。
咚咚。
她的掌心感觉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还好……
言紫兮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有心跳,应该是人。”
徐乔宇愣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噗哧一声大笑开来:“你以为我也是借尸还魂?”
言紫兮白了他一眼:“你既然能认借尸还魂的人做师傅,谁知道你自个儿是不是人呢。”
徐乔宇顿时有些无语,他摇摇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不过就是一门道术罢了。”
言紫兮这才想起更重要的问题:“你方才说你师傅和我所说那个什么大靖朝的璇玑派女掌门是同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一个大靖人做师傅?”
徐乔宇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模样:“武学是没有国界之分的,况且她老人家已经在大燕生活了这么多年,怕是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大靖人还是大燕人了。”
这话让言紫兮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若是徐乔宇的师傅真的是那什么借尸还魂的任苒,而且任苒还在大燕隐姓埋名生活了许多年,那自己的师傅偃师是否知道呢?若是师傅知道了,会怎样?会不会不顾一切离开忘忧谷来寻她呢?
一想到这个,她立刻抬头想问问那任苒如今的下落,没想到的是,徐乔宇却是又抢在她之前开口道:“你呢,你又是师承何处?”
言紫兮想了想,觉得自己如果再装傻肯定是蒙混不过去的了,若是报出师傅的名号也不合适,她想了想,开口道:“我这是与一个叫作凡玎珰的女子学来的小手段。)”
她心想,小师姐凡玎珰一直生活在忘忧谷,又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徐乔宇应该没有听过她的名讳才是,而且这也不算是说谎。
“凡玎珰?”没想到的是,徐乔宇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竟是一怔,随即又拔高了音调重复了一遍:“等等,你说教你这些手段的人叫作凡玎珰?”
言紫兮心中又是咯噔一声,心想没这么倒霉吧?难道徐乔宇竟是认识小师姐?
完了,这下自我暴露了。
谁曾想,徐乔宇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傻眼了:“那不是我师傅任苒的女儿么!她竟然也还活着?你在何处见到过她?”
啥?
任苒的女儿?
小师姐凡玎珰是任苒的女儿?!
不是吧?!小师姐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的年纪,她是任苒的女儿?
那她得多少岁啊?
搞不好比自家老子拓拔烈都还老……
而且任苒的女儿怎么会跟师傅偃师一块儿生活在忘忧谷?她爹又是谁?不会自家师傅就是小师姐她爹吧?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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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言紫兮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彻底不够用了,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算毛啊?
而徐乔宇此时亦是不淡定了,仿佛从她这里听到了大新闻一般,竟是刨根问底地追问起来:“那凡玎珰是什么样子的?你在那里见过她?她如今身在何处?”
就在言紫兮被徐乔宇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突然,前方又传来急切的马蹄声。
言紫兮和徐乔宇互看了一眼,徐乔宇用眼神示意她莫要惊慌,言紫兮却是在心中暗自祈盼这来者最好是董太守的人,这样,便能替她省了不少麻烦,不用再烦恼该如何打发徐乔宇,更不用回答徐乔宇那些越来越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当一道银色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时,言紫兮在心中暗自呻吟了一声,而徐乔宇看清来人之后却是松了口气:“子优!”
来者正是宋子优,可是,宋子优瞧见徐乔宇和他马上的言紫兮之后却是一脸焦急的表情,他急急地说道:“徐大哥,不好了!董太守亲自去了大营,与我爹争执起来了!两人吵得很厉害,我看,你还是暂时不要带郡主姐姐回去!”
徐乔宇一听这话,立刻蹙起了眉头,虽然他对宋将军的为人还是颇有信心,可是,若是这般贸贸然带着她回营,撞在董太守的刀口上,似是也不太好。
他沉吟了片刻,对宋子优说道:“子优,你先回去,替我向宋将军告个罪,就说我这次要独断专行了,待到我把郡主送到安全的地方,自会亲自回去向他请罪。”
“徐大哥!”宋子优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瞧见徐乔宇面色一变,他忽然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面上却是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你……你又……”
话音未落,只见徐乔宇身子一歪,险些没勒住马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他身前的女子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徐大哥!你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一旁的宋子优不明所以,赶紧策马过来,高声质问言紫兮,甚至他的右手已经去握马背上的银枪,仿佛若是言紫兮真的对徐乔宇不轨,他便要上前与她拼命一般。
这时却见言紫兮慢条斯理地将四肢趋于麻痹的徐乔宇,一把推到了他紧靠过来的马背上,宋子优赶紧伸手接住徐乔宇,又厉声问到:“你究竟对徐大哥做了什么?”
“下了点药,让他暂时四肢麻痹不能动弹而已,放心,没什么伤害,过一会儿就好了。”言紫兮慢条斯理地回道,此时她看着一脸恨恨表情看着自己,却几近不能开口的徐乔宇一脸正色地说道:“乔宇,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可是,此事我不想连累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也许,这便是我的宿命,对不起!”
她又扭头对一脸怔然的宋子优说道:“你先带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的毒休息个半日就能自动解除,记住,不要让他这么快回兵营!”
说完,根本不理会宋子优惊诧的表情,翻身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猛一甩方才从徐乔宇那儿抢来的马鞭,策马直接扬长而去!
而她策马而去的方向,正是神卫军大营所在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远去,快要消失在眼前,宋子优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准备去自投罗网?是为了不连累徐大哥?
宋子优又低头看了看面色已经暗沉到了极致的徐乔宇,似乎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只有此时前方正策马狂奔的言紫兮在心中暗自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又骗了你们。
可是,她别无他法,只有这般,事情才能按照她的想法回到正轨,而且,若是可以,言紫兮忽然不希望徐乔宇去怀德城,因为,她突然有些不太想再算计他。
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去见了董太守,干脆就点那个银甲傻大个送她去怀德城,正好让他做那个冤大头。
(023)征战四海的序曲
(023)征战四海的序曲
大靖--怀德城
怀德城的大靖守军们今儿个明显感觉到了城中有一些异样的紧张气氛,自打几个时辰之前,城中突然来了一群神秘人之后,怀德城中就明显加强了戒备。
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一行神秘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那些人看起来个个训练有素,怕是精兵中的精兵,而且他们入了怀德城之后,就直接住进了大将军府。
如今怀德城的大将军府住的,是雁翎军的副统帅叶凌风,因为雁翎军的主帅方恒并不在怀德城,所以,实际上,叶凌风便是这厢怀德城的最高统帅,而那些神秘人一来就住进了他的府邸,看样子,身份怕是不低。
只是,谁也猜不出,那身份高贵的神秘人究竟是何人。
而此时的大将军府邸内,一个一身青色素袍的男子神情极为不悦地坐在将军府正厅的上首,只见他长腿半屈,微蹙着眉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前的案几,那哒哒的声音却让这厅内的气氛显得更加地局促起来。
厅内的两边,笔直地立着数位戎装披身,神情肃然的将官,能够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都是雁翎军中最高级别的将领。他们如何都想不到,他们的皇帝陛下,竟然会突然亲临怀德城,而且,竟是只带了极少数的御前金枪班直侍卫就来了。
要知道,怀德城可不同于别的地方,这是大靖朝边境的最前线,与大燕国遥遥相望,若是大燕国暗中得到消息,只需半日,就能挥军兵临怀德城下!
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怎么得了?
而且,在场的人谁都知道,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可是连大婚都还不曾,更别说子息,说句大逆不道的人,若是他真的有个万一,连个继任者都没有。
真不知道朝堂中那些老头子怎么想的,怎么会放任陛下做出这般冒险的举动?
众人的心中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可是,众人此时却是齐齐地保持着沉默,不敢多说半句,傻子都看得出来,陛下的心情极为不好,谁也不敢去主动开口触这个眉头。
这厅内,一时间竟是静默得连根针落地也听得见。
唯有闲闲地立在陛下身侧,这怀德城中原本最高统帅的叶凌风,此时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是根本不在意陛下那阴得可以挤出水来的面色一般。
“大燕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一脸不耐的南宫凛似是看不惯叶凌风那风轻云淡的模样,终于开了口,可是那语调之阴寒使人如置身冰天海,不寒而栗。
叶凌风终于收回了望着天花板的视线,他淡然地接口道:“昨日他们派人送了密信来,说今日会派人将长平郡主先送过来,以表他们的诚意。”
南宫凛的眼皮在听到叶凌风刻意压低的长平郡主四个字的时候,重重地跳了跳,他冷哼了一声:“他们最好能够说到做到!”
此时在场的众人却是心中暗忖,不知道这长平郡主究竟是什么人,竟是能劳动他们的皇帝陛下这般惦记?
他们之前也隐约听到过风声,说是之前大燕国提出要以塞北道来换他们被擒的国师,而他们大靖这边开出的附加条件便是,要求大燕人交出他们的长平郡主,作为他们的诚意。
原本大家都以为朝堂做出这番决定是因为那长平郡主心狠手辣,在她潜伏在大靖期间,杀害了不少他们的胞泽,所以要将她弄回大靖,绳之于法,给死去的胞泽一个交代。
可是,如今看陛下的态度,却似乎另外隐情。
而且,立刻就有聪明的主儿隐约猜到,他们的陛下如今亲自来到怀德城,怕是与那长平郡主有关。
可是,放眼整个大靖天下,谁都知道他们的新皇陛下不是个好色的主儿,绝对不可能是冲着那长平郡主的美色,再说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他们的陛下对他们的国师大人情有独钟,后位都空悬了那么多年,所以,更多人揣测,这长平郡主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时,南宫凛又开口了:“他们走哪条道?”
叶凌风一听这话,微微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南宫凛怕是想亲自去迎接被当成长平郡主送回来的小师妹,他脸上的风轻云淡终于挂不住了,他沉声躬身道:“陛下,不可。”
这番无厘头的对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倒是一旁手握金刀的班直侍卫统领朱宇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亦是沉声道:“陛下,属下也认为不可!太冒险了!”
南宫凛不以为意地抬眼看了看叶凌风,挑眉道:“有何不可?这片大陆的每一寸土地,朕今后都要一一踏遍,塞北道也是朕的囊中之物,朕今日就先踏上他大燕的土地,权当作征程的第一步,又有何不可?!”
“陛下,这太冒险了!上三军还在路上,一切还未准备就绪,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叶凌风却是寸步不让。
“喔,难道上三军不来,你这雁翎军,就不敢打仗了?雁翎军当年征战四方、横扫六合的霸气都去哪里了?!”南宫凛冷睨了叶凌风一眼,这话说得已是有些重了,那一旁的雁翎军的将领们,个个都已经冷汗矜矜,而且更让他们觉得忐忑的是方才陛下所说的那句话--塞北道也是他的囊中之物,这话,难道是在暗示,陛下是想御驾亲征?!
这可把这些长年与大燕交战的将领们吓得不轻,虽然这几年,随着他们这位新皇陛下励精图治,大靖朝的国力得到了显著增强,加上方恒和叶凌风这两位统帅都是年轻有为,治军有方,这支雁翎军已经有了当年跟随镇南王一同扫荡六合,征战四方无往不利的气势,可是,大燕毕竟不同于当日的大梁,这可是他们大靖的老牌强敌,若是真的一旦开战,他们雁翎军也不见得能从大燕的守军神卫军哪里讨得到多大的便宜,更可能的情况是大家陷入僵持。
就算是加上赶来支援的上三军,怕是也只能暂时将塞北道占了,若是等到大燕缓过劲来,援军一到,怕是又会陷入僵持的战局。
更何况,陛下这是打算御驾亲征,若是稍微出一点意外,他们大靖付出的代价绝对是比大燕要大的多,而且这个代价绝对不是大靖朝可以承受的。
这时,叶凌风却是不卑不亢地开口道:“陛下,雁翎军的首要职责,是守卫大靖朝的疆土,而不是陪着陛下您做义气之举。既然当日陛下您将雁翎军托付给我,我便要对这雁翎军上上下下负责,我不会,也不能让我雁翎军的将士陪您去做这样无谓的冒险!”
“朕不需要你雁翎军一兵一卒!朕自有办法全身而退!”许是因为担心言紫兮的安危,此时的南宫凛已经失去了平素的冷静,加上这两年的君临天下,早已习惯了自己说一不二,此时被叶凌风这么不咸不淡地顶回来,心里自然不大痛快。
不过叶凌风却是毫不畏惧他的怒意,他平静地回望着南宫凛,沉声道:“陛下,您比谁都了解她,难道您认为,您这么做,她就会高兴么?您忘记她做这一切的初衷了么?!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关心也许会害了她,将她置于险地?”
要说叶凌风真的是足够了解南宫凛,立刻就甩出了杀手锏,虽然一旁的诸将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叶将军和陛下在打什么哑谜,可是南宫凛心头的火却顿时就被浇了一盆苦寒之水。
叶凌风瞧着他面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便继续趁热打铁道:“陛下,再等等,等她到了怀德城再说,也许,她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此时,终于有个别极其聪明的主儿从叶凌风和陛下的对话里揣摩到了什么,而那个被他们揣摩出来的真相却更让他们冷汗矜矜,难道,那位长平郡主,是他们大靖朝的什么人所假扮?
再一联想到陛下的反应,立刻就有人猜出了那位据说要被交换回来的大燕的‘长平郡主’的真实身份,难道,是传说中的--国师大人?
这可真真是好胆量……
就在这时,外厢突然有人进来通传:“启禀将军,大燕国的特使已经带着长平郡主离开石邑城了,预计半日之后就会抵达两国交界处。”
这话让南宫凛的眸子一亮,他倏然起身,一拍身前的案几,对一旁的朱宇成说道:“告诉上三军,今日之内若是还不能与方恒会合,他们就不用来了!”
说完这话,他又扭头对叶凌风说道:“凌风,塞北道就交给你了!她只要一入境,你便可以行动了!这怀德城,朕会亲自替你坐守!”
叶凌风神色一凛,一手捧着自己的玄盔,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回道:“陛下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随后,他倏然起身,高声道--雁翎军将士听令!
此时在场的诸军将士,谁也不知道,大靖史上最伟大的皇帝南宫凛征战四海,横扫六合的序曲,便是要在今日奏响了!
塞北道,这只是第一步!
南宫凛和叶凌风的心中,都同样默念着这样一句话。
大燕国,必须要为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024)活见鬼了?
(024)活见鬼了?
此时的言紫兮并不知道南宫凛已经悄悄抵达了怀德城,更不知道南宫凛和叶凌风即将要做的一切,她此时正坐在大燕国将她送回大靖朝的马车上,暗自得意似乎一切都按照她原先的预想在进展着。)
不出她所料,那位宋将军虽然因为她的事情和董太守大吵了一架,不过董太守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塞北路安抚使,算起来,是这一路的最高指挥官,最后董太守直接动用了自己安抚使的权力,迫使宋将军妥协了。
毕竟在军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军人必须百分之百服从上一级。
而她的自投罗网更是让董太守欣喜万分,当她开口说出自己唯一的要求是不能让徐乔宇送自己去怀德城时,在场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这样做是为了不连累徐乔宇。
董太守更是假惺惺地劝慰她,说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待到将她师傅换回来之后,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再把她营救回来。
这些虚伪的话对言紫兮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对于她来说,被送去怀德城可不是迈入地狱,而是回家,只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对大燕人言说的。
而最让她觉得满意的是,这次负责护送她的人,因为她和徐乔宇的特殊关系,加上徐乔宇之前去夺人的事情都已经被董太守知悉,自然不可能再让徐乔宇去护送她,而这个任务自然而然是落到了之前与徐乔宇一直针锋相对,关系不佳的那位银甲将军马钧身上。
据说,大燕和大靖私下商定好的协议是,大燕将她作为诚意先送到怀德城,随后大靖的人将大燕的国师交回到大燕人手里,但是不能离开怀德城,要待到大靖的兵马取道塞北道之后,大燕人才能将他们的国师大人领回去。
表面看起来,在这出交易里,大燕是处于极其被动的位置,可是言紫兮知道,那董太守之所以会答应这些个看起来苛刻的条件,怕是因为他心中早有谋划,塞北道,不是那么好过的。
不过这倒不是言紫兮担心的重点,她相信南宫凛和大师兄叶凌风都不是傻子,这些事情,轮不到她操心,而她要做的,便是如何让大燕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比如--若是她这个‘长平郡主’,所谓的交换品在尚未离开大燕境内的时候就跑了,不知道这位马将军,要如何给大靖朝交代?又拿什么去交换他们的国师。
虽然董太守这次事先算是做了万全的防备,此次跟随马钧一同前来的,都是他派出的顶尖高手。不过,对于这些所谓的大燕的高手,她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之前派来抢她的那些人,不是照样被徐乔宇一个人打得落花流水,言紫兮自忖自己的实力和徐乔宇应该是不相上下,甚至还在徐乔宇之上,要对付这些人,不是问题。
而更可笑的是,董太守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还让人给她的饭食里下了药,大概是为了确保她的功力尽散,让她动弹不得,乖乖地被送去大靖。
可是言紫兮早有所料,早就吞服了五毒门门主翎鸢给的避毒珠,虽然为了演戏演的更逼真,装得昏昏欲睡毫无力气的模样,其实,早就在暗中养精蓄锐,调息纳气,准备只要一离开石逸城的范围,就要大干一场。
言紫兮正在心中盘算,这马车已经走了有好几个时辰了,约莫着应该走出石逸城的所辖范围了,自己是不是差不多应该动手了,就在这时,护送她的车队却忽然停住了,紧接着,前方似乎传来隐隐的喧哗之声。
怎么回事?
马车内的言紫兮此时虽然闭着眼,假装昏睡,却是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凭着上佳的听力,她隐约听见了前方似乎有两人在说话,一道声音,应该是负责护送她的马钧,而另外一个声音,却很是陌生,而且,细听之下,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女子?!
言紫兮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嗖地一下就翻身坐了起来,她立刻敏锐地联想到了一个人。
可是,很快,外厢的响动却突然停止了,四周突然变得寂静起来,不再有任何声响,这让马车内不明所以的言紫兮突然有种寒毛倒立的感觉,难道,真的是那个人?
也不怪她有如此这般的反应,那个人虽然和她算起来也算是颇有渊源,她甚至应该叫人家一声前辈或者是大师姐,可是,一想到徐乔宇所说的那什么--借尸还魂,言紫兮就觉得自己有些肝颤。
借尸还魂了之后,还能算是人么?
言紫兮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对那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的,有种莫名的怯意。
而更为诡异的是,原本一路之上还有些喧闹的车队,此时竟是人声全无,连马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万籁俱静,仿佛天地静止了一般,这让言紫兮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穿越前所看过的那些鬼片,似乎鬼片里,有妖怪出没的时候,便是这般的场景。
这个猜想立刻就让她心中的恐惧更加加深了,她感觉得到,自己的牙关都开始在打颤,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她在心中踌躇,现在应该怎么办?继续坐在马车里等待?还是主动出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可万一来人不是任苒,自己一出去,不就露馅了?
正在踌躇间,忽然又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凉意,她又哆嗦了一下,似是感觉到有风刮进来,这才发现,马车的车帘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被风给刮开了一角,阵阵阴风从那一角倒灌进来,吹在身上,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可是,奇怪的是,此时还是听不见任何的声响,从那被刮开的车帘的一角,她隐隐瞧见,外厢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竟是连马匹都消失了,原本数十人的车队,此时似乎仅剩下她坐的这个马车的车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今儿个真的是活见鬼了?
(025)任苒现身
(025)任苒现身
言紫兮这回被吓得可真不轻,她的牙关咯嘣咯嘣地打着颤儿,心里盘算,若是待会儿真的有半点风吹草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祭出即墨剑再说。
之前南宫凛就曾经说过,说璇玑派的即墨剑中封存着至刚至阳的浩然正气,也许还能有避邪的功效也说不定。
她甚至还在心中盘算,若对方真的是任苒,要不要先报出凡玎珰的名字,之前徐乔宇不是曾经说过,凡玎珰是任苒的女儿。
言紫兮还在心中千回百转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外厢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丫头,自己出来吧。”
这声音,和之前言紫兮所听到的和马钧对话的声音一模一样,难道,真的是她?
怎么办?她想做什么?
言紫兮思忖了片刻,觉得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她一把掀开了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时方才发现,之前她以为消失了的那些人马此时竟是都如同睡着了一般,静悄悄地卧倒了一地,连同马匹,此时都仿若睡着了一般,瘫倒在地,好,好诡异!
这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言紫兮此时却是不敢俯下身去探那些人的鼻息,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着,可是放眼瞧去,却没有瞧见那所谓的说话的女子。
她在哪里?
就在言紫兮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剑气迎面而来!
那一剑,看似轻灵,却有凌厉杀气透出,隐有震慑千军万马之势!
可是,这剑招,却是那般地让言紫兮感到熟悉!
这是清韵剑法,亦是言紫兮从任苒那里学来的清韵剑法!
她此时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轻一念诀,手中即墨剑随即出鞘,只见她剑尖轻扬,即墨剑在她的手中,霎时化作流光飞舞,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一声清叱,亦是使出了同样的招数!
两柄寒剑在空中画着同样的虚圈,走着同样的套路缠斗在一处,犹如两道惊鸿。
可是,同样的剑招,在不同的人手中施展出来,威势和变化却是截然不同。
那九天之剑,使的是最纯正的清韵剑法,每一剑皆是老辣精纯,锐不可挡。
而言紫兮虽然学的也是清韵剑法的套路,不过这些年凭着自己的领悟,加上自身人剑合一的优势和即墨剑的灵气,已然在清韵剑法的基础上,自行推演出了更多的变化,她的剑法变化多端,每每关键之处又有神来之笔一般的别出心裁,不客气说,那清韵剑法在她的手中,更显得灵动,让人防不胜防。
十数招过后,却是谁也没捞到多少便宜,不过此时对方却是主动收了剑。
“没想到,我的清韵剑法,竟是真的后继有人,还能被如此这般发扬光大!”伴着这清亮的声音,骤然现出身形的是一绿衣女子,一如当日言紫兮在璇玑派的石室环境中所看到的一般英姿飒爽。
若是只瞧对方的容貌,与言紫兮看起来还隐约有几分神似。
虽然,对方不见得是个活人,不过她目前的模样看起来,却是和正常人无异,若不是言紫兮知道她的来历,并且之前从徐乔宇口中知道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此时怕是根本不会想到,她是个早已应该作古了上百年的人。
而对方此时亦是不动声色地在上下打量着言紫兮。
“你是璇玑派如今的掌门?”对方的目光此时落在言紫兮手中的即墨剑之上,那目光似是饱含着几分眷念,抑或是怀念?
言紫兮立刻回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是啊,对方不光是她的师姐,还是她的前辈,第十代的璇玑派掌门。
可是,言紫兮不会忘记,如今此地还是大燕国的境内,而且,任苒此时身份不明,意图不明,她能够坦诚自己的身份么?不过,既然已经亮出了即墨剑,自己是璇玑派掌门这件事自然是隐瞒不住了,特别是在前任的璇玑派掌门面前,要想否认,纯粹睁眼说瞎话。
她干脆来个不置可否,反问道:“您,难道是任苒前辈?”
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任苒似乎并不如何惊诧,她的目光依旧落在即墨剑上,半晌之后,突然问出了言紫兮意料之中的问题:“你见过玎珰?”
言紫兮一怔,想了想,点了点头。
任苒的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她如今,可好?”
言紫兮又想了想,玎珰师姐那与世隔绝的日子,算好么?应该是好的吧,至少在师傅的保护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于是,她又点了点头:“挺好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能吃能睡还精力旺盛。”
说完自己都乐了,这是在说人么,怎么像是在描绘一头猪。
还好任苒似乎并不如何介意,她听完言紫兮的描述,倒是也笑了开来,自言自语道:“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此时言紫兮的心中却又想到了别的问题,既然任苒已经知道了凡玎珰的事情,那么,必是已经见过徐乔宇了,徐乔宇如今又在何处?难道也在这附近?这个念头让言紫兮立刻警惕了起来,若是在此时让徐乔宇看穿她的真实身份,可就前功尽弃了。
思即若此,她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您见过乔宇了?他在哪里?”
任苒却并不回答她,她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调转回她的面上,看了半晌,忽然开口道:“把你的人皮面具撕掉,让我看看你的本来面目。”
言紫兮心中又是一惊,心道是这任苒前辈果真犀利,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伪装,不过她却不是这般听话的人,她摇摇头:“这里不合适。”
任苒似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道:“不用担心,这里的活人,只有咱们俩了。”
此话一出,言紫兮心中骇然,她说什么?这里的活人只有她们俩了?这么说,其他的人,都已经死了?可是,为何他们看起来都像是睡着了一般,而且,半点受伤的痕迹都无,任苒是怎么杀人的?
当某个念头涌上心底的时候,言紫兮的冷汗顺着背脊就下来了。
(026)任苒的心结
(026)任苒的心结
言紫兮冷汗矜矜的同时,却又想起了别的事情,既然任苒可以这般毫无忌惮地杀了大燕国的兵将,那么,是不是至少能说明,她本人还没有沦为大燕的走狗呢?
若是这般的话……
还在愣怔间,忽然感觉眼前一晃,言紫兮下意识抬手去挡,却只感觉一阵微风拂面,再一回神间,自己的那张人皮面具已经出现在了对面的任苒的手中。)
任苒把玩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又瞧了瞧言紫兮那张因为许久没有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她突然笑开了:“你的模样与我当日倒是真有几分神似。”
如是说着,未待言紫兮做出任何回应,她却又突然欺身而来,直接扣住了言紫兮的手腕,言紫兮心中一惊,以为对方要加害于她,正要反手祭出即墨剑还击,却又听到对方叹了一声:“剑胚之身?你也拜在偃师门下了?!”
此话一出,言紫兮是彻底淡定不了了,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和对方的实力有着云泥之别,之前比拼清韵剑法的时候,原本她还颇有几分自信,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能和对方打个平手,可是,此时面对对方做出一系列的举动,自己根本毫无招架之功,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这才发现,原来之前对方是有意让着自己,或者说,只是在试炼自己,她根本就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来。
这个念头让言紫兮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看来,对于任苒,她最好是投其所好,将对方哄高兴一些,说不定还能对自己有所帮助,若是与她对着干,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识时务素来是言紫兮不多的优点之一,想明白了这一环,她的态度也立刻就转变了,她点点头,干脆地承认了:“没错,偃师是我师傅,凡玎珰是我小师姐。”
任苒的表情在一瞬间滞了滞,随即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原来偃师是师傅,玎珰是师姐,呵呵,瞧这辈分乱的。”她嘿嘿笑了两声,面上挂上了几分调侃之色:“那你又当如何称呼我这个偃师的大徒弟和你小师姐的娘呢?”
这话让言紫兮也顿时有些尴尬了,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任苒,想了想,她却突然又想到了别的:“晚辈是璇玑派的第十八代掌门,或许,称呼您为任前辈更为恰当。”
虽然方才任苒已经凭借即墨剑断定了言紫兮璇玑派掌门的身份,不过,言紫兮此时的自承无疑是向对方示好的一种态度,任苒盯着她又看了半晌,突然又笑开了:“你孤身一人混到大燕国来,顶着这样的身份招摇撞骗,还骗过了我徒弟,不简单哪。”
她这话让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愈加忐忑起来,她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徐乔宇在哪里?”
“放心,他没有跟来。”似是读出了言紫兮心中所想,任苒闲闲地接口,可是,还未待言紫兮悬着的那颗心放归位,她却忽然话锋一转:“你既是璇玑派的掌门,不好好呆在璇玑山修炼,跑这大燕国来做什么?璇玑派什么时候开始Сhā手这尘世之事了?”
言紫兮面上一滞,却随即回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能以我们璇玑派绵薄之力,给大靖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岂不是比追求那至高的剑术更有意义?”
任苒听了言紫兮这话突然面色一沉:“你是为大靖皇帝效力的?”
言紫兮微微一怔,想了想,摇摇头:“我们是为大靖百姓,为我们心中的太平盛世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狗屁!”没想到的是,任苒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面目骤然变得有些狰狞,她狠狠地啐了一口:“武林门派若是一旦沦为帝王将相的走狗,就和江湖骗子无异!什么家国什么百姓,不过都是帝王玩弄权术的托辞罢了!”
言紫兮一怔,似是没想到任苒竟会有如此偏激的想法,可是,她心中却又浮起了几分不服,她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当今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他说--明明有能力去改变家国和百姓的命运,却冷眼袖手旁观,不肯投身于洪流中,成为中流砥柱的人,无论如何都当不起英雄二字!不管是对是错,总要做了才知道。”
她顿了顿,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敢自称英雄,可我敢拍着胸膛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对得起大靖,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天地良心,这就够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活这一口气?!”
任苒似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说出这般慷慨陈词的一番话,若有所思看了她半晌,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言紫兮默了默,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心想反正自己的身份她都已经知道了,说不说名字也就那么回事儿:“言紫兮。”
“好,紫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任苒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缓声道:“若是有一天,家国和百姓成了将你逼上绝路的借口,你又将何去何从?”
言紫兮是怎般伶俐的人儿,此时一听这话,再加上从方才任苒所说的话和她对大靖君王的态度,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略一思忖,还是舍弃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一五一十地说道:“我这个人,素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谁待我好,我便待他好,可若是谁要把我逼上绝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说得好!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这话一出,任苒竟是击掌夸赞起来,看来这话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虽然言紫兮并没有刻意地讨好迎合她,但是也许,她和言紫兮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本就是一种人,都是性格刚烈的女子。
“不过,就算我要报仇,我也有个原则,冤有头,债有主,绝不波及无辜!”言紫兮如今可是大大地狡猾,她说这句话却是别有用心的,她心想,你任苒生活在一两百年前,就算你当年在大靖朝有仇人,现在估计那仇人也早就死绝化成灰烬了,如今的大靖人,自然都是无辜的。
这话绕来绕去,其实还是一个意思,就算你和大靖当年有深仇大恨,但是现在债主早都死了,你还是放下仇恨立地成佛吧。
(027)魔性大发
(027)魔性大发
任苒听了言紫兮这话,竟是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言紫兮蹙了眉静静地站在一旁,她总觉得任苒这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其实她很好奇,很想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任苒死去,又借尸还魂,而且还漂泊在异乡,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问,不能提醒她想起来,她知道,那些往事多半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她曾隐约听剑灵童子提到过,任苒最后似乎是走火入魔了。
若是让任苒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再激起她心中的魔性,对谁都没好处。
她的心中如今却是飞快的在盘算,自己要如何才能忽悠了任苒,让她放自己回大靖去。
她时刻都没有忘记自己如今还在大燕国的地盘上,若是等到徐乔宇来了,或是大燕国的其他人来了,都对她很不利。
她瞧着任苒似乎半分都没有放她走的意思,眼珠子一转:“任前辈,若是您想见玎珰师姐,她一直都在忘忧谷……”
“我知道!”任苒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却是摇摇头,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苍凉:“我是早已被大靖放逐的孤魂野鬼,回不去了。”
放逐?这是什么意思?言紫兮一直以为任苒是自己不愿意回去,所以才一直呆在大燕,可是,一听这话却又推翻了她方才的揣测,任苒是被大靖朝放逐的--孤魂野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言紫兮对于当年那段往事的好奇更深了,她觉得自己回到大靖之后有必要去一趟忘忧谷,想起忘忧谷,她又突然灵机一动:“那,要不,回头我带小师姐来见您?”
这话一出,任苒的眸子倏然间就亮了,她诧异地看着言紫兮:“你为何……”
话还没说完,远处又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听那声音,来人还不少,至少怕是也有百余人左右。
言紫兮立刻就警觉起来,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人皮面具还在任苒手里,她手中的即墨剑已然在握,警惕地看着任苒,任苒叹了口气对她说:“你走吧,回大靖去吧,若是他日你还记得今日所说的话,就带玎珰来石邑城寻我。”
如是说着,她从怀中摸索出一方一指长的竹笛递给言紫兮:“吹响这个竹笛,我便会来寻你。”
言紫兮慎重地点点头,将竹笛收入怀中,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任前辈,您保重!”
说完,转身祭出了即墨剑,御剑直接往怀德城的方向飞去。
可是,言紫兮却是一直没有回头,若是回头,她必会看见更加惊悚的一幕,任苒在她离开之后,那原本的一头青丝忽然从发根开始泛起了幽蓝,而后,她的面容也渐渐起来变化,脸上顿时纵横沟壑,立时就显出了一副苍老之像,那双眸子却泛出幽绿之光。
而更诡异的还在后面,只见她突然凌空而起,双袖一展,对着地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顿时化作幽蓝迷雾,将地面笼罩,再一回眸间,浊气散去,可是那原本散落了一地的人畜的尸体,却悉数失去了踪影,只有无数颗泛着点点萤光的血红色光球载浮载沉地漂浮在虚空之中,这时,任苒那张颇为狞猩恐怖的面上泛起了骇人的笑意,她从喉咙里逸出一声沙哑的轻笑:“呵呵呵,这次真是大丰收,这么多人的精魄,够我享用好一阵了。”
如是说着,信手一收,那些泛着萤光的点点血红色光球悉数被她收入囊中,她信手捻起一颗吞了下去,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只见她那原本看起来苍老不堪的面容在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蜕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这时,她的嗓子里又逸出了与方才听起来完全不同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一个男子:“任苒,方才那个女子,你为何不杀?为何要放她走?!”
若是没有瞧见这一切的人,只听这声音的话,怕是以为这是两个人在说话,可是,此时此地,分明只有任苒一人,而且,她的面部表情和张嘴的模样,更是说明,这两个声音都是发自一个身体。
这时,那个原本的女声也开口了,她嘿嘿一笑:“你觉得她看起来很美味?嗯?”
“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生魂灵体,又是剑胚之身,她的精魄,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这时任苒蓦然又换成了方才沙哑的男音,而神情也仿佛被一个男子附身一般,举手投足都是十足的男子气,那“男人”远望着言紫兮消失的方向,以惋惜的口吻如是说着,甚至还能听到‘他’喉头分泌出唾液的声音,仿佛是馋了许久一般。
“不,她还不能吃……还不能……”这时,任苒的表情再度变幻成了女子模样,却是若有所思地喃喃地说道。
“莫非,你还念着与她的同门之情?”那男声说出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却是有些讥诮。
“同门么……我已经立地成魔,师傅他,是不会是再认我了。”任苒的声音显得幽幽地,似是在惋惜着什么。
“你这是在后悔?莫非你还在想着偃师?!”那男声冷哼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极为不悦。
那女声却不吭气了,此时任苒面上的表情却是显得万分纠结,似乎是一面想要流泪,却一面又处于狂怒一般。
“我可告诉你任苒,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从你成魔的那一天起,你就再也回不去了!永远永远回不去了!哈哈哈哈哈,你只能与我一起,永生永世做个不人不鬼!这是你当初走错的那一步所要付出的代价,哈哈哈哈哈!”
伴着这癫狂的声音,任苒的身形却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一辆孤独的马车和无数空空的铠甲散落在原地,那些人畜仿佛凭空蒸发一般。
当徐乔宇和宋子优率领百余骑精兵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徐乔宇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一把掀开马车的车帘,里面空空如也。
而此时,另外一边的宋子优却惊呼一声:“徐大哥,这是马大哥的银枪和铠甲!那马鞍我也认得,是马大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些物什都在,人却不见了?
人去哪里了?
此时众人的心中,都各自有些胆颤起来,他们似乎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于边境的,关于食人魔的传说……
而谁也没有瞧见,徐乔宇在扭过头的那一瞬间,面上露出的一缕微不可察地笑--希望那位世外高人的‘师傅’喜欢他所送的礼物。
那个女子想与他徐乔宇玩这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未免还太嫩了些。
他徐乔宇大小,就是个骗人的高手。
(028)回到大靖
(028)回到大靖
言紫兮御剑一路径直往怀德城飞去,好不容易看见怀德城的城墙了,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大靖,大靖,她终于回来了。
从前的言紫兮对于‘我的祖国’这样一个词语似乎从未有过认同感,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却是别样的激动,那是他的国度,是他和她共同努力在缔造辉煌的国度,这是怎样的一种自豪的感觉。
虽然自己此次大燕之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是言紫兮却觉得自己有了不少的收获,而任苒的事情,却是意外。
言紫兮盘算着,待到这厢的事情结束了,自己一定要回一趟忘忧谷,亲口问问师傅偃师,那任苒究竟当年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为何会变成她口中所谓的孤魂野鬼,为何会被大靖朝所放逐。
可是当她来到怀德城时,却被城中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副全城戒备的景象是怎么回事?而且,言紫兮亦是眼尖地发现了正在城头巡弋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镇南王世子朱宇成?!
虽然朱宇成如今的打扮和一旁的大靖军高级将官的装扮无异,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巡城将官,可是言紫兮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是朱宇成不会错!
如何是他?
他为何会在这里?
他不是一直跟在南宫凛身边的么?怎么堂堂殿前司都指挥使竟然要跑到边关来守城了?
不对!言紫兮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有问题。
难道,南宫凛来了?
当这个揣测涌上心头的时候,言紫兮的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南宫凛怎么会来怀德城?堂堂一国之君的他,如何能够这般轻率地就跑到这边关来?!若是被大燕或者大齐的探子得知了该如何是好?他难道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他如何能够这般任意妄为?
心中的一个声音不断地跳出来告诉她--南宫凛干得出这事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言紫兮更清楚南宫凛的胆量有多大,那根本就是个疯狂的赌徒。
可是,言紫兮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竟是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他真的来了么?
虽然这才分别不出一个月,可是,思念却是突然就如同洪水一般没顶而来,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忐忑。
之前的不告而别加上自己此行的凶险,让言紫兮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忐忑,她忽然有些害怕去见南宫凛,害怕面对他凛厉的目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食言。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身体却是比心更加诚实,再一回神间,已经直接御剑落在了大将军府的门前。
她也不想太过招摇,冲将军府门口的守卫们招呼了一句:“麻烦诸位替我通传一下,我要见叶将军。”
这里不是京城望京,也不是她的地盘,将军府的守卫们自然是不认识她的,可是,却是没人不知道御剑之术,谁不知道他们的叶将军是出自鼎鼎有名的天剑之门璇玑派,御剑术可是璇玑派的看家本事,之前来往于大将军府的很多高级将官,亦是会使御剑术的,所以,此时瞧着这个御剑而来的女子,守卫们自然已经认定她是璇玑派的弟子,若是平日里,也就放她进去了,毕竟是叶将军的同门,不好为难她,可是,如今……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如今这大将军府里可是来了一位极其尊贵的贵人,之前叶将军专门嘱咐过,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如今进出这将军府的,连同送菜的下人,都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盘问的,如何能够轻易放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是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为首的那将官正要婉拒她的请求,从府里却急匆匆地走出一个年轻将官,那人一见言紫兮,却是愣怔了一下,随即面色变得极其古怪:“掌门师……喔,不,国师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言紫兮一瞧,这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隐约记得似乎是璇玑派弟子,对方似乎也看出了言紫兮心中所想,他赶紧自我介绍道:“禀国师大人,在下是璇玑派弟子,叫作方素。”
言紫兮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喔,我想起来了,你以前常跟在大师兄左右,我还管你叫大师兄的小尾巴来着!”
说完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这不就是她当年在璇玑派的时候偷人家衣服的那位发育不良的小师弟么,啧啧,真是男大也十八变啊,才两年功夫,竟然长这么高了,以前还跟她身形差不多呢,这会儿已经高出她半个头去了,原本看起来瘦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如今已经高高壮壮挺结实一小伙子了,难怪她觉得眼熟,却半天没认出来。
对方听到言紫兮说自己是大师兄的小尾巴却是面上一潮,心里嘀咕--掌门师姐您才是大师兄的小尾巴吧,当然,他是没胆说出来的。
周围的侍卫们一听他唤国师大人,顿时哗然,是啊,他们怎么就给忘记了呢,璇玑派门下似乎只有一位女弟子,便是他们的掌门,他们大靖的当朝国师,众人立刻惶恐起来,想要请罪,没想到,那被唤作国师的女子却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说道:“算了算了,不知者无罪,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方素愣怔了一下,随即壮着胆子对言紫兮说道:“国师大人……这个……可否借一步说话。”
言紫兮一摆手:“自家师兄弟,别那么拘谨,你还是叫我师姐听着顺耳。”
对方又愣怔了一下,随即小声对她说道:“师姐,难道您是来见陛下的?”
言紫兮一听,在心中哀嚎了一声,南宫凛果然来了,不过,来都来了,不可能不见吧?她硬着头皮故左右而言他:“大师兄呢?”
“大师兄刚才已经得了令,去点将台了。”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大师兄去点将台了?怎么回事?要打仗了?
(029)火山爆发了
(029)火山爆发了
南宫凛黑着脸在将军府的正厅里已经转悠了十来圈了,候在外厢的内侍和御前侍卫们面面相觑,个个都胆战心惊的,谁都知道,陛下这是已经处于狂躁的边缘了。
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的陛下如此狂躁。
其实能够让南宫凛失态到如此程度的,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一人--言紫兮。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按理说,那厢大燕护送乔装成长平郡主的言紫兮归国的队伍一启程之后,他们潜伏在大燕的探子就会一路传回消息,之前都是每个时辰都会有探子来报,告诉他们如今已经抵达何处,而他们大靖这厢原本的计划是,只要护送言紫兮的队伍到了大靖的境内,那厢叶凌风率领的人马,就要出发去抢塞北道。
可是,奇怪的是,从几个时辰前开始,探子陆续传回的消息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探子每每回报都是说--护送的队伍,失踪了。
一连好几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护送长平郡主的队伍,在出了石邑城不久,就神秘失踪了。
这让南宫凛和叶凌风都有些忐忑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大燕人发现紫兮的真实身份了?抑或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叶凌风下令加派了探子,南宫凛甚至动用了职方司的精锐去亲自打探,可是,传回来的消息却都是如出一辙。
那护送国师大人回国的队伍,神秘失踪了,似乎大燕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而方才回来的职方司的探子从大燕那边带回来的消息则更让南宫凛心中揪紧了,据说,大燕那边的人马在离石邑城不远的某处山坡,发现了护送队伍的马车和铠甲马鞍等物,可是,却没有见着一个人,所有的人畜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全无踪迹。大燕人揣测,这些护送的人马,是不是遭遇了大燕国境内传说中的食人魔,否则,不可能消失得这般诡异。
当然,这个消息对于大燕来说,是不能公诸于众的,否则他们没办法给大靖交代,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所谓的绝密还是被大靖的探子获悉了。
这个消息传回大靖之后,南宫凛和叶凌风的第一反应都是言紫兮又做什么了。
也许是两个人对于言紫兮都太过于有自信,或者说太了解她,知道她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主儿,再联想到她之前闹出的种种惊险之事,下意识都觉得,这怕又是她弄出来的脱身之计。
所以,南宫凛也坐不住了,直接将叶凌风派了出去,让他速速赶去边境处接应言紫兮,并且可以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可是,他自己却是有些等不及了,虽然对言紫兮有自信,但是说不担心却是骗人的,所以此时才会急得在厅堂里打转。
而言紫兮随着方素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南宫凛负手而立,急得打转的背影。
对于国师大人的突然出现,那些候在外厢的内侍和御前侍卫们暗自都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您可回来了,若是您再不回来,陛下待会儿就得拆房子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些人就被言紫兮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众人如释重负,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矩,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言紫兮瞧着那熟悉的背影,竟是顿时就红了眼眶。
她想开口唤他,却只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竟是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只能疾步向他走去,似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南宫凛以为又是职方司的探子,他头也不回地开口道:“若是还没有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直接给朕滚出去!”
言紫兮一听这口气,心中哆嗦了一下,知道南宫大爷今儿个这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竟是又生出了一丝胆怯,甚至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让他为自己担惊受怕已是罪过,受点惩罚,似乎,好像,隐约,咳咳,也是应该的。
硬着头皮,她干脆先发制人耍无赖地直接冲上前去,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
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她赶紧开口道:“凛,我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串说了十数个对不起,南宫凛竟是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言紫兮以为他被自己气傻了的时候,一声冷哼幽幽地传来,南宫凛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如往日一般反身过来回抱住她,他只是干脆地伸手扯开她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这口气立刻就让周围的空气凝冻,言紫兮一听这口气,头皮又是一麻,心想完蛋了,南宫大爷这是被气到极致了。
这个时候,硬扛是没有用的,只会自寻死路,只能死乞活赖耍流氓争取蒙混过关。
她赶紧祭出杀手锏,继续耍无赖地再次伸手抱住他的后背,这次用足了十分的力道,差点没把南宫凛给勒死。嘴里还一直嘟囔着:“对不起嘛,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冲动了,我就是气不过他们大燕国用那种卑鄙的手段,想用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出出这口恶气……”
话还没说完,却被南宫凛冷冷地打断:“紫兮,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拿自己去冒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嗯?你把这些话都当作耳边风么?还是说,在你眼里,我说的话都是放屁?!”
说到此时,南宫凛倏然转身,一把将她甩开,言紫兮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颓然瘫坐在地。
瞧着南宫凛那张铁青到几乎发黑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这次怕是大事不妙了。
不同于平常的小打小闹,这回南宫大爷是真的发火了,而且,火气堪比火山爆发。
怎么办?
就在言紫兮思索着要不要干脆挤点眼泪花子出来装可怜的时候,南宫凛又冷哼了一声:“紫兮,我劝你还是把你那些小心眼收起来,你我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的那点把戏,难道我还不清楚?平日里都懒得与你计较,别以为那就是你的尚方宝剑!”
言紫兮顿时一窘,那感觉就像是被南宫凛扒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似的,她索性也豁出去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头一仰,跟小孩耍无赖似地坐在地上:“那你直说吧,你想怎样?”
(030)柳暗花明
(030)柳暗花明
“那你直说吧,你想怎样?”当言紫兮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出这话的时候,南宫凛差点被她这句无赖到了极致的话给气乐了。
他想怎样?
是啊,他想怎样,他能怎样呢?
恨不得把她吊起来打一顿?或者直接把她打包带回望京城去,永远禁她的足?或者把她丢到地牢里去,让她反省个十天半个月?
若是这些世间寻常的手段使出来,能够让她老老实实在皇宫里呆着的话,南宫凛怕是早就做了,还能等到今日被她吓得这般胆战心惊?
南宫凛这回是被她气得不轻,他额头的青筋此时似乎都在突突地跳,他甚至有种冲动想直接动手掐死她,也许掐死她就一了百了了。
他怒极反笑道:“这个问题问得不错,我想怎样?我能怎样?!我能把你的腿砍了,让你不能再到处乱跑?我能把你的功夫给你废了,让你不能再多管闲事?言紫兮,你这是嫌我活得太长了是不是?!你非要气死我你才高兴是不是?”话音未落,反手一掌,将一旁的檀木案几直接拍成了碎末,那散落的木屑和烟尘呛得言紫兮咳嗽不已,此时的南宫凛却根本没了平日里温柔体贴的模样,他此时血红着一双眼,一副恨不得立刻就掐死她的模样,半点都不理会她如今的狼狈,只是恶狠狠地冷眼瞧着她。
这时言紫兮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了,她心想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大燕,不就是为了想替他和大靖出一口恶气么,怎么到头来,她倒是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她脖子一硬,倔脾气也上来了,她蹭一下跳了起来,与南宫凛冷眼对峙:“我可告诉你南宫凛,你少对我大呼小叫的,你是我谁啊你,咱俩成亲了么?合法了么?你管得着我么?我爱怎么着怎么着,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去哪里,你管得着么你?”
言紫兮这臭脾气就是这般,一犯起浑来就是头活畜牲,六亲不认,丧心病狂。
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思考,怎么恶毒怎么伤人怎么痛快怎么来,反正只管自个儿那一时的痛快,绝不考虑后果如何。
别看她平日里跟南宫凛爱得死去活来,让她为南宫凛去死怕是都没二话可说,可真真犯起浑来,别说他是南宫凛,就算是她亲爹,她也照样嘴下不留情。而且还特恶毒的嘴皮子跟小刀似的,专捅软肋,哪里疼捅哪里。
南宫凛也本来就是个爆脾气,原本就在气头上,这会儿被她这么一激,心中那个火啊,蹭蹭蹭地就冲着脑门去了。
他眯缝了眼看她,目光瞬间凝冻成冰:“你说什么?”
言紫兮此时亦是热血上涌,再次化身成六亲不认的活畜牲,口无遮拦地冲着南宫凛吼道:“我说我跟你没……”
丧心病狂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突然感觉腮帮子一紧,浑身骨头都要碎了一般,下一瞬已经被南宫凛抵在了墙边,一手捏着她的腮帮子,她还想开口骂,却直接就被那另外一头丧心病狂的牲口给直接用嘴堵住了嘴。
言紫兮心中顿时火起,心想南宫凛你这鳖犊子又来这套,又想稀里糊涂把老娘坑到床上去,门都没有。
她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猛地一把,就把南宫凛给推开了。
顺势还反手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唇,呸了两声,可是,刚一推开他,却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一阵阵地恶心翻涌。
她哇一声,直接就吐了一地。
南宫凛此时一瞧,差点没给她气死了,怎么着,这去了一趟大燕国,不但六亲不认了,连他亲吻她都开始犯恶心了?这tm算什么鸟事?
他的眸子已经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言紫兮!”
可是,这厢的言紫兮方才那一吐之后,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吐得停不住了。
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一阵阵地翻涌,一阵阵地恶心呕吐,几下功夫,感觉就要将胆汁都吐出来了一般,整个人竟是有种天旋地转的虚脱感。
就算南宫凛心中再火大,再热血冲脑,此时似乎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他毕竟是心疼她的,就算是方才气得恨不得掐死她,可是瞧见她这会儿难受得不像是作伪,立刻心里又软了下来。
他在心中自己顺了顺气,将自己心头的怒火都强压了下来,随后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
言紫兮此时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哪里有力气说话,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乱吃东西,心想,大概是被他给气的,不过,气到呕吐不止,这可是稀奇事。
倒是南宫凛,瞧着她吐得这般狼狈的样子,原本按在她背后的手突然一滞,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他呼吸一滞,颤声问到:“紫兮,你上一次葵水是什么时候?”
言紫兮听他这么一问,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着南宫凛所问仔细想了想,上一次葵水……好像是上上个月的事情了,这个月,没来,上个月……也没来……
好嘛,这下言紫兮整个人都愣住了,竟是也忘记了肠胃里的翻涌,神奇般地,呕吐也止住了,她抬起头,一脸欣喜地看着南宫凛,而南宫凛此时的表情,怕是也差不多。
两个原本智冠天下的人,此时却仿若两个呆子一般,满脸的惊喜,痴傻地对望着,竟是谁也不敢主动开口说出自己的揣测,似乎生害怕一说出来,那美好的事情就化成了泡沫一般。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对望着,许久之后,南宫凛忽然伸出手,将言紫兮轻轻拥入怀中,一遍一遍吻着她的额头,用着彼此方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声:“紫兮,这下你可没有任何借口不嫁给我了……感谢上苍……”
而言紫兮,亦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万般欣喜,颤声直接就落了泪:“凛,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031)这个孩子不能留
(031)这个孩子不能留
言紫兮和南宫凛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所笼罩,竟是忘记了方才剑拔弩张的争执,两人相拥而泣,有些情难自禁。
特别是南宫凛,在御医一再地告诉他,言紫兮的筋脉尽损,气血紊乱,也许根本无法生育,他甚至在心中已经做好了今生今世,就只他们俩人相依为命的最坏打算之后,这样的消息,实在是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他如何都没有想到,他求了两年都一无所获的孩子,竟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到来,可是,之前那御医却是说得斩钉截铁,说言紫兮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怀孕,这怎么会突然又怀上了呢?
南宫凛细细一想,两个月前,似乎正是他们生擒大燕国师,言紫兮筋脉逆行,被他送到何家村去医治,又意外得到了那什么碧玉法环。
他突然想起余尧将碧玉法环交给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难道,是那法环……
南宫凛敏锐地想到,那法环既然是萨苏有意给紫兮的,说不定那法环真的有回天之术……
无论如何,这都是喜事。
南宫凛下意识地并没有再继续深想下去,他觉得,也许这便是萨苏在天有灵,有意想要帮助自己的女儿吧。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很快招了随军的大夫进来替言紫兮细细把脉,那大夫刚走入厅堂,瞧见厅堂中央方才被言紫兮吐了一地的秽。物之后,再一瞧陛下面上的喜色,心中立刻就明白了几分。
这是喜兆。
他很快就在心中做出了推测。
联想到陛下已近而立还未有子息,那大夫心中噗通噗通跳起来,甚至庆幸起自己的好运,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若是确定了这一喜讯之后,会得到怎般丰厚的赏赐。
这无疑会是大靖朝近年来最大的一桩喜事,思即若此,他亦是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替言紫兮把脉。可是,片刻之后,他的面色却变得乍青乍白,冷汗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
南宫凛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他不悦地蹙眉:“说话啊,哑巴了?”
那大夫战战兢兢地收回手,费了半天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臣,微臣不敢……”
这话让言紫兮和南宫凛各自心中咯噔一声,有些不好的预感,言紫兮下意识地去握南宫凛的手,南宫凛亦是反手攥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似是安抚一般,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有何不敢,照实说!”南宫凛厉声呵斥道。
言紫兮颤声问到:“难道不是喜脉?”
那大夫先是一怔,随即猛点头:“回国师大人,的确是喜脉。”
这话一出,南宫凛和言紫兮对望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了,既然是喜脉,为何他还这般模样?
南宫凛立刻联想到之前御医替言紫兮把脉后的结论,试探性地出口:“她的脉象是不是很奇怪?浑然不似活人?”
大夫一听这话,如释重负一般,赶紧猛点头:“国师大人的脉象虽然有喜脉之兆,但是,让人感觉很是有些奇怪……”
南宫凛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之前那御医就曾经说过,言紫兮的脉象浑然不像是活人,所以,也许极难怀孕,如今既然怀上了,怕是问题也不大。
言紫兮一听南宫凛这话,顿时疑惑地抬眸去看他,之前在石邑城的时候,就有大夫说过同样的话,她当时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以为是自己之前对付大燕国师的时候筋脉逆行所致,没想到南宫凛竟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能把这大夫吓成这样,她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南宫凛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瞧着言紫兮疑惑的目光,南宫凛想了想,觉得似乎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也就照实说了:“之前御医也曾说你的脉象有异,怕是极难怀孕,怕你难过,心里有负担,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本想着你我都还年轻,再派人天下寻访名医,应该是有别的法子……”
言紫兮沉默不语,心中却又再次涌动成潮,之前的林林种种悉数涌上心头,这才明白当初南宫凛的用心良苦,也真难为他,竟是将这样的事情瞒了她这么久,而且还要瞒过整个朝堂,言紫兮甚至都不敢想他是如何顶住那许多的压力,还要费尽千辛万苦去替她寻找医治的法子。
她此时只能紧紧反握住他的手,通过这无声的交流,将她心中汹涌澎湃的感情传达给他。
这时,那大夫似是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一般,忽又开口道:“微臣斗胆,冒死谏言一句……”
这话让南宫凛原本微微松弛下来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他看了言紫兮一眼,硬着头皮开口道:“说!”
“国师大人的身体状况极不适合生产,一不小心,很可能一尸两命……所以,为着国师大人的周全着想,这孩子……怕是不能留。”那大夫硬着头皮说完这句,已经伏倒在地,他原本也不想煞风景地说出这种怕是会被砍头的话,可是,心中的医德却又跳出来告诉他,必须要对陛下说实话,否则,若是将来国师大人有个万一,他照样吃不完,兜着走。
这话仿若晴天霹雳,将原本惊喜的两人顿时又打回了十八重地狱。
言紫兮的脸霎时就变得惨白,她如何都没想到,一直活蹦乱跳健壮如牛的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缺陷,不适合生产?这就意味着,她永远不能做母亲?永远不能拥有南宫凛的孩子?
一股莫名的哀戚顿时笼罩在她的心头,竟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而此时的南宫凛亦是面色阴霾到了极致,他如何都没想到,好不容易盼来了他和紫兮的孩子,竟是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可是,若是那个还未来得及降临人世的孩子会危及紫兮的性命,那么他的选择,便是唯一。
“那便就不要……!”南宫凛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言紫兮猛然打断:“不!留下!后果我自负,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这个孩子!”
(032)缘由
(032)缘由
言紫兮和南宫凛意见再次相左,对于南宫凛来说,自然是言紫兮的性命更为重要,他不敢,也不能去冒这个险,可是身为当事人的言紫兮,却是不信那个邪,她总觉得那大夫似乎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她心里暗忖对方怕是害怕担责,所以说得过于严重了,她自然不可能因为对方的一面之辞就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
就在两人陷入僵持,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叶将军求见。
言紫兮一听叶将军,立刻就明白是大师兄来了,听到大师兄的名字就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待南宫凛开口,她便径直冲那通报的人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紫兮!”南宫凛的口气有些不善了,他自然知道她心中的盘算,可是,他如何能够拿她的性命去冒险?
“紫兮,过来!”南宫凛沉声道,言紫兮却是根本不理会他,甚至心里已经在盘算,要不就索性偷偷跑回璇玑山养着,这个孩子,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
“紫兮!”当南宫凛开口连唤她三声的时候,自然口气已经好不到哪里去了。
一身戎装疾步走进来的叶凌风险些被南宫凛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直到他瞧见自家小师妹冲他走来,亲热地唤了一声:“大师兄!”他的眉宇方才舒展开来。
他赶紧上上下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直到确定她看起来似乎真的无恙之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却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随即板起脸,用着与方才南宫凛同样的语调说道:“你还知道回来?陛下和我,都快给你吓死了!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言紫兮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心想你们俩还真是兄弟啊,竟然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她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准备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无视南宫凛铁青的脸,继续走到叶凌风面前,仰头亲昵地对叶凌风说道:“大师兄,恭喜你,你要做大师伯了。”
“哈?”叶凌风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说懵了,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反应不及。
这时,那一直被当作隐形人的随军大夫瞧着叶大将军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他赶紧上前,对满脸疑惑的叶凌风解释道:“启禀叶将军,国师大人有了喜脉。”
听到喜脉二字,叶凌风的眉梢抖了抖,面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他的情绪,那大夫又赶紧说道:“可是,国师大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有异,脉象极为诡异,若是要强留下这个孩子,怕会危及性命。”
“胡说八道,什么叫作身体有异,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言紫兮不悦地反驳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言紫兮!你能不能不要再这般胡闹了?”南宫凛终于再次忍不住发飙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意妄为也就算了,如今竟是这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着实惹恼了南宫凛,他又何尝不想留下这孩子,可是,他不敢啊,之前那御医也曾经告诉过他厉害关系,言紫兮不知道是修炼了什么诡异的武功,导致筋脉悉数受损,女人怀孕生产,本就是最为脆弱的时候,若是那时候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伤及她的心脉,怕就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所以,无论如何,南宫凛都不敢去冒分毫的风险。
这时,一旁呆愣的叶凌风也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他却是并没有轻易介入那两人的争执,他盯着言紫兮看了一会儿,拧眉道:“小师妹,你老实跟我们说,你除了修炼璇玑派的剑法,究竟还学了其他什么武功?”
叶凌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既然言紫兮的筋脉受损,必是修炼了什么邪门的武学,可是,他与她一般都是璇玑派的弟子,若只是璇玑派的剑法,应该不至于会造成这般的恶果才是,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决问题,首先要找出问题的症结。
言紫兮一怔,随即也明白了叶凌风的意思,都到此时了,而且如今面对的是南宫凛和叶凌风,她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偃师如何让自己练成了剑胚之身,后来五毒门如何对自己下毒,让自己化功,又如何阴差阳错得了林悦师太的内力之类的种种奇遇都一一详细说了。
其实这些南宫凛都是早就知道了,也曾经反复推敲过,可是,这些细节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也不太可能造成筋脉像她如今这般。
倒是叶凌风,此时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他拧眉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师妹,听你这般一说,为兄认为,问题出在你那剑胚之身的可能性比较大,要不你先去一趟忘忧谷,问问你那世外高人的师傅,也许他会……”
“不可能!我之前见到我们璇玑派的第十任掌门任苒了!大师兄,你知道么,任苒她亦是跟我一样,修炼了剑胚之身,可是,她却是有女儿的!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小师姐凡玎珰!”当言紫兮说出这话的时候,叶凌风和南宫凛都是一惊。
南宫凛虽然不知道任苒是谁,可是,一听璇玑派的第十代掌门,就觉得事情有异,而叶凌风,身为璇玑派弟子,自然是对任苒不陌生,他一听这话,心中骇然之情溢于言表:“任苒?你说你见到了任苒?究竟怎么回事?”
“难道,她和之前护送你回大靖的队伍莫名失踪有关?”南宫凛立刻敏锐地联想到了什么,难道,那传说中的食人魔,真相竟是这般?
言紫兮这才想起自己本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们的大事,方才被这么一搅合,竟是给忘记了,于是,便如此这般简要地将自己潜入大燕之后的林林种种都简单说了一下,包括自己如何被董太守出卖,又设计离间董太守和木凌霄、徐乔宇等人,最后如何诡异遇上任苒,与任苒的那番对话,都一一道来,听得南宫凛和叶凌风双双都黑了脸,这丫头,真是胡闹台!
(033)谋划
(033)谋划
南宫凛和叶凌风听完言紫兮的描述,对望了一眼,心中暗自有些得意,看来他们之前的揣测八九不离十,那董太守所图之意,不过就是驱狼吞虎,想借由西北十数州将他们大靖拖入泥潭。
可惜的是,这一番阴差阳错之下,他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作为交换条件的长平郡主还没有抵达大靖境内就神秘失踪了,那董太守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南宫凛和叶凌风原本是打算将计就计,待到言紫兮假扮的长平郡主回到大靖,就出兵直接取了大燕国的塞北道,而后与他们暗中秘密联合的大齐人来一出声东击西的双簧,在南宫凛和叶凌风的打算里,西北十数州,自然是要收回的,不过,都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而大燕的塞北道,才是更让他们垂涎的。
送上门来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他们所选择的盟友,可不是大燕,而是大齐。
作为大靖来说,此时还是励精图治的阶段,虽然国力近年来增强了不少,但是,目前却还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若是此时贸贸然跟大齐开战,夺回西北十数州,对大靖来说,不划算。
可是,已经被人算计到了头上,若是如此这般坐以待毙,却也不是南宫凛和叶凌风的作风,所以,叶凌风在收到董太守的密信之后,立刻就急报了南宫凛,而南宫凛的回信只有四个字--待价而沽。
叶凌风立刻就明白了南宫凛的意思,他立刻派人将董太守那封密信原封不动,转给了大齐。
意思很明显,如今大燕国想联合我们来夺西北十数州,你们大齐,看着办。
所谓奇货可居,待价而沽,便是如此。
那大齐国的主帅岂是傻子,一看这密信,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也自然明白了大靖朝的意思,他回给叶凌风的信中同样也只有四个字--将计就计。
既然大燕国不仁在先,也就别怪大齐不义,虽然大家都不想大动干戈,不过,若是与大靖联手揩揩大燕国的油,大齐国还是乐见的。
如今,言紫兮已经平安归来,而且还让大燕国吃了个哑巴亏,对于大靖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局面,南宫凛和叶凌风自然是不会放过,而且,南宫凛此行,可不光是担心言紫兮,他的心中,还有着一个更大更冒险的谋划。
只不过,言紫兮的意外怀孕,却是让南宫凛有些踌躇了,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对于他来说,开疆扩土固然重要,她却是更为重要的存在,若是能有办法既保住她,又能保住那孩儿,自然是头等大事。
思及如此,南宫凛立刻做出了决断:“凌风,你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记住,夺了塞北道即可,不可冒进!”
而后,他看了看一旁依旧嘟着嘴的言紫兮,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我与你一块儿去一趟忘忧谷。”
此话一出言紫兮惊诧地抬头看他,言紫兮不是傻子,她知道南宫凛既然亲自来到怀德城,必是心中有大谋划,可是,如今为着她,却突然放弃了原本的谋划,这让她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我一个人去就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宫凛厉声打断:“紫兮,那是我的孩子,我方才让你放弃是因为不想危及你的性命,可若是能够有办法同时保住你和那个孩子,几个城池算什么,就算让我拿整个大靖朝去换,我南宫凛,亦是不会有半点犹豫!”
言紫兮的唇颤了颤,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的心意,其实她一直都懂的,不是么。
叶凌风在一旁提示了一句:“陛下,那怀德城……”
南宫凛思忖片刻:“让宇成留下!”
叶凌风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南宫凛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既然南宫凛已经这般说了,叶凌风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此事事不宜迟,必须要抢在大燕人做出反应之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便急急告退。
那随军大夫也一同退了出去之后,只留下南宫凛和言紫兮两人,竟是相对无言。
南宫凛叹了口气,上前握住言紫兮的手:“紫兮,我答应你,我会尽全力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但是,若是真的到了必须二选一的地步,你必须听我的,不能再任性妄为。”
言紫兮点点头,其实南宫凛的心意她何尝不明白,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对于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她却是无法轻易割舍。
这是她和他的孩子,是他们在这个孤独的世间唯一的连系,是流着他和她共同血脉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让那孩子降临到人世,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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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凛又急急地招了一批将领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之后,将守护怀德城的重任交托给了朱宇成,自己则带着言紫兮赶往忘忧谷。
因为言紫兮此时已有身孕,南宫凛自然不可能再让她御剑,甚至严令禁止她再动用任何真气。
还好,南宫凛此行却是早有准备,他还带了一支秘密部队,便是于谦所率领的大靖空军,不过,为了起到奇兵的效果,于谦和他的大靖空军是秘密驻扎在离怀德城十里外的地方,只有叶凌风才知道此事。
南宫凛带着言紫兮径直去了大靖空军驻扎地,让于谦派出了一只机关木鸟护送他们去忘忧谷,而临走之前,南宫凛别有深意地问于谦:“墨倾还有多久?”
于谦一板一眼地回:“墨大人说那第一批机关木车很快就能装备完成,待到第一批机关木车装备完成之后,她会即刻赶来。”
南宫凛点点头:“告诉墨倾,怀德城,就交给你和她了,宇成虽然是员猛将,却也是个好战分子,莫要让他把局面搞复杂了!”
(034)南宫凛的盘算
(034)南宫凛的盘算
这厢南宫凛和言紫兮便准备搭乘机关木鸟飞往昭化城,因为言紫兮自己会操纵机关木鸟,并且考虑到忘忧谷并不适合带外人进入,所以并没有带任何随从。
南宫凛自然是心疼她,所以,由言紫兮简单口述之后,便是由堂堂大靖的皇帝亲自操纵机关木鸟。
人们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这话不假,别看南宫少侠天纵奇才,聪明一世,自以为无所不能,可就偏偏一世英名注定要坏在这儿。
操纵机关木鸟是需要一点巧劲的,可是,那玩意儿就像是跟南宫凛八字犯冲似的,就是死活不给这位大靖新皇面子,要么,就压根不飞,要么勉强飞起来却跟蚂蚱似的,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把原本就一阵阵犯恶心的言紫兮闹腾得呕吐不止。
最后言紫兮忍无可忍之下,一把将他推开,自己亲自上阵,看着在自己手里上蹦下跳的机关木鸟到了紫兮手里就变得服服贴贴,大靖新皇素来骄傲的自尊顿时就被踩在了脚下。
他黑着一张脸抱怨:“墨倾做的这是什么烂玩意儿!”
言紫兮笑嘻嘻地调侃道:“是是,回头该治她的罪!竟然让咱们陛下栽了大跟头,丢了份儿!”
南宫凛不悦地白了她一眼,一副老子不跟你计较的表情。随即从身后揽住她,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小腹上,他叹了口气,将下巴支在她的顶心,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也不知道这是个小子还是丫头。”
言紫兮的心霎时柔软了起来,她仰头亲吻他的唇角,是啊,也不知道这会是个小子还是丫头,若是小子,最好将来能长得像他爹一般俊逸无韬,若是丫头,咳咳,最好也长得像南宫凛,言紫兮一直觉得南宫凛的相貌完美得犹如鬼斧神工,那是老天爷的杰作。
“我倒是希望能是个丫头。”南宫凛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朕的小公主,必是这个世间最聪明伶俐的丫头。”
言紫兮轻笑一声,心中突然又起了戏谑之意,她坏坏地仰头调侃道:“小公主啊,那可惨了。”
南宫凛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她,却见她挤眉弄眼地调笑道:“你难道没听过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况且有你这样的爹爹,我很害怕将来天下的青年才俊都入不得我家小公主的眼。”
南宫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觉得言紫兮太煞风景,而且这个话题明显不是他喜欢的,他还没体会到做父亲的快乐,怎么着就要先考虑将来嫁女儿的惆怅?
“不过,我看这朝堂上下,甚至整个大靖的人,都盼着咱们能生下一个小子吧。”言紫兮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些年南宫凛顶着的压力她不可能不知道,皇帝无后,帝位无人可继,这是关乎于社稷存亡之事,而言紫兮自是不知道南宫凛私底下那些盘算。
南宫凛怔了怔,面色又是一沉,却是说起了别的事情:“宇翰家的小子,如今也有一岁多了。”
言紫兮不知他为何会提起这个,诧异地扭头看他,却听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回头让他们送到宫里来,封个郡王,由你代为抚养。”
此话一出,言紫兮立刻敏锐地猜到了什么:“凛,你是想……”
南宫凛点点头:“那孩子本就是咱们朱家的血脉,若是由你代为抚养,将来阻碍也要小一些。”
南宫凛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是打算让朱宇翰的儿子将来承继他的皇位。
这让言紫兮有些惊诧:“可是,他毕竟是苏若儿和朱宇翰的儿子,他们肯么?”
“他们俩都不是傻子,那孩子跟着他们在那荒凉地儿守陵和接到宫中由你来抚养,哪一条路对那孩子的将来更好,他们不会不知道,相信我,他们绝对十二万分的愿意。”
南宫凛说这话的时候,不可不说是抱着自私的念头的,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对那孩子来说有些残忍,小小年纪就得离开生身父母,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自私一回:“为了咱们将来能够功成身退,还是早点做准备的好。不管是你我还是你我的子女,我都不希望长久地陷在朝堂宫墙之内。”
言紫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说得倒是潇洒,到时候,待到万国来朝之后,你真能舍得下这天下?”
南宫凛斜眼看她:“你呢,你舍得下么?”
言紫兮愣怔了半晌,摇摇头:“我只想与你在一起,只要能与你在一块儿,做王侯也好,做闲云野鹤也罢,对我来说没区别。”
“这不就结了,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给大靖朝一个交代。而我当日答应过你的事情,他日也一定会做到。”南宫凛轻轻地拥着她,在她耳畔呢喃:“待到那时,咱们纵马长歌,踏遍陇云,岂不是比做皇帝还要快活?”
言紫兮虽然对他的构想觉得很是心动,可是她的心中却没有南宫凛这么乐观,她总觉得,她和南宫凛已经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征程。
大燕国和大齐国,真的不是两块好啃的骨头,要想实现那所谓的理想,真的并非容易的事,她甚至想到了之前南宫凛对塞北道的安排,虽然她对大师兄叶凌风亦是满怀信心,可是,她却又忽然想起了大燕国那个让她评价颇高的年轻将才徐乔宇。
若是大燕国真的派了徐乔宇去守塞北道,可就麻烦了。
大师兄固然不是庸才,可是,对于徐乔宇这个人,言紫兮却总有一种特别的提防之意,她总觉得那家伙有些高深莫测,让她看不够,甚至包括他竟然认了任苒做师傅,这件事本身亦是透着几分诡异。
此时言紫兮在心中暗自有些懊恼,之前走的匆忙,竟是忘记了对大师兄重点提及这个人,若是能够早早让大师兄有所心理准备,也许不是件坏事。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祈盼大师兄吉人天相了。
(035)胡杨林墓地的秘密
(035)胡杨林墓地的秘密
机关木鸟亦是名不虚传,不出半日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昭化城附近,言紫兮循着记忆驾驶机关木鸟穿过了那片沙坡,可是刚进入胡杨林不久,南宫凛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异状。
今日的忘忧谷,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似是隐隐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飘荡。
此时言紫兮亦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正要唤出即墨剑,却被南宫凛无声地阻止。
他先示意言紫兮将机关木鸟停住,随即牵了她从机关木鸟上走下来,而言紫兮则顺手取下了机关木鸟里所放置的‘苍穹’晶石,这机关木鸟目标太大,自然不能随身携带,可是随便丢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妥当,机关木鸟能飞翔的秘密是因为有‘苍穹’,只要带走了‘苍穹’,这就是一堆烂木头而已,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是在前方带路的南宫凛却是有些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循着言紫兮记忆里所熟悉的那条入谷之路进入忘忧谷,而是径直朝着胡杨林中某一处飞掠而去。
只见他足尖轻点,却是落地无声,脚步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连同被他拉着的言紫兮,亦是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一般。
言紫兮微微挑眉,她从不知道南宫凛的轻功竟然已经练到了如此凌空步虚一般的境地,却又隐约觉得眼熟,这步伐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不是那些属于黑暗中的暗卫们最擅长的步伐么,看来,南宫凛还真是武学奇才,这么快就将人家的看家本事都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却是不知道他带着自己在胡杨林中转悠是为何,照理说,自己对忘忧谷应该是比他熟悉的多才是,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不知他为何坚持要自己带路。不过凭着两人多年的默契,言紫兮知道,南宫凛既然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她也懒得多问。
反正与他在一块儿,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只要不是师傅那种级别的绝世高手出现,怕是都轮不到自己出手,如此这般她也乐得清闲。
不多时,南宫凛已经带着言紫兮绕到了胡杨林的深处,言紫兮隐约记得,那里似乎是有一大片胡杨墓地。
所谓胡杨墓地,其实便是一大片枯死的胡杨林,言紫兮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这忘忧谷外的胡杨林本都长得郁郁葱葱的,偏就这一片,却是阴森的很,所有的胡杨木全部都枯萎而死,胡杨木这种东西却又古怪的很,枯死之后却并不腐烂,而且看起来奇形怪状--有的挺拔直立在沙丘上,光秃秃的树枝像无数双高高举起的干瘪的手;有的树干从中间折断,一半身躯已然深埋于黄沙之下,另一半冲出地面,断口崭崭如新;有的树身扭曲盘旋,褴褛的树皮下露出的枝干犹如白骨森森;有的粗粗的树干已经被风沙撕裂成丝丝缕缕,断枝节节干裂……
放眼看去,满目都是胡杨扭曲的躯干,就像是一个废弃的古战场一般。
从前她和凡玎珰每次巡谷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这里的,凡玎珰也曾经说过,说美人师傅偃师叮嘱过,不能随便靠近这里,却不知道南宫凛为何要绕到这里来。
这时,南宫凛已经径直拉着她进入了胡杨林墓地,此时天边的夕阳正一点点下坠,刺眼的光芒渐渐收敛,渐暗的天色中,胡杨的枯干渐成剪影。风从枯树的孔洞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宛如阵阵战马嘶鸣,那一霎,言紫兮总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置身于金戈铁马的古战场之中。
似是感觉到她的紧张,南宫凛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似是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
言紫兮勉强冲他笑了笑,却是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总觉得自从踏入这片胡杨林墓地之后,就有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如影随形,那种感觉,就仿佛是有无数的上古亡灵在周围徘徊,伺机要将他们拉入黑暗的深渊一般。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凛……”被他握着的手几乎渗出了汗来。
南宫凛回身拍了拍她的脸颊,低声说道:“别怕,不是有我么?忘忧谷有些古怪,咱们不能直接进去,先查探一下再说。”
他这话说得言紫兮有些不明所以,她也感觉到忘忧谷的古怪,可是,这胡杨林的墓地不是更古怪?
南宫凛究竟是想查探什么?
南宫凛却是没打算要给她解释,只是依旧拉着她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行,似乎是在这胡杨木的墓地里寻找着什么,不多时,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面色瞬间变得凛然起来。
言紫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瞪大了眼,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颗极为古怪的胡杨木残躯,说是古怪,是因为那颗早已枯死的胡杨木看起来怕是已经死去了数百年,可是,奇怪的是,言紫兮却分明感觉得到,那胡杨木似乎散发着浓郁的生灵之气,那感觉,与繁茂的千年古树无异。
可是放眼看去,这一大片都是荒漠之地和枯死的胡杨,别说生灵,一棵草都没见到,哪里来的生灵之气?
“你也感觉到了?”此时,南宫凛却突然开口,他目光所及,正是那颗奇怪的胡杨。
言紫兮点点头,思忖了片刻,轻声问道:“难道,我们眼前所看到的是幻觉?”
她突然想到,肉眼所见,也许并不是真实的,而第六感觉所感知到的,也许才是最接近真相的。
南宫凛点点头:“这里就是封印你师傅,让他不能迈出忘忧谷一步的上古秘阵所在。”
这话让言紫兮霎时瞪大了眼,等等,他说什么?这里是封印师傅的地方?
虽然她曾经听说过,师傅偃师似乎是被什么诅咒,导致不能离开忘忧谷一步,只能划地为牢,却没有想到,那封印他的秘阵,竟是就在这忘忧谷之外,可是,为何之前师傅却一直不让她们靠近呢?
(036)仙缘
(036)仙缘
言紫兮正在纳闷,却又听见南宫凛开口道:“之前有人来过这里,对上古秘阵动了手脚。”
这话让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有人想对师傅偃师不利?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南宫凛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咱们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要破坏这上古秘阵?”
南宫凛摇摇头:“这上古秘阵威力无穷,不是咱们俩能破坏的,否则你师傅被困了这么几百年,早就想到法子破解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抿唇道:“不过今日这来者,怕是功力不在你师傅之下。他虽然没有破坏秘阵,不过,似乎是激活了它,所以方才我们才会感觉到有些古怪。”
如是说着,他忽然祭出了冥刀,左手二指点在刀背上,右腕一震,一道半月形的刀光如拦腰玉带迎着那古怪的胡杨木残躯横扫过去!
就在这时,只见那胡杨木残躯的四周突然泛起了一圈青光,将冥刀那肃穆的刀气悉数湮没于无形。
而一旁的言紫兮此时突然觉得呼吸一滞,似乎无形之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她,或者说,是在将她体内的灵力真气向外抽离一般,不好!
心念才动,眉心便突然有紫气升腾,一点豌豆大小的奇芒倏然飞出,是那之前所得的碧玉法环,只见碧玉法环如同有灵性一般,直接扣入她的手腕,随后她的双手就如同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直接掐指作诀,随后,便见一道碧绿奇芒从她的指尖飞出,打在那胡杨木上!
可是,奇怪的是,那碧绿奇芒打的胡杨木残躯上之后,只见一道绿芒倏然笼罩在四野,随即,那胡杨木的残躯竟是突然起了些许变化,不少早已枯死的枝干上居然奇迹般地吐出团团新绿来!有的倒下的树干之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又长出一根跟新的枝干,枝干上,又徐徐长出新芽,冒出绿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原本早已枯死怕是有上百年的胡杨木竟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言紫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异景,竟是有些不知所以,她方才做了什么?低头瞧着自己手腕间的碧玉法环,却见那碧玉法环嗖地一声,又化作一点豌豆大小的奇芒,倏然飞回她的眉心,消隐不见。
而南宫凛瞧着这眼前的异状,又看了看言紫兮,眸中一抹异色一闪而逝,却是蹙了眉,不动声色地再次握紧了她的手。
“咦,凛,你看,那里有人!”言紫兮突然眼尖地发现那胡杨木下竟是隐隐出现了一人。
那是一个盘膝而坐的老者,白发灰袍,双睑下垂,脸上皱纹纵横,神情木讷,颇具威严。
这胡杨木中怎么会突然冒出人来?莫不是什么胡杨木精?
言紫兮还在纳闷,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被南宫凛带着走上前去,南宫凛走到那老者跟前,神情淡漠地冲那老者点点头:“老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那老者眼皮微微地抬了抬,看了他一眼,再次垂下了双睑,就在言紫兮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你。”
一听这话,言紫兮下意识去看南宫凛,难道他曾经来过?还见过这老者?不过瞧南宫凛之前驾轻就熟的样子,的确不像是第一次来。
南宫凛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若有所指的说道:“之前我来,你说时辰未到,如今,这胡杨木枯木逢春,死去活来,想必,是时机已到?”
那老者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依旧是低垂着双睑,慢悠悠地说道:“向死而生,死而复生,生死相连,生生不息……这不过是因果轮回而已……”
言紫兮听得云里雾里,又听南宫凛沉声问道:“之前,可是有人来过?”
那老者又抬起了眼皮,看了南宫凛一眼,面上现出了嘲讽之色:“你们这些人类,总是前赴后继地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南宫凛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自己的揣测属实,看来之前的确是有人来过了,不过,看样子,似乎并没有从这里讨到多少便宜,南宫凛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忘忧谷内暂时不用担心。
南宫凛眉宇一挑,风轻云淡地说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方才为何会有枯木逢春的异象么?”
这话倒是引得那老者又微微掀了掀眼皮,他抬头看了南宫凛和言紫兮一眼,可是,就在他的目光落在言紫兮面上的时候,那双无力的双睑突然迸射出奇芒:“你,你是……”
言紫兮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在问自己的身份,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如实相告:“我是偃师的弟子言紫兮。”
“不,不对,你是南疆巫族的后裔。”那老者竟是一语就道破了言紫兮的身世。
南宫凛心中暗喜,面上却是风轻云淡不动声色:“你只猜对了一半,光是南疆巫族的血统,何以能让这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那老者掐指沉吟了片刻,面上却渐渐现出露出疑惑之色,似是并无所获,南宫凛斜眉,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她的父亲,是拓拔烈。”
那老者一听到拓拔烈的名字,苍白的眉头狠狠地抖了抖:“原来是那拓拔老儿的女儿,难怪会有如此强大的灵气。”
言紫兮一听这话,心中更加称奇了,自家老子是仙人,这点她是知道的,既然这位老者口口声声称呼自己父亲为拓拔老儿,想来,也应该是仙人才是。
可是,为何南宫凛会报出她的家谱呢?
这时,却又听那老者对着南宫凛徐徐开口:“你当日偷偷将那偃师的八角镜带出谷去,我睁眼闭眼不与你计较也就算了,今日来,又是为何?”
“我是来见偃师的。”南宫凛不徐不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可是那口气,却似乎并不像是在请求,而是告知。
“你要见他便去见他,径自去谷里便是,来这里作甚?”那老者有些奇了。
南宫凛微微地阖了阖眸子,再次睁眼时,眸中却是灼射出一股摄人的气势:“我要带走他。”
(037)三寸不烂之舌
(037)三寸不烂之舌
“喔?”那老者亦是倏然睁开了双眸,眸中精光毕现。
而言紫兮此时更是惊奇了,她一脸怔然地看着南宫凛,不知道南宫大爷这回又是抽的哪门子的风,难道她之前听错了,她和南宫凛此行的目的,不是只为了来找师傅偃师问个缘由,顺便讨教保胎秘诀的么?怎么突然就变成来劫人了?
“之前来的那个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的……”那老者幽幽地说道:“只可惜,他已经无功而返了。我劝你,年轻人,莫要做那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我看未必。”南宫凛的声线变得愈发沉浊,他的面上现出一抹笃定之色,一字一句道:“虽然那个人没讨到多少便宜,不过,也不算是徒劳无功。”
他如是说着,指着那颗胡杨木已然露出半截在外的树根道:“至少你这阵法,如今已经现出破绽了。我记得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的生灵之气要强得多,有攻击性得多,如今,它已经没了多少攻击性,甚至还要贪婪地吸收一切外来的灵气,这,是不是说明,它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了呢?”
一听这话,言紫兮算是明白了,真不愧是老奸巨滑的南宫凛,原来他这出劫人是临时起意,因为他方才看出这上古阵法有了破绽,所以,临时起意准备来个趁火打劫?
啧啧,这等临机应变的能力,这等厚颜无耻的作派,真不愧是她家的南宫凛!
不过,对于身为偃师的弟子的她来说,若是能够帮助师傅恢复自由自身,自是义不容辞的事情,所以,对于南宫凛的临时起意,她是百分之百绝对支持的。
“就算我这阵法有了破绽,这也是上古秘阵,你以为,就凭你和她那个半仙人半南疆巫族血统的女子,就能破阵么?”老者倒是也不隐瞒,直接就承认了这阵法的确出现了破绽,可是对于这上古阵法的自信,还是让他不为所动地瞥了南宫凛一眼,眸中带着几分鄙夷。
“呵呵~”一声轻笑从南宫凛的喉头涌出,他矗立在那里,带着俾倪天下的气势冷眼看着那老者,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试试,又如何知道呢?”
“那就不用多说,亮出本事来吧!”那老者复又阖了眼,正待匿去身形,南宫凛却是抢先喝道:“慢着……”
“还有一件事情,想必前辈有兴趣知道。”南宫凛不紧不慢地说道:“前辈可还记得任苒。”
对方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猛然一震,而言紫兮此时亦是诧异地回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起任苒来。
“想必前辈是记得的,那是偃师的第一位女弟子,也是导致他被困在这里的元凶。”当南宫凛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的表情比那老者还要精彩,他说什么?是任苒害得师傅被永远困在忘忧谷中?
怎么回事?南宫凛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他怎么从未对自己提及过?
“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了,还提那个女魔星做什么?”此话一出,言紫兮和南宫凛对望了一眼,女魔星?言紫兮心中骇然,难道当初任苒在忘忧谷的时候,已经成魔了?
而南宫凛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后,却是锲而不舍地继续说道:“此言差矣,前辈可知道,任苒,如今还活着。”
这话终于让那老者的双眸再次睁开:“你说什么?!”
“前辈,任苒她,确实还活着,我之前曾经在大燕国见过她。”大概已经明白南宫凛想做什么的言紫兮赶紧接过话来,由她这个当事人来说,应该更有说服力。
言紫兮知道,南宫凛是想利用成魔的任苒作为突破口,试图说服那老者,还师傅偃师的自由。
“不可能!”那老者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当日,老夫亲眼看着她魂飞魄散!”
“前辈听说过借尸还魂么?”言紫兮想起当日徐乔宇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便原原本本地复述道:“我听说,她是借尸还魂。不过,在我与她见面的时候,她却没有提及此事,也没有向我解释是如何借尸还魂的,只是不断追问我,我那小师姐凡玎珰的事情,听说,我那小师姐是她的女儿……”
言紫兮说这话原本是有试探之意,可是,那老者一听到借尸还魂之后,原本就如同茄子一般的脸,此时几乎全部皱在了一块儿:“你说什么?借尸还魂?!”
言紫兮点点头,将自己遇到任苒那日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讲了出来,而那老者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南宫凛待到言紫兮说完,却在一旁讥诮地说道:“想当日,你们因为任苒成魔之事,将偃师囚禁在此,作为对他一意孤行的惩罚,如今,任苒借尸还魂,不知道,你们又该找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或者说,下一个被囚禁的,又该是谁?”
那老者却是不理会南宫凛的讥诮,他自顾自地喃喃念到:“借尸还魂,怎么可能……”
“这个世间的事情,没什么不可能的,再说,你们以为就凭这个劳什子的阵,就真的囚得住麒麟化身的偃师?呵呵,笑话,天大的笑话!他只不过是因为之前任苒成魔,最终死在自己手中一事导致心灰意冷,所以破罐子破摔,任由你们折腾罢了。”南宫凛说道此时,话锋一转:“但是,如今,任苒借尸还魂,死而复生,若是偃师知道了,这里必是留不住他的,与其等到他再次使用禁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倒不如,你们自己先撤了。”
如是这般,南宫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原来,他绕来绕去,绕了那么大圈子,竟是想劝说这位老者自己把困住偃师的上古阵法给撤了。
“这件事,老夫做不得主。”那老者沉吟了许久,似是真的在考虑南宫凛的说法一般,许久之后,他突然仰头道:“这样吧,我送你们去一趟玄清宫,你们自己去和神虚宫主说道说道,若是他老人家同意了,我便撤阵。”
(038)玄清秘境
(038)玄清秘境
那老者说完,还不待南宫凛和言紫兮表态,只见他单手划了一个虚圈,随即,一团宛若实质的幽光罩住言紫兮和南宫凛的全身,言紫兮只觉得身体骤然一轻,竟是漂浮了起来,眼前一道幽光闪过,突然变得目不能视物,身体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被带往未知之处。
恍然中,又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一把拽住,拉扯入怀,那人紧紧地将她裹入怀中,替她减轻了那莫名力道的拉扯,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安心地阖了眼,仿佛只要在他的怀中,就算是天崩地裂,也无所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脚下一沉,似是终于落了地,还未睁开眼,就听见南宫凛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回荡在耳畔:“紫兮,没事吧?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言紫兮摇摇头,一睁开眼就瞧见南宫凛那张俊脸都紧张得皱在了一块儿,她轻笑着用手扒拉扒拉他的脸:“没事啦,别那么紧张好不好,我这才刚刚怀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且方才不是一直都有你在的么。”
如是这般的说辞却没有让南宫凛松口气,他有些自责地握了她的手:“之前有些草率了……”
言紫兮仰头对他笑笑:“事情都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说着,却是环顾四野,一脸怔然:“这是哪里?那老头把我们送到哪里来了?”
南宫凛攥紧她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四下环顾了一番,冷笑了一声:“那老头还真是说风就是雨,莫不是真把咱们给送到玄清宫来了。”
言紫兮此时简直是一头雾水,她四下望去,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时她和南宫凛所立之处,已经浑然不似人间景象。
一座气势恢宏地宏伟大殿骤然出现在眼前,殿上的金匾上刻着--“玄清宫”三字。
当然,这不是重点,对于这两年一直生活在大靖皇宫的南宫凛和言紫兮来说,什么恢宏大殿没见过?大靖的皇宫,气势上却是不输人的。
只不过,这玄清宫出奇的地方并不在此,若是再左右环视的话,会惊奇地发现这座宏伟大殿竟是矗立在一座浮空岛之上,何谓浮空岛呢?便是飘摇于云海之上的独立岛屿。
没错,看官您没看错,是云海,而不是真的汪洋大海。
这座玄清宫是建在一座漂浮于云海之上,似乎还在缓缓移动的浮空岛上,而更为稀奇的是,这浮空岛上更是林木茂密,偶有清澈溪流自边缘岩石间凌空洒落,云雾缭绕其中,宛如仙林秘境一般。
再放眼看去,会发现这浮空岛其实是一直围绕着九座灵秀山峰之间打转画圈,可是,这些山峦却各不相连,错落参差,如同一颗颗明珠点缀在飘渺云雾之间。
“这便是传说中的玄清圣境吧。”南宫凛沉吟了片刻,如是这般对言紫兮说起了一些她并不知道,而他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秘闻。
原来,相传这世间是真的有仙灵的。
那些所谓的仙灵并不是像言紫兮的便宜老爹拓拔烈那种自行修炼得道成仙的,而是生来便是属于‘仙灵’一族。
据说,这仙灵一族便是住在这玄清圣境,而这些仙灵们,除了平素的修行,更重要的一个职责,便是维持这个世间万物的平衡。
何谓平衡?万物相生相克,繁衍生息,循着千百年不变的轨迹进化繁衍。
而一旦有‘异物’试图打破这种规律和平衡,便是他们要出手制止的时候。
比如--妖、魔的出现。
对于仙灵一族来说,妖和魔是他们眼中极为另类的存在,是破坏万物平衡的罪魁祸首,他们为祸人间,给人世间带来战争和灾祸,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扼杀。
之前布下阵法囚禁偃师,包括一直镇守在胡杨墓地的那位老者,均是仙灵一族之人。
而这玄清圣境,便是这传说中的仙灵一族所居住之地。
说起来,之前言紫兮所遇到的逸清尘的玄天道宗,应该也和玄清圣境有一定的渊源,但玄天道宗主要是凡人修炼成仙,和这些天生的神仙还是有区别的。
可是,按理说,一般的凡人,却是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到得了这里的,甚至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间有这般神奇的存在,而南宫凛,是因为当日与偃师曾经一见如故,又陪偃师一醉方休,听他说起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之后,才偶然得知这个世间有一处仙灵之地叫作玄清圣境的,可是,却一直只是听说,并未曾亲眼。
如今,也算是一偿夙愿,踏入这片仙灵之地,算是不枉此生。
听南宫凛这么一说,言紫兮隐约有些明白了,原来囚禁了师傅,在忘忧谷外划地为牢,让他不能出谷的那个迷阵竟是这所谓的仙灵一族所为,可是,那老者所说的他们的玄清宫主又是怎么一回事?而之前南宫凛曾经说过的,师傅偃师是因为任苒成魔一事才被囚禁,并且自暴自弃,划地为牢囚禁自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当日任苒成魔,竟是因为师傅?或者说是师傅偃师的过错所造成的?
南宫凛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说道:“当日任苒在忘忧谷修炼时,由于天资的问题,一直不能突破瓶颈,习得天人合一的剑法,那时候,正好你师傅正在修炼天人合一剑法的最高境界,整日闭关不出,任苒在万念俱灰之下,剑走偏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上古典籍,打算走些捷径,却不幸因为太过急功近利而导致走火入魔。入魔之后的任苒每到朔日,便会发作,偷偷出谷,滥杀生灵,甚至干过在一夜之间屠了一整个村庄之类残忍灭绝人性之事。仙灵一族知道此事之后,派人来到忘忧谷,要求偃师要么亲手杀死成魔的任苒,要么交出任苒,你师傅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和任苒的事儿,咳咳,这个改日再说,总而言之,偃师不愿意交出任苒,但是任苒心中魔念已生,你师傅也束手无策,本是打算亲手废了她的武功以期保全她,没想到的是,任苒突然魔性大发,与你师傅大打出手,你师傅错手之下,竟是失手杀了她……”
听到这里,言紫兮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杀了任苒的人,竟是师傅偃师自己,所以师傅这么多年,才一直那般地忧伤吧?因为疏忽让自己所爱的人走火入魔,最后又亲手错杀了自己所爱的人,这样的事情,换谁都会觉得难过吧?
(039)赐宝
(039)赐宝
言紫兮听完这些陈年旧事,忍不住唏嘘--真是世事难料。
可是她很快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小师姐凡玎珰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凡玎珰是任苒的女儿么?那是什么时候生的,和谁生的?
南宫凛的表情微微有些抽搐:“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师傅并未对我提及这些,我也是之前听你说才知道凡玎珰竟然是任苒的女儿,我以前一直以为凡玎珰是你师傅收养的孤女。”
言紫兮摇摇头,心想这也不是关键问题,日后再问师傅也就是了,如今关键问题是去见那什么玄清宫主。
奇怪的是,她和南宫凛站在这玄清宫门口这么许久了,竟是一个仙灵的影子都没瞧见,不是说这里是仙灵的聚居之地么?怎么这般冷清呢?
南宫凛似乎与她想到了一块儿,虽然南宫凛阅历丰富,算得上无所不知,但是那也只限于人世间的事,对于这仙灵之地,他所知道的,也不比言紫兮多多少。
不过,对于素来胆大的南宫凛来说,这似乎并不能构成阻止他前进的理由,他低头询问言紫兮:“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言紫兮点点头,要说这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南宫凛和言紫兮最为默契的地方,大概就是同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了,所谓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依旧是南宫凛在前,言紫兮在后,十指交扣,不紧不慢地举步迈上了通往玄清大殿的台阶。
这玄清大殿的台阶看起来并不高,约莫着大概也只有百余梯的样子,可是,走了一阵之后,南宫凛和言紫兮都发现了异样,似乎眼前的台阶还是与他们方才看到的一般高,并没有因为他们方才的举动而减少的样子,这样爬下去,怕是再爬个一天一夜也进不了玄清宫吧?
这台阶,有问题。
言紫兮立刻想到了御剑之术,她想,就是飞跃台阶而已,御个剑应该问题不大,可是,奇怪的是,当她念咒试图召唤出即墨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咒语失灵了,不管她怎么念咒,即墨剑就是深藏在她体内,死活唤不出来。
南宫凛沉吟片刻,倏然开口道:“别试了,这里是玄清圣境,必然是有结界的,会封印一切灵力和真气,咱俩在这里,怕是跟寻常人差不多。”
这话让言紫兮顿时有些忐忑起来,和寻常人差不多,那不是跟个废人无异了?
倒是南宫凛却是淡定依然,他大爷一脸泰然若素的模样:“怕什么,他们既然是仙灵,只要咱们没有敌意,自然是不会主动对咱们出手的。”
一想,这倒是,仙灵自然有仙灵的傲气,如何会轻易与凡人动手?那是无端自损了身份,如是想来,言紫兮心里踏实多了,她眼珠子一转,却突然计上心头,她拉了拉南宫凛的手:“凛,咱们不走了。”
南宫凛扭头看她,却突然听见言紫兮惊呼了一声:“哎哟~”随即就抱着自己的肚子蹲了下来,嘴里还大声地叫唤着:“哎哟,好痛……”
南宫凛顿时被她这番举动惊得有些手足无措,饶是聪明过人的南宫凛也有脑袋被门夹的时候,特别是如今的言紫兮可是非同寻常,腹中有他的孩子,若是有个万一,南宫凛更是想都不敢想,他急忙伸手搂住她:“怎么回事?紫兮?”
言紫兮却是不理会他,径直大声呻吟着,果然,不出她所料,片刻之后,只见眼前一道青光流转,只觉得身子一轻,再一回眸间,两人已经离开了那远不见顶的阶梯,来到了恢宏的正殿之前。
可是,此时这玄清宫却是宫门禁闭,言紫兮正待使唤南宫凛去叩门,眼前又是一道青光流转,虚空之中,现出一道身形来。
那是个第一感觉看上去就跟即墨剑剑灵童子一般的半大小子,看起来约莫只有人类小孩五六岁的模样,眉目清俊,黑发垂髫,白皙的颈子上挂着一只玉质的长命锁,看起来粉装玉砌,煞是可爱。
南宫凛和言紫兮对看了一眼,正待开口,那小小童子却抢先开口道:“二位请留步,师尊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你们的来意了,二位既然能够来到这里,自然是有缘人……”
随即,他小手一摊,只见他的掌心处倏然出现了一方玉简和一个不大的锦盒。
“这是师尊大人让我交给你们的,玉简上有你们想要的答案,而这个锦盒……”这小小童子微微地顿了顿,看了看言紫兮此时还一点都没有凸起来的肚皮:“这是师尊大人赐给你安胎的青漓果。”
一听这话,再一瞧那童子手中的物什,言紫兮和南宫凛心中都是一喜,没想到此行竟是这般顺利,而且最大的惊喜是,那什么玄清宫主竟然赐给他们安胎的青漓果,这无疑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原本他们来到忘忧谷找寻偃师也就是为了安胎,如今因缘际会得了这玄清圣境的赐宝,那可是比寻到偃师效果更秒,谁不知道这仙境的东西,怕是比世间的灵丹妙药,还要强上百倍千倍。
心中更是暗自称奇,心想不愧是仙灵,他们还什么都不没说,人家已经将他们的来意都悉数洞悉了,甚至还这么慷慨地赐宝,实在是有点撞大运的感觉。
可是,南宫凛若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主儿,他就不叫南宫凛了,他一手毫不客气地接过对方手中的玉简和锦盒,一边却是拧眉问到:“在下想要面见玄清宫主,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也亏得他还知道人在屋檐下要微微低点头,要知道,南宫凛这两年过的可都是万民朝拜,唯他独尊的日子,这角色转换的,也真不容易。
那童子微微愣怔了一下,摇摇头:“师尊大人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他老人家有句话要带给你们--”
“冥冥之中,一切因果皆是上天注定,但是,希望二位莫要在欲望中迷失了本心。”
(040)不速之客
(040)不速之客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待到南宫凛和言紫兮再度回到满目苍凉的胡杨墓地,两人面面相觑,直到瞧见南宫凛手中的玉简和锦盒,方才各自舒了一口气,看来方才似乎不是在做梦。
南宫凛将锦盒递给言紫兮,自己却是打算先研究研究那玉简,才方一拿出来,那胡杨木下的老者却又突然出现了,只见他信手一展,玉简便已从南宫凛的手中飞入他的手中:“这是宫主给老夫的。”
南宫凛眉头一挑,有些不悦了,言紫兮赶紧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些,这时,那老者已然将玉简放在手心,只见那玉简在他手中闪动着盈盈之光,些许文字如走马灯一般在玉简之上若隐若现,半晌之后,那老者默然地将玉简收入怀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对那两人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说服了宫主,不过,既然宫主说撤阵,那便就撤了吧。”
此话一出,言紫兮和南宫凛心中一惊,再次面面相觑,心想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做啊,不过就是去玄清圣境走了一趟,平白得了人家的宝物就回来了,这事儿未免也进展得太过顺利了吧?
虽然心中觉得蹊跷,但是事情的发展似乎都是对他们有利,这聪明的两人自然不会不识时务地愣充愣头青刨根问底,反正只要得了好处便是,至于这背后有什么蹊跷动机,日后再说。
一想到能够还师傅偃师自由,言紫兮的心中便是莫名地欢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可是,虽然那老头儿嘴里说着要撤阵,却是盘膝往那儿一坐,悠然地阖上了双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言紫兮顿觉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难道她方才听错了?
不是说要撤阵么?怎么这就--睡着了?
难道还要待他老人家睡个午觉之后才能撤?那他们怎么办?难道要跟木桩子一般在这儿杵着等他老人家睡醒?
她抬头望了望南宫凛,却瞧见南宫凛的唇角,竟是微微地勾起了一抹淡笑的弧度,为何他这般淡定?难道他已经看出什么端倪了?
难道很傻很天真的只有她自个儿?
言紫兮不想让人看穿自己的无知,于是,淡定的决定--装傻。
既然大家都不吭气,那好,她也不吭气了,等吧,总有人耐不住的。
可是,在三人淡定地如是这般静默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之后,言紫兮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傻了。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一直眯缝着眼袖手不语的南宫凛,悄声用着彼此方能听见的声音问到:“目前这是,怎么个情况?”
南宫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方才是在装腔作势,他唇角微掀,轻轻吐出一个字:“等。”
对于南宫凛突如其来的惜字如金,言紫兮表示自己很蛋疼很忧伤,多说几句话要死啊?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死啊?明明就是一条秋裤,还非要假装自己是内裤(酷),言紫兮噘着嘴,在心中腹诽着南宫凛,却冷不防突然被南宫凛伸手一带,整个人竟是被他挟着倒退了数丈。
就在言紫兮被南宫凛带离的那一霎那,那原本看似沉睡的老者倏然睁开眼,只见他突然咬破自己一指,滴血的食指在虚空之中画出了一个无极图腾,随后,只见他双臂一扬,整个人犹如大鹏展翅一般腾空而起,双手十指轮弹,冲着他方才在虚空之中画出的无极图腾接连打出数道法诀,那无极图腾随着他打出的法诀,竟是越涨越大,片刻之后,一道金光自那图腾的正中心迸射而出,顿时照亮了整个天际,将这整片胡杨林墓地照得亮晃晃的。
不,那金光持续地蔓延开去,甚至整个忘忧谷,不,不夸张说,方圆几十里内,仿佛都被那道灼目的金光所笼罩。
而在金光之中,那老者身后的胡杨木嘎吱一声,断裂开来,紧接着,从断裂的根部缓缓地升腾起一方梭形的长锥,那梭形长锥周身晶莹剔透,散发着青蓝色的幽光,那老者单手一展,梭形长锥便已飞入他的手中,老者猛一发力,只听得哐锵一声,那梭形长锥骤然间变得支离破碎。
这时,那老者方才开口道:“此阵已破,你们可以带走偃师了。”
如是说着,他的身体却是摇摇晃晃跌落在地,整个人顿时垮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五百岁似的。
瞧着那老者蜷缩在胡杨木下仿若油灯枯竭的样子,言紫兮心中顿觉有些不忍,她想,破此阵大概对这老者伤害极大吧,毕竟,他已经在此守护了这个阵那么多年,不由自主地,她赶紧走上前去,慢慢扶起他:“老前辈,您没事吧?”
老头儿耷拉着眼皮看了她一眼,却是连摇头的气力都使不出来了一般,言紫兮看着南宫凛,南宫凛却冲她摇摇头,一副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样子。
就在言紫兮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将他一同带入谷中歇息一阵的时候,突然,南宫凛似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断喝一声:“别动!”
随即,手中冥刀已然出鞘,只见南宫凛冥刀一横,对着言紫兮的身后冷冷开口道:“阁下莫不是想来坐收渔人之利?!”
言紫兮身体微僵,这才感觉到,身后不远处,似是隐隐透出一股子煞气来。
她赶紧将那老者扶着,几步走到南宫凛身畔,用眼神询问--需要我帮忙不?
南宫凛回她的自然是个--‘一边儿呆着去’的眼神。
所谓恭敬不如从命,言紫兮从来不会跟南宫凛客气。
这时,言紫兮还来不及回头看的后方却传来一声轻笑:“若是早知有人会来帮我破阵,之前也不用耗费那么多光景与这老头儿瞎闹腾。”
啧啧,听声音,来人还挺年轻,可是,从他的话中,言紫兮却听明白了,来者正是之前南宫凛和那老头儿所说的想来破阵,却无功而返之人,他还没走?一直潜伏在附近等着坐守渔人之利?
(041)来者何人
(041)来者何人
言紫兮将那几乎已经口不能言的老者轻轻扶坐在一旁,这才扭身看去。
那是一张透着三分张狂七分邪佞的面容,一看就能将之归入奸佞小人一类,年纪看起来倒是与南宫凛不相上下,当然,这都不是言紫兮关注的重点,重点是--他是谁?
南宫凛眯缝了眼,将对方不着边际地打量了一番之后,他的眉头蹙了蹙,面上却是浮出一丝冷笑,只见他倏然收回了手中的冥刀,在言紫兮错愕的目光中,对她说了一声:“走吧,入谷见你师傅去。”
他大爷倒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把言紫兮给搞纳闷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言紫兮瞧着南宫凛完全将人家蔑视到底的模样,心说南宫大爷你也太狂傲了吧?这是把人家当隐形呢?
这时,却又见南宫凛扭头对身后那同样有些怔然的陌生来者说道:“冰麟前辈,既然已经化身为人,就别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既然想去见他,便就正大光明去见他便是。”
此话一出,言紫兮的嘴长得可以塞下鸵鸟蛋一般,她一手指着那张看似男子的面容,一边扭头去看南宫凛:“不是吧,你说他,她是冰麟?麒麟洞那个?她不是母的,喔,不对,不是女的么?怎么会?”
“麒麟是可以自由变幻容貌的,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对她来说是雕虫小技。”南宫凛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你仔细感觉一下她的灵气就知道了。”
“哈哈哈,你小子,果真是绝顶聪明。”被南宫凛识破了伪装,对方也不争辩,反倒是大方承认了,只见她只一抬手,又变幻成了一个寻常女子模样。
言紫兮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冰麟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她如何会找到这里的?而且,她来找师傅做什么?之前的麒麟洞的时候,她不是说的那般决绝么?口口声声说要和师傅死生不见,这如今又算怎么回事?
感觉到言紫兮的警惕,南宫凛拍拍她的脸颊,顺手扶起了那位仙灵族的老者:“走吧,咱们先入谷去。”
“可是,她,她怎么办?”言紫兮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如今一副常人模样的冰麟,南宫凛却是头也不回:“脚在她身上,她想要去见你师傅,咱们也拦不住。”
或者说,听他的口气,他压根就没打算要拦,可是,就这样让她去见师傅好么?言紫兮踌躇着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听见南宫凛开口道:“她和你师傅之间的恩怨,让他们两个老人家自个儿去解决,咱们管不着。”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想想也是,这是师傅偃师和对方千百年的恩怨情仇,自己这个做徒弟的,始终是个外人。
而且她似乎也犯不着在这里跟对方大打出手,也许潜意识里,她认为对方还是深爱着师傅的,应该不会对师傅不利才是,从她一来不是先入谷,而是先寻摸着替师傅破阵解除禁锢就能看出,她应该还是爱着师傅的吧?
做出如是这般的揣测之后,言紫兮暂时松了口气,顺着南宫凛的意思,与他一同扭头向忘忧谷走去,倒是那原本气势凌人打算跟他们过上几招的冰麟,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喂喂,你们俩,别走啊,喂喂,先来陪我过上两招。”
南宫凛和言紫兮互看一眼,默契地对她报以鄙夷的眼神,心想这位可真是有些为老不尊,不理她,两人加快了脚步扶着那位仙灵族的老人家径直向忘忧谷走去。
那冰麟发现自己被人彻底无视,有些恼怒了,她闪身来到两人身前,挡住去路:“你们这是何意,瞧不起我老人家?”
南宫凛眉峰微挑,言紫兮轻抚额头,叹了口气,终是开口道:“冰麟前辈,您这是来寻仇呢?还是来跟我师傅叙旧?”
冰麟愣怔了一下,随即面带微怒:“我与他有什么好叙的旧?”
言紫兮又叹了口气,心想这位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方才这话可没有半点杀伤力,不过,她还是聪明地并不揭穿对方:“是,是,那,前辈您是来寻仇的?”
冰麟又是一怔,她想了想,似乎也不太对,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和他,似乎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言紫兮顿时觉得一阵寒风吹过,忍不住咆哮开了:“那你是来干嘛的?”
冰麟对于言紫兮太不恭的态度并不引以为意,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来找他要个答案,当年为何会弃我而去。”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南宫凛和言紫兮对望一眼,心想,这位究竟是缺心眼还是一根筋,这不是来自取其辱么?
言紫兮又想起任苒的事儿,顿时觉得头有些大,看来师傅这是命犯桃花。
南宫凛却是眉宇一挑,有些惟恐天下不乱地开口建议道:“那,便就随我们一同入谷去问个明白?”
言紫兮不悦地白了南宫凛一眼,没想到的是,冰麟却是突然开口道:“任苒是谁?”
……
南宫凛和言紫兮再次相对无言,难道,之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怎么办?要说实话么?还是等着入谷师傅自个儿跟她解释?
言紫兮还在心中犹豫自己该如何委婉地给对方解释任苒的存在,没想到南宫凛却是抢先开口毫不顾忌地直接扔出了真相:“任苒是偃师前辈很多年前收下的女弟子,也是导致他被囚禁在此地的元凶。”
言紫兮恶狠狠地瞪了南宫凛一眼,心想你丫还真是惟恐天下不乱怎的,没想到的是,那冰麟听了南宫凛的说辞之后,却并没有如之前在麒麟洞中听说偃师变心那般歇斯底里的发作,她微微地怔了怔之后,却是饶有兴趣地闪身来到南宫凛面前:“那叫什么任苒的,她成魔了?”
南宫凛勾了勾唇角,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说出来的话更是让言紫兮有种想要抽死他的心思了:“不但成魔了,还是被偃师前辈亲手杀死的。”
“喔?”一听这话,冰麟的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这倒是有趣了。”
(042)以身祭剑
(042)以身祭剑
言紫兮恶狠狠地从身后揪了南宫凛一把,为他方才惟恐天下不乱的说辞,南宫凛却是不以为意地反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言紫兮转念一想,知道自家南宫凛从来不是个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的人,他说的话,做的事必然是经过万般算计过的,所以,他如此这么说,必是有他的用意。
想明白了这一点,倒是也坦然了不少。
此时,南宫凛却是不理会那冰麟了,径直拉着言紫兮扶着那仙灵族的老者跟没事人一般向忘忧谷内掠去,浑然不觉自己方才做了怎样缺德的事情。
那冰麟也是朵奇葩,她想了想,竟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跟在南宫凛身后向忘忧谷去了,言紫兮心中有些忐忑,这冰麟刚烈的性情她之前的麒麟洞中是见识过了,南宫凛把任苒的事情抖出来,万一回头她想不过去跟师傅理论怎么办?这不是给师傅添麻烦么?
可是,还未待言紫兮想明白,众人已经一前一后地入了忘忧谷,奇怪的是,忘忧谷内竟是出奇地寂静,别说师傅偃师,甚至连小师姐凡玎珰也不见,怎么回事?
言紫兮凝神探询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这忘忧谷内实在太过寂静了,甚至感觉不到半分人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师傅和小师姐早就已经离开了?
她疑惑地去看南宫凛,南宫凛亦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她又去看那仙灵族的老者,那老者亦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时,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冰麟却突然开腔了:“他还在这谷里,我感觉得到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她,可是,那冰麟却又突然不言语了,她微微蹙了眉头:“不过,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气息很微弱。”
这话将言紫兮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气息很微弱?难道师傅出了什么事情?
冰麟掐指算了一下,突然拨开众人,径直往偃师寻常所住的小院奔去,南宫凛和言紫兮对望了一番,将那仙灵族老前辈寻了个地方放下,让他好生休养,两人却是一同跟上了冰麟的脚步。
可是,当三人穿过那片紫色花海的时候,冰麟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那片花海,看着那摇曳的花朵,面上渐渐多了几分悲凉,她的嘴唇阖动,言紫兮隐约听见她似是在说:“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跟人类一样多情了……”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敏锐啊。
知道真相的言紫兮心中顿时有些莫名的感慨,她抬头又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南宫凛一眼,心说都是你多嘴,跟她说那些有的没有的干嘛。
南宫凛却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这时却又听见冰麟开口道:“那个女人,是死在这里吧?”
惊闻此言,南宫凛和言紫兮尽皆下意识四下张望了一番,却见冰麟随手摘下一朵紫色如盘的花朵,把玩在手中,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下手还挺狠,一击毙命。”
此时言紫兮毫不怀疑,那是冰麟是不是借由什么手段看到了当日的情景,而她方才的说法与之前南宫凛的说辞竟是不谋而合,任苒的确是死在师傅偃师手里。
冰麟摇了摇头,面上泛起一丝冷笑:“那个女人,还真是爱他,被他亲手杀死,竟然没有一丝怨念。”
这话让言紫兮的心中再次一紧,怨念么,她回想起之前与任苒的那次短暂的接触,的确,冰麟没有说错,她的确是从任苒的身上感觉不到半分对师傅偃师的怨念之气,似乎任苒并不怨恨师傅,那么,难道她当日的死,是自愿的么?
还未待言紫兮想明白,却见冰麟已经纵身离开,只好急急跟上,不多时便已来到当日言紫兮修炼剑胚之身的剑墟,方一踏入剑墟,冰麟的神色就变得凛然起来,而南宫凛和言紫兮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整个剑墟之内,竟是盈、满了一股悲怆的气息,甚至,还闻得到血腥之气,两人同时蹙起了眉头。
言紫兮战战兢兢地扭头问南宫凛:“凛,你感觉到没,这些剑,似乎是在悲鸣。”
南宫凛蹙眉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怕是偃师前辈真的出了什么事。”
倒是一旁的冰麟,先是一怔,随即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麒你个蠢蛋,竟然以身祭剑,哈哈哈哈,你个蠢货!蠢货!”
她一边大笑着,面上却是有斗大的泪珠滚落,最后,她竟然跌坐在地,掩面而泣,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个蠢货,蠢货……为何不等我来呢?你到最后都不愿意让我亲眼再见你一面么?”
以身祭剑?!最后?
不好!师傅究竟做了什么?!
言紫兮心中骇然,已然顾不得许多,她猛然甩脱南宫凛的手,飞快地穿过剑墟,朝着师傅平日里住的地方飞奔而去,可是,刚跑出几步,却见小师姐凡玎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抱着一柄巨剑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小师姐!”言紫兮一瞧立刻飞奔过去,一把拽住她:“师傅呢?美人师傅呢?”
凡玎珰一瞧来者是言紫兮,瘪了瘪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小兮兮~师傅不见了!美人师傅他不见了!”
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在心中骤然升腾:“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见了?你说清楚!”
她下意识地扣紧了凡玎珰的双肩,拼命地摇晃着,却见凡玎珰亦是拼命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之前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师傅在召唤我,可是待我赶来的时候,只瞧见师傅立在这柄剑面前,我还没开口叫师傅,就看见师傅的身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言紫兮隐约从这话中听出了端倪,她又急急追问道:“你说清楚,师傅和这剑究竟怎么了?”
凡玎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师傅飞到剑里去了!”
(043)噩耗连连
(043)噩耗连连
凡玎珰这话让言紫兮顿时只觉得四肢一软,颓然坐倒在地。
以身祭剑?
难道这就是冰麟所说的以身祭剑?师傅他老人家……
这时,南宫凛也急急掠身而来,他似是已经听到了凡玎珰方才所说的话,先将早已瘫坐在地的言紫兮搂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凡玎珰手中那柄泛着异样光泽的巨剑,眉头蹙成了一线。
他们还是来晚了么?
原以为终于可以还他自由,却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偃师,他这是何必?
这时,却见冰麟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她瞧着凡玎珰手中的巨剑,竟是惊呼一声:“除魔剑?”
南宫凛一听她叫出的这巨剑的名字,顿时明白了什么。
除魔剑?
难道这剑是用来对付任苒的?
偃师此举,是为了赎罪?他以身祭剑,也是为了任苒?
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任苒借尸还魂再现人间的事情了?
可是,为何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南宫凛觉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忽然又传来咕咕咕咕熟悉的声音,南宫凛下意识地抬头,不出所料,他的鹰鸮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倏然落在了主子的肩头,而鹰鸮的腿上,依旧绑着一支竹筒。)
糟糕,出了什么事?
南宫凛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这鹰鸮虽然跟了他很多年,但是这些年都很少动用,只有在发生了最紧急的事件时,才会被放出来。
莫非,前线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他急急地一把扯下那绑在鹰鸮爪子上的竹筒,三下五除二地去除了竹筒上的蜜蜡,取出了里面的密信。
只扫了一眼那密信,南宫凛的面容霎时就阴沉了下来,这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凡玎珰手中的除魔剑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紫兮,咱们必须立刻赶回怀德城去!”
“出了什么事情?”言紫兮反身一把揪住南宫凛的衣襟,浑身都在颤抖,她惊觉到,难道是大师兄出了什么事情?
“凌风在塞北道遭遇了埋伏,如今,生死,不明……”当南宫凛从牙缝里挤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的身子又是一晃,差点晕厥过去,这一日的坏消息也实在太多了些,先是师傅偃师,紧接着又是大师兄,这可都是她在乎的人。
大师兄素来聪明果断,怎么会……
等等,塞北道……莫不是,他们真的派了徐乔宇去?!
可是,就算是徐乔宇亲自出马,大师兄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吧?还生死不明?!
除非……徐乔宇还有帮手。
言紫兮的眸子亮了亮,似是联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任苒?!”
除非是任苒出面帮助了大燕和徐乔宇,言紫兮突然想到之前任苒出现时候的异状,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护送自己的那许多人,而且人畜的死状都很蹊跷,仿佛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根本不是常人所为。
南宫凛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据探子回报,在凌风他们失去踪迹之前,的确是有异状,塞北道上似乎是被人布下了奇异的阵法。”
“是任苒!一定是任苒!”言紫兮揪紧了南宫凛的衣襟,她歇斯底里地嘶喊起来:“任苒是徐乔宇的师傅,之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看起来很诡异!”
“不管怎么样,咱们必须要赶紧赶回怀德城去!”南宫凛忽然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这事情的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
言紫兮点点头,正待扭身对凡玎珰说什么,却听见一旁的冰麟又是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悲怆地喃喃自语道:“麒,你是早预料到了这一切吧?她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么?重要到你不惜用自己一条命去救赎她……”
一听这话,联系之前的林林种种,言紫兮和南宫凛对望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偃师难道真的是早已预料到了一切,早已料到任苒已经借尸还魂,为祸人间,所以才会牺牲自己,以身祭剑……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注在那柄泛着异芒的巨剑之上--难道,这柄剑可以对付已然成魔的任苒?!
言紫兮看着眼前还一脸茫然的凡玎珰,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凡玎珰对于任苒这个名字一片茫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与她的关系,难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任苒之间的关系?
那这件事要如何对她言说?
还未待言紫兮想明白,南宫凛已经走到了凡玎珰身前:“玎珰,这柄剑,可否借我们一用?!”
凡玎珰呐呐地瞧着南宫凛,先是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咬着下唇抱紧了那柄巨剑后退了几步:“不行!这是师傅,师傅他……”话未说完,泪已成行。
言紫兮此时亦是强忍着泪水对凡玎珰说道:“小师姐,这柄剑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也许关系到无数人的性命,拜托,能不能将它交给我们……”
凡玎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小兮兮,不行……师傅,师傅他最后的时候专门交代,让我绝不能将这柄剑交给任何人。”
她抽泣了几声,又道:“师傅他说,这柄剑,是给我用的……”
此话一出,言紫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给小师姐用的?这柄用来对付任苒的剑,是给任苒的女儿凡玎珰用的?开什么玩笑?!
师傅这是打算让人家母女相残?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觉得一阵眩晕,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再次跌坐在地,还好南宫凛及时伸手扶住她。
南宫凛拧眉思忖了片刻,骤然开口道:“玎珰,那就劳烦你,与我们一同出谷!”
南宫凛说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的身体又是一震,她再次揪住了南宫凛的衣襟,惊呼出声:“不!不行!”
她已经失去了师傅偃师,又如何忍心将凡玎珰也推入这泥潭,更何况,更何况他们如今要去面对的敌人,是小师姐的母亲任苒,这如何能够?
(044)针锋相对
(044)针锋相对
南宫凛低头沉声道:“那,你是想坐等凌风的噩耗?”
这话说得半分情面都不留,言紫兮的心中仿若又被一道惊雷劈过,她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一片,而南宫凛方才这句话一脱口,方才惊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可是,如今他的心中亦是极乱,叶凌风是他的亲兄弟,如今生死不明,让他心中如何好过?
而且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挂牵着前线将士的生死安危。
倒是凡玎珰,瞧着那双双沉默的二人,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猛然抬起头:“我跟你们走吧。”
“小师姐!”言紫兮心中顿时百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好还是该痛心好,这时却听凡玎珰说道:“师傅说过,剑是杀人的利器,亦是救人的利器,就看怎么用。”
说到这里,她将那巨剑紧拥在怀中:“我希望可以用师傅用性命换来的这把剑,挽救更多的人,也不枉师傅的一片苦心。”
言紫兮顿时有些无言,是什么让这个素来不谙世事、天真单纯的小师姐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虽然觉得无比心痛,可是,如今的他们,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
她点点头,正要开口,却突然听见身后的南宫凛断喝一声:“玎珰闪开!”
还未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感觉耳畔生风,似乎是身后的南宫凛动了,再一回眸,却瞧见南宫凛此时已如鬼魅一般移了身形,骤然挡在凡玎珰身前,而他此时双掌齐出,与仿若九天之外而来的一双手猛然对了一掌,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甚是凶猛,南宫凛接掌之后,亦是倒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也幸得他方才及时出手,若非如此,此时被他护在身后的凡玎珰,怕是早已不保!
“冰麟前辈,你过了!”当南宫凛沉声说出这话的时候,一旁的言紫兮这才反应过来,定眼一瞧,那凌空而立,方才飞来一掌之人,正是冰麟。
怎么回事?冰麟为何会对小师姐突然发难?
言紫兮此时还丈二摸不着和尚,却听见冰麟怒声道:“臭小子闪开!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杀!”
一听这话言紫兮可不干了,她闪身就来到了南宫凛身前,与南宫凛一同护住凡玎珰:“前辈,有话好好说,怎么突然就动起手了?”
“要我放过她也可以,让她把那柄除魔剑交出来!”那冰麟此时冷着一张脸,双目如炬,周身凌厉之气却如千针万箭,八方迸出。
好强大的杀气!
言紫兮和南宫凛与她只有寸步之遥,却感觉周身肌肤如被针刺,言紫兮顿觉心弦绷紧,呼吸转促。
她倏然明白,难道冰麟是把师傅身故之事算在了小师姐和任苒头上?
她正待开口,却被南宫凛抢先截了去:“前辈,你的仇人,可不是我们,也不是她!”
冰麟冷哼一声:“我便先杀了她,再去杀了那入魔的疯婆子!”
闻听此言,南宫凛却是倏然一笑,这一笑,使得方才的凝重气氛如遇夏日暖风,倏而冰消。只听他淡然道:“你怕是误会了,她可不是偃师前辈的女儿。”
这话让冰麟的面色随之一滞,心底却是没来由地顺了一口气下去。
她未曾想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那点怨毒心思竟是被眼前这个小子给看穿了,虽然对方的抢白让她心头顺了口气,但是面上却是不依不挠:“我管她是不是他的女儿,我看她不顺眼,她就该死!”
话未说完,一手已然有雷电在滋滋做响,似是随时会劈出一道九天惊雷,了结了凡玎珰的性命。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怨气,找正主儿发泄去,跟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较什么劲?!”南宫凛却是寸步不让,他剑眉深蹙,不知何时,冥刀已然在手,他不动声色地移动了身形,将言紫兮和凡玎珰一同护在身后。
南宫凛是什么人,心思慎密天下间几乎无人可敌,心下一转就已经明白了冰麟突然发难的缘由,所以故意将这话挑明,一来解释了凡玎珰并非偃师的女儿,消了些许对方的心头的嫉妒怨恨,二来,却是祸水西引,提醒对方,她要算帐,也该找正主儿任苒去。
谁知那冰麟却是纵声长笑,笑声中透着几许悲凉:“那什么任苒要杀,这个丫头也要杀!包括你的女人,也该死!要怪就怪她们的师傅去!谁让他竟敢弃我而去,今日我便就一一将他的弟子,他所在意的人,统统都杀了个干净,又能如何?!哈哈哈,他活该,他活该!”
她的心中本就对偃师有着无比的怨气,怨恨对方背信弃义,怨恨对方这般决绝地离去,此时便是迁怒于所有与他有关的人。
可是,那冰麟这话却是恰好踩到了南宫凛的禁区。
南宫凛心中理智的那根弦骤然绷裂,她想杀光偃师的弟子,言紫兮不可正巧就是偃师最后的弟子,那可是南宫凛的死茓,谁都别想打言紫兮的主意,想都不能想!
便是诸天神佛,也绝无例外!
只见南宫凛眉宇一挑,双眼如炬,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神情那模样,俨然藐睨古今,笑傲红尘,呼天唤地,唯我独尊。
他手中冥刀一横,霸道的刀气纵横四野,语气亦是便得阴寒无比:“想要在我南宫凛面前杀人,便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冥刀!”
此时,眼瞧着南宫凛和那冰麟剑拔弩张、似是一触即发,言紫兮自是焦急万分,她先拍拍一旁早已脸色骤变的凡玎珰的肩膀,示意她别怕,随即奋力推开南宫凛,挺身立在冰麟面前:“冰麟前辈,可否听我一言。”
冰麟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先是一怔,随即似是想起了当日她在麒麟洞中对自己所说所做的一切,她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言紫兮其实心里知道她方才所说都是气头上的话,这个女子与她是一类人,都是死鸭子嘴硬。虽然心知,却又并不点破,只是拧眉厉声问到:“敢问前辈,可是想让我师傅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045)同行
(045)同行
言紫兮佯装平静地四望,瞧着四面黄沙,狂风呜咽的苍凉之地,她的心中却是掩不住的骇然--这,这是哪里?
南宫凛呢?小师姐呢?
身后,除了面无表情的冰麟,再无其他人,而且,她再次揉了揉自个儿的眼睛,四下张望,终于在心中确定--
这里应该不是忘忧谷吧?怎么看,也像是荒凉大漠啊。
等等,荒凉大漠?
她立刻想起当日听过的关于大燕国的塞北道的传说,顿时面色骤变。
塞北道,似乎便是四面黄沙的荒凉大漠。
不是吧,那冰麟是来真的?
她扭头,一脸便秘状地瞧着身旁表情淡然那位:“前辈,你之前说要去杀荏苒,是说真的?”
对方冷睨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在说笑?”
言紫兮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位的行动力也太强了吧,方才就这么一说,然后就这么轻飘飘的一挥手,把她给带来了?而且,为毛只带她一个人啊?
言紫兮立刻又想到,哦,对了,他们三人之中,她是唯一一个见过荏苒本人的,对方带上她,是为了让她指认荏苒的吧。
言紫兮干笑了两声,抚额叹气,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认命吧。
转念一想,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之前听南宫凛说大师兄在塞北道糟了埋伏,深陷重围,生死不明,她的心中早已忧心不已,若是按部就班跟着南宫凛一块儿回去的话,按照南宫凛的性子,肯定不会允许她来这里。
可是,涉及到大师兄的安危,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只做个看客。
如今,既然来了塞北道,也正好可以寻寻大师兄的下落吧?若是能够助大师兄一臂之力,便就更好了。
如今,咳咳,好吧,这也许算是因祸得福吧。
不过,言紫兮这次算是深深地体会到了一句话--祸从口出。
原来饭可以乱吃,而话,真的不能乱说的。
之前在忘忧谷的时候,言紫兮瞧着南宫凛和那冰麟剑拔弩张,情急之下便搬出了师傅来,利用对方想要替师傅讨回公道,要对付荏苒的心理,一番巧舌如簧,本是想劝说对方与他们合谋,一同对付荏苒,没想到,这冰麟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主儿。
在问清了荏苒也许是在塞北道,并且知道言紫兮见过荏苒本人之后,人家直接动用法力,衣袖一挥,就把她自个儿和言紫兮一块儿给弄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只带走了言紫兮,意思是,她把南宫凛和凡玎珰一块儿给留在忘忧谷了。
言紫兮此时几乎已经可以想见南宫凛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了,可是,这也不是她的错啊,她也是受害者,要怪只能怪她嘴皮子太利索,祸从口出啊。
算了算了,言紫兮素来是个极为认命的人,特长是在粪坑里刨金子,所以,她转念一想,就已经往好的地方想去了。
这样也好,若是等到她与南宫凛回到怀德城再从长计议,怕是大师兄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这番带着这位半神仙(或者该说是神兽)一块儿来,也许还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所谓兵贵神速,就算是徐乔宇或者荏苒,怕是也绝对不会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来到塞北道吧。
而且还有身边这位,冰麟的实力她是心知肚明的,若是能够善加利用,也许能够替大师兄寻到生机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言紫兮立刻就精神抖擞了,她四面环顾了一下,这里似乎并无人烟,不知道冰麟为何会落在这里,难道是准头不够?
“前辈,我们可是要去寻荏苒?”她瞧着对方掐指做诀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方白了她一眼,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模样,言紫兮想了想,又开口道:“可是,师傅的那把剑……”
“我不需要那柄剑也能对付那女人!”对方冷冷地扔出这句话,言紫兮愣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位还在吃醋呢?或者说是想争这一口气。
管他呢,爱咋咋的,反正言紫兮的主要目的还真不是来对付荏苒,是来营救大师兄的。
她又不厌其烦地追问道:“既然是去寻荏苒,为何不直接……”
“闭嘴!”对方眉头深蹙,似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她掐指的手加快了速度,似是在掐算着什么,可是,随着对方眉头越蹙越深,言紫兮也察觉到了什么。
这里的风,很不寻常。
阴气很重,言紫兮望着前方的滚滚黄沙,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咦,方才前方有那个大土丘么?
不对,那大土丘,似乎隐隐在移动!
言紫兮的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下意识地亦是祭出了即墨剑,可是,方一祭出即墨剑,忽然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阵阵恶心的感觉随即而来,她蹙眉,糟糕,竟然忘记自己此时有孕在身。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就算她想退,也退不回去了。
她突然又想起之前在玄清圣境的时候,那个小童子赐给她的锦盒,据说是安胎的好物什,此时此刻,也再顾不得那么许多,她赶紧从怀中将那锦盒掏了出来,打开一看,却是一颗青色的果子。
看起来,那青色果子与言紫兮在现世吃过的青枣差不多,没什么异样,却又隐隐觉得那果子,似是透着一股诡异的灵气。
“这是青漓果,千年开花,千年结果的,神仙吃了之后,能增加数百年的修为,而凡人吃了,至少在几个月内,都能达到仙人的体质,刀枪不入,五毒不侵。整个世间,也就只有玄清圣境有一株青漓果树,那些老头儿倒是真舍得。”言紫兮正在纳闷间,身后的冰麟却是突然开口了,说出的话让言紫兮又是一怔,言紫兮知道冰麟的来历,自然相信她的见识,既然她都这么说,看来,这玩意儿还真是宝物。
凡人吃了能够达到仙人的体质?刀枪不入,五毒不侵?
言紫兮心中暗喜,难怪之前那童子会告诉她是安胎的,若是她能无恙,腹中孩儿自然也周全得多。
思即若此,她也不再犹豫,几口囫囵地就将那青漓果给吞了,那模样就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还没品出味儿来,就已经吞下去了。
(046)黄沙阵
(046)黄沙阵
言紫兮囫囵地将青漓果吞下去之后,提息运气试了一下,却没发现身体里有什么异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时,冰麟却又再次开口了:“那个女人倒是有点本事!竟是能够在这荒漠之地设下土灵结界,哼哼,我倒是越来越有兴趣要会会她了。”
如此一说,言紫兮方才明白,原来不是冰麟不想直接去见荏苒,而是因为有那劳什子土灵结界的缘故,所以才被挡住了去路?
如此看来,她们出现在这里,却是偶然了。
思即若此,言紫兮心中却又咯噔一声,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看来,她那位荏苒师姐,比她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可是,想起冰麟的一意孤行,她心中却又有些怨恨,她摸了摸身上那个荏苒给的竹笛,心想若是将小师姐凡玎珰一块儿带来就好了,至少心里踏实一些,等等--
竹笛?
她眼前一亮,随即开口:“前辈,我有办法将荏苒直接引过来。”
冰麟正在专心致志地琢磨那土灵结界,听她这么一说,却是傲然地摇摇头:“不必!”
随即,只见她整个人飞身纵起,掌如雷霆,凌空击下!
轰轰轰!
随着几声巨响,却见四周的漫天黄沙突然应声拱起,如四面墙壁一般,挤压过来!
言紫兮心头一惊,心道是冰麟莫不是触动了什么结界,正在心中骂娘,却见那冰麟突然长笑一声,双掌横推,两股狂飙飓风,唰地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四面沙墙被这狂飙飓风一冲,纷纭迸散,这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尖啸,随着那刺耳的尖啸声,那些原本散落的黄沙却在空中突然化为凌厉的沙箭,激射而来!
言紫兮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见身前的冰麟素手一展,一柄绸伞已然在握,只见她倒转绸伞,凌空一转,猛然间旋风如轮,那激射而来的沙箭悉数被挡了回去,绞得漫天黄沙,几乎要迷了视线!
可就在这时,言紫兮却突然感觉脚下一沉,低头一看,不好,脚下的黄沙突然开始沉陷下去,似乎地下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一般,竟是如何都挣脱不开,眼瞧着言紫兮的双脚已经没入那黄沙之中,却见那冰麟冷哼一声,一手擎着绸伞,一手轻轻地一扯,就将言紫兮从那尘沙中拔了出来。
“握住伞柄!”她如是说着,言紫兮赶紧照做,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那漂浮在空中的绸伞的伞柄,这时,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也随之漂浮在了虚空之中。
只见冰麟此时双足却不着地,仿佛立于虚空之中,随即蹙眉掐指作诀,霎时间,一道白光自她的掌心射出,如光如气,凌空一绕,又听得砰砰砰砰数声巨响,自那黄沙之中,突然蹦出了无数断臂残肢来!
说是断臂残肢,却并不是活人之物!
那材质分明是泥沙,可是,那模样,看起来,却像极了人的四肢,而且,言紫兮定眼一瞧,心中更是骇然,不光是有断臂残肢,竟然还有断了的头!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泥沙做的头,看起来竟是连五官都有,此时零零散散地散落了一地,看起来就像是言紫兮当初看过的秦始皇兵马俑刚出土时一般,诡异得紧!
就在言紫兮定眼瞧着一颗沙头的时候,那沙头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紧接着,那沙头竟然在黄沙中滚动起来,紧接着,那散落了一地的残肢断臂,竟是也诡异地齐齐动了起来,似乎跟拼凑积木一般,头,手,身子,竟是自个儿滚在了一起,不多时,一个一个身形魁梧的沙人,竟是平地而起!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啊?言紫兮此时的感觉,仿佛跟活见鬼了一般!
倒是冰麟看起来还算镇定,只见她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笑,随即只见她十指轮弹,有无数碧绿色的物什从她的指尖飞了出去,却没有击打在那些沙人身上,言紫兮正在心中感慨这冰麟前辈准头也太差的时候,却只听见那冰麟喃喃念了几声咒语,随即,在这荒漠的黄沙大地之上,竟是平地生出了无数的藤蔓枝芽来!
更为诡异的是,那些粗壮的藤蔓刷刷刷地就缠上了沙人,初时,那些被缠上的沙人还要奋力挣扎,倒是也挣断了不少的藤蔓,可是,奇怪的是,那藤蔓方一断,翠绿汁液随即流出,断口处复又生出新藤来,断裂之藤亦是落地再生,故而那些沙人越是挣扎,那藤蔓就越生越多,片刻之后,满眼望去,这苍茫大漠之中,满眼都是青绿色的藤蔓,浑然不似大漠之景!
而冰麟顺手一指,言紫兮手握着绸伞,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根藤蔓的上方,这视野倒是不错。
言紫兮看得瞠目结舌,一旁的始作俑者却是一脸地风轻云淡,她伸手理了理自己鬓角的乱发,讥诮地开口道:“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也好让老娘玩个痛快!”
这时,苍穹之色在瞬间变得诡异起来,仿佛风雨欲来一般,乌云笼罩了天空,遮去了艳阳,整个天空都变得一片阴霾。
“我道是哪路神仙来了,闹得这般动静,原来是来了一只神兽!”苍穹之上,有一道声音悠悠传来,言紫兮一下就听了出来,这正是任苒的声音。
果然是她么!
那冰麟一听神兽二字,立刻反唇相讥道:“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玩意儿,倒是挺嚣张!”
“怎么,偃师没跟你们一块儿来?”那苍穹之上的声音显得有些调侃,她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喔,我知道了,他出不来,他自作自受,永远划地为牢,出不了忘忧谷!哈哈哈,活该,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一听这话,那冰麟还没怎么的,言紫兮却首先炸毛了,她怒声道:“任苒,你别太过分了!”
“喔?我如何过分了?你是说,我生擒了那璇玑派的小子做人祭,还是说,我把你们大靖的兵将都做成了沙人?”
这话一出,言紫兮差点没从藤蔓上滚落下来,什么?!
这些沙人原是大靖的将士?大师兄被她生擒做了人祭?
(047)神秘沙城
(047)神秘沙城
言紫兮的心头突然涌起无边的愤怒,她手指苍穹高声怒骂道:“任苒,亏我一直将你当作师姐,同门的前辈,没想到,你竟是能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竟是连门下徒子徒孙都要这般残害!你的良心怕是被狗吃了!已经彻底沦为大燕国的一条走狗!”
如是说着,唰地就祭出了即墨剑,她咬牙切齿仰天道:“今日,就算拼得我言紫兮一条性命,也必是要替师傅清理门户!”
随着她心中的神念驱使,手中的即墨剑嗖地一声便脱了手一飞冲天,即墨剑刚一飞出,随即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只一呼吸间,便已变成万千,顿时,这四野八荒,悉数被磅礴的剑气所笼罩!
只见虚空之中,星星点点,密密麻麻,飞闪腾挪,电掣穿梭,威势惊人。
看着漫天飞旋的冰蓝色的光点,方才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冰麟突然开了口:“万剑归宗?你年纪轻轻,竟是连这招都学会了?”
而苍穹之上,突然又传来一道男声:“哈哈哈哈!任苒啊任苒,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间除了你师傅偃师之外,剑术第一流之人,如今你这小师妹可不光和你一样出自璇玑派,还是那偃师的亲传弟子,怎么样,要不要与你这小师妹比上一比,看看谁才是偃师最得意的弟子,哈哈哈哈,有趣,真有趣!”
一听这话,言紫兮一怔,以为还有一人,没想到,那冰麟却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她讥诮道:“看来方才说你不人不鬼,不妖不魔还不够准确,还得再加上一句--不男不女!”
言紫兮一听这不男不女顿时明白了,难道说,方才的声音和任苒,竟是出自一人之口?
心中虽然骇然,不过,言紫兮此时热血冲脑,一心想要杀了任苒,找回大师兄,替死去的大靖将士报仇,也容不得细想,只见她眸中杀意骤现,只一念诀,天空中无尽无休的剑芒霎时连成细密的冰蓝色细线,当空编成艳丽的织锦,将这片苍茫大地一同笼罩!
可是,一旁的冰麟却突然开口了:“丫头,闪开一边儿去,这个是我的猎物!”
言紫兮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心想你谁啊你,你让我闪开我就闪开?却又突然听见她开口道:“若是你想要寻那个做人祭的,往西去一百五十里,那里有座沙城,他应该是被困在那里……”
此话一出,言紫兮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就明白过来。
人祭,自然是说的大师兄叶凌风,对于言紫兮来说,营救大师兄却是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她立刻就在心中做出了抉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救人要紧。
她收了即墨剑,沉默地看了身后的冰麟一眼,拱手道:“前辈,保重!”
话音未落,即墨剑已经倏然变幻成了飞剑,言紫兮纵身一跃,立于剑端,表情复杂地又看了看苍穹,她不知道是该期盼自己日后还有机会亲自再会会任苒,还是希望再也不见。
“想跑?!哼哼,没那么容易!”苍穹之上,突然降下一道黑色光幕,堪堪挡在言紫兮的即墨剑之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此时,身后却传来冰麟的怒喝:“你的对手是我!”
这时,只见身后一道纯白电光倏然洞穿了那道黑色光幕,言紫兮知道,机不可失,她头也不回,直接御剑从那被洞穿的黑色光幕的缺口处飞了出去。
嗖地一声,消失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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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兮御剑向西飞了好一阵子,远远便瞧见天边有一座巨大的黄土包出现在地平线上,看起来,倒像是一座城池。
难道,那就是之前冰麟所说的沙城?
可是,在之前言紫兮所看过的关于塞北道的情报里,是没有这样一座城池的,这是何时建起来的?
是大靖朝的情报有误,还是这大燕国玩的什么把戏?
而且,言紫兮隐隐感觉得到,那沙城似乎透着一丝诡异,沙城周围,并没有半分活气,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的感觉。
言紫兮心中立刻警惕起来,她暗忖,既然任苒与徐乔宇是一伙的,那么,徐乔宇必是也来了塞北道,难道,徐乔宇便是在这城中?那么,他们又将大师兄关在哪里呢?
既然之前任苒说大师兄是她的人祭,想必是想将大师兄作为祭品,这样的话,反而是间接地说明,大师兄应该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便就好办了。
言紫兮思忖着,若是自己就这般大刺刺地飞到那沙城,怕是太过引人注目,很容易打草惊蛇不说,别人一阵乱箭过来,自己也讨不到多少便宜,思及如此,便急急地摁住剑头,落了下来。
此时所在离沙城还有极远的距离,言紫兮想了想,稳妥起见,还是步行较为妥当。
还好方才吃了那青漓果之后,怀孕初期的种种不适都被压了下去,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功力有什么起色,也不知道那冰麟所说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是不是真的,不过此时此刻,能够如平日一般没什么异状不拖后腿就是谢天谢地了,她更不敢奢望太多。
言紫兮轻抚着自己的腰腹,喃喃说道:“孩子,虽然有些对不住你,可是,你大师伯,我是一定要救!所以,请你暂时乖一些,好不好?”
虽然明知道自己这番自言自语不会得到回应,不过言紫兮说完这番话之后,却仿佛给自己催眠了一般,顿时觉得舒坦多了。
她从乾坤石里取了一副面纱出来,把自个儿的面容稍稍遮了一下,便运起了轻功,如飞鸟一般,向那沙城飞速掠去。
黄沙漫天,狂风呜咽,言紫兮不知道,在那神秘的沙城之中,究竟有什么样的际遇在等待着她。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势必要救出大师兄。
(048)进还是退
(048)进还是退
言紫兮在黄沙中一路飞掠,走不多时,天气骤然变化,一时间飞沙走石,让人几乎辨不清方向,天昏地暗间,早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只觉得天地间都被黄沙覆盖,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言紫兮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吹了一脸的黄沙,她狠狠地用头纱抹了一把快变成泥塑的脸,却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尖啸声,抬头一看,头顶上方一团黑影带着绝杀之势破空而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即墨剑破空而出,迎着那团黑影直刺而去,又听得一声尖啸,乌黑的羽毛散落了一地,可是,那黑影却踪迹全无!
这,是鹰还是秃鹫?
言紫兮思忖着,按照方才隐约瞧见的大小,这偷袭于她的扁毛畜生个头不小,虽然不知道是鹰还是秃鹫,似乎都不是善茬,而且,这东西来势汹汹,想必都是想要她的命。
其实,若是按照言紫兮的本事,要想速战速决收拾这些扁毛畜生其实并不难,可是,此时离那沙城已经不远,言紫兮并不想弄出大动静来,以免打草惊蛇,而且,她亦是知道,现在还没有入城,若是过多耗费了灵力真气,回头可就难办了。
杀鸡焉用牛刀,所以,此时言紫兮倒是耐起性子与它们玩起猎杀游戏来。
她手握即墨剑,索性闭了眼,在这种时候,反正睁眼也看不清,不如凭着最基本的灵觉来应敌。
言紫兮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自己的身形,耳听六路,不放过丝毫的响动,谨慎地判断着天空中那些扁毛畜生的动向。
须臾间,耳畔又是一阵疾风袭来,言紫兮这回可是早有准备,手中即墨剑在空中化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见血,封喉!
只听得啪啪啪啪的声响,那些偷袭而来的扁毛畜生悉数掉落在言紫兮的脚边。
此时的言紫兮却并不敢松懈,她又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阵,确定再无异动,方才收回了手中的即墨剑,可就在此时,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似是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言紫兮心中一惊,不敢硬挡,飘然倒退了数丈,方才堪堪落定,此时她急急睁眼,却只瞧见眼前一排虚影一晃而逝!
那虚影在言紫兮睁眼的当儿倏然隐去,四下除了方才被言紫兮击落了一地的扁毛鸟儿,似乎再无他物,可是言紫兮知道,方才那一击可不是自己的幻觉,这次,来的是人!!
可是,言紫兮四下张望,别说人影,就是鬼影子也没瞧见,如何能消失得这般彻底?
她手握着即墨剑,并不敢乱动,她知道,对方既是敢偷袭于她,必是有备而来,既然敌在暗,己在明,那么,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策。
所谓,一击,必杀!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紊乱的气息,手中的即墨剑却始终保持着玄妙的握姿。
她在心中暗忖,不知来者,究竟是有几人?
可是,不管对方来了几个人,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那么,便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一个都不能留!
她的眸中,杀意渐浓,她知道,此时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犹豫,否则,一尸两命!
就在这时,身后骤然掠起一股无边的杀意,言紫兮反手就是一剑,只听得嗞啦一声,似是剑尖划破皮肉的声音,随后却只觉得脑后亦是同样掠起一股杀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旋身又是一剑,手中即墨剑微微一滞,似是刺中了什么,可是,在言紫兮回身的那一霎那,原本出现在她眼前的黑影却又再次消隐无痕!
而方才对方不知是扔出了何等利器,竟是将她束发的绸带割破,青丝如瀑泻落,险些迷了她的视线,言紫兮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直接将自己的一头青丝尽数斩落。
心中却在暗自庆幸自己方才身手还算敏捷,若非她反应得快,恐怕方才被割破的就不是束发的绸带了,而是她的颈项!
可是,对方恍若鬼魅一般的身手,还是让言紫兮有些心有余悸。
方才似乎感觉是刺中了两人,虽然没有一击必杀,但是言紫兮觉得应该是刺中了要害,不过,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大燕国果然是藏龙卧虎,竟是随便就能派出如此的伏击高手!
自己是暴露行踪了么?还是对方早有所察?
言紫兮希望这只是偶然的巧遇,若是对方早有所查,守株待兔的话……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沙城中,究竟有多少敌人和多少陷阱在等着自己。
突然觉得有些心悸,她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脑子里突然又回响起南宫凛的怒吼--言紫兮,你能不能不要这般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在低吟--言紫兮,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你肚子里还有南宫凛的孩子,若是你和孩子有个什么万一,那可如何是好?
在那一瞬间,言紫兮的心中竟是萌生了一股退意,也许,若是自己现在退回去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只要运起御剑之术,想跑应该不难,若是先退回怀德城中,再与南宫凛从长计议,也不是不行……
而且她此行本就是仓促之举,既没有什么完备的计划,也没有充分的准备,本就是被冰麟一时头脑发热给带到这里来的。
如是想着,退意更浓。
不!不行!
就在这时,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却又突然跳出来,不能退!若是此番退回去,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大师兄了,按照那任苒的说法,既然他们是要拿大师兄做什么人祭,怕是随时会要了大师兄的性命,若是多浪费一刻,大师兄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不行,决不能退!
她言紫兮欠大师兄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若是此时做了逃兵,让大师兄有个什么万一,她一定会痛恨自己一辈子!
只许进,不许退!
言紫兮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
谁也不知道,在这须臾之间,言紫兮的心中早已千回百转,她银牙紧咬,决定再次走一出险棋。
(049)沉沙阵
(049)沉沙阵
言紫兮足尖一点,亡命似地朝着沙城的方向飞掠而去,就在她飞掠出去的当儿,身后,无数黑影再次破空而出!
出来了!
言紫兮的瞳眸骤然亮起异样的神采,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手中的即墨剑骤然一化二,二化四,凌厉剑气八面迸出,随即,血光四溅,漫天飞舞,恍如一场樱花雨一般!
殷红,夺目,致命!
言紫兮感觉到周遭的杀气几乎悉数被自己斩灭之后,方才停下手中的即墨剑,她轻轻抹了一把溅在自己脸上的温润的血迹,目光犀利地四下扫射了一番,终是让她寻到了一个活口。
这是方才言紫兮刻意留下的,总是需要留一个活口来问问那沙城中的情况。
她俯下身,正待开口,谁曾想,对方竟是猛一咬舌,眼一翻,直接来了个自我了断。
言紫兮瞧着这躺了一地的死尸,略一清点,至少怕是有七八人之多,无奈地叹了口气,罪孽罪孽,又造孽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别无他法,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丝毫的犹豫,死的都是自己。)
既然寻不到活口来问询城中的情况,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硬闯那神秘沙城了。
不过,言紫兮还是习惯性地逐一检查翻拣地上的死尸,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大燕士兵,衣着打扮很容易和黄沙大漠混为一色,看起来,倒像是长年潜伏在这种荒漠之地,等着狙击敌人的那种暗桩。
言紫兮暗中祈祷,希望他们只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这个擅闯者,所以临时起意要诛杀自己,而没有漏网之鱼事先跑回去通风报信,否则,自己就更难行动了。
可是,这些人身上却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翻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好不容易从对方身上翻到了一块铁质的腰牌,腰牌上竟是写着--‘无双’二字。
这个发现让言紫兮心中一凛,无双?这些人是无双的人?
不,不对,眼前这个无双的令牌似乎跟她所看到的木凌霄所持的令牌却又有些不同,她记得当日木凌霄所持的是金螭虎符,精致无比,与之相比,这个铁质的腰牌未免太过简陋了些。
或者说,这些人根本不是无双的人,只是无双手下的罗罗?
她立刻就想到了独孤伽罗的大师兄木凌霄,难道在沙城的人不是徐乔宇,而是木凌霄?
或者说,徐乔宇和木凌霄竟是冰释前嫌,携手合作了?
这个猜想让言紫兮觉得有些莫名的惊悚,她摇摇头,不敢多想,只是顺手将那铁质腰牌收入囊中,也许待会儿用得着。
想了想,她索性又扒了人家的衣服,从乾坤石里摸索了一些易容的材料出来,捣鼓捣鼓,竟是易容成其中一位的模样,想了想,又从对方身上抹了一把血迹,将自己糊了个满头满脸。
做完这一切,她手中剑气一扬,激起无尽的黄沙将那些尸体一一掩埋,方才从容地继续向沙城进发。
可是,当她愈发靠近那沙城,却觉得愈发的诡异。
城头上并没有守城的兵将,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硕大的一座沙城,竟是悄无声息,人迹全无,那感觉,就仿若是在唱着空城计一般。
这让言紫兮的心中更加忐忑,不知道这沙城里究竟有什么样的埋伏在等待着自己。
她来到城头下,略一思忖,还是没有堂而皇之地走城门,只是贴着墙根,纵身一跃,从城墙上翻了进去,刚一踏上城头,放眼往城中望去,言紫兮差点没惊呼出声。
城中几乎什么都没有,亦是一片黄沙,感觉这所谓的沙城就像是孩子玩耍嬉戏时磊起来的城堡似的。
若非之前冰麟曾经说过,大师兄应该是在沙城之中,言紫兮也许会直接调头就走。
她相信冰麟应该没有说谎,可是,大师兄在哪里?而徐乔宇,又在哪里?
回想起之前自己遇到的伏击,她下意识觉得,这沙城不应该是空无一人才是。
那么,也许便是藏起来了,难道这沙城还有什么地下的机关?
此时言紫兮的心中七上八下,跟擂鼓似的,这眼前诡异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有些进退两难,要下去么?
就在这时,那城中黄沙的正中央突然涌起了一个大沙丘,言紫兮瞪大了眼,瞧着那沙丘慢慢拱起,甚至越来越大,只一呼吸间,那沙丘就已经拱起如一个蒙古包一般大小,紧接着,那沙丘四侧的黄沙却渐渐开始沉陷,言紫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沙丘的周围,沉陷出一圈如护城河一般的深坑,独独将沙丘包围在其间……
这,这是怎么回事?
言紫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之前遭遇任苒的时候,虽然已经看过无数异状,可是,她都以为那是任苒弄出来的鬼把戏,心想,既然冰麟将任苒拖住了,那么,自己所面对的,不过就是跟她一样的人类罢了,区区大燕国的兵将,她还没有怎么放在眼里,也无怪她有这般自信,凭她言紫兮的功夫,就算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不是没可能。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有能力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对于那些五行幻术法术,言紫兮几乎是一窍不通,她知道若是贸贸然接近那沙丘,怕是只有死路一条,而杵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言紫兮一咬牙,准备慢慢接近那沙丘,先去瞧个究竟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轻悠悠的声音--别过去!
这一声让言紫兮心中一惊,手中即墨剑差点就要出手,可是,她环顾四野,却又没有发现半条人影。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出现耳鸣了?
她疑惑地又向前踏了一步,这时,一道轻悠悠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别过去!那是沉沙阵!”
这次言紫兮算是听清楚了,方才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耳鸣,是真的有人在跟她说话,可是,这是谁?
是敌?是友?
人在何处?
(050)入阵
(050)入阵
言紫兮心中骇然,不知这鬼魅之声来自何处,却隐约觉得这声音似乎又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声音,分明是女声。
难道是冰麟?
不,不对,这不是冰麟的声音,言紫兮很快否认了这个揣测。她思忖着,既然没瞧见人影,却又能如此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声音,怕是用的什么千里传音之类的法术,想到法术,她的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会是她么?
想起当日与那个人的交锋,若是那个人的话,怕是有这个能力,她可不光是能千里传音,还能隔着远距离施法。
可是,她不是应该还在万里之外的望京城里么?
言紫兮思忖了片刻,悄声回了一句:“是阴阳娘子么?”
对方沉寂了片刻,竟是轻笑出声:“国师大人好生聪慧,竟是立刻就能猜出奴家的身份。”
一听这回音,言紫兮心里骤然踏实了不少,果然是自己人,她急急又道:“你在哪里?我为何看不到你?”
沉寂了片刻,耳畔果然又传来那个轻悠悠的声音:“我们还尚未抵达,还远在千里之外,只不过方才逸清尘开了天眼,所以,我们能够瞧见你如今的处境,加上我的千里传音,才能及时阻止你。”
这么一说,言紫兮心中又踏实了不少,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听方才阴阳娘子的话,逸清尘也与她在一块儿,那么,想必余尧也应该在一起。
一想到自己终于不是孤军作战,言紫兮骤然松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余尧还是阴阳娘子还是逸清尘,个个都是法术高手,应付眼前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她又转念想到,方才那阴阳娘子似乎是说,他们还在千里之外?那得多久?
不,不对,既然是跟着逸清尘,那么,应该用不了多久,言紫兮不会忘记,逸清尘手中的青幡,是与她的御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她约莫着,若是他们如今在千里之外,大约只要再等个把时辰,他们就能抵达。
言紫兮心中还在盘算的时候,那阴阳娘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沙城中布的是沉沙阵,是上古十大凶阵之一,看起来平淡无奇,实则凶险万分,国师大人切莫轻举妄动,一切等我们到了再说。”
这话倒是正合言紫兮的心意,再则一听阴阳娘子道出这沉沙阵的来历之后,心中更是添了几分谨慎,自己并不精通阵法,又不擅长法术,贸贸然去闯阵没什么意义,当下立时就决定暂且在这城墙上等上一等,等待与他们会合了再说。
等个个把时辰,不是问题,谨慎一点没错。
可是,立刻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余尧、逸清尘他们不是都在望京城的么,什么时候来了边关?而且竟是还能寻到这塞北道来,实在是让言紫兮有些惊诧,不过转念一想,之前南宫凛就说过,墨倾会来怀德城,有墨倾的地方,自然就会有余尧。
看来,墨倾是来到怀德城了,言紫兮心中又踏实了几分,她之前还担心因为自己被冰麟突然带走,南宫凛会发了疯似的带人来塞北道寻人,按照南宫凛的脾气,若是大师兄不在的话,很难有人能够阻止他。
若是墨倾来了怀德城,倒是让言紫兮松口气,这个世间,墨倾是少有的能够劝说南宫凛的人。
余尧、逸清尘、阴阳娘子,虽然不知道此次来的援军是否只得他们三人,不过,有他们三人已经足够了,那三位都是世间罕见的术法奇才。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言紫兮打定了主意先按兵不动,等着余尧他们赶来再做打算的时候,城中的沙丘却突然又起了变化。
刚开始言紫兮以为是自个儿眼花了,那正中央的沙丘似乎有些细微的抖动,再一眨眼之间,却见那沙丘的中央突然刮起了一阵狂暴的飓风,须臾之间,黄沙被吹得四散,一抹银色的身影却渐渐浮现出来,凭着上佳的视力,言紫兮一眼就瞧出,那是一个人!
那人仰面朝天躺在沙丘之中,或者说,是被沙丘给整个托了起来,可是,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言紫兮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大师兄叶凌风出征的时候,便是穿的一身银亮的铠甲。
那,是大师兄么?
言紫兮的心跳愈加急促,心中却是万般矛盾,既希望那是大师兄,又害怕那是大师兄。
瞧那身影一动不动的模样,怕是凶多吉少,可若不是大师兄,又是谁?谁会被这样仿若曝尸一般被扔在这沙城之中?
言紫兮心中此时仿若被万蚁啃噬一般,揪心揪肺的难受,明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要等着余尧他们来了再做打算,可是,瞧着那沙丘中央,疑似大师兄的男子被那样仿若曝尸荒野一般的对待,她的心中却百般的不是滋味。
她甚至觉得一分钟都不能多等,必须现在就去瞧个究竟,若那真的是大师兄,也许她多一分钟的犹豫,就会让他多一分的痛苦,甚至,他活下去的希望就更渺茫,若是大师兄真的在自己眼前就这样死去,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言紫兮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突然,那沙丘中,似是又出现了几道人影,言紫兮甚至没有看清那几道人影是如何出现的,只瞧见那些人,似乎每一个都穿着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头脸,身材却是魁梧而高大,那背影看起来,神秘而诡异。
一,二,三……
言紫兮数了一下,大约有七个人,这七个人围成一圈,却是将那疑似大师兄的男子围在正中央。
他们想做什么?
言紫兮怔怔地瞧着他们突然如同抽风了一般,围着大师兄又唱又跳,似是在吟唱着什么古老的咒语,片刻之后,又整齐划一地从怀中抛出一把绿色的粉末,撒在那银甲男子身上,只听得唰的一声,那银甲男子的身上,霎时就泛起了森绿色的火焰!
不好!他们要做什么?!
此时言紫兮几乎已经看得血脉贲张!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抉择,她手握即墨剑,迎着那沙丘飞身而去!
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等下去,也许大师兄就会没命了!就算是天罗地网,刀山火海,她言紫兮也要闯上一闯!
(051)碧玉法环的秘密
(051)碧玉法环的秘密
有的时候,人真的就是一种本能的动物,只会循着本能去做事,虽然内心知道这样做也许不好,不对,可是,当情之所至的时候,身体却是会先于大脑做出抉择。
比如现在,言紫兮明知道自己贸贸然出手也许会前功尽弃,甚至知道,对方也许是故意在引她现身,什么都是明知道,却仍是义无反顾。
也许,人之所以区别于牲畜草木,无非一个情字。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也无外乎情理法三字。
然而,情之一字,在言紫兮的心中却是摆在第一位的,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兄受尽折磨,而自己却在一旁袖手旁观。
任何借口都不是借口,所以,就算是飞蛾扑火,也要全力一试。
奇怪的是,那些带着斗篷的黑衣人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一般,竟是丝毫不理会她破空而来的一剑,那些家伙依旧吟唱着古怪的音符,唱着唱着,又悉数跪了下去,匍匐在那燃起的绿色火焰周围,似是在祈祷着什么……
言紫兮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人祭’二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祭?
可是,他们是想拿大师兄祭祀什么?
还未待想明白,那沙丘周围突然竖起了一圈沙状的迷雾,沿着之前沉陷下去的轨迹将沙丘环了一圈,仿若是一层天然的结界一般!言紫兮的即墨剑方一触及那沙状的迷雾,那迷雾就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倏然化作一只手的模样,反握住了即墨剑的剑尖,言紫兮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剑尖的那头传过来,险些就被那股吸力将即墨剑整个从她手中给抽走!
不好!
她下意识改成双手握剑,仿若拔河一般,与那只沙状的手较起劲来,言紫兮本来气力就不算小,没想到,却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被那股巨大吸力缠住的即墨剑抽了回来,可是,一切却还没有结束,只见那沙状的迷雾忽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倏然幻化成一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沙兽,那沙兽发出阵阵低吼声,一个旋身,就已经呼啸至言紫兮的身前,只见那沙兽一张嘴,言紫兮只感觉黄沙滚滚扑面而来,只一眨眼间,她的整个身形就已经被埋在了黄沙之中!
言紫兮奋力抽身想跃起,可是,那周围的黄沙却仿佛黏在了她身上一般,竟是如何都无法抖落,反而周身感觉越来越沉,仿佛被千斤压顶了一般,言紫兮暗叫一声不好,只得强行运起真气,体内真气鼓荡,她试图用真气将附着在自己身上的黄沙震开,可是,半晌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那附着在她身上的黄沙不但没有散去,竟是越来越多,不出片刻,言紫兮整个人几近被黄沙掩埋,若是此时用旁人的眼光看来,那几乎就和沙人无异!
言紫兮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那些附着在身上的黄沙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那沙丘中的祭祀似乎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耳畔隐隐传来高声的吟诵,让言紫兮的心中更加心烦意乱。)
不行!这样下去她和大师兄都得完蛋!
就在这时,脑子里却又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用碧玉法环!”
她几乎立刻就听出,那是萨苏的声音,她赶紧念诀,奋力抬手试图唤出碧玉法环,可是此时周身都被黄沙覆盖,几近窒息,只觉得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地,几近呼之欲出的碧玉法环似乎是被黄沙封印住了一般,死活就是召唤不出来。
“不够!这样的力量远远不够!”萨苏的声音再次在脑子里回响起来:“羽儿,用心感受碧玉法环的所在,与它神念合一。”
言紫兮差点就在心里骂娘了,好吧,萨苏本来就是她娘,神念合一,这玩意儿说得容易,可是,要怎么做却全凭个人悟性,完全没有固定的模式可循,若是平日里,给言紫兮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揣摩,也许三五日内,她会有所感悟,可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候,要她在须臾之间与这碧玉法环神念合一,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命是自己的,就算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试。
她一咬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萨苏的声音又传来:“跟着我念诀,试着将你的灵识脱离一些出来,探入碧玉法环之中,将它收归己用。”
言紫兮依言照做,念了几句诀,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眼前幻化出各种扭曲的图像,仿佛世间所有虫鸟齐鸣的凌乱声响拥挤着灌入耳中,身体也被巨大而缺乏善意的外力撕扯得如同断裂般的剧痛,若非萨苏是她老娘,她甚至要怀疑萨苏这是想坑死她。
又过了好半晌,才渐渐缓和平静下来,感觉手脚突然变得灵便起来,言紫兮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这一看可不打紧,险些把她冷汗都给吓出来了,自己此时似是脱离了身体的一缕幽魂一般,竟是游离在身体之外,而她的身体,此时依旧是被滚滚黄沙裹得跟个沙人似的。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嗖地一下,被吸入一个碧绿色的空间之内。
待到言紫兮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浑沌的空间,说是浑沌,不如说是空旷,就仿佛立于虚空之中一般。
这是何处?言紫兮正在纳闷,却突然发现,远处似是有一五色光轮,正在缓缓旋转。
那是什么?
去瞧瞧?
心念方才这么一转,下一瞬,已然来到了那光轮面前,仿佛身体是受意念支配的一般,这是怎么回事?言紫兮虽然心中疑惑,不过也没有过多去想,此时她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那五色光轮之上。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五色光轮竟是由五颗不同颜色的石子拼合而成,只不过一直在循着某个方向旋转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五色光轮一般。
“白色为金,青色为木,蓝色为水,红色为火,黄色为土。”这时,脑子里又传来萨苏的声音:“这是封印在碧玉法环之中的先天五行元力,五色,即代表五行。”
言紫兮正在纳闷萨苏为何会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却又听见萨苏开口道:“你今日所遇到的,都是土行法术,所谓五行相克,木能克土,只要你能将这碧玉法环之中的木系元力化为己有,那土系法术即刻可破!”
(052)五行元力
(052)五行元力
闻听此言,言紫兮总算是明白了萨苏的用心,原来这是临时抱佛脚呢?
不过,对她来说明显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萨苏说得四两拔千斤,具体要如何才能将那木系元力化为己有呢?言紫兮开口想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来。
看来,萨苏这是打算让她自己领悟,言紫兮在心中叹口气,心想我的亲娘呐,你就不能送佛送上西天么?
言紫兮盯着那颗青色的石子发怔,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倏忽间,却突然感觉自己又是一轻,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落坐在那颗青色的木灵石之上。
咦,这木灵石有这么大么?方才看着不足手掌心那么多,怎么现在自己坐在上面,还绰绰有余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变小了?
言紫兮还未回过味儿来呢,突然感觉一股狂暴之力奔涌而来,脑子里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
在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再次变得一片浑沌,她看到了万物众生,看到了初芽新长,看到了繁茂的参天大树。
“快!接引木系之力!”这时,耳畔再次回响起萨苏的声音,几乎是本能一般,言紫兮信手一挥,只见一道磅礴的青气倏然从那木灵石之中腾起,倏忽之间就自发地钻入了她的体内。
那木系之力一入体,言紫兮便觉大大不妙,那木系之力就如一点火星落入油里,浑身的精血真气似乎都要随之燃烧起来一般,仿佛不燃尽便决不罢休。继而体内骤然生出酸、麻、痛、痒、重、冷、热八种异感。酸痛痒麻深入骨髓,那滋味不消多说,轻时身子则如空壳,重时头顶如压山岳,冷如身处冰窖,热时如在火炉,半响工夫,人间百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言紫兮都已悉数尝了个遍。
那感觉,若是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非萨苏是她亲娘,言紫兮怕是再一次要怀疑萨苏这是想害死她。
好在言紫兮这人虽然别的不济,唯有一点却是超乎常人,便是忍耐力极强,不屈不挠,其求生意志亦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习武如同做人,过刚则易折,过柔则易破,而言紫兮这种柔韧适度,弹性极强之人,不仅生命力比别人顽强,就习武来说,亦是上上之选。
所谓野草,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她好不容易挨下了这几乎要命的折磨,耳畔隐约又听到萨苏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既然木系之力都已经顺利挨下了,不如就把剩下的一块儿纳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忽然感觉自己的手竟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紧接着,金灵石、火灵石、土灵石……那剩余的四种玄天之力竟是逐一钻入了她的体内。
尼玛的,老娘,你坑爹啊!
饶是言紫兮这般对天地玄术没什么见识的人,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五行之力虽然相生,却也是相克,若是齐齐把五种元力一起吸收到体内,在人体内形成战场,那不是自寻死路么?就算是有再强横的内力,怕是也只有灵力爆体、血肉横飞吧?
虽然心中如是想着,可是手上动作却根本停不住,甚至自己的身形,亦是一会儿停留在金灵石,一会儿又出现在火灵石,几乎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只是囫囵地吸收着那其余的四种五行元力。
完蛋了,完蛋了,言紫兮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灵力爆体而亡,她甚至已经开始揣测是不是萨苏已经知道自己这个灵魂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鸠占鹊巢,这是故意想要弄死自己这缕孤魂,再把她真正的女儿的魂灵牵引回来吧?
可是,没想到的是,那剩余四种元力进入她的体内之后,却并没有之前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当然,言紫兮也曾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总之只是感觉自己周身鼓胀,就像是喝足了水的牛蛙一般,那种感觉,言紫兮倒是似曾相识,似乎之前在麒麟洞中,冥刀现世,放出禁锢千万年的浩瀚灵气时,也曾有过这般鼓胀的感觉。
想起上次的经历,几乎是下意识的,言紫兮在心中默念起了当初剑灵童子教给她的调息纳气的法宝--玄元境心诀。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那五行元力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言紫兮竟是诧异地发现,自己预想的最坏情况竟是没有发生,而且神奇的是,这后来进入体内的四种元力竟是不像之前的木系元力那般让人挠心挠肺的难受,却是显得极其温顺,简直就跟自己体内自身修炼出来的真气灵力一般,让它们去哪儿,它们就去哪儿,服服贴贴。
而且,再一调息运气,竟是觉得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畅。
奇怪,言紫兮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忽然感觉身体一震,萨苏的声音再次传来:“好了,如今你体内已经汇聚了五行之力,回头调用木系之力,便可轻松破解那土系法术!”
如此这般,话音刚落,言紫兮就觉得眼前倏然变幻,沉闷的感觉随之而来,近乎窒息一般。
她的身体猛然一颤,感觉之前飘出身体的灵识似乎又回到了本体,言紫兮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被黄沙裹着呢。
方才的一切恍然若梦,她将信将疑地催动真气,试图调动体内的木系元力,倏忽间,只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一棵千年老树一般,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她十指纵横,数根藤蔓仿若凭空长出一般,自她的指尖倏然飞出,那些藤蔓仿若是有生命的灵蛇一般,蜿蜒而起,只听得唰唰唰唰的声响,只一呼吸间,那些原本附着在言紫兮身上的黄沙就被悉数挥散,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缠绕的藤蔓竟是蜿蜒曲折,绕着言紫兮的周身缠了一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色屏障,将滚滚黄沙悉数阻隔在外!
(053)万物春生
(053)万物春生
言紫兮心中大喜,看来萨苏果真还是她亲娘啊,没坑她,那么,那五行元力是真的汇聚在她体内了?
思即若此,她信手一指,只见一根粗大的藤蔓骤然飞出,直接穿透了面前的黄沙屏障,如腾蛇一般扫了出去,那沙丘中原本还淡定吟唱着咒语的神秘巫师们,终于变得不那么淡定了。
他们骤然停止了吟唱,齐声断喝,四面黄沙再起,将那飞入沙丘的藤蔓又弹了出去!
接下来,只见其中一个巫师终于仰起头来,直面着言紫兮,此时言紫兮方才看清那人的面貌,一张纵横沟渠的脸,面上五颜六色,与那唱大戏的一般,可是,言紫兮总觉得那张脸看起来浑然不似活人,不管是那灰白无神的眼还是那煞白近乎于铁青的唇,看起来都与活死人无异。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不是大燕的军队?还是说,与任苒一样,都是借尸还魂的?
就在言紫兮心中还在揣测着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时,那人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只见他轻轻将手按在了仰面朝天躺在中央的那位银甲男子的头顶,如风干树枝一样的手指在对方的面上轻抚着,然后随着他口中吟唱的音符越来越古怪,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仰面朝天那位银甲将的头顶,突然腾起一缕金色的异芒,而随着那巫师手中的动作,金色异芒仿佛被牵引一般……
不好,他想做什么?
言紫兮心中忧心大师兄的安危,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见她十指轮弹,试着将体内所有的木系元力释放出去,这时,只见黄沙滚滚的天际突然变得五彩缤纷,仿佛有无数落花凭空而生,悠悠荡荡地飘落下来,可是,那仿若落花的花瓣飘落在沙丘之中那些巫师头顶时,却骤然变化成一只只面目狞猩的蛇蝎,蛇蝎迅速由上而下,将那一个个巫师爬得满头满面,可是,那些神秘的巫师却仿佛根本不为所动一般,任由蛇蝎叮咬,却是一动不动。
那之前从大师兄面上牵引着金色异芒的巫师更是肆无忌惮地手舞足蹈起来,口中愈加大声地吟唱着神秘的咒语,那感觉,就仿佛是僵尸在起舞一般!
言紫兮心中骤然腾起一个大胆的揣测,难道--这些玩意儿真的不是人?
她寒眸一闪,素指又是一指,指尖再次飞出数根几丈长的藤蔓,那藤蔓仿若能够感应到她心中所想一般,径直穿透了黄沙屏障,直落沙丘中央,嗖嗖嗖,几下就将原本仰躺在沙丘中的大师兄缠绕了起来。
“起!”言紫兮怒喝一声,试图用藤蔓将大师兄的身体抢回来,可是,就在这时,那些巫师却齐齐伸出手来,只听得一声整齐划一的巫咒,原本已经被藤蔓缠绕的大师兄的身上突然蹿起森绿色的火苗,而那火苗更是顺势蔓延,只一呼吸间,就已经蔓延到了言紫兮这一端,言紫兮不敢硬接,只得急急念咒收了那藤蔓。
就在这时,只听那原本牵引着金色异芒的巫师仰天一声长啸,他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原本仰躺在地生死不明的叶凌风,竟是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倏然站了起来。
“大师兄!”言紫兮瞧着叶凌风突然站了起来,心下一喜,不禁惊呼出声,不过,她很快却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叶凌风虽然面朝着她,却是面无表情,不,不光是面无表情,那面上看上去惨白一片,而眸子亦是如同这些巫师一样,空洞而毫无生气,更让言紫兮惊悚的是,只见他倏然就祭出了惊鸿剑,剑尖所指,却是自己!
“大师兄!你怎么了!”言紫兮心中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原来方才那些巫师捣腾半天,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操纵大师兄的意识,思即若此,她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骤然腾起无边的愤怒--不可饶恕!
心中杀念再起,她的眸子遽然收缩,锐如钢针,手上却是自发自动地开始结印,眼瞧着面无表情地叶凌风凌空而起,倏然离开了沙丘,向她直刺而来,言紫兮却是猛一按地,怒诧一声:“万物春生!”
随着她那声轻诧,地上的黄沙陡然掀起,无数嫩绿的藤蔓枝芽拔地而起,疯狂的扭涨着,藤蔓交错,枝叶繁茂,只一呼吸间,那原本的沙城就已经变得苍翠一片,巨大的绿荫在沙漠中格外地醒目,仿佛沙漠中的一片绿洲,又似是一张碧绿色的巨网,倒扣在这沙城之上!
而那些枝条却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边扭动,一边发出呼呼的声音,仿若千军万马一般,齐齐向那沙丘中央扑打而去,仿若群魔乱舞一般!
而刚刚飞出沙丘正冲着言紫兮迎面而来的叶凌风,还未及接近言紫兮身侧,便见数十条粗藤枝条突然破土而出,沿着他的腿“刷刷刷”缠绕上来。
叶凌风手起剑落,一口气七八根藤蔓枝条,可那些藤蔓枝条方一断开,便有翠绿的汁液纷纷流出,紧接着,断口处复又生出无数新的枝丫来,而断裂之藤则是落地再生,故而他越是挣扎,那藤蔓枝条生长越多,一时间越缠越密,仿佛永无休止一般,几番挣扎之后,叶凌风竟是被裹在重重藤蔓之中,动弹不得。
眼瞧着暂时稳住了大师兄,言紫兮微微松了口气,只见她纵身一跃,便已飞身顺着藤蔓飞入沙丘之中。
此时那几位巫师的情形几乎和叶凌风无异,都被藤蔓紧紧裹住,那为首的那位还想使出方才的把戏,朝那藤蔓放出森绿色的鬼火,可是,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言紫兮可没有忘记方才的教训。
只见那森绿色的鬼火才一出,藤蔓里立刻就喷出无数碧绿色的汁液来,虽然没有浇灭那仿若能够焚空一切的鬼火,却是形成一个一个碧绿色的水球,将那鬼火包裹在其中,使其不能蔓延。
可就在这时,让言紫兮目瞪口呆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只听得一阵阵刺耳的尖笑,那几位巫师在尖笑声中,身体陡化成沙,竟是随风飘散而去!
言紫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后一剑已经破空而来!
(054)五宝之血
(054)五宝之血
眼看那惊鸿剑离言紫兮的后背只有一寸,突然,虚空之中一道紫电穿云而来,直接击落在惊鸿剑上,叶凌风手中的惊鸿剑虽是被击得险些脱手,却被他飞快地收了回来。
言紫兮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有些反应不及,直到头顶上空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哟,万物春生都学会了。”
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隔着藤蔓间的缝隙,远远瞧见一方青幡在虚空之中上下翻飞,而青幡之上,却是立着四人。
余尧、逸清尘,阴阳娘子,这三人自不必言说,他们总算是来了。
可是,他们身后却还有一人吸引了言紫兮的注意力,那是一个青年男子,一身白色素衣,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一张鬼面具,看不到其真实面容。
这是谁?
难道是南宫凛?
不,言紫兮很快做出判断,不是南宫凛,这位的气势虽然不弱,可却并不是南宫凛那种磅礴的压迫感。
“小心!”言紫兮还在心中揣测那鬼面男子的身份,只听得头顶上方又传来逸清尘的惊呼,原来方才一击未得手的叶凌风已然再次祭起了惊鸿剑,似是不收割言紫兮的性命誓不罢休一般。
言紫兮还没出手,那厢头顶上方的逸清尘和阴阳娘子几乎是在同时出了手。
一张金色的符咒从逸清尘的指尖倏然飞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随即四散开去,在叶凌风的身侧突然汇聚成了一圈浑厚地金色光柱,试图将他牢牢禁锢在那金色光柱之中,而一根丝状长绫瞬间从阴阳娘子手中飞出,叶凌风手中的惊鸿剑霎时就被长绫所覆,既而被抽离了他的手中。
“莫要伤他!他只是神志不清!”眼瞧着叶凌风被制住,言紫兮立刻惊呼出声,虽然方才叶凌风对她挥剑相向,甚至一副不夺她性命誓不罢休的样子,可是言紫兮知道,他是因为神志被那些巫师所控制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言紫兮声音刚落,那青幡已经落在了眼前,青幡上的四人逐一落地。
“你们怎么来了?”言紫兮有些诧异,这几个人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陛下本是要亲自来寻你,被墨倾拦住了,怀德城那边不容乐观,大燕国怕是还有别的盘算,需要陛下亲自坐镇,好说歹说之下,陛下才同意让我们四个先来寻你。”余尧亦是没有与她兜圈子,简单地向她说明了情况。
言紫兮点点头,这倒是与她之前料想相差无几,还好墨倾及时赶到了。
这时余尧又四下看了看,瞧着言紫兮的眉心,挑眉问道:“萨苏已经教会你使用五行元力了?”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想了想,那算是教会么?那是填鸭式硬塞进来的吧,不过也相差无几,遂点点头。
余尧遂不再多说什么,却是一纵身,来到那沙丘中央,查看方才那些巫师消失的地方,他伸手轻触那依旧悬浮在空中,被碧绿色水球包裹的鬼火,口中喃喃念到:“尸鬼都出来了么……那任苒可真是好本事。”
言紫兮一听尸鬼,面色又是一沉,果然又是跟任苒有关么,她想起那些尸鬼对叶凌风所做的事,赶紧开口道:“余尧,先别管那些尸鬼,帮我看看大师兄怎么样了!”
此时的叶凌风被逸清尘和阴阳娘子同时出手制住之后,却是索性放弃了挣扎,可是,他的面色,却是由白转青,那瞳孔亦是逐渐放大,模样看起来颇有些狰狞起来。
“他的魂魄被那些尸鬼抽离,如今便是形同行尸走肉一般,所以才会对你出手。”余尧回身看了叶凌风一眼,很快得出了结论。
这厢言紫兮一听,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她还是晚了一步么!
之前就瞧见那些尸鬼对大师兄上下其手,她以为对方只是想要以大师兄为祭品,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恶毒,抽离了大师兄的魂魄,那,如今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瞧着大师兄变成行尸走肉?
“你别急!只要寻到方才那些尸鬼,将他的魂魄夺回来便是!”倒是一旁的阴阳娘子赶紧开口安抚言紫兮,一听这话,言紫兮眼前一亮,倏然起身:“那些尸鬼方才突然消失了!他们去了哪里?”
“都跟你说了别急!先替叶将军清除尸毒要紧!”余尧虽然人个头小,派头却是不小,他一边指挥着逸清尘继续将叶凌风禁锢住,一边仰头对一旁那个鬼面男子说道:“你先以内力真气替他打通被禁锢的奇经八脉。”随即又扭头对阴阳娘子说道:“你注意他的瞳孔变化,若是瞳孔继续放大,就催眠他!”
最后才走到言紫兮身前,仰头问道:“你吃了青漓果?”
言紫兮先是怔了怔,心想这余尧可真是料事如神,竟是什么都知道,不过心中担忧师兄,亦是没有多想,赶紧点点头。
“很好,如今你的血百毒不侵,应该是能替他解尸毒。”余尧从善如流地说道,言紫兮一怔,她的血?用她的血来解毒?这可是从未曾听说过。
余尧瞧她呆愣的模样,明知故问到:“难道你不愿意?”
言紫兮赶紧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只要能够救我师兄,做什么都行!”
余尧定眼瞧了瞧她,摇了摇头,继续开口道:“不过,一般的血不成,得取五宝血方能解他的尸毒。”
“什么是五宝血?”言紫兮从未听过这劳什子五宝血,却听余尧继续接口道:“人身之内有大宝藏,心、肝、脾、肺、肾,此为五脏,又称五宝,五宝齐全,无病无痛,可得天年。”
一听这话言紫兮心中一惊,难道是五脏六腑的血?那不是要人命?
不过,她随即想到,大师兄对她恩重如山,别说要点五脏六腑的血,就算是放一半的血给他,她亦是无怨无悔。
遂沉声道:“那便就不要废话,告诉我如何取血吧!”
余尧点点头:“我倒是没看错你,果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反手抽出一柄短刃,对言紫兮开口道:“得罪了!”
随即,只见他手起刀落,在空中飞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肝边血!”
银刀划过言紫兮的右腕,带出一道血线,飞入他不知何时拿出来的陶碗之中。
“脾中血!”
银刀又掠过言紫兮的左腕,同样拉出血线!
“肺里血!肾上血!”
闪烁银光,低低掠过言紫兮的双腿脚腕,两道血线又落入陶碗。
“最后是心头血,虽最难取,得之却是万毒皆可解!”余尧轻叱一声,银刀回转,言紫兮只觉得腰腹一凉,腰间的衣衫忽然被割开,银刀倏然自她脐上半寸之处划过,只见两三滴鲜血,恰如宝石一般弹起,轻轻落入面前的小半碗血之中,泛起微微的涟漪。
(055)分工
(055)分工
这时,余尧扭头看了那鬼面男子一眼,鬼面男子会意地点点头,十指轮弹,一道道细如流光的真气随即激射而出,源源不断地打入叶凌风体内。
言紫兮一瞧那细如流光的真气光束,心中骇然,顿时明白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她霎时瞪大了眼:“你,你是……”
“国师大人,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不用说出来了。”话还没说完,却被余尧抢断,言紫兮立刻会意,亦是明白了对方为何要带鬼面具。
但凭他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确是极为不妥的,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亦是不能让天下人知晓的,否则,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心中骤然有些百感交集,怎么会将他也一同卷进来了呢?原本还想给他安定的生活……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那鬼面男子却是抢先开口道:“来这里是我自愿的,莫要瞎想。”
言紫兮喉头一梗,有些语塞,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亦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救大师兄要紧。
余尧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阴阳娘子,阴阳娘子会意地一展手中的白绫,那白绫倏然飞上了叶凌风的脖颈,强迫他扬起头,这时只见余尧手一翻,那陶碗腾空而起,直接就灌入了叶凌风的口中。)
随即余尧飞身而起,一掌拍在叶凌风的胸口,只听得--噗哧一声,叶凌风猛然喷出一地的黑血来,随即身子一软,倏然倒地,再次失去了意识。
“大师兄!”言紫兮急急地飞身而起,想要扶起他。
“别动!别碰他!”余尧却是抢先一步阻止了她:“他的魂魄散了一半,任何轻举妄动都会让他丧命,如今之计是赶紧寻回他的魂魄要紧。”
如是说着,他指挥着逸清尘将叶凌风轻轻搬到那虚空之中的青幡之上,言紫兮素来对余尧极为信服,加上自己本就不精通这些天地幻术,知道若是自己胡来,必会害了师兄性命,自然是一切都听余尧安排。
而看样子,那其余几人似乎也对余尧颇为服气,毕竟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巫师,此时大家都看着余尧,而余尧亦是不负众望,他掐指一算,冷哼一声:“我道是躲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潜入地底了。”
随即他用着与其心智极其不一的稚嫩语调开口说道:“据我推算,这沙城下面似乎大有乾坤,诸位,有没有胆量与我一同下去探上一探?”
在场的几人,不管是言紫兮还是逸清尘还是阴阳娘子或是那个鬼面男子,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几乎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此时一听他这话,面面相觑了一番,谁也没有说不。
可是,叶凌风此时这副状态,似乎并不适合带着他到处移动,势必要留下一人来看护着他,余尧想了想,对着虚空喊了一嗓子--国师大人和我们在一块儿,你们应该是可以放心了,不如就把叶将军交给你们,替我们看好他。
此话一出,除了言紫兮之外,其余几人都怔住了,不知道余尧这是在对谁说话。
言紫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对啊,既然余尧他们都来了,那些人,如何会不来?
南宫凛的暗卫们,这个世间的影子。虽然南宫凛不能亲自前来,但是他一定会派出他的暗卫,这倒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既然余尧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她也不再掩饰,将大师兄交给他们的话,倒是勉强能够让她放心,她亦是仰天高喊道:“便就如余尧所说,劳烦你们替我看好大师兄,切莫让他再有半点闪失!”
言紫兮语音刚落,虚空之中便传来一道悠悠的回声:“国师大人请放心,叶将军的安危就交给我们!”
言紫兮听得出,那是肖殷的声音,果然肖殷也来了,心中更加觉得放心了几分,看着一旁众人疑惑的眼神,她想了想,开口解释道:“这是陛下的暗卫……”
在场的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一听暗卫,自然都明白了,只是心中却是各自捏了一把冷汗,除了余尧之外,其余三人,之前竟是谁也没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这些暗卫怕是从怀德城中就一路跟着他们,枉自他们个个都自负自己一身的本事,却是根本未曾察觉这些人的存在,若是敌人的话……
瞧着众人面上阴晴不定之色,言紫兮自然是明白他们的心结,她讪讪一笑:“咳咳,他们就是靠这本事吃饭的,没发现他们很正常,若不是他们故意现身,这个世间,怕是很难有人能够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我刚开始也没发现呢……”
“废话少说,咱们赶紧下去夺回叶将军的魂魄要紧!”余尧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又看了看她的腰腹:“你不要紧吧?”
言紫兮明白他所指,摇摇头:“我吃了青漓果,没事!”若非余尧提醒,她甚至已经快忘记怀有身孕这件事,要说那青漓果倒真是厉害。
余尧盯着她看了看,没再多说什么,扭头又对逸清尘说道:“待会儿我用土遁之术将你们带到地下,你用天眼替我搜寻那些尸鬼的下落。”
逸清尘点头应下,余尧又对阴阳娘子吩咐道:“这地下怕是许多不干不净的东西,劳烦你张开结界,以免浪费时间。”
阴阳娘子亦是点头应下,这时言紫兮亦是忍不住抢白道:“我呢?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余尧却是看都没看他,又径直对那覆着鬼面的男子道:“尸鬼夺了叶将军的魂魄,多半会吞入腹中,若是我们出手攻击,一步小心就会打散叶将军的魂魄,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待会儿发现他们的踪迹之后,你将你的纯阳真气注入他们体内,那些尸鬼受不住那纯阳真气的侵蚀,自会将那魂魄吐出来!”
鬼面男子亦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时,余尧方才抬起头,慎重地对言紫兮说道:“至于国师大人你,要把最重要的一环交给你。”
(056)配合无间
(056)配合无间
言紫兮原本有些气恼余尧一直忽略她,此时一听余尧这般慎重的口气要交代自己,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请说。”
“据我所知,我们巫族的五彩晶石还在你手中。”余尧面色平静地说出了这话,言紫兮面上又是一窘,她点点头,余尧接着说道:“那五彩晶石是可以汇聚散去的魂魄,这点你应该知道,你娘萨苏的魂魄当初亦是同样。”
言紫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明白了余尧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用五彩晶石将大师兄散去的魂魄再聚集起来,她正色道:“我明白了。”
余尧却是不甚放心地一再叮嘱道:“切记,机会稍纵即逝,出手一定要快,否则你大师兄很可能会魂飞魄散!”
言紫兮慎重地点点头:“我理会得,你放心。”
如是这般将众人都交代完毕,余尧随即让四人与自己靠得近些,他立在众人中央,一手掐诀,一手按地,怒喝一声:“土遁!”
随即众人只觉得脚下黄沙骤然沉陷,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不断下坠。
还好大家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各自都还算镇定,此时只见阴阳娘子那仅剩的一手已然掐指结印,五人的身体被一个透明的光球所笼罩,只见周遭黄沙簌簌,却近不了他们的身。)
逸清尘也随即开了天眼,他不断出声提醒着余尧下遁的方向,大约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下坠感突然消失,仿佛已经坠到了地底的尽头一般,放眼望去,却是让人倒抽一口凉气,言紫兮如何都没想到,在这荒凉沙城的下方,竟是这般大有乾坤。
这是一座隐于地下的巨大神殿,说是神殿,不过是因为眼前那高耸宏大的十八根立柱撑起了整个殿宇,高大宏伟,看起来颇似言紫兮在现世所见过的雅典帕特农神庙。
言紫兮大张着嘴,在心中暗忖,怪不得方才余尧说地下大有乾坤,原来所言非虚,只是不知,这地下的神殿究竟是何人所建,又有什么玄机。
这时,只听逸清尘低呼了一句--找到了!西北方向!
余尧手一扬,众人的身体随即被牵引着拐向西北方,可是,众人一瞧,却是傻眼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可不是几个尸鬼,而是一群!足足有百余之多!
而且这许多尸鬼竟是看起来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哪几个才是之前吸取了大师兄魂魄的元凶,不光言紫兮晕了,连同原本被余尧交代赋予重任的鬼面男子,亦是怔住了。
这么多的尸鬼,如何下手?
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刨开看看吧?恐怕还没刨完,他自个儿先真气枯竭一边儿歇着了。
而且,这些尸鬼在瞧见他们这群擅闯者之后,可不像之前在地面上那么平和,个个眼冒凶光,仿佛饿鬼扑食一般,龇牙咧嘴向他们猛扑而来!
这时,又听见余尧开口道:“我和逸清尘配合,将那7个尸鬼找出来,你们俩配合,将叶将军的魂魄取出来!切忌,一定要手快!阴阳娘子,拜托你要张开两道结界了!”
众人连声应了,这时就见余尧大摇大摆、死不要脸地就爬到了逸清尘的背上,可怜被当驴使的逸清尘一边背负着余尧,还要一边施展天眼,飞快地脱离了众人所在的光球,只见阴阳娘子单手一引,又是一圈光球凭空而起,将余尧和逸清尘单独罩在其中,这时,就见逸清尘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径直冲向了尸鬼群中,众人只见眼前不断有青光闪过,无数近身而来的尸鬼直接就被他一拳击飞,一旁的三人各自在心中暗叹--这逸清尘真不愧是破军星,真真勇士也!
不多时,就见眼前一黑,一个尸鬼被逸清尘从尸鬼群中抛了出来,鬼面男子反应极快,只见他双臂一张,就如鲲鹏展翅一般,直跃而起,手指连勾,一道道细如流光的真气随即激射而出,悉数打在那被抛在半空中的尸鬼身上。
那细如流光的真气都是鬼面男子体内的纯阳真气,至刚至阳,此时被注入尸鬼体内,那尸鬼自是犹如火烧一般地上下翻滚,不出片刻,便真的如余尧所说,口中渐渐吐出了一个淡金色的光球来,言紫兮看得真切,随即抛出了即墨剑,双手齐动,飞快地结印在胸前划出一道虚影,口中亦是念念有词,随即只见那即墨剑剑柄之上的五彩晶石灼射出万道霞光,须臾之间,便将那尸鬼所吐出的淡金色光球吸了进去!
如此这般,一个,两个,如法炮制,配合无间,很快便已收回了六个光球,谁也未曾想到,这天南地北聚在一起,又从未曾在一同合作过的五个人的配合竟是默契无间,一气呵成。
还差最后一个!
还差最后一个!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默念着这句话,可是,不知为何,这最后一个尸鬼,竟是如何都找寻不到。
眼见逸清尘背负着余尧的身形来回穿梭在尸鬼群中,几近被湮没,已经渐渐露出了疲态,可那最后一个尸鬼却始终没有被抛出来,众人的心中都揪紧了,特别是言紫兮,她瞧着一旁的阴阳娘子的面上亦是开始汗如雨下,知道负责结界的阴阳娘子也已近强弩之末,心中暗忖,这样下去可不妙!
有没有办法可以帮他们呢?
她的心中反复寻思着,却只觉得眉心一阵灼热,对了,她怎么忘记那碧玉法环了!
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用处,不过总归是件宝物,希望能够有所用处吧。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念咒唤出了碧玉法环,信手就往尸鬼群里一扔,在场的谁也没想到,当言紫兮抛出那碧玉法环之后,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碧玉法环在虚空之中兜转了一圈,一层层乳白色的光纹从那法环内层层泛起,向四下散去,紧接着碧玉法环内便飘出一团雾状漩涡,将那些围在逸清尘身侧的尸鬼悉数给吸了进去!
(057)收服伏羲兽
(057)收服伏羲兽
就在碧玉法环快要将眼前的尸鬼都吸个干净的时候,突然听见余尧高呼一声--找到了!
眨眼间,一个尸鬼又被抛了出来,鬼面男子和言紫兮亦是齐齐出手,片刻之后,叶凌风散落的七个魂魄光球悉数被收入五彩晶石之中!
眼瞅着叶凌风的魂魄悉数被收集齐了,阴阳娘子独臂一挥,又将余尧和逸清尘给拉了回来,余尧从逸清尘背上跳了下来,正要掐指按地使出土遁之术回到地面上去,言紫兮突然惊呼一声:“快看!”
众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各自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神殿的中央突然腾起一圈黑色的迷雾,迷雾中一个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众人顿觉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我说他们为何要收集生人魂魄,原来是为了喂伏羲兽!”当余尧说出伏羲兽之名时,除了言紫兮和鬼面男子,只见逸清尘和阴阳娘子两人面面相觑,竟是霎时冷汗就下来了。
“伏羲兽?怎么可能,那不是传说中……”阴阳娘子话还没说完,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霎时穿破了众人的耳膜。
“快走!”余尧掐诀运起土遁之术,可是,只听那伏羲兽低吼一声,砰地一声,阴阳娘子设下的结界光圈倏然便破了,五人纷纷滚落在地。
这时,似是感觉到了伏羲兽的召唤一般,从四面八方又涌出无数的尸鬼,如潮水一般向众人扑来。
逸清尘和鬼面男子都率先反应过来,只见逸清尘信手一捻,从怀中掏出一叠金色符咒,如天女散花一般散了出去,那金色符咒随即在尸鬼群中爆裂开来,简直比正月里放的焰火还要热闹,竟是炸得尸鬼横飞。
而一旁的鬼面男子亦是毫不示弱,只见他手指连勾,一道道细如流光的真气随即激射而出,直轰向那尸鬼群,只听得轰轰轰轰一声声巨响,众人面前,竟是出现了无数沟壑,每一道沟壑里,都有无数尸鬼的残躯断臂,而那沟壑犹如被巨兽的爪子所刨出来的深沟一般,每一道都至少有寸许宽,一丈来长,一米多深!
因着这两人方才英勇的一击,那些原本如潮水般涌来的尸鬼似是被震慑住了一般,竟是放慢了冲击的脚步。
阴阳娘子一瞧同伴为自己争取了时机,亦是不敢怠慢,单臂当空虚引,试图再凝起结界。)
“没用的,别浪费灵力!伏羲兽的音波术能够穿透任何结界!”这时余尧掐指一算却是阻止了阴阳娘子的再一次尝试,他随即抬头对言紫兮说道:“快!把你的碧玉法环扔出去!”
言紫兮一听,下意识回了一句:“那玩意儿有用么?”
余尧瞥了她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言紫兮隐约听见对方似是在说--死马当作活马医。
既然余尧都这么说了,言紫兮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此时大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余尧自然是不可能坑她。
随即念诀再次召唤出了碧玉法环,对准那伏羲兽,径直就劈头扔了过去。
这时,那伏羲兽再次发出一声怒吼,这次却是声势震天,震天的怒吼笼罩了整个地下的世界,顿时整个地底的尸鬼们都似乎沸腾了一般,再次重振旗鼓,潮水般地向着众人涌来!
就在这时,只见那碧玉法环在空中兜转了两圈,余尧急掐指弹出一道精纯光束打在那碧玉法环之上,顿时那碧玉法环中突然闪现出一道白线,就像夜空中流星划出的轨迹一般,又听余尧念念有词,随即,一声狂怒的龙吟响彻四野,那碧玉法环中的白线倏然飞出,在虚空之中汇聚于一处,形成一条丈余长的青龙!
“苍龙?!”阴阳娘子禁不住惊呼出声,连同逸清尘,亦是瞪大了眼,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之物一般。
这时只见余尧垂目静立,口中浅吟低唱,双手循着玄妙的轨迹拍出,似缓实疾,十指或曲或直,变幻莫测。随即,那苍龙的躯干越来越长,几圈环绕,就将那依旧还在浑沌黑雾中的伏羲兽给结结实实缠住了!
此时伏羲兽似是不甘受制,再次发出震天般的吼声,可是,那苍龙亦是不甘示弱一般,发出阵阵清澈的龙吟,此消彼长,一来一回,竟是仿若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一般。
一旁的众人只感觉浑身一僵,又是一震,那感觉就仿若是先被人突然点住了茓道,又随即被人点开了一般。
“就是现在!快!结界!”一旁的逸清尘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竟是代替余尧惊呼出声,那阴阳娘子原本与众人一般看得呆了,方才逸清尘喊了这么一嗓子,立刻掐指结印,随即众人的身侧再次出现了一道光圈,余尧再次施展土遁之术,眼瞧着众人的身体渐渐离开那神殿,言紫兮心中暗自觉得有些可惜,那碧玉法环可是她娘萨苏给她的宝物,没想到竟是只能遗弃在这里了,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可是转念一想,宝物么,就是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若是不祭出这玩意儿,说不定今天大家都得挂在这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就那么一心念之间,垂眸依依不舍地又瞧了瞧那与黑雾缠绕在一起的苍龙,就是那么一回眸,言紫兮的眼珠子又差点夺眶而出了。
只见那苍龙突然大张了嘴,只那么一吸,就将那团浑沌的黑雾给径直吸入了腹中,随后,又是青光一闪,苍龙再次化作一条白线,消失在虚空之上兜转画圈的碧玉法环之中!
言紫兮心神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再一念诀,眼前青光流转,那碧玉法环倏然间在空中又打了几转,竟是腾空而起,直接穿破了结界光圈,回到了言紫兮的手中。
言紫兮目瞪口呆地低头瞧着手中的碧玉法环,发现那碧玉法环中,竟是多了一圈黑线,黑白两条线相互缠绕,释放出骇人的灵压来。
“这玩意儿果然是个惊天的宝物,竟是将伏羲兽一块儿收服了!”当余尧的话传进耳朵时,言紫兮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着,难道又被她拣了大便宜?
(058)恍如隔世
(058)恍如隔世
言紫兮还没回味过来怎么回事,余尧已经用土遁将众人重新带回了地面。
待到结界散去,余尧便冲言紫兮大刺刺地伸出了小手:“拿来。”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要的是何物,赶紧念诀重新召唤出即墨剑,将那五彩晶石交到他手中。
这时,一旁的逸清尘早已将青幡招了过来,面无血色的叶凌风依旧意识全无地躺在那青幡之上,言紫兮赶紧跪坐下来,眼巴巴瞅着余尧。
这时只见余尧十指间忽然簌簌簌射出无数蚕丝,有如天孙织锦、玉女投梭,顷刻间便如勾梁搭柱一般,在叶凌风身侧织成四重大网,同时间,又将五彩晶石抛了出去,这时,就见之前收回来的七个光球悉数从五彩晶石中飞了出来,余尧十指勾弹,千百道灵力凝成的银丝便将叶凌风的身体连同那七个光球悉数封在了织成的光茧里。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光茧,直到那七个光球悉数飞回叶凌风的体内,叶凌风轻轻地呻吟了,眼皮微微地跳了跳,余尧说了一句:“成了!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一会儿就会苏醒过来。”众人这才悉数长出了一口气,各式百态地瘫坐在地,连逸清尘这员猛将,此时也瘫坐在地喘着粗气,看来之前的那场地下冒险,可把大家伙给累得够呛。
言紫兮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瞧着叶凌风的反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瞧见他的面上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平稳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对余尧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余尧,谢谢你~这次多亏了你。”
原本也已经瘫坐在地的余尧也是愣怔了一下,似是没有料到言紫兮会对他行如此大礼,他嘴角抽了抽,摇了摇头:“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
这话让言紫兮的心中骤然觉得温暖起来,不得不说,余尧此人,虽然转世之后性子偶尔有些小别扭,可是,当年南疆大巫师的气度却是尚存,有他在,总能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这时言紫兮又起身对同样瘫坐在地的其余几人鞠了一躬,众人都摆手示意她别这么客气,倒是那鬼面男子开口对她说了一句:“其实不该你谢我,该我谢谢你才是。”
言紫兮闻言一怔,对他所说的话反应不及,觉得对方似是若有所指,不过,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敏锐地联想到了什么--难道,他的记忆竟是恢复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见叶凌风又呻吟了一声,竟是悠悠转醒,叶凌风转醒之后,第一眼瞧见的,自然是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他怔了怔,随即轻声唤了一句:“小……师妹?”
言紫兮一听大师兄的声音,心神微颤,之前的种种担忧种种恐惧都涌上心头,天知道她之前有多害怕,害怕大师兄就此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她颤抖着启唇本是想唤一声大师兄,没想到,大字还没吐出去,却是瞬间就哽咽了喉头,一时之间,竟是只能抽泣,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叶凌风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般地激动,他叹了口气,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抬起手来,轻抚着她的发丝,又叹了口气:“傻丫头,哭什么呢……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谁知道,他不说还好,这一番话,却是让言紫兮突然不知为何,又是悲从中来,只觉得心中一酸,竟是哇地一声,伏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一旁众人面面相觑,却是聪明地各自别过脸去。
叶凌风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却又突然不忍斥责她,只得任由她伏在自己胸口嚎啕大哭,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一边叹着气。
那一霎,叶凌风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璇玑山,想起了他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段时光,他有些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样就生生错过了呢?
叶凌风没有答案,谁也没有答案,感情这回事,便是如此,让人捉摸不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言紫兮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她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她赶紧起身,反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花子,哽咽着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之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叶凌风再次睁眼,瞧着她梨花带泪的面容,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一霎他甚至有种错觉,以为自己看到了十来岁时候的小师妹,那个只属于他,只会对他撒娇,会娇憨地跟在他身后,嗲声嗲气唤他大师兄的小师妹。
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呵。
他知道,自己与她,早已生生错过,她早已握住了自己的幸福,也许,一直以来,还未曾走出来的,只是他自己。
原来,所有装作的不在意,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异样感慨,许久之后,方才悠悠地开口调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言紫兮佯装生气道:“大师兄瞧你这话说得,我为何不能来?”
叶凌风此时依旧还有些虚弱,自然没力气与她争辩什么,他又慢慢阖了眼,自我忏悔到:“是我轻敌了。”
言紫兮知道大师兄素来对自己的本事颇为自矜,这次吃了这个大亏,必是心中不太好受,她赶紧开口安慰道:“大师兄你别这么说,对方早已坠入魔道,根本就不是人,你败在她手里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是我们几个全部加起来,怕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想起之前在地下所见的一切,言紫兮此时还心有余悸,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些都是任苒搞出来的。
叶凌风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待他养了养神,再度睁眼时,自然便瞧见了言紫兮身侧那些陌生的面孔,他的眉头微微地蹙了蹙,疑惑地看向言紫兮,言紫兮知道他不认识余尧他们,便一一对叶凌风介绍了一番,介绍到余尧的时候,叶凌风的眼皮微微地跳了跳,轻声说了一句:“久仰大名。”
(059)所谓兄弟
(059)所谓兄弟
余尧对叶凌风的态度倒是还算不错,没有再摆谱,他只是点点头,告诉他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倒是介绍到最后一个,也就是那鬼面男子的时候,言紫兮却是怔住了。
要实说么?
能实说么?
这位的真实身份,能公诸于众么?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那鬼面男子,对方却是会意地接口:“若是你愿意,也许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此话一出,不光是言紫兮,连同叶凌风也怔住了。
他真的已经想起来了?
言紫兮的面上此时阴晴不定,表情煞是精彩,倒是叶凌风比她淡定多了,叶凌风定定地瞧了对方一眼,虽然此时对方面上带着鬼面具,根本瞧不见其面容,可是叶凌风却是感觉得到对方面上此时一定是带着笑,而且,对方一定是有着一张与他相仿的面孔。
前太子朱宇乾,这个名字在叶凌风心头滑过,荡起一圈涟漪。
是啊,大哥,这是他和南宫凛共同的大哥,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然这些兄弟们之前也曾经为了那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可是如今,待到千帆过尽,却又觉得这份兄弟之情无比珍贵。
既然这位大哥此时这般出现在这里,证明另外那个兄弟--南宫凛亦是放下了心中的心结。
思及如此,叶凌风的面上竟是露出了这许久以来,第一抹会心的笑。
他轻轻地抬起了一只手,朱宇乾瞧着弟弟吃力地抬起的那只手,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会意地亦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手交握,一笑泯灭万般的前尘旧事,从今往后,只是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
言紫兮瞧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痒,悄然地扭过头去,揩去眼角的泪水。
她亦是明白,既然朱宇乾出现在这里,证明,南宫凛亦是认同了这个大哥。
所谓兄弟,真好。
待到众人都缓过劲儿来了,余尧方才抬头对言紫兮说道:“把碧玉法环再给我瞧瞧。”
言紫兮这才想到那个失而复得的宝物,她一边交给余尧,一边疑惑地问道:“我之前看那苍龙好像是一口将那伏羲兽给吞了?”
余尧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一脸鄙夷的说道:“伏羲兽是上古神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吞了,就算苍龙也是神兽,也没那么大本事,只不过这只伏羲兽似是转生了,还在浑沌期,所以暂且被苍龙压制住了而已。”
言紫兮讪讪地挠挠头,反正她是孤陋寡闻惯了,此时听余尧这么一说,也算是长了见识,可是,她却又想起了那碧玉法环中黑白两道交缠的线,遂指着碧玉法环问道:“这么说,那伏羲兽如今也是与苍龙一同,被封印在这碧玉法环里?”
余尧拿着碧玉法环上下翻看了一番,点点头:“说来也奇怪,苍龙和伏羲兽,一正一邪,如何会这般融洽的同时被封印在一起,这碧玉法环,着实奇怪得紧。”
言紫兮一听,心中暗喜,心想萨苏你果真是我亲娘,给我这宝贝着实不错。
这时那阴阳娘子和逸清尘亦是好奇地凑了过来,想瞅瞅这宝贝究竟是怎么个玩意儿。
逸清尘盯着那碧玉法环看了半晌,方才蹙着眉头说了一句:“这玩意儿我似乎是在一本典籍上看过,据说是只有灵力极为深厚的人才能拥有此物。”
他说这话的时候,扭头看了言紫兮一眼,似是有些不信。
言紫兮暗笑,这小子还真坦率,一点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阴阳娘子却是不紧不慢地接过话来:“她是生魂灵体,本就是这个世间灵力最强大的人,只不过她的灵力被封印了大半,如今大概只使出了十分之一不到。”
此话一出,言紫兮仿若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扭头看向对方,自己是生魂灵体她倒是知道,可是,说她是这个世间灵力最强大的人,这个玩笑明显开过了吧?
没想到的是,余尧在听完阴阳娘子的话之后,亦是点点头附和道:“没错,碧玉法环是灵性之物,不会随便乱认主的。”说到此时,又仰头看着言紫兮:“至于你的灵力,怕是你出生之日起,就被你的母亲萨苏封印了大半。”
“为何?”听到余尧又提到了萨苏,言紫兮有些不明所以了,照理说,一般父母不都是望子成龙么?自己有那么强的灵力是好事啊,为何要封印?
“灵力再强大,也需要有足够的容器。”余尧定眼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你的这个身体,还不足以成为那个最佳的容器,容纳那般浩瀚的灵力。”
如此一说,言紫兮倒是恍然大悟,原来萨苏竟是替自己考虑得这般周详,心中暖意升腾,虽然她来自异世,与萨苏并非真正的呣子,可是,这份感情,却也已经超越了母女,她甚至打从心眼里愿意将萨苏当作自己的母亲来看待。
这时,余尧却是话锋一转:“既然叶将军已经没事了,我看,我们还是尽快赶回怀德城要紧。”
余尧这话倒是提醒了言紫兮,之前一直担心大师兄的安危,也来不及问南宫凛的情况,如今大师兄转危为安,她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诶,你们是如何说服陛下他留在怀德城的?”
按照她对南宫凛的了解,既然南宫凛知道冰麟将自己带来了塞北道,自是会亲自前来,真不知道墨倾是怎么说服那头倔驴的。
余尧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我们说服了陛下,而是陛下,根本没办法离开怀德城。”
这话让言紫兮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她从余尧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详的意味,她急急追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怀德城出了什么岔子?”原本还在调息打坐的叶凌风一听余尧这话,也按耐不住开口了。
“大燕国,倒是有些人才。”余尧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这盘棋,我们先输了一招,什么交换国师,出卖塞北道,都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怀德城。”
“你是说,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叶凌风倒是立刻就明白了余尧的意思,面色再次变得铁青。
(060)声东击西之计
(060)声东击西之计
余尧点点头:“如今,大燕国调集了十万精兵,围了怀德城,还好陛下及时返回了怀德城,亲自坐镇,怀德城才没有被大燕国拿下,至我们离开之时,两军还在僵持之中。”
言紫兮心头一惊,突然抓住余尧的肩膀,急急问道:“那,对方主帅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位姓宋的将军,不过,那打前锋的小子倒是有些厉害,我看他们打出的旗上似乎是打着徐字。”当余尧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的脸色亦是变得铁青:“徐-乔-羽!”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话,前锋果然是徐乔羽!
她就知道,这等阴损的手段,必是徐乔羽想出来的!
之前的预感果然是应验了,她就知道那个徐乔羽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而且,照此看来,徐乔羽和任苒果然是一伙的,由任苒出面牵制住大师兄,将大师兄所率的精兵悉数埋葬在塞北道,然后由徐乔羽率兵围攻怀德城。所谓声东击西,他们也许以为将怀德城的统帅大师兄调离,怀德城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只不过,唯一算漏的地方是,谁也不曾想到,大靖的皇帝南宫凛会亲临怀德城,所以,他们偷袭的目的并未达到。
可是,若是一旦让徐乔羽和大燕国知道大靖朝的皇帝如今身在怀德城,那么……
言紫兮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后果,按照那董太守老奸巨滑的程度,怕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下怀德城吧?
对于一国将领来说,没有什么比生擒敌国的皇帝更加荣耀的事情了,就算是徐乔羽,若是知道自己将大靖的皇帝围困了,未必就不会拼死一搏。
思及如此,言紫兮的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哼,他们大燕国怕是要失望了。”这时,叶凌风似乎也恢复了些许元气,他冷哼道:“有陛下亲自坐镇,怀德城无忧。”不知何故,叶凌风并未向众人提及他和南宫凛之前的计划,更没有提及那或许已经到来的上三军和方恒的队伍。
虽然知道自家师兄从不打诳语,可是,毕竟涉及到的是自家夫君,是那还没出世的孩子的爹,言紫兮可没办法像大师兄那般镇定,她忧心忡忡地对叶凌风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回怀德城再做打算吧。”
没想到的是,叶凌风却是摇摇头:“不,有陛下在,怀德城不会丢!就算我们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他话锋一转,眸中戾色乍现:“不如,我们去石邑城!”
一旁的余尧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竟是笑开了:“喔,将计就计么……”
朱宇乾亦是轻笑一声:“不愧是我们朱家的兄弟,胆量亦是不小,竟是与为兄想到了一块儿。”
言紫兮忧心忡忡地还想坚持自己的意见,却听见叶凌风继续开口道:“小师妹,你认为陛下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么?”
言紫兮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按照她对南宫凛的了解,南宫凛做事,从来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虽然经常很冒险,但是,他在冒险之前,也总会做好各种打算。
南宫凛是个赌徒,却也是个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赌徒。
想通了这一环,言紫兮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但是却稍稍平静了下来,她转念一想,大师兄的提议倒是不无道理。
虽然他们这一行六人,咳咳,在人数上是有些寒碜,不过,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不是,绝对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主儿,若是余尧之前所说的是真的,大燕的主力军都在徐乔羽的率领下正在围攻怀德城的话,那么,他们自己的石邑城……
倒是真的有文章可做。
言紫兮既然同意了,逸清尘和阴阳娘子自然也没什么异议,言紫兮想了想,不对,他们可不止六人,不是还有一支奇兵么,她朝着天空喊了一声:“肖殷!”
虚空之中,悠悠地传来一声:“属下在……”
“陛下给你们下的命令是什么?”
“保护好国师大人。”
“那么,我要去石邑城,你们呢?”
“……自是寸步不离国师大人左右。”
“很好!”言紫兮在得到肖殷的肯定答复之后,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衫,神棍地开口对众人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便就起身去石邑城吧。”
在场众人方才在听了言紫兮和那暗卫头领肖殷的对答之后,心中无不涌起一个念头:“这家伙实在是坑蒙拐骗的高手啊!如此轻描淡写的几句,就把人家陛下的暗卫给拐成自个儿的帮手了。”
“不行!小师妹你不能去!”没想到的是,就在言紫兮斗志昂扬地准备前往石邑城的时候,叶凌风却是再次开口给她泼了一桶凉水:“我是说我们几人去石邑城,至于小师妹你,回大靖去!”
言紫兮愣了愣,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渐渐眯缝了眼冷哼了一声:“好啊你,大师兄,原来,你是想把我排除在这个计划之外?”
叶凌风凝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如今有孕在身,来塞北道,怕是已让陛下提心吊胆到了极致,若是再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们如何回去跟陛下交代?”
言紫兮却是不以为然地撇唇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之前我服食了玄清宫赐给的保胎圣物青漓果,现在好的很呢!”
一旁的逸清尘一听玄清宫,立刻就不淡定了,他诧异地看着言紫兮:“你,你是如何得到了玄清宫的赐宝?难道你去了玄清圣境?”
言紫兮并不打算多提玄清圣境的事情,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嗯,之前因为因缘际会,去得了一次。”
此时逸清尘再看言紫兮的眼神就有些崇拜之意了,无怪他会如此,对于玄天道宗的弟子来说,能够修炼去得玄清圣境那是至高的荣耀。
可是叶凌风却是并不理会这些,他摇摇头:“小师妹,莫要任性,你应该知道,你腹中这个孩子对陛下来说有多重要,切莫再当作儿戏。”
言紫兮眼瞧着叶凌风一脸的坚持,毫不让步的样子,只好扭头看向余尧,试图拉拢余尧这个援军。
(061)将计就计
(061)将计就计
叶凌风亦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余尧,心想这位南疆的前任巫祝应该不会跟着自家小师妹一块儿胡闹才是。
可叶凌风确实也太不了解余尧,若是他按理出牌,那便不是余尧了。
余尧瞥了言紫兮的肚子一眼,却是开口问了别的话:“你和任苒交过手没?”
言紫兮一怔,不知他突然提起任苒是何意,她摇摇头:“没有,不过我见过她出手。”
“你认为若是你和她交手,能有几分胜算?”余尧轻描淡写地继续问着。
言紫兮沉闷了片刻,虽然有些不甘愿,却是只能如实说道:“不到两成。”说出这话,其实并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在之前的交锋中,她才深深体会到彼此之间的修为几乎是云泥之别,若是吸收五行元力之前,她是半分胜算都没有,就算是如今,也只敢说有三成,还是在自己使出全力的前提下。
这时,她突然又想起之前将她送走的冰麟,之前只顾着救大师兄,竟是忘记了这茬,也不知道冰麟和任苒的一战最终如何了,不过,任苒到现在也还没出现,是不是说明,至少是在僵持中呢,对于冰麟和任苒,言紫兮的心情是复杂的。
虽然她和冰麟之间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不过冲着对方之前掩护自己先走,她就觉得应该把对方归为自己人。
说来讽刺,原本任苒与她际遇相同,不光都是璇玑派的掌门,而且亦同样是偃师的弟子,照理说,应该与任苒更亲近才是,可是,瞧见了任苒对大师兄叶凌风的所作所为之后,言紫兮再也没办法将她当作师姐看待。
再加上此时所知道的一切,几乎已经确定,任苒已经归附于大燕,在替大燕国效命,彼此的立场更是水火不容。
“那你觉得若是加上我们五个呢?”余尧却是不依不挠地继续追问道。
言紫兮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众人,若是加上余尧,怕是能够多几成的把握,再加上逸清尘他们,却也不超过七成,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师傅偃师以身祭剑之事对言紫兮的触动太大,她知道师傅的修为是怎般的高强,既然师傅都选了那一条不归路,那就说明,也许如今成魔又借尸还魂的任苒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超过七成。”她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在场众人却是反应不一,叶凌风若有所思,逸清尘却是有些颇不以为然,余尧却是认真地点点头,终于说出了他要说的重点:“我们此番去石邑城,很可能还会与任苒再度遭遇。”
一听这话,言紫兮的心中又是一紧,难道余尧是想告诉她,此番去石邑城更加凶险,想让她回去?
没想到的是,余尧却是话锋一转:“先不提任苒是如何成魔,又借尸还魂,就她在地下城中蓄养的尸鬼和伏羲兽来看,怕是那石邑城中也不干净,也许还藏着更耸人听闻的东西。大家之前都看到了,那伏羲兽,也是多亏了紫兮才能降伏,再加上紫兮去过石邑城,相对熟悉,所以,我认为,她不但可以去,而且还是不可或缺的。”
“胡闹!”没想到,余尧才刚说完这番话,叶凌风已经断喝出声:“余尧,小师妹年轻不懂事,难道你也跟着不懂事不成?小师妹如今是什么身份?她还有孕在身,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余尧抬眼瞧了瞧他,却是不以为然地顶了回去:“阁下也太小看我们南疆的血脉了,不知你可否听过这样的传说--南疆巫族的顶尖巫师,都是有九条命的,除非自残,否则别人很难伤到他,紫兮身上流着我们南疆巫族的血,是萨苏的女儿,身子骨没那么娇弱。”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更何况,此事非同小可,紫兮和任苒都是璇玑派的掌门,亦都是偃师的弟子,这件事本身就非同寻常,怕是冥冥之中,有什么莫大的关联,所以,我们若是要对付任苒,就离不开紫兮。”
余尧这话倒是说得言紫兮心花怒放,她赶紧点头附和:“就是就是,你放心吧,大师兄,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没事的,大不了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再轻易出手,劳烦你们各位多担待着点就是了。”
“呵呵……紫兮啊紫兮,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固执。”这时,一旁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朱宇乾却是忍不住笑开了,他不紧不慢从怀中又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言紫兮:“这是临行前,绿珠让我交给你的安胎药,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言紫兮赶紧接过,又扭头对叶凌风说道:“大师兄,你就放心吧,要不,我保证,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我绝对不管你们的死活,绝对第一个逃跑,还不成么?”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开来,叶凌风无奈地摇摇头,知道自己这牛脾气的师妹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和那同样牛脾气的南宫凛一样,拉都拉不住。
这时,他又开口道:“不过有一点我要申明,我们这次去石邑城,可不是去挑衅,也不是去和他们硬碰硬的,我们的目标,只是石邑城的粮草而已,若是能够避开任苒,自然是更好。”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心里早就有数,大家都不是傻子,一听将计就计去石邑城就已经明白了几分,他们人少,此去石邑城,自然不可能是去夺城,唯一可行的必定是冲着石邑城中的粮草去的,怀德城与石邑城相隔其实并不算太远,前方打仗,粮草势必是屯在石邑城,只要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被动的就是他们大燕人了。
如今,大燕国的精兵似乎都屯兵在怀德城下,后方自然应该较为空虚,正是好机会。
唯一要担心的,便是任苒。
若是任苒打败了冰麟,再返回石邑城,就不可避免要和她遭遇。
那时,该如何应对?
(062)定计
(062)定计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绕开任苒,众人自然是选择了与之前言紫兮所说任苒和冰麟决斗的反方向,宁可绕原路,也定是要绕开那女煞星。
虽然言紫兮心中有些记挂那冰麟,可是此时事关重大,自然不能意气用事。
借着逸清尘的青幡,不出半日,就已经来到了石邑城外,可巧的是,言紫兮四下看了看,此处正好是她第一次遇到任苒的地方。
这时,瞧着余尧微微皱起的小眉头,言紫兮有些诧异了:“怎么了?”
余尧蹙眉道:“这里,魔气很重。”
阴阳娘子亦是点头道:“这里的感觉就像是之前在那地下沙城一般,不,比那还要更甚。妖魔之气都很盛。”
而逸清尘的符咒已经捏在了手中,却被叶凌风轻轻按住,叶凌风摇摇头对众人道:“我们此行,是为了城中粮草,切莫节外生枝。”
余尧点点头:“大家多加小心便是。”
言紫兮之前来过石邑城,又打着出游的幌子四处晃悠过,对城中地势自然是熟悉,她简要给众人画了一副城防图出来,叶凌风身为边关副将,自然对石邑城的城防并不陌生,大境朝自然也安Сhā了不少暗钉在石邑城,此时一瞧言紫兮所画的城防图,不禁暗叹,自家师妹果真成熟了不少,这城防图,倒是画的八九不离十。
他指着西北面的一处对众人说道:“据我所知,这里是石邑城中最大的一个草料场,众所周知,大燕国,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们的骑兵,那些战马每日所消耗的草料数量惊人,而且,石邑城附近本身并没有什么草场,那些草料都是别处运来的,若是断了马匹的草料,便如同卸了他们的翅膀,而且,此时秋高气爽,草料很容易着火。”
若说单打独斗,在场众人怕是个个都比叶凌风强,可若是论及带兵打仗,包括余尧在内,这里却没有敢说自己比叶凌风这个边关副将更有权威的,既然他发话了,自然是听他的。
这时,却听朱宇乾说道:“我看,咱们最好是分兵两路,他们大燕人跟咱们玩声东击西,咱们也同样回敬便是。”
叶凌风一怔,随即点头:“大哥说得极是,若是我们只在草料场放火,他们驻军充足,一定会全力扑救,最终效果只能听天由命……若是在别处先弄出点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再来个措手不及,自然效果更好。)”
众人一听,所言极是,纷纷点头,看来这朱家的兄弟,个个都是天生带兵打仗的好料子。
“若是要声东击西的话,不如,就先拿太守府开刀。”言紫兮一直不待见董太守,加上若是要吸引驻军注意的话,自然是太守府中有异动,最能牵制他们。
“没错!就拿太守府开刀!”
“没错!就拿太守府开刀!”此话一出,叶凌风和朱宇乾几乎是同时开口附和。
“那,咱们就最好分兵两路了。”这时,余尧亦是接过话来:“一路负责去太守府捣乱,吸引他们的注意,一路,便去烧那草料场。”
“烧草料场并不难,如今天干物燥,只需到处丢几个火折子便成了,倒是太守府那边,必是有无数高手在府中,若是想要闹出大动静来,极不容易。”叶凌风冷静地分析着,接着看了看正要开口的言紫兮,抢在她之前开口道:“太守府那边太危险了,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兄弟俩加余尧,我们三人去太守府,小师妹、逸清尘和阴阳娘子你们俩去草场吧。”
要说叶凌风很不愧是言紫兮的大师兄,对言紫兮亦是非常了解,之前他瞧着言紫兮眼眸一动就知道这丫头必定是想要抢着去太守府,所以才抢先出口阻止她,果然,言紫兮一听叶凌风这话立刻不乐意了:“不行,我要去太守府,我曾经在里面住过,对里面熟悉,也和太守府的高手们打过交道,我去合适。”
“小师妹,你忘记之前答应过为兄什么了么?”叶凌风却是立刻就板起脸来:“莫不是想要为兄现在就把你送回怀德城去?”
言紫兮被叶凌风一句话堵在前面,竟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只得扭头去看余尧,希望余尧能替自己说上两句,没想到,余尧此时竟是故意别过头去,假装没看到她求助的眼神,言紫兮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又扭头去看朱宇乾,没想到,朱宇乾仗着自己带着鬼面具,竟是对言紫兮的求助来了个视若无睹,气得言紫兮直挫牙。
她猛一跺脚,冷哼一声:“随你们啦!”
这时又听余尧说道:“既然咱们远道而来,光烧草料也不划算,不如再一把火把军粮也一块儿烧了。”
叶凌风却是摇摇头:“这倒是不必,粮草么,还有别的文章可做。”他说到此时,扭头去问言紫兮:“小师妹,据说当日那五毒门门主翎鸢给了你不少好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言紫兮盯着他看了半晌,猛然悟到了什么:“师兄,你是说在粮草中下毒?”
叶凌风点点头:“若只是一把火烧了粮草,对前线战局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若是将粮草中混入毒物,也许还能扭转战局。”
“不可!”这时,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逸清尘却是高声喝止:“若是草菅人命的事情,我可不做!”
叶凌风和言紫兮对望一眼,言紫兮知道,逸清尘是修道之人,抱着一颗慈悲怜悯之心,自然是看不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可是,在两军交战的情况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若他们不心狠手辣,那么,死的便是他们大靖的黎民百姓。
不过,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跟逸清尘解释清楚,她眼珠子一转,却是计上心头,她正色道:“谁告诉你要草菅人命来着?我给他们下点泻药不行么?消弱他们的战斗力,让他们知难而退,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不是更妙?”
这话一出,连余尧都在心中感慨--尼玛的,这是坑蒙拐骗的人才啊!
(063)一日夫妻百日恩
(063)一日夫妻百日恩
言紫兮这话一出,逸清尘愣怔了一下,却是认真地点点头,一脸正色对言紫兮说道:“希望国师大人说到做到。”
面对此番少年干净而纯净的眼神,言紫兮心神一颤,竟是真的生出了--要不就真的只下点泻药吧,这类的念头。
还在思忖间,叶凌风已经伸出了手来,言紫兮默然地在乾坤石中摸索了一番,翻出几个小瓷瓶给他,并细细交代道:“这个滴入水中便可以用。”
叶凌风拿着瓷瓶看了看,点点头:“那么,便就分头行动,待到入夜之后,由我们四个先去太守府搅上一番,你们俩去烧草料场,待到草料场火势一起,我们再趁乱去给粮草下毒。”
如此这般又叮嘱了一番,算是拍定了。于是兵分两路,那厢叶凌风他们兄弟俩加余尧,三个大小爷们一路去往太守府,这厢逸清尘、言紫兮和阴阳娘子三人一路去往草料场,双方约定亥时一到动手。
倒是余尧在临走之前,又将言紫兮私下叫到一处,两人叽里咕噜商量着什么,众人见惯不惊,倒是也没有如何在意。
既然兵分两路,自然不能一块儿入城,待到叶凌风他们先走之后,这厢三人一直等到天色渐暗之后才姗姗入城。
入城之后,自然是很快寻到了草料场,在附近晃悠了一圈之后,便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待着那厢太守府的动静,因为有逸清尘的天眼,他们随时都能捕捉到叶凌风他们三人的动态。
许是因为计划在身,众人只觉得这时间竟是过得特别慢,闲得无聊,言紫兮便与两人闲聊起来。
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言紫兮却很好奇对于那阴阳娘子从前的主子,右相毕永最终是怎么个处置,因着毕永落网的时候,她就已经易容成独孤伽罗来了大燕,后来虽然与南宫凛重逢,但是因为各种缘由,竟是也忘记了问关于毕永和曹侍郎一家的处置。
此时既然闲着没事,自然是要打听个清楚。
没想到,阴阳娘子的回答却是出乎了她的预料,原本她以为至少也要被流放的毕永,竟是只被抄了家,罢黜为庶人,而相对戴罪立功的曹侍郎一家,竟是被悉数流放!
“怎么会这样?!这太不公平了!”言紫兮差点就拍地而起了!心想左鸣这个榆木脑袋也太乔了,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又想起这阴阳娘子和毕永的关系,生生将‘对毕永处罚太轻’的话收回了喉咙里。
这时似是看出了言紫兮心中的不平一般,阴阳娘子竟是主动开口道:“是我托余尧大人向陛下求了情,毕大人终是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身代他赎罪。”
这话让言紫兮怔住了,她知道南宫凛的脾气,自己替曹侍郎一家求情都被无视了,他怎么会因为这个阴阳娘子的求情,而网开一面,放了毕永一马?再说,那榆木脑袋的左鸣,是这么好说服的人么?
这事背后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言紫兮亦是知道此时不方便讨论此事,便就作罢,可是,想起曹侍郎一家,特别是他的那对年幼儿女,却又觉得有些唏嘘。
“曹侍郎的儿女,也都被流放了么?”言紫兮忍不住还是又开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逸清尘却是抢先开口了:“余尧大人让我对那对兄妹施了假死之术,让那负责处理流放事宜的官员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并没有将他们列入流放之列。”
这话倒是让言紫兮大吃一惊,余尧怎么会出手管这等闲事?
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一般,逸清尘再次开口道:“似是御史台的左大夫私下里找到了余尧大人……”
这话一出,言紫兮竟是怔然了半晌,许久之后,她才摇摇头轻笑出声:“那个榆木老头,也不完全是冥顽不灵嘛……”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至少结果还是让她满意的,她之前承诺那侍郎夫人的事情也做到了,心中大悦,却又突然想起来:“那,如今那对兄妹俩何在?”
“余尧大人说他们身份特殊,呆在京城不太好,派人悄悄将他们送去南疆了。”逸清尘倒是个爽直的性子,如此一般一一都说了。
言紫兮点点头,还是余尧想得周到,虽然也是同样的背井离乡,但是南疆巫族如今在多葛的治理下,也算是不错,再加上冲着余尧的面子,多葛自然不可能亏待了那俩孩子,说不定还能传授他们一些本事,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就在言紫兮心中颇有些高兴的时候,逸清尘却是冷不防地泼了她一头的凉水:“唯一可惜的是侍郎夫人……”
“她怎么了?”言紫兮下意识地抬头反问,那侍郎夫人不是有功么,而且冲着陆煜的面子,谁敢动她?所以她压根就没担心过侍郎夫人会如何,却没料到逸清尘会突然提起侍郎夫人,她的心中骤然就腾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了?”见逸清尘面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她一把揪住了逸清尘的衣襟,又问了一遍。
“原本因为她之前有功,本是在赦免之列,不必流放,谁知,那侍郎夫人竟是个烈性女子,在得知曹侍郎的一双子女被安排妥当之后,长笑几声,说自己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她的夫君了,后来,第二日,就发现了她的尸身,是服毒自尽的,还留书希望与曹侍郎的遗骨合葬在一起。”见逸清尘说不出口,那阴阳娘子随即接过话来,那语气之中,竟是带着几分敬重。
“什么?!”言紫兮一听,竟是有些傻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为何会变成这样?她认为最无辜最没有危险的人,最后竟是落个如此下场?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离开大靖之前,最后与侍郎夫人的对话。
当时,侍郎夫人主动找到她,希望她能够出面保下曹侍郎的一双身生儿女。
她当时曾经好奇地问她为什么。
照理说,那侍郎夫人应该是之前就知道了曹侍郎会东窗事发,而且甚至一早就替乐乐寻好了出路,既然如此,为何不替自己盘算呢?言紫兮敢说,若是对方肯开口去求陆煜,陆煜是绝对不会不管的,若是陆煜一旦开口,不管怎么说,南宫凛都是要卖他一个人情的。
可是,这个硬骨气的女人竟是到最后都没有开口去求过陆煜,甚至也没有在自己跟前替她自己求情。
言紫兮记得当时侍郎夫人平静地给出了理由:“一日夫妻百日恩。”
言紫兮还记得,对方还说--
“这些年,外子待我一直不错,不管他做错了什么,在我心里,他都是个好人。就算他成了全天下都唾弃的罪人,我也不能背弃他。我既然进了曹家的门,生死都是曹家的人,自当与他生死相随。”
当时言紫兮只认为那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侍郎夫人竟是真的说到做到了。
心中竟是无尽唏嘘,言紫兮一直以为那些生死不弃的故事,一定是发生在彼此相爱的人之间,却没有想到,像曹侍郎和侍郎夫人这般只有亲情没有爱情的夫妻,竟然也会相谐走到最后,竟然也会生死不弃。
原来‘夫妻’这两个字,真的包含了太多她未曾了解的涵义。
一日夫妻百日恩,人的感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064)情况有些失控了
(064)情况有些失控了
言紫兮正在兀自替那有情有义的侍郎夫人唏嘘,却突然听见逸清尘开口道:“那边动手了!”
余尧、叶凌风等人都是足智多谋之辈,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进展的极为顺利,太守府被他们闹出大动静之后,石邑城中的守备都悉数赶往太守府所在的方向,这厢草料场的守卫虽然并没有赶去支援,不过,周围巡夜的守卫却是悉数都赶去了太守府。
这草料场附近骤然变得寂静了不少,言紫兮和逸清尘他们商议,三人各自行动,从三个方向同时引火。
与那两人分开之后,言紫兮飞快赶往自己预定的方向,虽然手中有火折子,但是,威力始终太小,若要引燃这一大片草场,还是有些费神,她突然突发奇想的想到,自己之前不是还吸收了火系元力,不如,就来试试那火系元力的威力如何。
如此一想,随即调戏运气,按照之前动用木系元力的方式,试图调动丹田内的火系元力,一切似乎都出于一种本能,随着她的意念,先是指尖骤然蹿出一簇极小极小的火苗,可是那火苗方一接触到空气,蹭地一下就蹿起老高,形成了一簇熊熊烈焰,言紫兮原本没什么经验,突然瞧见这陡然熊熊大火,竟是给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手忙脚乱想要将之扑灭。
可是,那指尖的火苗此时就如同被禁锢在体内很久,却突然被开了闸一般,竟是再也不听使唤,肆意地燃烧起来,言紫兮手忙脚乱地胡乱挥舞着手,试图将那火苗甩出来,这一甩可了不得,那火苗突然就蹿成火鸦一般,一化二,二化四,只一呼吸间,言紫兮所在的附近,悉数便成了熊熊的火场。
此时这厢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那些城中的守卫自然是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厉声高喊着,纷纷冲过来想灭火,可是,方才被言紫兮引燃的那一处此时早已烧成滚滚火海,竟是谁也不敢靠近,而且,那火势越燃越烈,竟是形成了一条火龙一般,四下飞蹿,不多时,这草料场四面八方都悉数被引燃。
那另外两处的逸清尘和阴阳娘子目瞪口呆地瞧着眼前的熊熊烈焰,有些不明所以,心想,既然国师大人有这么大本事,早说啊,何必还让他们兵分三路,这似乎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而对于草料场的守卫来说,这可真真是噩梦般的一夜,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就突然起火了,天公亦是不作美,竟是刮起了大风来,借着那风势,火势迅速蔓延,竟是不光点燃了整个草料场,甚至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焚烧起来,从附近的建筑开始,如同一条脱出桎梏的火龙,在城内疯狂的肆虐起来。
那一晚,石邑城的夜空,竟是一片惨红。
这是一个噩梦般的夜晚,这出其不意的大火,不但烧光了整个石邑城的草料场,竟是让城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言紫兮此时的情况却是算不得太好,从方才引燃指尖的火苗开始,她就仿若作茧自缚一般,被困在了火海之中。
说来奇怪,虽然那火苗是自她的指尖而起,亦是燃得那般旺盛,可是,言紫兮自己却是半点都没有被那烈焰烧伤,身周似是自动张开了一圈无形的结界一般,将那滚滚烈焰挡在了外厢,她的身体,甚至还觉得有些异样地冰凉。
只不过,在滚滚烈焰中,她的行动却是变得极为迟缓起来,有些意识被抽离的感觉,而身体,亦是渐渐有些不听使唤,仿佛每迈一步都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一般,所以,当逸清尘和阴阳娘子已经再次在约定好的地点会合的时候,却是没有瞧见言紫兮的踪影。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些许不太好的预感,原来方才那倾天的烈焰,果真是她放的。
逸清尘无奈,只好再度开了天眼,可是,那天眼能瞧见的景象,也只是火海中言紫兮朦胧的身影,却是没办法确认她所在的方位--因为四面八方都烧得红彤彤的,根本无法辨识。
“不如我再进去看看!”逸清尘提议道,阴阳娘子掐指算了算,却是摇摇头:“再等等……”
“可是,若是她有什么万一……”逸清尘自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抱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自是不忍心身为同伴的言紫兮有任何闪失,更何况她如今还有孕在身,那可是两条人命。
“她似乎正在突破什么瓶颈,我们这个时候去,也许会妨碍她。”那阴阳娘子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急急阻止了逸清尘,这时,她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对逸清尘说道:“先看看余尧他们如何了,这一场火,似乎烧得有些过了。”
她抬头仰望着早已红透的天际,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脱离之前的预期了,却是不知道言紫兮究竟是学会了什么火系的法术,竟是这般厉害。
逸清尘原本还想再多说什么,又听得阴阳娘子开口道:“不如先看看余尧大人他们如何了,再做打算。”
他想想,点了点头,将天眼转向太守府的方向,此时太守府中亦是乱成一团,可是,他却惊诧地发现竟是如何都寻不到余尧他们的踪迹,难道他们已经这么快就撤离了?
逸清尘亦是再次掐指作诀,将天眼的搜寻范围再扩大,竟还是一无所获,这时,方才感觉到有些不对,急急对阴阳娘子说了,阴阳娘子低头沉吟了半晌,突然开口说了句旁的话:“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城中似乎有些古怪。”
逸清尘不明所以地回望着她,却听见她忧心忡忡地说道:“也许是我的第六感,我总觉得这个城池给我的感觉,比那之前的地下沙城更威胁,似是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让我觉得有些心悸。”
“你是说这城中,难道还有怪兽?”逸清尘却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感觉。
“不,也许……是魔……”当阴阳娘子吐出这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汗湿了衣襟,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骤然从心中腾起,她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065)似是故人来
(065)似是故人来
此时置身火海中的言紫兮只感觉呼吸愈加沉重,周遭的火海倒是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由于身侧张开的结界,将她的身体和烈焰隔绝开来,甚至连热气都感觉不到。
只是觉得步伐和呼吸一样沉重,那种感觉,就仿佛泰山压顶一般。
可是她心里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之前还和逸清尘他们约好了放完火就会合呢,必须得赶紧去与他们会合才是。
才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了几步,却突然觉得前方有些异样,火海中,隐约有一道黑影若隐若现。
言紫兮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火海中如何会有人影,而且还是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若是真的有人,怕是早就被烧死了吧?
怎么回事?
出于好奇,她缓缓地向着那黑影靠近,可是,没走几步,再次怔住了。
她没看错,那果真是个人影,而且,看上去似乎与她一样,周身有着结界一般,就这样傲然矗立在火海之中。
看不清此人的面貌,只觉得他在火海中矗立如山,此人身形魁伟高大,甚至还能看见他衣阙翻飞,在火海中,仿若浴火凤凰一般。
这是什么人?!
她几乎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吼了一声:“谁?!”
无人应答,对方似乎根本不屑于搭理她一般,只是如山般矗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似是在冷眼看着她。)
她甚至隐隐感觉得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庞大而骇人的威压,那种感觉,比起师傅偃师,甚至冰麟和任苒都还要更可怕。
不光是威压,甚至还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类似于恐惧感之类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那是一种发自身体本能的恐惧,言紫兮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发根都竖了起来,全身汗毛倒立。
“哼~”那人突然冷哼了一声,却如平底之中起了一道闷雷一般,让言紫兮没来由地一颤,双脚竟是有些发软。
那一声轻哼,就仿若天地之威一般,矗立在不远处的那人,虽然只是一个朦胧的身影,却是如同摩天的山岳一般,让言紫兮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仿佛此人头顶山,脚踏地,天地之间,唯他独尊一般!
在此人的面前,似乎天地间的芸芸众生,都只能被当作蝼蚁一般俯噉。
这人,究竟是谁?
言紫兮的脑海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竟是连逃跑都忘记了。
她心想,若这是敌人的话,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时,只听那人复又开口了,可是,他此番吐出的那个名字,却让言紫兮心中又是一惊,他唤--萨苏?
咦?这是在唤她?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似乎就是在对自己说话,这人认识她老娘萨苏?
她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是萨苏。”
“不可能!这幽冥之火是只有萨苏才能召唤出来的招式。”对方声如惊雷,轰的言紫兮的耳膜一阵阵地发麻。
幽冥之火?那是什么?
言紫兮想了想,遂反应过来,难道方才自己放的那一把火,竟还是一门绝密的招式?
不过回想起方才那把火惊人的效果,要说这是她娘萨苏的绝技,言紫兮倒是毫不意外,她方才甚至以为这是把地狱之火都给引来了。
想了想,既然对方能够一口唤出萨苏的名字,还能说出这招式的名称,应该是她老娘的熟人吧?
于是,她开口澄清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萨苏,萨苏她,是我娘。”
之前许多次报出萨苏的名号都能得到不少福泽,不知道这次老娘的名号还管不管用,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言紫兮再次扔出了老娘来。
“萨苏的女儿?难怪……”对方说到这里,却突然没了下文,只是冷眼打量着言紫兮。那股骇人的威压再次如潮水一般涌来,此时言紫兮甚至感觉得到,自己周身的冷汗都几乎可以洗个凉水澡了,从来没有人,能给她这般强大的压力和恐惧感。
可骨子里那份莫名的倔劲却在此时冒了出来,虽然腿都已经有些酥软,言紫兮却是强迫自己立在原地,与对方对峙,一动不动,寸步不退。
费尽了周身所有的力量,让自己站得如即墨剑一般笔直。
师傅偃师曾经对她说过--剑者,有一点是最重要的,便是意念。
人如剑,剑如人,刚毅不屈,百折不挠!
宁可寸寸折,绝不绕指柔!
就算如今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有着云泥之别,招式可以输,气势,却是不能输!
蝼蚁,亦是有尊严的!
“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这般对峙了多久,似乎久到言紫兮觉得自己都快要化作石雕了一般,对方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笑得言紫兮毛骨悚然。
“不愧是萨苏的女儿,倒是有些骨气。”对方轻描淡写地如是说道,却又话锋一转:“只是,看样子似乎和萨苏一样--愚蠢!”
这话一出言紫兮立刻不乐意了,她心想你谁啊你,有资格骂我娘愚蠢么?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豹子胆,言紫兮突然就炸毛了:“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我娘与你又有何旧怨?你如何这般诋毁她老人家?”
这话说得颇有些讥诮,言紫兮此时已经豁出了小命去,为人儿女者,若是连这点维护父母的胆量都没有,怕是也枉自为人。
“今日,看在那傻女人的面上,本尊放你一马,记住,没有下次,下次若是再落到本尊手上,哈哈哈哈哈~”那声音随着那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的黑影一道似是在远去,只隐隐听见最后几个字,似是--让你神魂俱灭!
待到那黑影逐渐消失,直至再也瞧不见,言紫兮这才颓然坐倒在地,浑身上下,似是半分力气都没,天知道,方才光是这般与对方对峙,已经耗尽了她的全副精力。
神啊,她还以为今日怕是死定了。
这人究竟是谁?他口口声声自称本尊,莫不是什么邪教的尊者?
(066)叶凌风的抉择
(066)叶凌风的抉择
当逸清尘和阴阳娘子找到言紫兮的时候,她已经不争气地昏厥了过去。
还好,虽然人是晕了过去,护身的结界还在,倒是没把她变成古今中外第一笑谈--引火自焚的蠢蛋。
也许是之前那场没有硝烟的较量耗尽了她的心神,这一睡,竟是如何都没唤醒。
逸清尘和阴阳娘子面面相觑,还是那阴阳娘子较为有经验,简单替她把脉之后说道:“只是灵力耗尽晕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如今怎么办?”逸清尘毕竟年轻,虽然是一员猛将,法力高强,可是,应对这些状况却不如经验丰富的阴阳娘子,此时三人之中,言紫兮意识不明,只能让阴阳娘子来拿主意。
“这城中非同寻常!怕是有绝世高手。”阴阳娘子瞧着言紫兮额头斗大的汗珠,倒是揣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方才国师大人怕是也遭遇了高手,不过,余尧大人那边……”阴阳娘子思忖了片刻,抬起头:“不管怎么样,我们依约先将国师大人带出城去,余尧大人那边,再从长计议。”
逸清尘想了想,点头应允,如今草料场已经一把火烧了,他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再加上国师大人又这般情况,城中虽然现在乱成一锅粥,但是不排除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随即封城,到时候再想出去就麻烦了。)
再说,余尧大人足智多谋,智冠天下,应该是能够全身而退才是,遂认可了阴阳娘子的提议,一把将言紫兮抱了起来,随着阴阳娘子一同,急急向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余尧若是知道逸清尘心中对他有着这般的自信,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伤。
之前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草料场那边燃起熊熊烈焰,余尧远望着那远处蔓延而来的声势浩大的火龙,心中竟是突然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幽冥之火?”他望着红彤彤的天空,喃喃自语。
已经与他会合的叶凌风和朱宇乾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不知何意,余尧却是自顾自忧心忡忡地说道:“萨苏有些太心急了,怎么什么都教给她了。”
“怎么回事?难道小师妹出了什么事?”叶凌风终究是惦记着言紫兮,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不,没什么~”余尧却是收起了方才的忧虑,摇摇头,并不愿意多说。
“走吧,咱们瞧瞧粮草去。”他转身想走,却被叶凌风一把给揪住后衣领--原本叶凌风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举,怪就怪余尧此时的个头实在是太小,叶凌风随手一抓,就把他跟拧小鸡一样给拧了起来。
南疆前巫祝顿时不乐意了,瞪着一双圆滚滚地眼睛怒视着叶凌风,只可惜,身形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他就算是瞪着人家,也没什么威慑力。
叶凌风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依旧提溜着余尧,急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余尧一把拍掉他的手,缓缓落地之后,方才慢悠悠地说到:“不用担心,她有个好娘,应该不会有事的。”
虽然余尧说得风轻云淡,叶凌风的心中却是如何都轻松不起来,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朱宇乾拦住:“凌风,别急,既然余尧说没事,应该就没什么,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把粮草动上手脚,否则待会儿等大燕人反应过来,就不好行动了。”
叶凌风沉吟片刻,却是摇摇头,转身选了反方向:“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再说,今夜这火燃得有些非同寻常,我担心小师妹她……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余尧斜睨着叶凌风,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素来听说这位叶将军是个果敢决断,以大局为重的人,如何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此时这般儿女情长,意气用事。
而朱宇乾亦是侧目瞧着自家兄弟,虽然面具遮住了他面上的表情,可是,他的心中亦是泛起了波澜。
虽然他已然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可是,对于如今的一切,他却是早已释然,当一个人真正的死过一次之后才会明白,世间的一切不过都是浮云。包括皇位,包括言紫兮,其实他都早已释然,所以,对于自家兄弟心中那份注定会无疾而终的感情,他亦是只能唏嘘。
他想,也许那个叫作言紫兮的女子,便是他们朱家兄弟命中注定的劫数。
自己、南宫凛,叶凌风,还有朱宇翰,似乎谁都没有逃过这一劫数。
只不过,自己和宇翰先输了一局,不管是不是自愿,都差不多已经死心,远离出局。而凌风却和他们不同,他是她的师兄,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人,也许,他心中对于她的感情比起任何人都更深沉吧。
朱宇乾甚至相信,也许凌风心中对于言紫兮的感情丝毫都不逊于他的二弟南宫凛,只不过是输在了个性。
南宫凛是天生的王者,不管对于什么,都是霸气十足,势在必得,而凌风,却是更为内敛,更为隐忍。
而从前他输给南宫凛,亦是输在这隐忍的个性上了吧。却没有想到,凌风却会在这样的时刻做出这样的选择。
宁可放弃垂手可得的大功劳,也要去顾及她的周全。
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之一字,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此时余尧和朱宇乾的心中几乎同时涌出这样的念头。
可是,叶凌风却是心意已决,他几乎已经等不及余尧和朱宇乾的附和,自顾自地向着草料场所在的方向飞速掠去。
余尧和朱宇乾互看了一眼,同时啐了一口--臭小子,亦是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其实对于叶凌风来说,他做出这样抉择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太多,此时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既然自己的命都是小师妹救的,那么为了她,自己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虽然在感情上他早已出局,可是,他亦是可以作为她的师兄,赌上这条性命保护她!
(067)一念之差
(067)一念之差
话说这厢逸清尘和阴阳娘子带着几近虚脱的言紫兮往城门方向掠去,逸清尘却只觉得怀中的言紫兮似乎越来越轻,似乎随时会飘然化作烟尘一般,他不明所以地去问阴阳娘子,阴阳娘子亦是一脸怔然,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团黑雾挡住了二人的去路,在雾气中,一道女声悠悠传来:“我竟是晚来了一步么,哼哼,之前不小心让你跑了,没想到竟是让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小师妹啊小师妹,我果然是低估了你么?”
此话一出,逸清尘和阴阳娘子互看了一眼,立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任苒?
那个传说中入魔的女魔头?
果然余尧说的没错,她果然回到石邑城中了!真是糟糕!如今正是最坏的情况,言紫兮灵力耗尽昏阙中,众人之中法力最高的余尧亦是不在,虽然逸清尘和阴阳娘子都自忖自己还是有几分本事,可是,在这尊半魔半人的煞星面前,还是掂得清自己的份量。
绝不可硬来,只能想办法伺机开溜,两人用眼神交换了同样的看法。
阴阳娘子随即信手张开了结界,试图先护住己方身形,可是,那原本还算坚固的结界在那团黑雾面前,却仿佛不堪一击。
但见黑雾中忽然腾起一只九尾虎身的怪兽来,一口就将阴阳娘子张开的结界撕得七零八落,若非逸清尘随即抛出一把符咒炸裂开来,将那怪兽炸回了黑雾的本相,恐怕此时三人已经一同被那怪兽给撕成碎片。
可是,敌我的差距依旧是一目了然,逸清尘和阴阳娘子心里都明白,就算他们俩加起来,怕也不敌任苒的一击,可是,两人心中却是没有半分惧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言紫兮的周全。
阴阳娘子眯缝着眼,瞧着那团仿若风云变幻的黑雾,心中一个亡命的计划骤然而生,她沉声对身旁的逸清尘说道:“待会儿我想办法杀出一条生路来,你带着国师大人先走!不管这厢发生了什么时候,你都不能犹豫,不能回头!”
一听这话,逸清尘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他摇头:“不行,要走一块儿走!”
“愚蠢!”阴阳娘子怒叱一声:“莫要再多说,否则待会儿一个都走不了了!先把国师大人送出去要紧!”
她如是说着,已经在此挥开结界,不过此时这结界却是覆盖在逸清尘身上,而她自己,却是挺身立在结界前,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双目迥然,决绝之色顿现,只见她蓦地把仅剩的那只手的食指放入齿间,轻轻咬下去,淡红的细流从嘴角淌下,满口咸腥。
她顾不得擦去血迹,以滴血之指在自己的胸口开始书写一个远古的符咒。
只写到一半处,她的双目便已变得赤红如血,身体剧烈颤抖,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痛楚。不过,她并没有停下来,因为那是她如今唯一可以替同伴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法子!
“喔,这倒是有趣,你也想坠入咱们魔道么?”那黑雾中突然又逸出了一道男声,可是对方说出的话却让一旁的逸清尘心中骇然,他方才瞧着阴阳娘子化出的符咒已经看出了有些不对,再经由这一提醒,立刻就明白了什么--难道,这阴阳娘子竟是打算使用禁术?
那个自亘古时流传下来的,却是被列为头号禁术的--引魔之术?
“住手!莫要使那法术,你会神魂俱灭的!”逸清尘禁不住脱口而出,试图冲开结界阻止那阴阳娘子疯狂的举动,可是,阴阳娘子的结界虽然对付任苒不成,对付逸清尘,却是仿若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摧!
对于逸清尘的劝阻,阴阳娘子早已听不见去,她此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她答应了陛下以自己的一条命换取毕大人的性命,那么,自己这一条命都是属于陛下和国师大人的,如今用自己一条命替她杀出一条血路来,也是死得其所。
眼见她的一双眸子都已变成了赤红,身体亦是渐渐起了变化,就在她带血的手指即将完成最后的书写,心神将要迈入无际血海的一刹那,头顶上方却突然又传来一声怒喝:“胡闹!”
随即,一道灵力光束向她打来,阻止了她最后的书写。
随即,又是数道灵力光束当头罩下,如沐春风一般,将她心中的戾气悉数压了下去。
顿时心神涣散,功亏于溃,她蓦然睁眼,愤怒地看向乱局者,却见余尧等人忽然从天而降。
“简直胡闹!谁让你动用这逆天的禁术?”余尧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之色,小小的脸庞涨得通红,他随即指着那团黑雾道:“莫非你也想变得与她一样?!”
“哈哈哈哈!”那黑雾中的男声再度响起:“可惜,真可惜~原本还以为我魔族又能再添一员,竟是被你个黄毛小儿搅了局!”
这时,叶凌风和朱宇乾亦是同时落了地,叶凌风表情复杂地瞧着眼前那团黑雾,素来温润的面上头一次露出了戾色,眸中更是夹杂着浓厚的恨意,之前在塞北道便是与这团黑雾遭遇,还未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他所率的万余精兵就悉数给葬送在了塞北道,而且他自己还被对方所生擒,差点被做成了人祭,这种种仇恨,几乎不共戴天,此时再见,更是分外眼红。
刷地一下,就亮出了惊鸿剑!
这时却又听见余尧开口厉声道:“任苒,说吧,你想怎样?”
那黑雾中又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这话儿有趣,我想怎样?”
黑雾中,渐渐显出一个女子身形,那女子的模样,与当日叶凌风在璇玑派的典籍中所看到的璇玑派第十任掌门任苒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如今她手中所持,却不是璇玑派的传家之宝--即墨剑,而是一柄通体黝黑,泛着阵阵幽光的魔剑。
(068)任苒的死茓
(068)任苒的死茓
“一二三四五六,六个上好的精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哈~你说,我想要做什么呢?”当任苒阴恻恻地笑着说出这话的时候,叶凌风心下一寒,立刻联想到了之前自己的际遇,他下意识地挡在了逸清尘面前,却是没有注意到,此时被他挡在身后的言紫兮的手,似是微微地动了动。
逸清尘似乎立刻感觉到了些许异样,可是,随即言紫兮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他聪明地保持了沉默,虽然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可是,他下意识觉得,也许她是有什么隐秘的计划。
而此时正面面对着任苒的余尧却是眉头都没蹙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任苒,那目光却是无比犀利,仿佛透过任苒的躯体,看向了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说出来的话,亦是无比犀利:“你倒是挺喜欢这副面皮啊,符殇。”
余尧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继续说道:“或者应该叫你心魔?”
这时,任苒的面上亦是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随即她的口中却是逸出了一道纯正的男声:“南疆余尧,哈哈,你这身体倒是不错!竟是还能转世,老天爷果真是厚待于你。”
余尧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是老天爷厚待我,而是我余尧今生有幸,能得一挚爱,让我愿意为她不惜一切代价从三途河边爬回来。”
“什么?!你,你竟是……”对方的面上终于现出一抹不可思议之色,一旁众人却是不明白余尧方才在打什么哑谜。
余尧的面上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没错,如今我这个身体,便是你毕生想要追寻的--不灭之身。”余尧说到此时,微微顿了顿,一脸鄙夷地瞧着对方:“比起你这副半调子,只能靠吸取活人精魄来维持的不魔不人的躯体,可是要强上一百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叫作符殇的家伙听了余尧的话,突然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无比地张狂,而余尧却是唇边哩着一丝冷笑仰头冷睨着对方,待到对方笑够了,那男声再次开口:“余尧啊余尧,你可真是有意思,明知道老子在追寻不灭之身,竟是自己送上门来!”
“不知道该说你太自以为是,还是愚蠢到,以为凭着你这副模样,就能与本老子相抗衡?!”对方一步一步逼近余尧,余尧却是纹丝不动,甚至眼皮都未抬,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口气:“事实上,我觉得我们俩可以来做个交易。”
此话一出,众人都差点齐齐抓狂了,没听错吧?这小祖宗竟是打算跟魔鬼做交易?他疯了不成?
“喔?”对方似是也来了兴趣,此时被他所操纵的任苒的身体已经来到了余尧身前,顿住了脚步,低头瞧着余尧,一脸地好整以暇。
“事实上,我那趟三途河也不是白去的,至少让我悟出了一门天道玄机。”余尧不咸不淡地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的本体复活,并且重新转生。”
“不可!”这时,叶凌风已经急急抢断了余尧的话,叶凌风方才在一旁听得心惊,眼前这个魔头是何等的凶残,他之前早已领教过,若是再让他本体复活或是转生,岂不是更加为祸人间?
余尧却是看都没看他,仿若充耳不闻一般,继续说道:“作为代价,你要放弃任苒的身体。”
“哈哈哈哈,余尧,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儿?!”对方亦是不客气地打断了余尧:“你的目的是为了夺回这女人的灵魂吧,告诉你,别做梦了!任苒早已与我合而为一,我即是她,她即是我!她生生世世都已经烙上了魔的印记,永远永远也不可能与我分离。”
“那可未必。”余尧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远望着天际,直到一阵非同寻常的风刮过脸颊,他方才点点头,面上浮出一丝浅笑。
这时,他突然扭头,对着已被叶凌风整个挡住了身形的言紫兮说道:“看了这么久的戏,差不多了吧?你也说上两句?”
言紫兮微微咳嗽两声,这才翻身从逸清尘怀中跳了下去,心想,余尧你丫实在太犀利了,就不能让老娘再休息个片刻。
原来从方才余尧他们到来的时候,言紫兮就已经醒了,不过由于此时腿还软着,而且又在等待某个早就暗中与余尧盘算好的契机,所以,干脆就无耻地继续装着昏迷,没想到竟是被余尧犀利的识破了。
言紫兮此时依旧感觉有些腿脚发软,她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瞧着任苒那张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心情有些复杂。
既然任苒再次出现在这里,难道,之前在塞北道的对决已经分出了胜负?那冰麟,竟是输了么?
虽然与对方也并不是十分熟识,可是,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难过,既而心中对任苒的忿恨又多了几分,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某种念头,她瞧着任苒冷哼一声:“还记得当日你初见我的时候,对我交代的事么?”
对方并不言语,只是冷眼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哑谜。
言紫兮忽而笑开了,她仰望着依旧红彤彤的天际,直到瞧见一叶扁舟模样的东西出现在天际。
那,是逸清尘的青幡!
而最重要的是,青幡上还坐着一人。
他们,终于还是赶到了么。
她在心中暗叹自己的好运,原来,在入城之前,余尧私下将言紫兮叫到一处时,所说的便是若是在城中真的遇上任苒该如何应对。
言紫兮挣扎许久终于说出了忘忧谷内之事,并且说出了自己的小师姐凡玎珰是任苒的女儿,而小师姐手中,有师傅偃师以身祭剑的除魔剑。
余尧告诉言紫兮,此时不可再犹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言紫兮方才下定决心,遂找逸清尘借了青幡,交给那些与她如影随形的暗卫,让他们带着青幡赶回怀德城去,将小师姐凡玎珰接过来。
因为她知道,如今能够对付任苒的,怕是真的只有她的小师姐凡玎珰,而且,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让她们母女俩相见说清楚,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效果。
而好在,暗卫们办事还算牢靠,终于及时赶来了。
她瞧着飘然落地,怀抱除魔剑的凡玎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小师姐,你来了。”
而那厢的任苒,在看到凡玎珰的那一霎,似乎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069)凡玎珰的身世
(069)凡玎珰的身世
凡玎珰瞧见言紫兮倒是挺高兴,喊了一声:“小兮兮~”就凑了过来。
而那厢的任苒早已有些情不自禁,她突然又变回了女声,颤声喊了一声:“玎珰?你是玎珰?”
凡玎珰回头诧异地看着这个唤自己名字的女人,却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除魔剑似是有些躁动起来,剑身散发出莹绿色的光芒不说,她甚至能听到那剑似是发出呜呜的低鸣。
一股莫名的惧意骤上心头--
这个人,是魔?
她立刻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除魔剑,瞪大了眼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你是谁?!”
“我……”任苒此时浑然没了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她的表情有些怅然若失,就仿佛突然之间又变回了一个正常人一般,只见她欲言又止地说着:“我,我是……”
“她是你娘,亦是咱们的大师姐,师傅偃师的头号弟子,当年离地成魔那位。”没想到,一旁的言紫兮却是开口了,直截了当说出了任苒的身份。
“我娘?”凡玎珰对于这个词却是十分茫然,她扭头看着言紫兮,表情有些复杂,原本天真烂漫的脸上,挂上了几许难以言喻的表情:“我娘,是魔?”
言紫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这便是师傅以身祭剑的缘由,师傅认为,你娘成魔,都是他的原罪。”言紫兮并不想夸大什么,一五一十将她所知道的一一告诉了凡玎珰,她想,这件事情,凡玎珰才是真正有资格做抉择的人,既然师傅选择了将除魔剑交给她,那么,便只能等待她的抉择。
不管她最终做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只能支持她。
凡玎珰呆若木鸡地听完言紫兮所说的那些陈年往事,看了看言紫兮,又看了看一脸欲言又止的任苒,遂调头问任苒:“她所说的,可都是实情?”
任苒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女儿,半晌无言,先是点点头,想了想却又摇摇头。
“到底是不是真的?”凡玎珰却是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道。
“哈哈哈,这就是你和那个大靖皇帝所生的女儿么?”没想到的是,之前一度消失的男声又再度回来了,似是抢占了任苒身体的话语权,他再次发出癫狂的笑声:“有趣,真是有趣!你那师傅竟然帮你养了这么久的女儿,哈哈哈哈,我倒是真佩服偃师,这胸襟的确让人叹为观止!”
“住口!符殇你给我住嘴!”任苒的表情显得扭曲起来,她厉声怒叱着,可是,从旁人看来,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哈哈哈!这有什么,让她知道又如何?”她体内符殇的意识不断地发出讥诮的笑声,似是惟恐天下不乱似的继续又抢白道:“按理说,你这女儿,才是大靖朝皇室最纯正的血统!”
“你住嘴!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想做什么?!”任苒再次狂躁的怒吼起来,只见她双手紧握成拳,面部表情看起来却是有几分狰狞,仿佛正在自己与自己天人交战一般。
可是,方才这话一出,不光是言紫兮怔住了,连同叶凌风和朱宇乾,亦是面面相觑。
让他们心中炸开锅的分明便是方才这什么心魔符殇所说的大靖皇帝四字,还有他方才所说的,凡玎珰才是大靖皇室最纯正的血统。
凡玎珰是任苒和大靖皇帝的女儿?!
这无异是惊天异闻。
南宫凛才承继大靖朝的皇位没多久,自然不可能是说的他,那么,这心魔所说的大靖皇帝是谁?!
难道是早已逝去的父皇?!
叶凌风和朱宇乾此时心中无比复杂地看着凡玎珰,似是在努力从对方面上寻找与自己兄弟俩的相似之处。
而言紫兮,更是心情复杂到了极致,尼玛的,这算什么鸟事?!
她倒是和叶凌风、朱宇乾想的不同,因为她曾经听南宫凛提到过任苒所生活的年代,那是一两百年前,之前的大靖先皇只活了五十多岁,怎么算这时间也不吻合啊,而且,她曾经听南宫凛说过,说她这位小师姐,可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个年纪,只不过,她很多年前就停止了生长,所以一直看起来是豆蔻模样罢了。
据南宫凛估计,凡玎珰应该也差不多有一百来岁,那么,她的生身父亲就绝对不可能是大靖先皇,只可能是--先先先先皇……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从辈分上来说,这位小师姐应该是南宫凛他们哥三的姑奶奶之类……
好囧……
瞧这辈分乱的。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前任苒曾经咬牙切齿地说大靖朝对不起她,而且她还被大靖朝所驱逐,难道,竟是和凡玎珰的生父,也就是那位先先先皇有关?
可是,为何大靖朝中竟是无人知晓这件事呢?而且璇玑派的典籍中也没有任何记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小师姐又是如何被师傅偃师所收养,并且长生不老的呢?
凡玎珰自己,从方才任苒的口中逸出男声开始,就一直用着一种略带恐惧的眼神望着她,似是不明白为何这位她应该叫作母亲的女子,为何会有这般扭曲的表情,甚至能够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就仿佛是身体里存在着两个不同的灵魂一般。
她真的是魔么?
那么,自己又应该怎么办?
她紧紧握着那柄除魔剑,竟是浑身都在禁不住地颤栗,若是此时师傅还在就好了,师傅一定会告诉她--别怕,有师傅在!
一直以来,她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被师傅从忘忧谷外拣来的,而且,师傅一直待她极好,她也从未有过自己是有亲生父母,应该去寻找生身父母的念头,对她来说,师傅就是她的家人,就是她的父母。
而如今,师傅,师傅他却因为这个母亲的缘故而以身殉剑,在凡玎珰的心目中,对于这个母亲,也许还有着某种憎恨的,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使得自己再也见不到师傅了。
养育之恩,大于天。
(070)北斗七星之阵
(070)北斗七星之阵
这时,一旁的余尧再次开口了:“符殇,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放弃任苒,我可以助你转生;抑或是--试试除魔剑的滋味!”
那符殇似是没有料到余尧在凡玎珰出现之后,口气竟是突然变得这般强硬,他冷眼瞧着凡玎珰手中的除魔剑,冷哼道:“没想到你余尧也会变得这般愚蠢,你以为,区区除魔剑,就能奈我何?”
余尧轻描淡写地说道:“普通的除魔剑的确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如今你看到的这一柄,有些稍稍不同……”说到此时,他又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偃师以身殉剑的,唔,偃师是什么人,我想不用我多说,你自是清楚的,不过,想你堂堂一届心魔,不害怕也是正常的,不就是麒麟之血祭过的剑么。”
余尧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就仿若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听得那心魔符殇竟是暗自咬牙切齿--
的确,偃师是什么人,那符殇心中万般清楚,旁人不知道这其中厉害,符殇心里却是清楚。
麒麟之血,素来便是魔族的天敌,用麒麟之血祭过的除魔剑,是能够让魔族灰飞烟灭的,那才是真正的神魂俱灭!
可是,他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个偃师,当初对任苒一往情深的那只麒麟,如今竟是会这般决绝地选择以身祭剑,难不成他化身成人之后,竟是也变得与人类一般地愚蠢!
余尧虽然将话说得风轻云淡,却是句句都掐着他的七寸。
他虽然心中早已百转千回,面上却是还装得极其镇定,他冷哼一声,一副不屑的模样:“那又如何?那也得看这除魔剑是在谁手中,若是在转生前的你余大巫师手中,也许我还要怕上一怕,就凭那小丫头,哼哼,你们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唔……”余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别人都说你心魔符殇是魔族最聪明的主儿,我看,也不过如此,你这几百年倒是活回头去了。”
他回身指着凡玎珰,一字一顿说道:“她是任苒的女儿,身上流着跟任苒相同的血,可是,她又是凡人之身……”这话说得有板有眼,似乎是在提醒着对方什么。
“那又如何?”符殇冷睨了那个看起来还有几分稚气的小丫头一眼,心想,这样的小丫头,就算流着任苒的血,就算手中有用麒麟血来血祭的除魔剑,亦是不足为惧!他堂堂一介心魔,难道还怕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且任苒本人的意识亦是早就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做违背他的意愿之事。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余尧笑着又摇摇头:“非要我把话说明白?”
他微微退后了几步,信手一指,随即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凤逐日图案的符咒,而那心魔符殇,或者说是任苒的身体,此时正处在那个火凤逐日图案的中央,只听余尧笑着说道:“她的确什么都没办法做,可是,她却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她的血,她手中的除魔剑,就可以布下一个可以诛杀你千百遍的绝世奇阵!”
“火凤逐日阵?!不可能!光靠那丫头,不可能布得下这阵!”对方方才一瞧那地面的符咒,已然有些心慌,他正想掐诀离开,却发现自己双脚,或者说任苒这个身体的双脚就像是附着在地面一般,被那火风逐日阵牢牢困住,竟是如何都移不开脚步!
可是,他如何都想不通,光凭那丫头和那除魔剑,如何能够布下这等厉害的亘古阵法?
不对!除非……
“你是在纳闷这阵法是如何布下的么?”此时,一旁原本一直在看热闹的言紫兮好不容易逮着个空儿Сhā嘴了,她浅笑盈盈地指着他们几人方才趁着余尧跟对方说话,分散对方注意力的时候悄然站好的方位,对对方说道:“你瞧,我们这儿,刚好七个人。”
符殇左右环顾了一下,顿时面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扭曲了。
果然,此时这一行人,正好是七人,而且,他们如今所站的方位,正好是北斗七星的方位。
每一个人所对应的,正是北斗七星的星位,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们竟是悄然无声地趁他不备,悄然地在那火凤逐日阵中,又布下了一道北斗七星之阵?
这双阵重叠,威力更是成倍地增加。
“不,不可能!你们,你们是七星?!怎么可能有这般巧合的事情!”符殇似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可是,为时已晚。
此时,阴阳娘子站在天枢之位,是为贪狼星,凡玎珰站在天璇之位,是为巨门星,朱宇乾站在天玑之位,是为禄存星,余尧站在天权之位,是为文曲星,言紫兮站在玉衡之位,是为廉贞星,叶凌风站在开阳之位,是为武曲星,而最后一位,也就是逸清尘,站在摇光之位,是为北斗最后一星--破军星。
七星齐聚,北斗七星阵自然开启!
而站在天璇之位的凡玎珰因为手持除魔剑,恰好又自然开启了能够斩妖除魔的火凤追日阵,阵与阵自然融和,非但没有排斥,反而相辅相成,交相辉映,将两阵的威力都提到了极致,此时符殇只觉得浑身的魔力似乎都在被这两个环环相套的阵法所抽离,身子竟是仿若被禁锢住了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般凑巧的事情!”符殇面上的表情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他似是如何都料想不到,这些看似凑巧凑在一块儿的七个人,如何刚好就是那北斗七星。
“这不是凑巧。”此时,言紫兮倒是好心地开始替他解惑:“这是打从知道对手是你开始,我和余尧就精心布下的一出局。”
“我们七个人,根本不是凑巧凑到一起的,而是专门为了对付你而来的!”言紫兮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是在暗叹,余尧果真是神机妙算,竟是被他算得天衣无缝!
(071)困兽之斗
(071)困兽之斗
原来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在入得石邑城之前,余尧就曾经考虑过若是遇到任苒之后的应对之策。
任苒体内有心魔,本身实力亦是不错,若是寻常的办法,根本没办法与之抗衡,就如同之前言紫兮所说,怕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就只有七成不到的把握,所以,余尧想了一门法子--北斗七星之阵。
据说这是一个困阵,刚开始余尧所想,只不过是暂且将任苒困住,不说战胜她,只需要拖住她一点时间,能够让众人有足够的时候撤退便是。
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逃命用的。
只不过后来言紫兮无意之中对余尧说了自己在忘忧谷的见闻之后,余尧却是突然改变了主意。
余尧是怎般聪明的人,之前想出利用北斗七星之阵只不过是因为实力不济,没有足够的把握和筹码可以赢过任苒,但是一听言紫兮所说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筹码有了!
于是,他与言紫兮这般言说之说,言紫兮亦是点头应允,在入城之前就借了逸清尘的青幡给那些隐藏在暗处保护她的暗卫,特别交代他们带着这青幡,赶紧回到怀德城中,将她的小师姐凡玎珰接来。
那些暗卫原本是不想离开言紫兮左右,但是在言紫兮的喝令威胁之后,还是回了怀德城,幸好,他们竟是不辱使命,在关键时刻终于是赶来了,而且还将凡玎珰给带来了。
在入城之前,余尧就曾经对他们其余六人交代过这北斗七星之阵,其实,那所谓的北斗七星并不是这七人,真正的星宿如今只有四人,破军星的逸清尘,贪狼星的阴阳娘子,武曲星的叶凌风和禄存星的朱宇乾,便是说,余尧、言紫兮和凡玎珰,其实都是冒牌货,不过是临时为了凑阵而用,不过,比起言紫兮和凡玎珰来,余尧又稍稍有些不同。
据余尧所说,真正的天权星,是墨倾。
而他,是动用了自己的巫力,将墨倾的星运给改到了自己身上,自己替墨倾承担了那份宿命。
所以,余尧也并不算是彻底的冒牌货,顶多算是替代品。
至于言紫兮,据余尧所说,言紫兮是生魂灵体,灵力超凡,加上她之前吸收了五行之元力,是超脱于诸星之间,说白了,就是可以自由借用任何星宿的元力,所以余尧一开始就教给了言紫兮一门心诀,让她关键时候用心诀借用七星之力,来个鱼目混珠。)
而事实是,言紫兮果真成功了,替代那位根本还不知所踪的廉贞星星宿,煞有其事的摆出了北斗七星之阵。
当然,这阵亦不是没有破绽,最大的破绽,其实就是在凡玎珰这里。
凡玎珰和余尧、言紫兮都不同,她既不是北斗七星的星宿,也不像余尧那样改了星运,更不可能像言紫兮那样借用别人的星力,她其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局外人。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优势,便是她的血和她手中的除魔剑,凭着这两样,她可以独立布下可以诛杀魔族的火凤逐日阵,而若是其余北斗七星的六人配合她,将她置于天璇之位,她也能勉强凑个数。
而方才趁着余尧分散那符殇注意力的时候,言紫兮已然如此这般对凡玎珰做了交代,凡玎珰一心想为师傅偃师了结心愿,自然是顺从了众人的盘算。
当然,若是没有火风逐日阵,这北斗七星阵的破绽立刻就会显现出来,特别是凡玎珰这里,很容易成为对手的突破口,可余尧之前却是狡猾地利用心理战术,不断向符殇说明凡玎珰手中有麒麟之血的除魔剑的威力,并且对对手产生了一种心理暗示--便是凡玎珰是他的克星,导致那符殇根本不敢妄想从凡玎珰这儿突破出去,倒是把目光落在了逸清尘、阴阳娘子这些看起来较弱的对手身上。
谁知,这却正中余尧的下怀。
余尧要的便是这个效果,所谓北斗七星阵,便是集北斗七星之力布下的阵法,抛开几个冒牌货不说,阴阳娘子、逸清尘、叶凌风这些人,是真正的北斗七星的星宿转生,其体内自然孕育着七星之力,平日里或许并不如何显现,可是,在这北斗七星阵中,却是能够发挥到极致,提升数倍的战斗力,不客气说,此时阵中的逸清尘、阴阳娘子、叶凌风和朱宇乾,随便一个提拧出来,都可以秒杀余尧、言紫兮等人。
所以,当符殇自以为是地选择了独臂的阴阳娘子所在的天枢之位为突破口时,正是撞到了枪口上。
只见任苒的身体突然袖袍一拂,骤然冲破了脚下的束缚,掠空而出,满头乌黑头发忽地张开,微微弯曲成弧,如羽毛一般,且襟袖鼓荡,仿若要乘风而去一般,笔直着冲着阴阳娘子所在的天枢之位便去了!
彼时,阴阳娘子单手掐诀,立于天枢之位,仿若入定一般,一动不动,而那任苒的满头青丝倏然间,仿若孔雀开屏一般,化作万千飞箭向她袭来,眼见就要洞穿阴阳娘子的身体,却在离她身前只有一寸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悉数挡了回去。
阴阳娘子的身前,忽然出现了无尽的星光,形成一道灼眼的光幕,将所有的攻击都悉数反弹了回去,而此时这北斗七星阵的阵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银河!
浩瀚的星力从银河中潺潺流出,符殇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吸入了无尽星空之中一般,身体竟是不断地内陷……
可是,他毕竟是魔之一族,此时却是并不慌乱,只听得他冷哼一声,说了一句:“任苒,换你来!用老子的魔神剑,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随即,只见其身形一震,眸中闪过一道异芒,一柄墨黑长剑已然在手。
言紫兮和余尧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是任苒的意识占据那个身体的主导了么?
余尧冲着言紫兮点点头,言紫兮忽然又掐诀祭出了碧玉法环,嗖地一声,将那碧玉法环抛向了北斗七星阵的阵中,正好悬于任苒的头顶上方!
(072)抉择
(072)抉择
就在言紫兮抛出碧玉法环的前一霎,阵中的任苒却是猛然将手中的墨色宝剑Сhā入了阵中,随即整个人悬空倒立,仿若星河倒悬,此时肉眼可见一波又一波的黑色波纹从她的剑尖释放而出,并且如同水波一般荡漾着四散开去!
而此时的任苒看起来更是有些与之前不同,她的瞳眸中竟是泛着幽蓝之光,仿若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带着几许凌厉的杀意。
众人只觉身体猛然一震,随即却是心神荡漾,感觉体内突然蹿进一股莫名的鼓荡,而且流转神速,五脏百脉被那股冲击之力撑得酸胀难受,浑身筋脉亦是震颤不绝,引发诸多杂念,不多时,众人便陆续觉得心神不宁,真气紊乱,头脑中亦是嗡嗡乱响,一阵阵怪异的声响如潮水般涌来,时而如怨妇的凄厉哀怨,时而如猛兽的狂暴长啸,时而又仿若千百婴儿尖声啼哭一般,让人神志大乱,心中杂念纵涌如潮,几欲崩溃。
这时,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道渺于凡尘般的笛音,笛音高亢而婉转,传入耳膜之中,只觉浑身一震,之前的种种声响似乎都被这高亢的笛音所掩盖,仿若风疾云开,水秀山明,骤然便唤醒了众人原本有些涣散的神志。
而此时吹笛之人,却是言紫兮,说来有趣,她手中的竹笛,正是之前任苒给她的。)
原来方才从任苒的墨色剑尖散出波纹开始,余尧就利用空波传音之术,暗中告诉言紫兮,这是任苒的‘心魔剑波’,是利用剑气侵入人体扰乱神志的魔功,而对付它的秘诀便只有一个--以高亢的音波压制住那魔音侵脑。
之前言紫兮曾经在余尧面前提及过任苒给过她一方竹笛,在如此情急时刻,余尧原本是打算死马当做活马医,估计让言紫兮一试,以高亢的笛音破除魔音的侵扰,没想到,竟是即刻见效。
只不过,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方才大家都被魔音穿脑,险些走火入魔,除了余尧法力高深,尚且能够自抑之外,剩下的几人中,似乎只有言紫兮一直能够保持灵台清明,仿若根本没有被那‘心魔剑波’所侵蚀一般,甚至还能淡定地吹响竹笛,破那魔音,实在有些奇怪。言紫兮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只能归结为也许又是有亲娘庇佑。
而任苒虽然方才抢在言紫兮抛出碧玉法环之前施展出了心魔剑波,扰乱了众人的神志,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能够在这北斗七星阵和火凤逐日阵双重大阵中施展出魔功来,已是极致,再加上言紫兮扔出的法宝碧玉法环,更是让她险些招架不住!
只见那碧玉法环在她的头顶上方兜转了一圈之后,竟是当空划出一圈翠绿色圆形光幕,将任苒整个罩在那光幕之中,数道碧绿色光龙又如倾泻的湍流一般,绵绵无休地倾泻下来,任苒起初还能运起魔功招架,将那碧绿色的光龙驱离,可是半盏茶之后,那光龙竟是半点都没有消褪的痕迹,而任苒,竟是无力地跪倒在地,仿若被吸走了浑身的魔力一般!
言紫兮在心中暗忖,乖乖,这碧玉法环还真是个见人封人,见魔封魔,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必备的宝物,竟是连任苒都招架不住这碧玉法环的威力。
她心中得意,正想上前几步去查看任苒的情况,脑海里却又传来余尧的声音:“别轻举妄动!”
言紫兮浑身一抖,刚迈出去的脚步赶紧收了回来,这时又听余尧的声音飘渺的传来,依旧用的是空波传音之术,便是直接送入她的脑海,旁人根本听不见,只听余尧说道--任苒与那心魔符殇早已合而为一,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我们只是侥幸利用北斗七星阵和火凤逐日阵勉强将她的魔力抑制住,让她只能发挥出不到三成的实力。
听到此时,言紫兮方才明白,怪不得今日的任苒与之前在塞北道遭遇时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判若两人,原来是因为他们占了阵法的便宜。
而这时,余尧却是扭头看着凡玎珰,或者说,看着她手中的除魔剑。
言紫兮心中一颤,立刻明白了余尧心中的念头--他是真的打算让小师姐亲自动手,用除魔剑对付她的母亲任苒?
言紫兮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寡义了?他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小师姐的天真怂恿人家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又和那心魔符殇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一样的卑鄙。
或许余尧会说这是为了大义,为了所谓的苍生,可是,为着所谓正义的理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做卑鄙无耻的事情么?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言紫兮的心中竟是突然犹豫了起来。
在人性和现实之间,她竟是摇摆起来。
这时,余尧已经开口了:“玎珰,知道你手中的除魔剑是做什么用的么?”
那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怔在那里,紧紧握着除魔剑出神的凡玎珰突然被余尧点名,慌张地扭头看着他,一脸无措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余尧继续说道:“除魔剑,本就是用来除魔的,你师傅以身祭剑,也是为着这个理由。”说到此时,他顿了顿,指着正在碧玉法环释放出的光幕下苦苦挣扎的任苒说道:“她在很久以前就已坠入魔道,以吸取活人精魄为生,手中人命无数,罪孽滔天。”
就在言紫兮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余尧却又开口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的生身母亲,所以,如今我们把这抉择的机会留给你。”
在言紫兮愕然的目光中,余尧平静地说道:“她的生死,由你来做抉择,我们尊重你的抉择,不需要有任何的压力,一切,但随本心。”
言紫兮方才听这话,以为余尧是在以进为退,可是瞧着他面上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算计谁,那模样看起来,竟是无端让人觉得很真诚。
言紫兮叹了口气,也许余尧做的是最正确的抉择,任苒的生死,便由小师姐来决定吧。
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认了。
而其余众人虽然方才听了这话亦是很惊诧,不过,大家似乎都抱着同样的念头,不置一言,静静等待着凡玎珰的抉择。
(073)除魔剑
(073)除魔剑
凡玎珰紧握着除魔剑的手,亦是不住地颤抖。
从她记事开始,她就生活在忘忧谷,和师傅偃师一起生活,对于这个所谓的母亲,师傅从未对她提及,对她来说,师傅,便是她最亲的人。
如今,师傅去了,却留下这除魔剑,按理说,她应该遵照师傅的遗愿,替师傅了断这段罪孽,可是,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个她应该叫她母亲的女子时,她却又总觉得心中万般矛盾。
她不想用除魔剑来对付她的母亲,可是,方才的情景她却是都看到了。
她的母亲,是魔。
自小,师傅便告诉她,魔是这个世间最可怕的生物,一旦成魔,万劫不复。
她心里也明白,若是她不动手,也许等对方缓过劲来,会将他们一一都杀光。
这些其实她都明白,可是,为何还是没有勇气举起这除魔剑呢?
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在凡玎珰的意识里,很茫然。
凡玎珰还在犹豫,一旁的言紫兮却是嘴先于大脑做出了抉择,她冲着凡玎珰喊道:“小师姐,别难过了,咱们不做抉择了!”
说完扭头看向余尧:“余尧,要不这次,就先放过任苒吧!”
在那一霎,言紫兮已然做出了抉择,对于她来说,因为萨苏的关系,让她对母亲这个词有了新的感悟,母亲,是这个世间最温暖的存在,对她来说,自她穿越以来,就一直受着萨苏的福泽,被萨苏庇佑。
虽然任苒和萨苏不同,可是,她毕竟是凡玎珰的母亲,他们如何能够顶着那所谓大义的幌子,眼看着小师姐做那样的事情?
她做不到,有些事情,明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会后患无穷,也许还会赔上大家的性命,她也做不到。
所谓的人性,是不能因为各种理由而泯灭了,否则,这样的人和牲畜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