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登生平从没有这样坐立不安过,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马莉的脸上。他的妻子正躺在床上,面色惨淡,神态虚弱。他那么想亲自去请医生过来尽快减轻妻子的痛苦,不过他又怎么放心留下妻子一个人忍受这些呢?
过了两分钟,他见妻子向他笑了一下,赶忙坐到床边,疼爱地紧紧握住妻子放在外边的手俯身凑到她的耳边问,“亲爱的,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倒杯酒提提神?”
“不用啦。”马莉轻声说,感觉自己确实好多了。虽然这不是来源于丈夫关爱的影响,但是刚才布兰登先生的紧张与在意看在她眼中,让她突然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活理应万分安适才对。以往她虽然依赖她的丈夫,但那种信任更多的出于她对他品格与才能上的信任,而非情感上全然的眷恋。
尽管马莉一直明白布兰登先生对她算得上一往情深,但马莉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凡是激|情都是无法长久存在的。比起布兰登对他表妹那几乎持续浪一辈子的亲情加爱情,那么他们之间短短两年不到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当然,如果马莉不知道会有一个玛丽安出现,那她决不会有这种担心,毕竟死人是什么也做不了的。但是,那个女孩的存在太让人不放心了。假使她的丈夫要把对初恋情人的爱恋全部转移到那女孩身上,马莉可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其实马莉也清猖的知道,她极看重她的丈夫,只因他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依靠;当这种信任动摇的时候,马莉总会想做点什么来挽回他。纵使布兰登先生本人暂时没有任何异乎寻常的想法,可他的妻子做不到无视这一点。
布兰登先生见妻子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在她额上爱怜地亲吻了几下,觉得他自己实在需要点什么来安安心,“让我去看看医生什么时候能来吧?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真的不要喝点什么吗?”
“当真不用啦,亲爱的埃德加。”
屋子里并不会太热,壁炉也早就停用了,可布兰登先生的汗水还是从额上冒了出来。这叫马莉既感动又愧疚,猛然感觉自己前段时间的困扰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她骨子里没有安全感,并不应该怪罪在布兰登先生身上。那是从她到达这个陌生世界时就顽固存在的恐慌,马莉一举一动都不敢有半点异常,可她心里知道她和周围的所有人都不同。她可以同他们交朋友,可以假装自己真的是玛丽·班纳特,但谁又知晓她真正想的是什么?她又能真正理解哪个人,相信哪个人呢?除了她在书中看到的那些,马莉觉得自己不曾多认识这个世界半分。纵使她已经在此生活了一年多,并且嫁了人。
马莉还是会时时在意,处处小心,就怕有谁看出她的不妥之处。所以,她可以喜爱她的布兰登先生,可以把自己的赌本压到他的身上,把他当成丈夫看待;却无法完全交出她的爱情,她总会给自己在心中留下一块干净的领地。可是婚后丈夫的体贴与爱护让她越发觉得自己行为的可耻;他是那样喜爱她,事事如她的意,样轩讨她的好,不比他们在婚前的时候有半分欠缺,甚至尤有甚之。倘若马莉要说她完全感觉不到,那么她便要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活在世上了。
想到这儿,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她的丈夫。布兰登不知何时又离开了床边,他在房间里四处走着,双手在身边握成拳,时不时打量她两眼,然后又会走到窗边查看是否有马车进来。
他是那样不安,面色阴沉,眉头紧皱。他没有过多的诉说他的焦虑,但是假如与他生活在一起近一年的马莉还看不出来什么就太不应该了。
马莉忽然松了口气,不想再追忆往昔的烦忧。纵使她以前正是因为这种忧虑,不愿意在一切确定前将事情告知她的丈夫,生怕他会对她失望,可现在她想明白了。他就在她面前,为她的健康而担心万分——这是那么真实的一件事,真实到她几乎忘记这个人生活的世界曾与她有多少不同。
可是现在她也真正生活在这儿了,她总该更信任她的丈夫才是。无论真的怀孕了还是没有,他都有权利同她一起分担那样期盼与渴望。即使这次只是空欢喜一场,她现在的做法也是不对的。
“我亲爱的丈夫,坐到我身边好吗?倘若你想听我讲讲话,便不要离我这样远吧。”马莉有些撒娇的说。
医生还没有来,布兰登先生依然忧心忡忡,可妻子的召唤却无法置之不理,他再次坐到床边。这次马莉伸出手,要丈夫把她抱在怀里,布兰登先生很快照办了。他自己背靠床头,把妻子稳稳的放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面颊,试图带给她一些安慰。
“相信我,亲爱的,我今天虽然有点不舒服,传我料想这有可能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反……”
马莉的话说到一半,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缝隙,小伊丽莎白探进头来,小心地问,“玛丽,你还好吗?”
“我很好,亲爱的。”马莉笑着回答。
这个回答安慰了威廉斯小姐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把门完全推开,想进去同亲爱的布兰登夫人说说话,仔细问问。
可她并没有这种机会,布兰登先生随便说了句话便把她打发走了,因为布兰登夫人很需要休息。纵使小伊丽莎白·威廉斯小姐十分不愿意,但她还是离开了两位监护人。
她又怎么知道她的监护人之一正万分焦急地等待妻子的消息?不可能容忍半点延误呢!
门刚一关上,布兰登先生就催促妻子继续刚才的话题,马莉的脸色虽然还没有恢复红润,她的精神却已经好了很多。不知是否是她打定了主意的关系,马莉觉得现在说出她的怀疑,没有半点为难。
牎“我怀疑……”马莉停了一下,注视着布兰登先生紧锁的眉头,禁不帧伸出手指想把它抚平,“我怀疑我患了同伊丽莎一样的毛病。不过,我汗不能十分确定,如果一会儿医生来了,诊断后得出相同的结论。我想你一定不会这样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