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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荳蔻当然知道人生无常,但她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无常”这件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此,当“无常”突然现身时,她哑口无言,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十天前的凌晨三点,爸爸关上店门准备离开时,被一辆酒醉驾驶的车子撞个正着,当场就离开人世。
夏荳蔻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这十天的。
邻居、朋友及店里熟客全都一拥而上,热心地想帮忙她处理后事。
原本还在美国陪着继父谈生意的妈妈匆忙赶了回来,还交代她的秘书包办了所有丧葬费用。今天的告别式,妈妈也坐在最前面。
然后——
告别式完毕,爸爸的骨灰被送进灵骨塔,一切结束。
夏荳蔻回到家里,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着这间住了十年的公寓,苍白小脸像个木头娃娃似的没有任何表情。
爸爸不在了,居酒屋也该关门了。
几个月前,她为了晚上可以继续在爸的居酒屋帮忙,所以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所大学,谁知道……谁知道……
夏荳蔻看着频频颤抖的手,她用力互扣双手,全身却还是不停地打着哆嗦。
只剩她一个人了。
爸妈十二年前离婚后,她就和爸爸相依为命。爸爸是孤儿,他们原就没有其它亲戚,但他们父女至少还有彼此。
现在,爸爸走了。而妈妈也已经在九个月前再婚,对方是个有名的企业家,她虽没见过对方,却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希望有个拖油瓶入住。
告别式后,妈妈似乎说了些什么。夏荳蔻揪着头发,努力地想了半天,却只勉强想起妈妈说她下午有一场很大的签约什么的……
所以,她现在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十八岁是大人了,要勇敢坚强。”夏荳蔻喃喃地说道,泪水却在同时滑出眼眶。
这是今年她生日时,爸爸告诉她的话。
夏荳蔻蜷起身子,抱住双膝,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爸爸……”
这是今日她第一次哭出声。
白天,她装得很镇定,好像她已经是个真正的大人,可以撑起这一切了。其实,她只是假装自己在参加别人的丧礼,一直不敢去想爸爸已经离开的事实。
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后,夏荳蔻呆呆地坐在原地,然后突然跳起身,拖着虚弱身子歪歪斜斜地走到厨房,从烘碗机里找出那个印着许多红心的马克杯,用力地抱在怀里。
这是十八岁生日那天,爸爸送给她的杯子。
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心血来潮送了她这个,但这是爸爸唯一送过她的礼物。
她眼眶一热,以为流不出泪的眼睛又开始湿润。
叮当、叮当——
门铃声响起,夏荳蔻放下杯子,弹跳起身,飞快地冲向门口。
手握上门把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起——
爸爸不会回家了。
爸爸现在安静地待在骨灰坛里。
叮当、叮当——
夏荳蔻颓下肩,拉开大门——
夜博宇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及满是泪痕的脸,他心窝顿时一疼。
他掏出手帕递给她。
夏荳蔻揪着手帕,看着这个后来一周来店里五次的常客叶先生,脑子顿时打了结,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早上的告别式,年轻的叶先生似乎也来了,店里很多常客也都来了,为的就是送爸爸最后一程。
但,他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夜博宇看着她失魂的神态,心头一拧,粗声说道:“你妈妈要我来看看你,她打了你手机好几次,都没人接。”
“手机?”夏荳蔻蹙起眉,根本不知道手机现在在哪里。
“会不会在包包里?”他指指一个被扔在沙发上的背包,仍然皱着眉,觉得她这个样子根本不适合一个人待在家里。
“喔。”她木然地走回屋内。
夜博宇随之入内,以命令口气说道:“你一个人住,要小心一点。”
“是啊,现在是一个人住了……”她喃喃自语着,在眼泪滑出眼眶之际,用手帕接住泪水。
不想让别人看到泪水,她走回沙发边从包包里找出手机。
妈妈至少打了五通电话。她听了留言,妈妈说会叫她的继子夜博宇来接她。
继子?对啊!妈妈说过,她再婚的对象也有个孩子。
还有,叶先生怎么会认识她妈妈?除非……
“你是夜博宇?”夏荳蔻不能置信地回头。
“对。”夜博宇走到她身边,很想拍拍她肩膀,却知道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
“我一直以为你姓‘叶’,电影‘叶问’的叶。”夏荳蔻喃喃自语着,对于他竟和自己有姻亲关系一事,感到很奇怪。
“阿姨要我带你回家。”夜博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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